忽然，无数奇异的紫色藤蔓，从他的手臂的皮肤下面喷涌而出，在空气中疯狂地生长，很快绽出了迷人的紫色花朵。

身后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呼。

紫色的花张开了无数张嘴，正贪婪地撕咬着软玉般的胳膊。

血，黑色的血。

“你——”那声音变得凌厉起来，“该死的！”

风儿不需要抬头，就已经知道，月光被某种东西遮住了。

某种黑色的，巨大的东西。

不远处，展晴忽然大声惊叫了起来，然后连滚带爬地站起，朝风儿奔过来：“救命——”

风儿将撞到自己怀里的他一把推开：“趴下！”

羽翼。黑色的巨大羽翼，在天空中缓缓张开，像一双无比巨大的黑色眸子。而羽翼中间，夹着一具被层层锁链穿透了的身体。

女性美丽的、光滑的身体。

风儿仰起头，眼睛里有一丝残酷的悲哀。

“漂亮的小哥哥，”长着黑色羽翼的女孩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长大的样子好看，还是现在的样子好看？”

展晴用颤抖的食指惊恐地指着天空：“她……她是刚才和我……”

风儿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嗯，现在更好看。”

“哦”，黑翼女孩似乎很感兴趣，“为什么呢？”

“因为，”风儿笑得很邪恶，“被刺穿的身子，更让人遐想呢。”

荒原上刮起了暴烈的狂风。

巨大的黑色羽翼愤怒地扇动着，似乎想把整个世界连根拔起。展晴紧紧地抱住石头凸出来的棱角，才勉强不被吹走，身边，是无数乱飞草根和碎石，擦得皮肤生疼。月光早已看不见了，在这奇异的混沌中，唯一显眼的就是天空中凝固着的一团紫色光晕。

风儿面带微笑，静静地悬浮在她的面前，似乎在欣赏一场华丽的表演。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女孩愤怒地尖叫着，“魔族？”

风儿舔了舔嘴唇：“你说呢？”

女孩冷笑起来。身体内的锁链像接到了某种命令，发出了不安的响动。

“伤人的代价，很大吧。”风儿微微皱了皱眉，却看不出一点不忍心的样子。

女孩的手臂忽然变长，向风儿伸去。

他没有躲，任她把自己拉到黑色的羽翼之中。

心跳。温暖的，柔和的心跳。

风儿似乎很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拥抱。

可是在下一个瞬间，闪烁着黑色光芒的锁链，冲破了她白皙的皮肤。

美丽的身体，刹那间血肉模糊。

但同时，锁链也穿透了风儿的身体。

“这就是你杀人的方法，是么？”风儿在她耳边轻轻地问，“能够跟自己心爱的人同归于尽，很浪漫呢。”

女孩的手臂，依然紧紧地缠着他的脖颈，小小的，软乎乎的身体靠在他的身上，似乎很依恋，很安心。

“是不是神的女儿，都这样悲惨，”风儿吻着她的肩膀，“连殉情都要被诅咒呢？”

血，黑色的血。

只是女孩一个人的血。

“你……你的身体……”女孩惊讶地抚摩着他的后背。

“很特别，是么？”风儿在她耳边轻笑着，“忘了跟你说，我的身体，是不怕暗之力的。”

女孩抬起长长的睫毛，那睫毛上似乎挂着水珠：“不怕……暗之力？”

风儿笑得很开心：“唯一能伤我的，只有光。”

女孩睁大了双眼。

“神的女儿，我很好奇，”风儿笑得愈发迷人，手指穿过她柔顺的长发，“长出了暗翼的堕落者，是不是和我一样怕光了呢？”

女孩好像已经听不懂他的话了，眼睛里弥漫起茫然的水光。好像很悲伤，又好像……

风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展晴在地上大张着嘴，看着被暗翼遮挡住的天空中，忽然发出了一团耀眼的奇光。

那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强……猛然间爆裂开来，在黑暗的天宇中炸得粉碎。

流星。无数璀璨的流星从半空中陨落，像心碎的少女燃烧的泪。

第29章：甜儿

“风儿！”展晴惊恐地叫唤起来，“你怎样了？！”

他终于看清了，陨落的不是流星，而是羽毛，是轻柔的黑色长羽。

这么多羽毛……那，她的翅膀呢？

展晴惊慌地向天空中张望，看到的却是一轮明亮的白月。

“啊……”他一时不知所措，“风儿……你在哪？”

