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陨落(第一卷)上——剑魅儿
剑魅儿  发于:2014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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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风儿挣扎着摇头,“我要记着!我要一直记着!”

“一直记着,又有什么用呢。”

“有用的!至少,”风儿搂住莫名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刺激着他的耳膜,“我有活下去的理由。”

莫名的声音充满苦涩:“是么。”

“嗯。”

“风儿,如果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切都是谎言……你还愿意活下去么,为了我?”

“嗯。”

“那么,让我告诉你一件事。”

风儿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好像生怕他化作一股烟消散掉。

“记住,我爱你。无论你是什么,我都爱你。”

“不要说了……我不要听!”

“我们要回到身体里去,就必须找回今生的记忆。所以,你得知道……”

“那就不要回去了!我怕……我害怕!”

莫名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风儿乖,我不会离开你的。”

风儿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莫名轻轻附在他耳边:“你不是真实的生命体,是一个人记忆的残片。”

第33章:毁灭

“你不是真实的生命体,是一个人记忆的残片。

一开始,我只是猜想,现在,得到了证实。

你的容貌,可以随着心意改变,你的人格,是不能重合的两片……那是因为,一个是你的主人,一个是你自己。

而你的陨落,可能是由于主人的死。

你的灵魂即是身体,所以,在我想你的时候,当受到外在力量召唤的时候,你可以穿越任何空间,来到我面前。

还有,这片湖水。它照出的,应该是我们的前生。所以……”莫名说得很慢,似乎吐出每一个字都非常吃力。

“我……没有前生。我是……一个人,记忆的,残片?”风儿茫然地抬起头,笑了。

莫名有些担忧地抚摸着他的背:“风儿?”

风儿笑得很灿烂:“我不是人,嗯,连东西都不算,对么?”

莫名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脸上、脖子上不断地吻。

“你爱我,对吗?”风儿轻轻地问。

莫名用力地点头。

“你爱的,是我么。”风儿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被亲吻的感觉。

莫名的动作滞住。

“让我猜猜看,”风儿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我是谁的记忆呢……我想,是一个很爱你的人吧。”

莫名无法否认。

“你爱他吗?”未等莫名回答,风儿自己回答了,“你一定很爱他。所以,你才在乎我的吧。”

“傻瓜,”莫名轻轻地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谁。”

“对了……你不知道。”风儿的眼神又茫然起来,“那,你爱我的什么?”

莫名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我想起来了,想起一个人,对我说的话。”

莫名吻上他的唇,想阻止他说下去。

风儿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反抗,而是温顺地迎合着他的动作,好像已经完全沉迷在莫名的温柔里了。

“他说,你爱所有人。”风儿还是说了出来,在莫名的吻把他的呼吸彻底打乱之后。

“我爱你。”莫名轻轻地说。

“我信。”风儿笑了,“如果那个风雨大作的黄昏,你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么你现在肯定在爱他了。”

“可是,我看到的是你。”

“是啊……”风儿抬起头,痴痴地望着他,“我好幸运。”

“风儿乖,先不要胡思乱想。我们想办法回去。”

风儿似乎恍然明白过来,不住地点头:“好,回去。我,该回去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很轻,又好像很沉。

“风儿!风儿?”

像一场雾的散去。

莫名伸出手,触到的,是无尽的虚空。他第一次这样恨自己的眼睛看不见!

“风儿——你在哪?”

四周,是绝对的寂静,如同死亡。

月上中天。

甜儿轻轻推了推展晴,见他没有反应,便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啊……”展晴好像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见是甜儿趴在自己身边,才放了心,“你睡好了?”

甜儿点点头,像只小猫似的凑到他身边。

展晴又想起风儿,便回过身去,拍拍他:“喂,醒醒了!”

少年依然沉睡,好像堕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

“他怎么了,”展晴看看甜儿,“你知道么?”

甜儿噘了噘嘴,表示不知道。

展晴忽然想起来:“啊!怎么睡了这么久,月亮还在头上呢?!”

甜儿把手指放进嘴里吮着:“这里没有白天。”

“没有白天?”展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那,我想回去了,怎么办?”

甜儿想了想,好像不明白展晴的意思:“主人,去哪?”

