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子(3)——黄兰淮
黄兰淮  发于:201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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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儿!别让朕多费口舌!快过来!”燕崇北低沉着声音说道。

夭红妖娆一笑,“不过去又如何?”

燕崇北手上的肌肉一下绷紧了。“你这是甚么意思?”

夭红眨了眨眼睛。“甚么甚么意思?燕崇北……我已经厌倦同你虚与委蛇了。”

燕崇北的脸一下僵住,面部不自然地抽动了两下,他感觉有股邪火从胸口四处奔腾着冒了起来。他强压住那股邪火,定定地望着夭红,“厌倦?虚与委蛇?”

燕崇南皱起浓眉同样注视着夭红。

只有燕珑回预感到夭红的打算了。

怕是想活生生气死崇北吧!

燕珑回想出手阻止夭红接下来的举动。但他有个念头在此时从脑袋里一晃而过。这也算是个转机。彻底断绝崇北崇南思想的转机。

第六十五章

燕崇北脸色发白,青筋暴起地注视着夭红。他不信夭红会对他说出‘厌倦’这个词来。他们曾经是那般的甜蜜恩爱。怎会是甚么‘虚与委蛇’般的作戏呢?

“彤儿!别说气话气崇北!崇北生气了会可怕的。”最后那几个字,燕崇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夭红撇撇嘴一脸的不屑之态。“你到现在还听不懂么?还是你在自欺欺人?燕崇北!我根本从来没有被你迷住过。你跟燕崇南一个样,自大无情,还总喜欢自作多情。你们连情之一物是甚么都不知晓,还配和人谈情说爱?呸!”夭红愤忿地啐了燕崇北一下。

燕崇北的双目瞪得极大,他的面孔抽搐着变得狰狞起来。他是个在感情上极力克制自己的严苛男人。甚少遇到能让他倾尽心力的人、物。他虽未能明了自己对夭红的真实感情,却也只是从未意识到,其实他的行动已经表现出他待夭红的特别了。如此特别的夭红本也该与他心有灵犀。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夭红的几句话将燕崇北的怒火引爆到几近无法控制的地步。

燕崇北踉跄了一下,强撑着身体让自己挺直了腰身。他的胸口已经闷得发疼,疼得厉害了。他一只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

“你、你拒绝朕……”燕崇北艰难地喘了两口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既无意接受又谈何拒绝?”

“朕如此真、真心待你!”燕崇北一口气未提上来,嗓子眼儿处有一丝腥甜。

夭红皱着眼眉仰天笑了起来,仿佛燕崇北说的是天大的笑话。

“真、心、待、我?”夭红一字一句地说着,人也慢慢逼近燕崇北,同时他也望向燕崇南。

“你们的真心就是一直将我当作赵翩然,全然不顾我自身的情感!”他再次往前逼近一步,指向燕崇南,“你!!!你的真心就是一次一次在我身上用那些下流的药物满足你变态的兽、欲!”他又转向燕崇北,“你的真心就是和他狼狈为奸,将我当做你们争抢的一个物件,一个东西!”他最后看了眼燕珑回,“就是因为你们的真心,害得我误会了我的哥哥,亲手害死了他。真心!若你们真有心,那就在这里剖开来给我看看——看看你们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

燕崇南愣住了。他此时方才有了那个确切的念头,那个他一直误会的念头——他以为是爱意其实原来是仇恨。他喃喃地问道:“你!你恨我们!”

“恨!我恨得想吃你们的肉扒你们的皮!”夭红面红耳赤,扯着细白的颈子朝燕家父子三人喊叫。

“你……你不爱我!”燕崇南失魂落魄地接着说了一句。

夭红翻着两只漂亮的眼睛瞅了燕崇南一眼:“别跟我提那个字,我不配!你们更不配!”

燕崇北突然从身后一把将夭红按进自己怀里,一只手掐住他的颈项,苍白着一张脸阴阴沉沉地说着,“说!你是在骗我!你是爱我的!说!”