风烟俱净。没有什么暗翼，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不远处的巨石阵中，再次传来了一声爆响。展晴如梦方醒，拔腿跑了过去。

接近了以后，他站住了，然后张大了嘴。

石阵的中心，是一块平坦的石地，地上，静静地卧着一个娇小的发着光的身驱。

风儿默立在她身边，似乎在出神。

“风……风儿？”展晴怯怯地唤了一声。

风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呀！你不是又受伤了吧？”展晴大叫，“你又变回白天的样子了！”

风儿摇摇头：“我没受伤。”

展晴刚要再问，就被一双小手阻止了。

没有了翅膀的女孩，瑟缩着躺在地上，用小手，无力地拽着展晴的裤脚。展晴想也没想，立刻跪了下去，却不敢立刻把她抱起来：“你……没事吧？”

她伸出小手去够他，雪白的后背上，不断渗出血迹来。

展晴靠过去，把她抱了起来：“疼吗？”

她甜甜地笑了。

风儿叹了口气。

“你好狠啊！”展晴有些怨愤地剜了他一眼，“你怎么下得去手？”

女孩忽然用小手掩住了他的口，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风儿，笑了：“谢谢……”

展晴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女孩痴痴凝视着展晴美丽的眼睛：“主人……”

“厄……”展晴一愣，“你叫我什么？”

“快答应，”风儿走过来，“否则她会死。”

“主人……”女孩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却只能说出两个字。

“啊，好好，我答应了，你……啊——”展晴忽然叫了出来，“这是干什么？”

女孩咬破了他的手指。一滴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滑落，滴上了她的额头，化作了一点娇美的红痣，与此同时，她的整个身体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展晴惊讶地发现，她背上的伤口在飞快地愈合。

“这……刚才是？”他惊得语无伦次。

“你给她取个名字吧，”风儿淡淡地，似乎对什么都不怎么上心，“她是你的了。”

展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神来。可是她已经咯咯地笑起来了，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嘻嘻，取名字。”

“你原来没有名字的么？”展晴问。

女孩一愣，好像很苦恼的样子，把手指放进嘴里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来：“没有名字……呜，我没有名字……”

“好好好……不哭不哭！”展晴惊慌失措地拍着她的背，“就叫甜儿好了，你笑得这么甜……”

女孩立刻破涕为笑，飞快地在展晴脸上亲了一口：“嘻嘻，真好听！”

展晴的脸一下子红了：“啊……这个……”

“做都做了，还不好意思么。”风儿在一边看得真切，忍不住挖苦了他一下。

“什么啊！”展晴又羞又恼，“这不是你在旁边嘛！”

风儿笑了笑：“话说回来，可别太着急，她现在的身体吃不消。”

“啊，”展晴才想起来，“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现在……又是怎么个状况啊？”

风儿蹲下来，察看了一下甜儿背上的伤：“不要紧。”又抬头看看展晴：“你的甜儿，是神的女儿，被诅咒了的神的女儿。”

“神？！”

“神的儿女很多，这没什么奇怪的。”风儿淡淡地解释，“做为神的孩子，他们有很多禁忌，比如说，不能因为任何原因毁坏自己的身体。”

“这也很好啊。”展晴傻傻地评价了一句。

“而她，”风儿看了甜儿一眼，甜儿立刻钻进展晴怀里藏起来，“用身体，为自己心爱的人殉葬，所以受到了神的惩罚。”

“这也属于……陨落的一种？”

“嗯。凡是因爱而陨落的神族，都有一个特征：暗翼。”

“那你怎么知道她殉情的呢？”

“我猜的，因为锁链。”

展晴迷惑地到处寻找：“什么锁链？”

“原来在她身上的锁链，那是神之惩戒，惩戒自杀的神族。”

“好惨烈！”展晴叫起来，“神真惨忍！”

风儿点头：“神第二次给了她肉身，并且给了她一种能力，让灵魂和肉体在同一空间同时出现，比如说刚才。”说着看了展晴一眼，“但这样的灵魂因为太痛苦了，所以不想继续存在下去，除非，他们愿意给自己找一个主人，服从他的任何命令，让灵魂有所寄托。”

展晴吃了一惊：“你是说……我？”

风儿继续解释：“她之所以来杀我们，应该是她之前主人的命令，可惜我们现在问不出来了。”

“为什么？”展晴奇道，“她不是服从我的任何命令么，我问她不就好了。”

“刚才交手的时候，她的记忆被抹掉了。所以‘现在’对她来说，”风儿微笑，“是新生。”

