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子(2)——黄兰淮
黄兰淮  发于:201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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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王爷!当初你为潋滟戴上这戒指的时候,可没说这是定情信物啊!”鹤声不齿地看向谢聿桢。

“从我手上摘下来的,我说是就是,你有何意见?”谢聿桢斜了眼睛看向鹤声。

“不敢!如此说来,我与潋滟也是有定情信物的咯!”鹤声伸手摸向潋滟的怀中,掏出那把手镜。潋滟大惊,这东西何时在他身上的?他被抓后一直被人锁着手脚,根本没摸过自己身上到底多了什么东西?

亥勍脸色大变。在这两个无耻之徒如此乱言之下,细想想,自己与潋滟可是什么定情信物都没有的了。亥勍不甘心,他拉过潋滟,在潋滟的唇上一吻,霸气地宣称道:“这是我的定情信物!”

“亥勍!”

“姓亥的!”

鹤声与谢聿桢同时发飙。两人刚一动弹,就听那刑台下方的支柱’噼啪‘一声断裂开来,三人同时抱着潋滟,在刑台倒下的那一刻,带着潋滟从一旁滚落在地。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

潋滟爬在地上,无论如何努力都直不起身来。原来,自己的左边身子被亥勍抱着,右边身子被谢聿桢抱着,双腿却被鹤声给抱着。

“哥哥!哥哥你没事吗?”夭红与鄞儿同时向他问到。

潋滟很想说自己没事,可是,真的不是没事啊!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受到撞击,可是,被三个人如此拉扯着,如同被人狠狠地车裂了一番!好疼啊!

潋滟如此想着,突然就昏了过去。再昏过去时,他心中的想法是,若是以后都要如此面对三个人的话,他,可不可以不要爱情啊!

两个月后——

今日一早,帝京城突然降起了大雨。到午时左右,雨势渐弱,凉气却席卷而来。

潋滟手上提着食盒,披着蓑衣,蹬着木屐,有些狼狈地跑到高大的屋檐下,随即甩了甩身上带着寒意的细雨。

“潋滟公子!你来啦!每日都很守时啊!”站在大门口的其中一名年轻士兵上前来,帮助潋滟将那蓑衣脱下。“今日的雨下得可真大啊!”

“帝京的雨季到了!”潋滟扶着廊柱,将自己穿着的木屐脱下来,有了木屐他的锦靴没有浸到多少雨水。

“我帮你开门!”士兵走到那昏暗的大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锁,解下锁链。朱漆大门’吱呀!‘一声被左右推开。

潋滟欠身道了声谢,随即进入那朱漆大门之内。

入了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排排囚房。囚房内没有一个人,两旁却把守了不下五十名士兵。

“潋滟公子!你来送饭啦!”士兵们相继跟潋滟打招呼。潋滟微笑着一一回应。

沿着囚房一直往深处走,又经过了几道关卡之后,潋滟总算是站在一处精钢铸就的囚房前停住了脚步。

“你来啦!今日下雨!没淋着吧!”囚房内传出一阵殷切的关怀声。

门口把守的四名黑衣人替潋滟开了锁,打开了牢门。

潋滟微弯了腰钻进那囚房内。

囚房内空间不小,床、榻、几、桌,一样都不少。尤其是靠着小窗下面的一张黑木书桌,桌上堆满了笔墨纸砚,还有一些装订精致的书籍。书桌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明瓦琉璃灯,把整个室内照映的暖意融融。桌后面,谢聿桢正埋首拿着笔不知在描画些甚么东西。

“吃饭吧!”潋滟走到矮榻前摆放的高几旁,将手上的食盒放到几上,揭开盖子,将那里面吃食一样一样拿了出来:四菜一汤,外加一碗碧玉粳米饭,还有一小壶酒。

“是花雕!”谢聿桢放下手中的笔,闻着酒香走到几旁,提了酒壶就先灌了一口。

潋滟将手上的银筷递给谢聿桢。谢聿桢就着酒香连吃了几口小菜。

潋滟见谢聿桢吃的香,自己就转悠着来到他的书桌旁,想看看他到底再做些甚么。

桌上铺着一张上好的宣纸,纸上寥寥几笔,勾画出一个少年的身形、眉眼。正是潋滟的样子。潋滟正看的仔细,身后有声音传来。

“我想着你就画出来了,还不错吧!”谢聿桢提着酒壶忽然凑近潋滟说道。

潋滟连忙退了一步,避开与谢聿桢的亲密接触。

“潋滟!你还不信我么?如今我已成阶下囚,也换不回你对我的信任么?”谢聿桢又逼近了潋滟一步。

潋滟的身子抵在了书桌上。他看着谢聿桢真诚的眼神,胸口激烈地跳动着。

“王爷!”

“早不是什么王爷啦!叫我聿桢吧!潋滟!如今我只有你啦,你可不要丢下我哦!”谢聿桢抓着潋滟戴着金色戒指的手,亲昵地说着。

潋滟愧疚地看向谢聿桢。至今他都不敢相信,谢聿桢会为了救他而丢下宏图大业。如今谢聿桢被除了贵族头衔,剥夺了爵位,真正是个庶人了。可是,不知晓为何,燕珑回现下只是关着他,对外也称谢聿桢战死,其他处罚一律未提,不知到底是作何打算?

