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子(3)——黄兰淮
黄兰淮  发于:201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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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红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若是接下来真的发生了龌龊之事,他也要咬紧牙关生生受了。他不能如此便轻易死去!即使只有一线希冀,他也要再度‘报仇’。

夭红以为燕珑回会像个老急色鬼一般,不顾一切强占他。哪知燕珑回只是将夭红安置在这处宅子里的一套小院便不再见他了。接连几日夭红整日里又是担惊受怕又是心中算计,可迟迟不见任何动静。反而他在此种神情紧张之下突然病倒了。

燕珑回并不是心中对燕家兄弟的那些言语有所顾虑。他只是如今方有机会去着人调查一番夭红的身世。他派去了暗卫中最得力的夜贲,夜贲用遍了种种手段,方查到一丁点有关夭红未入长乐街之前的一些身世。

夜贲得知调查结果时,简直是大惊失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没想到、没想到夭红竟然会是那人的孩子。

燕珑回一直隐居在临近夭红住处的一套院子里。他整日里练功、看书、习字,一派悠然心态。突然接到下人回报说夭红病倒时,他奇了一下。连忙起身转去夭红所在的小院去探望病情。

燕珑回赶到时正巧郎中来诊了脉,无非是甚么心力交瘁,夜感风寒,吃些发散的药去了寒气便好了之类的话。

燕珑回随手打发走郎中,走到夭红床边,俯身去看他。发觉他正抱着只软枕,口中喃喃不停地叫唤着:“娘亲……娘亲……”

他如今虚弱无力,却显得有股病态之美,加上如今这般小兽般唤着母亲,叫人一看便心生怜爱,恨不能替他将苦痛给受了才好。

燕珑回摸上夭红的额头,的确滚烫的利害。哪知夭红抱着燕珑回的手掌,突然嘤嘤哭泣起来。

燕珑回心也被瞬间软化了。莫说他长得似翩然,便不似翩然也是一个可爱美丽的孩子,自然燕珑回想待他无情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你若真是翩然的孩子,朕便护你一世无忧!”燕珑回如此轻言细语地抚摸着夭红的脸说着。

门外传来夜大人的声音,“皇上!”夜大人显然是改不了口,仍然用以往的称号来称呼燕珑回。

燕珑回传了他进来。他一见夜贲一脸的惊喜,尤其是当夜贲见着夭红时,更是难掩他的喜悦,燕珑回出声问了一句:“你查的如何了?”

夜贲连忙俯下身来,“皇上!这位公子的母亲是老朽的旧识。”

燕珑回听夜贲连话音里都透着兴奋了,也出声奇道:“哦?你的旧识?那是谁?”

夜贲道:“五娘!齐五娘!”

燕珑回的头一下子转了回来,“那个‘苗疆大祭司’齐五娘?她、她不是翩然的师傅么?”燕珑回又看了眼夭红,如果这孩子是齐五娘生的,不、不可能!齐五娘虽外貌青春,年纪与云炉和夜贲相差无几,且她又是翩然的师傅,翩然怎会与她乱伦,生下此子呢?

夜贲再次小心地靠近了燕珑回低声道:“皇上!就是翩然公子的女师傅——那个苗女齐五娘!”

“那他?他是、他是翩然与他师傅的孩子?”燕珑回指着夭红口气十分惊奇。

“五娘幼时练武伤了腹部,并不得生养孩子。依老朽猜测……”夜贲思索着该如何同燕珑回解释。若他没猜错的话,这个少年或许是当初五娘抱来与他看过的孩子。

燕珑回盯着夜贲,且看他如何说法。

夜贲想了想,“五娘极其疼爱她那唯一的弟子,也便是翩然公子。当年公子跳下山崖,尸首也不曾寻得,老朽便猜想定是叫五娘给先一步弄了回去。”

夜贲再次回想起当年的往事,接着说道:“皇上可知五娘的医蛊之术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早在十六年前,五娘便曾对老朽说过,她曾试着培育过一只‘孕母蛊’,只需这种蛊一只加上若干人的血肉,变可培育出胎儿来……”

燕珑回听到此处目光一闪,“用蛊与血肉可培养出胎儿?天下怎有如此神技?”