“去哪都好,人间吧。”

透亮的水珠从甜儿的眼睛里一滴滴地落下来,落到她雪白的胳膊上,像挂了水珠的藕。

“主人不要我了……”

“哦不哭不哭,”展晴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带着你一起走,小傻瓜!”

甜儿睁大了眼睛,好像不相信似的。

“真的真的!”展晴一着急就脸红,“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

“主人再说一遍。”甜儿钻进他怀里。

“嗯……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

甜儿笑了。

她的小手,忽然蒙上了他的眼睛。

展晴的眼睛不能看,却能够清晰地听到,身边响起了巨大的风声。伴随着风声而来的,是某种近乎于霜的凛冽寒气。

下一刻,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离了地面。

“甜儿——等一下!”展晴的身体已经被带到了空中,“把他也带上!”

甜儿似乎没有听到,抱着他,飞得更高。

“甜儿听话!把他带上——!”

“不用了。”甜儿的鬓发被疾风吹得向后掠去,声音好像也降到了冷风的温度,“他就要死了,带走也没用。”

“为,为什么?”

“他的灵魂还没回来。”

“那把身体带走也好啊!”展晴焦急地向下看去,忽然叫唤起来,“啊——甜儿!怎么,怎么回事?!下面……”

“塌陷了。”甜儿笑得很甜美。

月光下的荒原,崩裂了。大地的皮肤,似乎在某种未知力量的撕扯下,碎成了块块残片,而残片的边缘,还沾着滚烫的血。

这里,是堕落之神的领地,当她决定离开时,就失去了继续存在的理由。

展晴惊恐的眼眸里,映出了风儿的身体被裂缝吞噬的刹那。

“不——!”

头上,飘来了甜儿好听的声音:“嘻嘻,主人是我一个人的了。”

第34章:谜

像一个,永远不能被解开的谜题。

飞,在天地间漫无目的地飞舞,一阵天风过去以后,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觉得自己就像蒲公英,很轻,还很透明,低头,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到下面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山,是海,还是草原。

好厚的云层。

我是谁……一个人,记忆的碎片?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我爱的人,又是谁?为什么,他会爱上我……

像好多连成圆圈的,永远找不到答案的谜题。

闭上眼,不愿意再想。好累,真的累。

似乎飞到了一个曾经熟悉地方,他记得,那片纯净的、寂寞的湖水。自己像一只蜻蜓,从湖面上掠过,忽然,一滴泪坠了下去,打碎了自己湖里的倒影。可是那影子,长什么样呢……他睁大了眼睛,却看不到。

湖边,有两个人,在静静地拥抱。

他的心跳加快了。仿佛有某种预兆,他已经猜出了他们是谁。

自己的主人,还有……前世的莫名。

可是他们的影子,好像在梦里,分明很真切,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么?”那女子问。

“嗯。”他听到有人这样回答。

“如果,我变成瞎子呢?”

“一样。”

“那如果……我,我真正的身体,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呢?”

那个人似乎有些迷惑了:“那,是什么样子呢?”

没有回答。

许久,他似乎听到水珠坠入湖里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不要紧!什么样都不要紧!你在哪?!快回来——”

快回来……

心,忽然痛得快要裂开。他猜到,那个女子,再也没有回来。

莫名……是不是从那以后,就陨落了呢……

眼前的景物,随着剧烈的痛苦而变换,变成了单纯的黑白两色。在这单纯的色彩里,他看到无数的人,无数的背脊,但那些人的姿势只有一个,跪拜。

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坐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而下面的人,离自己很远。他们看到的,永远是自己的脚,而自己看到的,永远是一个个相似的、弯曲的背脊。

他冷笑了。

这,或许就是世界的秩序。

然而,这种秩序被颠倒了,在某一个时刻。黑与白,变成了另外一种更单纯的颜色。

血红。

杀戮。血管里传来刺痛……这是?!自己的族群内部的杀戮!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忧伤的,小鹿一般的眼睛,在黑暗的背景里,幽幽地望着自己。

“你,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他看到自己冷笑了:“我不后悔。”

那双眼睛里,忽然流露出深深的忧伤。但他记得它们原来的样子,它们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两弯美丽的月牙呢……