燕崇南痛苦地望着夭红,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少了一块肉,就在心口的那处地方。他空虚麻木地看着燕崇北如此对待夭红。

夭红毫不惧怕地朝燕崇北哼了一声,“我恨你!恨你们!”

燕崇北的手稍微一用力,脸色变得铁青,他寒着声音再次说道:“再给你一个机会!说你全是骗我的!说——!!!”

燕珑回想要出声劝阻,刚开口便被燕崇北狂吼着回了句:“你住口!!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这燕崇北是真的受了刺激了。开口闭口的‘朕’都变成了‘我’。如此他也毫无自知。

夭红娇俏地笑笑,“我自然是骗你的!一开始入宫便是在骗你们!你们这么喜欢争,那便争个够,最好争的你们两个互相残杀同归于尽那样我心里的恨才会减轻。可是……你们怎么没死?你们怎么不去死!!!!!”夭红说到最后,也有些激动地扯开了嗓子嘶吼。

燕崇北望着满眼真实仇恨的夭红,那掐住他脖子的手不知不觉便松开垂了下来。

“彤儿!”燕崇北摸上了夭红的脸,“彤儿!不要恨朕!朕如此喜爱你,你要甚么朕都给你!彤儿!”燕崇北神色呆板地一面摸着夭红一面喃喃自语。

夭红凄然一笑,冷冷地接口道:“我只要潋滟哥哥能活着。”只要能让潋滟活着,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燕崇北紧紧地搂住夭红,恨不能将夭红给嵌入自己的体内。

夭红神情木然地任燕崇北拥抱。

燕崇北无法从夭红身上感受到与他一般的情绪。他这才颓然地松开夭红,一下子捂上自己的心口。

疼!撕心裂肺的疼!疼的无法呼吸,疼的无法思索。

燕崇北的眼前一直闪现着夭红的狠毒话语,又浮现出以往夭红与他欢声笑语的快活日子,他的心口越来越疼,突然一阵热气上涌,那一直被他强压在嗓子处的一口腥甜‘哇拉’一声呕了出来。

燕珑回与燕崇南同时奔自燕崇北身旁,燕崇北满嘴鲜血神疲力乏地望着夭红。夭红的身形在他的眼界里被拉的长长的,那双寒冰一般的美目里只有数不尽的讥诮和无情。

“彤、儿……”燕崇北咧开带着血痕的嘴,向着夭红的背影虚空一把抓了下去。

就在方才那一刻。燕崇北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真心。

在不知不觉之中,那个被他当作翩然公子替身的少年已经用他的独特风姿慢慢扣开了他的心门。

他——燕崇北,爱上了这个名叫夭红的少年了!也许早就爱上了。早在燕崇南同他提到他也爱上夭红时,他便有了一种奇异的心态。

他不停地说服自己心中爱的仍然是翩然。其实,他不过是再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爱上夭红而已。对于燕崇南的‘变心’与其说是‘愤怒’,其实是他察觉自己的内心也有了这般隐性冲动,他是在对自己表示‘愤怒’。他妄图通过控制燕崇南的‘感情’从而时刻约束自己的‘感情’。

他燕崇北确实认栽了,可惜到了如今,是否一切都已经太迟了?燕崇北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人用烙铁狠狠地烙了无数个印痕,灼热炽烫夹着血腥与焦气。身体抖动一下,又一大口鲜血从燕崇北口中不段地吐了出来。

“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第六十六章

宫里的太医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每个在把了燕崇北的脉后都是一脸的为难。

燕珑回在临近的内室已经连着踱来踱去踱了半个时辰了。他因为身份的原因不得公然露面,只能隐于暗处听那群太医的诊断。

燕崇南却是在燕崇北的身旁立着。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还在断续吐血的燕崇北。他不明白,燕崇北如此强悍之人怎么就因为听了夭红几句不中听的话便气成这般模样了呢?自小到大他们兄弟俩不知吵过多少回了,从未见崇北被气得吐血过。只有那年得知翩然死讯时,他好像也突然发作了一回躺于榻上足足躺了半月有余,可也没同今日这般厉害。