“老朽也是不信,可一年之后,五娘便抱着个婴儿前来见我等一干老知交了。若老朽断定没错的话,当日那个婴儿便是如今的夭红公子。”

“五娘疼爱翩然公子,因恼公子长大之后便四海为家,她自家一人寂寞无依,一直想着要一个与翩然公子相同的孩童重新教养。因此,她定是暗中培育了‘孕母蛊’并将蛊与翩然公子血肉融合,慢慢孕育出小公子来。”夜贲如此说着,他的话让燕珑回的呼吸都快凝固住了。

“不可能!这孩子有十五六了吧!若他是在翩然死前便已出世,翩然如何会不曾知晓?”燕珑回辩驳道。

夜贲叹了口气。“翩然公子自打入宫之后,已与五娘断绝来往!五娘思他入骨,不然怎会做出如此婴儿来呢?五娘自从十五年前入宫一次后便再也未曾出现在江湖。怕是当年这孩子出生,五娘带来秘密相见翩然公子,结果不欢而散,从此五娘便退隐江湖不问江湖事了吧!”

燕珑回努力回想着十五年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十五年前翩然曾出宫过一个月,回来便见他神情萎靡了好些时日。莫不是便是出宫去寻这婴孩儿?

第六十一章

如若照夜贲所言,这孩子是用蛊与血肉化成的胚胎,那他算是赵翩然的甚么人呢?是儿子?还是他便是赵翩然自己?

燕珑回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给了夜贲听。

夜贲一听便赞叹燕珑回问到了重点。的确!以蛊作母引以血肉作父引得出的孩子并不具备真正的胎儿的健全心智。因此,当年齐五娘带这孩子前来也是为了寻求一枚大内密药‘凤鸾天’的。据说只要吃下此药,就可与他体内的蛊融合,便会有了健全的心智,而不若一个只有外表,毫无思想的娃娃一般,且能听从喂药人的话,按其要求百依百顺。

五娘便是恨赵翩然小时乖巧,长大后便一身反骨向往外面花花世界,宁愿将养育他的师傅丢在苗疆,自己闯入江湖乐不思蜀。她想要拿‘凤鸾天’便是想养一个一辈子只听自己话的乖巧娃娃,一个与赵翩然长的一模一样却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的娃娃。

“可惜,翩然并不愿给她‘凤鸾天’!”燕珑回听到这件事的始末后如此说着。“翩然那时曾向朕讨过此药,之后便又不了了之了。看来当时他是想过成全齐五娘的。”

“五娘喜爱翩然公子已近疯魔状态。不知他后来用了甚么手段,这位小公子竟然神志清楚,心智健全。”夜贲若有所思地如此说着。他暗暗思索齐五娘的本事,突然他大吃一惊地惊呼了一声:“难道是如此?”

燕珑回知夜贲是想到甚么重要之事了。他连忙看向夜贲。

“皇上!请您瞧一瞧这位公子的脚心,手心,脑心,与肚脐是否有胎记疤痕之类的东西。”

燕珑回见夜贲说的慎重。起身去按照夜贲的说法看了看他的四肢脑心与肚脐。

“奇了!果然有芝麻大小的一点红痣。这是何物?”

夜贲脸上的神情几乎可用震惊来形容了。他万万没想到,五娘常年隐居苗疆,竟然在医蛊巫蛊之道上都有了如此神乎其神的进展。

“那、那便是‘缉魂蛊与缚魂蛊’留下的痕迹了。若老朽没猜错,五娘是用了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两魄作引,缉住了死去的翩然公子的魂魄,同时将它们引入这位公子的身上,再下‘缚魂蛊’定住它们……这、这简直……简直堪称神技……如此结合‘孕母蛊’,便可永生不灭……”

燕珑回一听到‘永生’二字眼睛都亮了。“当真有如此神技?”