“新生……”展晴呆呆地重复着。甜儿偎在他怀里睡着了，睡梦中露出甜美的笑容。展晴心中一动，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风儿。”

“嗯？”

“她……我是想问，那个……”

“说吧。”

“她还能时而变成长大时候的样子么？”展晴满脸通红，“我是想，要是过了几年，她还是这个模样，我岂不成了……”

“放心，你让她长大她就可以长大。”风儿忍俊不禁，“别人不会以为你是她爸爸的。”

“厄……哪有那么夸张。”展晴噘起嘴来，“只不过是奇怪，人怎么还能变小罢了。”

风儿坐下来：“可以的。神或者魔在受了重伤以后，会退化成少年时期的模样。”

展晴点了点头，极钦佩地看了风儿一眼：“你好厉害！怎么知道这些的？”

风儿一呆。是啊……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好像从前是知道的吧，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而已吧。

“风儿？”

“啊……没什么。”风儿回过神来，“现在只有等甜儿醒过来，然后带我们离开这个空间。”

展晴立刻表示同意：“嗯，我看还是……边睡边等吧。”说着便一头倒了下去。

风儿呆呆地想了一会，也躺下了。

第30章：白色梦魇

“走不出去。”姜婆婆哑着嗓子吼了一句，“又是死路。”

莫名笑笑：“不要紧，我们退回去。”小可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蹭来蹭去，一会抓他的耳朵，一会拽他的头发。

“怎么了。”莫名摸摸她的小脑瓜，“饿了么。”

“不饿才怪。”姜婆婆转过身来，从随身的口袋掏出一块饼干来塞进小可嘴里，“走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走到什么鬼地方来了。”

小可满意地嘟囔了一声，开始手舞足蹈，不安分的小胖手将头上垂下白色的树枝扯了下来。树上的黏液立刻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把莫名和姜婆婆都糊成了白面人。

“老实点，你个小崽子！”

“呵呵，小可乖，我们走了。”莫名将树枝从小可手里夺了下来，她噘着小嘴呜咽了一声。

“小子，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不见天黑？”姜婆婆一面抢到莫名前面引路，一面气喘吁吁地问。

莫名苦笑了：“恐怕是一个只有白天的地方。”

“唉，这还用你说？不过，”姜婆婆好像有些担忧似的，“好在我们没分开。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在哪，找了一天都不见。”

莫名轻轻叹了口气：“风儿的伤应该不要紧了。”

“就知道风儿。”

“这样他就能保护他自己和展晴了，我们不必担心。”

姜婆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前行。

森林里，依然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像一场永远都无法醒来的梦魇。

白色梦魇。

他们在树与树之间缓缓穿行着，不时地沾上一身恶心的白色黏液，不过好在只是树汁，没有毒性。

“婆婆小心。”莫名忽然拉住了姜婆婆的衣袖。

姜婆婆立刻站定。面前，立刻垂下了一只拳头大的白色蜘蛛。

“啊——”姜婆婆惊得大叫起来。

而莫名居然伸出了手，好像要去摸它。蜘蛛似乎懂得他的意思，立刻扯过一根丝，重新回到树上面去了。

“你，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声音，”莫名拉起惊魂未定的姜婆婆，“蜘蛛抽丝的声音。”

树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莫名淡淡微笑着：“过奖。”

掌声不仅未绝，反而同时在周围的几个方向响起。姜婆婆警惕地睁大混浊的老眼，似乎想穿透迷雾，把每棵树上的人瞪下来。

“不简单。”远远地，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声音，“神之秘使，果然不简单。”

莫名微微侧过头，似乎在很认真地倾听。

“你是谁？”姜婆婆喝道，“鬼鬼祟祟的，为什么不出来？”

“我并没有躲起来啊，”男子笑了，“只是你们看不见我罢了。”

姜婆婆愣住，她不得不承认男子说的是实情。

莫名微笑着：“请问，这里的路要怎么走，我们想到外面的世界去。”问得极真诚，极天真。

姜婆婆一时怀疑莫名的神经是不是出了问题。

“哦，早说呀。我带你们出去，怎么样？”隐藏在白雾中的男子，竟也真的像要帮忙一样。

“你真这么好心，就把这雾退了，我们自己找。”姜婆婆冷笑。

“哦，这可有点难呢。”雾中人好像在烦恼着。

莫名把小可递到姜婆婆怀里，毫无戒心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那么，请你带着我们走，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