又一位老太医晃晃悠悠自外室转过屏风走了出来。这位早就归隐了的太医医术高明,是被燕珑回特地派人给请回来的。只见他颤巍巍地来到了燕崇南的身边,向燕崇南慢慢地鞠了一躬,“王爷……”

“请太医快快替皇兄诊断。”燕崇南不等那位老太医直起腰身,拉了老人家的衣袖便往床榻边走。

那位老太医脚底几乎悬空地被燕崇南拖自床边。他一见燕崇北的症状,便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皇上这是受了何等打击方变作如此啊!”

原来这位老太医便是幼时见识过燕崇北发病的一位太医。他深知燕崇北的病根,因此不慌不忙地把上燕崇北的脉,随后掏出袖中的医包,摆开之后从中掏出几枚银针,开始在燕崇北的心口、头颅、虎口几处大穴上扎入了银针。

“老臣先止住皇上的血。皇上这是心气不通瘀住了,血气无法灌行全身只能由七窍五官喷涌而出。”老太医又颤抖着写了个方子,“照老臣的药方先吃两剂,若气血通了,便无甚大碍,若还通不了……唉!”

燕崇南看了眼药方,唤来心腹之人将药方送入宫中抓药。

只见燕崇北被施针之后,果然不再时不时呕出血来了。老太医一直为其更换穴位扎针行气,效用果真显着。

不多时,药被抓了来煎好送入房内。下人服侍着喂完药,燕崇北的气色慢慢缓了过来。他稍许有了些意识后,便躺于床上口中喃喃不止:“彤、彤儿……彤儿!”

燕珑回听着燕崇北如此大病口中念叨着的还是夭红。他不禁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了。他没料到燕崇北的反应会如此之大,若是早知他会被气成这样,早在察觉夭红意图时他就会阻止了。

现下可好。一个儿子被气得吐了好几碗的血,一个儿子也失魂落魄颓废不堪。

这些全都因了夭红而起。

燕珑回有些埋怨夭红,他回头看了眼一脸麻木一动不动的夭红。“你心满意足了!”

夭红听到燕珑回的话眼皮眨也不眨,“你心疼了!你也知晓会心疼人?”他悻悻一笑,“我的潋滟哥哥死时,就没人心疼他!他才十六而已。”

“潋滟?他是何人,你两次三番提及他与崇北有何干系?”燕珑回疑惑地发问。

夭红瞪着长长的美目,“他们害死了潋滟哥哥!”

燕珑回一听心中觉得无关紧要。一个死了的小倌儿而已,怎能与大燕皇朝的皇帝相提并论?只有这般傻气小子才会不明世事,说起来这点倒与以前的翩然无甚分别。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着:你该庆幸你是翩然,若不是的话,今日只凭你有心害皇族之人便能定你个砍头大罪。

“你听着!稍顷崇北醒了若唤你过去,你给朕好生伺候他!”燕珑回故作冷漠地朝夭红说着。

夭红撇撇嘴唇:“你不怕我气死他?”

燕珑回哼了一声,满脸自信地在软榻前一坐,“听说你是从帝京‘长乐街’出来的!朕记得那处地方可是养活着不少人呢!”

夭红紧张地望向燕珑回。他提及长乐街是要做甚么?