夜贲兴奋了片刻突然掩去了脸上的神情,“可惜!会这套医蛊和巫蛊之法的五娘已经死去了,便是她还再生,又有谁肯以自己的魂魄作引来缉他人的魂定他人的魄呢?少了一魂两魄,五娘绝活不出五年。世上之人,也只有五娘如此痴傻愿做这等事了。想来便是翩然公子的死讯让她有了此等大胆的做法。她定是想让翩然公子重新活在这世上。”

燕珑回再一听此法已然失传,且极为阴毒,便将心头悄然萌起的那点念想给掐灭了。不过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此说来!夭红便是翩然!翩然就是夭红?”燕珑回兴奋地直起身子。

夜贲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说了句:“正是如此才对!这世间如此神仙之姿的怎会出现两个长相如此相似之人?”

燕珑回想起了那只九龙佩,以及当日夭红陷入混乱之时口中念叨的那两句诗词。

“是了!当时我便觉得稀奇了。那两句是翩然临死前留给朕的,外人如何能知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燕珑回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朕的翩然!朕的临彤!他又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夭红的病来快去得也快。连服用了几剂重药之后,他的寒气便慢慢发散了,人也由糊里糊涂的状态清醒了过来。

他醒来时又见清瘦了许多,这让燕珑回一瞧见心里便犯酸似的舍不得。从他得知这孩子便是翩然之时,他便在心里作了计较了。

翩然从来都是他燕珑回的人。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两个小的横插一脚,破坏他好不容易再次续接下的缘分。

燕珑回见夭红迷迷蒙蒙地清醒过来,他不由得上前几步摸了摸夭红的额头。

夭红还处在呆滞的状态,见着燕珑回的打手摸了过来他没有闪躲,只是眼神空乏地直视头顶。

“翩然!”没有反应。

“彤儿!”豪不理睬。

“夭红!”在燕珑回试着出声叫了第三回后,夭红总算是眼神清亮起来。

他直勾勾地望着燕珑回。“我想喝水!”

燕珑回一听大喜,连忙亲自倒来一杯茶水,将夭红扶起来半靠在自己身上,亲密地喂他一口一口喝着水。

“翩然!可觉得腹中饥饿?”燕珑回低着头在夭红的耳边轻轻问道。

夭红并没回答燕珑回。

燕珑回试探着开口,“红儿!可要吃些东西垫垫腹中饥饿?”

夭红这才看了一眼燕珑回,冷冷地说道:“夭红不饿!”

燕珑回将他整个人给按在胸口,让他聆听自己的心跳,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你只愿承认自己是叫夭红么?你可知你便是翩然,你便叫彤儿!夭红只是一个让你愧疚悔恨的名字。”

“我是夭红!甚么赵翩然、赵临彤的!你若真心思念他,一同入了黄泉便是,拿着个他人做替身,只有你们燕氏一门会做如此自欺欺人的勾当!”

燕珑回听他小嘴里吐出毫不留情的话语也不懊恼。只觉如此更似翩然。他也不反驳,现下还不是告诉他真实身世的时候,这孩子遭了许多罪,如今要再遭受一次打击,怕他承受不住事实,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好了。

“小红儿有何怨声只管放开怀发泄出来,有珑回在此定会为红儿作主。”燕珑回和颜悦色地说着。

夭红朝他啐了一口。“无需你装这般模样前来诓骗于我!我甚么都不惧怕,你打的何种龌龊主意我心中会不知?何必多废话,我就在此处,你要杀要剐都随便。只是不知你心中还有没礼仪廉耻之说,兄弟父子三人欺负我一少年,也不怕传了出去惹天下人笑话。父子三人共用一人!哼!你们叫我恶心!”