展晴……

他猛然睁眼。

眼前,只有翻涌的,潮湿的云气。

奇怪,我的主人到底是谁……莫名已经陨落了一千年,那我的主人,足足等待了一千年吗……陨落的人,会失去部分的记忆,那么莫名到底记得什么?他记得主人吗……如果记得,他为什么还那样心安理得地爱上别人?如果不记得,他为什么,会爱上我……

哦,对了,莫名没有心。他根本……没有心。

坠落。身体,在不停地向下坠落。

这种感觉,很熟悉。他知道,这是自己陨落时的感觉……刺骨的绝望,还有,恐惧。

魂无所依。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坠落,继续坠落……他看到了一片海。确切地说,是崖边的海。峭立的悬崖一片焦黑,像大火焚烧后的化石。那海,几乎和崖壁是同一种颜色,他猜想着自己坠入其中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的名称。

这里是……无界码头?他微笑了,早该想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方。

无界码头,各个空间的联结点,也是时空力量最薄弱的地方。自己现在,就像一片羽毛,没有丝毫分量,自然会落到最虚无,最无用的地方。

无用的地方,就像我一样。

风儿无力地笑了。

好想……再见他一面……不是,是再让他抚摸一次,就一次!

我怎么,这么贪心啊……

让我远远地看他一眼吧!哪怕只有一个瞬间,哪怕他已经认不出我来……我想,我想再看他一眼!

胸腔里,隐隐传来寂寞的哀哭。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我……要消失了。

似乎是用眼睛看见,又似乎只是一种感觉。他恍惚意识到,身边,涌起了恶浊的浪,还有无数焦黑的尖石。

第35章:阿黎

码头。

最近的生意似乎不是很好。人间正是冬季,客商不多,于是通往各个空间的航船也就没了夏日里的阵势,稀稀落落的,偶尔有生意,也不是远程。

海是灰的,灰,带些深蓝,像某种鱼背脊的颜色。晴天时,海浪泛着星星点点的白,还有些许的活气,天阴时就像一潭巨大的死水,把船的影子吞下去,让岸边的人抻断了脖子也看不见。

码头有许多小工,阿黎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也是受气最多的一个。

这时水花又溅起了老高,栈桥上又响起了“扑通扑通”的脚步声,靠岸的船上有人大吆喝起来,歇在阴影里的短工们便开始低声地骂娘。阿黎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低了。这时有人在他背上狠狠地杵了一下:“起来!干活了!”

他便不紧不慢地起来了。论个头,他还不到其他工人的胸口,论身量,和他有可比性的可能就数钩船的那个铁钩子的木把了。

他们开始搬了,一趟又一趟,周而复始。

旁边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热气直喷到阿黎脖子上,他却好像浑然不觉,只是闷着头扛自己的麻袋,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下来,滴到自己瘪瘪的肚皮上。

幸好大伙都没穿上衣,否则自己的媳妇非得洗死在盆边不可。除了阿黎,他好像还没有这个顾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匆匆卸了货,便有另一批客人上船了。

小工们忙躲到一边去,看着这些稀奇古怪的客人或缩头缩脑、或急急忙忙地上了船。大多是单身的男子,职业可疑,还有几个随船的必备人员,厨师、大夫之类的,有些看着脸熟,有些便面生得很。

“哎,你看那个,穿灰大衣的那个,是大夫不?”

“是吧,那不拎着药箱呢嘛!”

“以前咋没见过,新来的?”

“我也没见过,好像不是跟船的,搞不好是私家雇的。”

阿黎抬起了头。

一行人缓缓进入了他的视线。一个中年的美妇人,手里领着个五六岁的可爱女孩,旁边跟着一个司机模样的人,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女仆,还有,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大夫。

很年轻的大夫,二十,或者二十一,容貌很清秀,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阿黎又把头低了,继续数他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工钱。

旅客们登船完毕,船头响起了离港的笛声。

“等——等一下!”

小工们纷纷抬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胖子正挥舞着双手没命地沿着栈桥往船上跑。

有人笑出了声:“妈的,又是没赶上的。”

“宁太太——宁太太您落了东西呀!”

原来不是上船的,是送客的,只不过没能赶上把东西送上去。

船已经开始缓缓离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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