“你若不好生服侍朕的皇儿!那这条街上的全部人都别想活着见明日的太阳!”燕珑回半笑不笑地张着嘴说出了这番话来。

夭红的心头猛然一跳。回忆起两月前也是这般,这位帝皇惯用的手段便是‘胁迫’只要在这世上有任何与他有干系的人,都能够成为这人胁迫的对象,且他的胁迫绝不是口中说说而已。夭红想起了那些时日里服侍过他的宫女太监,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而无力起来。

“还有!千万别惦记着寻死觅活!你死了,他们同样要给你陪葬!”燕珑回一句话将夭红最后一丝想要逃避的路途给彻底封住了。

夭红恨恨地望着燕珑回,激动的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夭红彻底被束缚住了。原来要他听话是如此容易便能做到的事。他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存活,但在他害死潋滟之后,长乐街,尤其是‘赏菊楼’的那一干人已然与他脱不了干系了。他无法看着这样一群人死在他的牵连之下,那会让他的罪孽深重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燕崇北连贯两剂汤药后这病便算稳住了。他迷迷茫茫醒来之时,瞧见燕珑回与燕崇南都在他身边,他挤了挤眉毛,微微张开了口,“彤……”

燕珑回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燕崇北的手,“好生养着,朕让他来伺候你!你可万万别在听他胡言乱语了。”

燕崇北眼睛亮了一下,他以眼神示意燕珑回把夭红找来。

燕珑回见他这长子是个死心眼子,不由得摇摇头,挥手让燕崇南将隔壁房内的夭红带过来。

燕崇南再见夭红时,脸色也是有些难看。毕竟他算是弄清了夭红的心思。明了原来全是自家自作多情。一想到自己堂堂王爷被一未曾及冠少年给生生耍了去,燕崇南除却羞愧之外,也有一些浓浓的失落之情。

夭红的感情是做假的,可他燕崇南的感情却是在真实不过了。尤其是他已经历一次被夭红当面拒绝,故而他的伤心不同燕崇北那般来的汹涌。

他见夭红面色发白地坐在一只圆凳上发呆。见到他那有些害怕又无助却故作镇定坚强的表情时,燕崇南原本滋生出的一丁点怨气便消失不见了。

恨便恨吧!恨也是一种感情,只要红儿恨着他,便会长久地记着他。待恨够了便可重新开始,慢慢一点一滴攻克他的心防。反正他燕崇南这生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也从未经历如此惨痛的失败,得不到红儿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第六十七章

燕崇北虚弱的目光在一瞧见夭红走入他的视线时,马上变得精神百倍。他的心思十分清醒,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要让彤儿到他身边来。

他用力张了张嘴,朝夭红伸出了手。

夭红的身形在离他几步远时便定住了。直到燕珑回咳嗽一声,他才逼不得已地往前走了那几步,走到了燕崇北的身边。

燕崇北的手仍旧伸向夭红。夭红看着那人失去血色的手,又看了看他虚弱无力的脸,有些不情愿地别开视线,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服侍崇北吃药!”燕珑回在他身后吩咐道。

夭红一听他的声音便瑟缩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眼燕珑回和燕崇南,目光注视着床头的高几上放着的一碗黑乎乎的药。他端起那碗药,拿汤匙搅拌几下,舀了一勺便送往燕崇北的嘴边去。

燕崇北望着夭红的两眼都痴迷了。他只知望着夭红,张口等待夭红将药汤送入他口中。苦涩涩的汤药此时也变作蜜水一般,叫燕崇北神魂不清。

好容易再灌一剂药,燕崇北的精神算是救了回来。他不许夭红离开他身旁半步,霸道地拉住夭红的手。他瞄了瞄燕珑回与燕崇南,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朕休息一夜,明日便与彤儿一同回宫。”

燕珑回见他刚好些便惦记着要带走夭红,又对这个性毒的长子恨得牙痒痒的。估计就是要借着他犯病好来要挟他人达成目的的。

可明知如此,燕珑回却是无法再说一句话。此时他在说个‘不!’字,若真把这不孝子给再气一回,那也差不多得替他安排后事了。

燕崇南的心思与燕珑回也是相同的。他在心中同自己说:总不能眼睁睁看他气死,便先叫他带走罢。

燕崇北见此番没人反驳自己的意见,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夭红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冷笑一声,冰冷的眼神扫向了燕崇北。

燕崇北听到夭红的冷笑,转动视线又望向了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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