燕珑回的脸色微微变了。以往连翩然都从未如此侮辱于他。燕珑回眯着眼睛盯着夭红许久,半晌他肩膀一松,人才望着夭红淡笑开来。

“就算你如此说,朕要你也是要定了的!他日你便知你与朕到底有何渊源!你如此恨我燕家人,却不知这便是你的宿命。你这一生也别想摆脱与朕的牵连。”燕珑回抬着夭红的下巴慢慢地说着。

第六十二章

紫云山的那场大火最终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解救了——就在大火蔓延之势越演越烈时。

大火烧毁了大半座紫云山,山脚方圆十里的地方有泰半房屋化作乌有,幸亏当时火势起时有巡防及时通报,死亡的人却是极少的。不过后来风向转变,将一股子火苗带上了紫云山,才最终酿成了这场浩大的山火。

燕崇北在连接几日的救火之中展现了他果断风行的一面,处处调遣得当,时时严防缜密,最终还让他这个始作俑者赢得了不小的好名声。

燕崇南得知百姓对新帝的称赞时,差点连隔夜饭都叫他吐了出来。他这几日心绪不宁,一直记挂着被他父皇带走的夭红。偏偏在这非常时期他不便前去探访。只好每日带着士兵全力迎战在火场,借以发泄他阻挡不住的相思。

好容易大火灭了。这一位皇帝和一位王爷方才定下心来。这一安静,两人便开始思想夭红。他们生怕夭红让他们那个父皇给生吞活剥了。于是这日一大早早朝完毕,这二位便相携作伴,前去‘晓春园’旁拜访燕珑回了。

燕珑回是个老奸巨滑的猎人。他不似燕崇南那般只知快速上手,不惜用上不正当手段;也不似燕崇北那般疑心重重,让人不敢轻易卸下防备。他整日里只拉着夭红作些琴棋书画的活动:他弹琴便叫夭红坐于一旁聆听;他下棋便拖着夭红一起下;他作文章夭红必须在旁磨墨;他作画便邀夭红一同赏看。

夭红毕竟少年天性。虽心头不耻燕珑回,但对这些个从小感兴趣的东西他便是无法轻易抗拒的。如此不过几日,那燕珑回竟然能引得夭红同他主动说上几句话,虽都是些有关风雅之事,却也足够叫燕珑回欣喜万分了。

这一日,燕珑回卷了几幅书画来拉了夭红一同欣赏。摊开一看却是好大一副山水图:远山如黛,水波荡漾,下笔行云流水毫无停滞,构图工整严谨又恰如其分,真是一幅好山水。

夭红看上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便是他想要追求的作画境界。他欣喜不已忙急于拉开卷轴看那右下角画家之名号,一拉开之下,他便不由得敛起了眉头。

“赵翩然?”夭红一阵反感,“又是他!”

“确实是幅好画!红儿难道竟因这个名字而否决这幅精品么?”燕珑回如此说道。

夭红瞪了燕珑回一眼,脸上一片青红之态,“我怎会如此肤浅?翩然公子的确好功夫,下笔前胸有成竹,下笔时毫不停顿,一气呵成,却有大师风采。”

燕珑回面上一笑,又拿出另外一幅来,只掀开个角,叫夭红欣赏。

夭红不由得靠近了燕珑回想看清那幅画,燕珑回瞥了眼他的动作,嘴上露出一抹得意之微笑。

“如何?你看这幅与之前相比有何区别?”

夭红摊开那幅一看,竟然与之前那幅一模一样,落款之处竟然也是‘赵翩然’。他不由奇了一声,“怎会有两幅一样的?其中定有一幅是假的。”

“那红儿便替珑回瞧上一瞧,看看这两幅到底孰真孰假!”

这倒引起夭红的兴趣了。他将两幅共同摊开在长桌之上,俯下身细细地分辨这两幅的细小区别。可无论他如何寻找,这两幅看起来都像是一人作出的。

他疑惑地看向燕珑回。“你可有翩然公子真迹,拿来于我先看一看。”

燕珑回果然又拿出另外一幅,摊开之后,笔法力道墨的晕染浓淡都与前两幅很是相像。

夭红并未受过画师教诲,只能凭感觉自我辨识。但这两幅,他却是分辨不出的。他有些不情愿地望向燕珑回,“我分不出!你告诉我罢!”

燕珑回笑了一笑,“我同你说了,又有何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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