潋滟看着手上戴着的谢聿桢的戒指。不知为何,他总是取不下这只戒指。无论用何种方法,那戒指像是长在了他手上一般,提醒着潋滟,谢聿桢此人的存在。潋滟本想让谢聿桢取下那戒指好还给他的,每次想开口说之时,谢聿桢总是一副’哀怨‘的表情,仿佛潋滟背叛了他,抛弃了他一般,弄得潋滟心中愧疚不堪。如此几次后那戒指却还是好端端的戴在自己的手指上。

“我让人打听了您家人的下落,您想见见他们吗?”潋滟看着谢聿桢说道。

谢聿桢摆了摆手,“我在起事之前,就已经与他们断绝关系了。如今我落得如此下场,还是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谢聿桢一脸落寞地说道,“我的几房妾室是靠不住的,唯一的嫡子我有些放心不下。若我有事,枫儿就拖给潋滟了。”

“你不会出事的!”潋滟听出谢聿桢口气中隐隐有交代后事之意,连忙急说道。他不想谢聿桢出事。毕竟,谢聿桢是为了他弄成如今这般的。

“呵呵!”谢聿桢开心的笑了出来,“潋滟关心我吗?唉!如今也差不多了吧,我还有些残部在逃,待这些剩余势力全部瓦解之后,我的命就到尽头了!潋滟不会以为皇帝不杀我,是想留我一命吧?哈哈!成王败寇,谁会放了受了伤却会咬人的老虎呢?燕氏不是傻瓜!我谢聿桢只要活着,对他们就是威胁!”谢聿桢的口气里满满的自信与骄傲。

潋滟渐渐低下了头。是啊!谢聿桢说的对!可是!他真的不想看他死啊!

“潋滟!多谢你还留在我身边!就算你不喜欢我,也等到我死了之后再离开我好么?我真的,只有你了!”谢聿桢深情款款地说着,捧住了潋滟的手。

潋滟的眼内噙满了泪花。他的心也是微微刺疼。

“答应我,潋滟!要不了多久的!陪陪我吧!就如此每日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就好,我不想独自一人呐!”谢聿桢继续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诉说着。

潋滟被那苦闷的表情,无奈的语气迷惑了。良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多年之后,潋滟每每想起那种环境、那个氛围,那个人所说的一字一句,每一个表情动作,仍是哀伤不已。

第八十章

潋滟神情哀伤的从天牢里出来,手上提着食盒。每次只要是自己来送食物,谢聿桢就会吃的干干净净。若是自己不来,他很少用饭,连水都不怎么喝。因此,潋滟知晓此事之后,每日必做的事,就是来天牢为谢聿桢送一顿饭,也幸亏有夭红的帮忙,潋滟才能如此接近谢聿桢。

“出来啦?”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

潋滟抬起眼睛看了看,回廊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正看着潋滟,关切的询问。

“亥……先生!”潋滟喃喃地出声道。

“我向红公子借了腰牌进来的,今日雨急风大,怕你着凉带了件袍子过来。”亥勍说着将手上用油纸包着的外袍抖开,为潋滟披上。

潋滟感激地笑了笑。亥勍又为潋滟披起蓑衣,戴好斗笠,将潋滟遮蔽的严严实实之后,才接过潋滟手上的食盒说道,“走吧!慢着点!”

潋滟点了点头,跟在亥勍的身后走着。走了一段之后,亥勍向后看了看他,发现潋滟低着头,踩着自己的脚步,一脸认真的模样。

亥勍笑了笑,停下脚步,伸手捉住潋滟藏在蓑衣下面的右手。“一同走!”

潋滟低着头,感觉得出亥勍大手传递过来的暖意。潋滟偷偷地抬了头去看身旁的亥勍,亥勍的脸很坚毅,尤其是下巴的线条。以往亥勍总是蓄着胡茬子,现下剃尽之后,觉得人都精神了许多,也帅气了许多。

“谢聿桢如何了?”亥勍与潋滟并肩走着,突然开口道。

“嗯!还好!……”潋滟细声回答道。

亥勍又捏紧了潋滟的手,“你的脸色有些不好,是不是淋了雨了?”亥勍说着,就伸手去探潋滟的额头。潋滟睁大了眼睛仰头看着亥勍,“没……没有!”他有些僵硬的避开亥勍的手掌。

亥勍愣了一下。他自然地将手掌再次探向潋滟的额头,并且不容许潋滟躲闪。

“嗯!是无碍!”亥勍说道。“潋滟,你有心事?”

潋滟“啊?”了一声,飞快地低了头。他,总是想着谢聿桢落寞孤独的眼神,还有他恳求的话语,心里又愧疚又难过。

亥勍了然地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知晓。潋滟是为谢聿桢伤心难过吧!”

潋滟浑身一颤,随即一脸愧疚地看向了亥勍。

亥勍也不多言,只是将潋滟往自己身边拉进了一些。“两个月以前,我就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所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选择权在你手上,你可以选择任何人,但不论你最终选择了谁,我都会等着你!”

潋滟失神地看着亥勍。“亥先生!我……我不知晓,不知晓该如何做!……”他在心里是喜欢亥勍的,可是,对于鹤声与谢聿桢,他又不知该如何启齿。而且,对于与亥勍的未来,他的心里也是惴惴不安,总觉得这只是一场虚化了的美梦。

“那就慢慢感觉!……不急……我们从现下开始,一切从头来过!就从称呼上开始改过如何?你可以叫我亥或者亥勍,就是不要再叫亥先生了,如何?”

潋滟的脸面一下子染上了一层薄红。好半天,他才慢慢吞吞地吐出了一个字,“……亥!……”

亥勍满意地笑了,他拉起潋滟的手,紧紧地握着。两人一同向宫门口走去。

出了宫门,就见那等在宫墙角下的小轿旁赫然站着一身白袍的鹤声。鹤声撑着一把泛黄的油伞,静静地在雨中伫立着,在看到潋滟的身影时,鹤声扬眉浅笑。

潋滟无措地看着鹤声。心中又开始挣扎起来。

“我又回来了!”鹤声撑着伞走到了潋滟的身旁,将手上的油伞遮挡在潋滟的头上。

潋滟见鹤声一直盯着自己与亥勍相握的手,心中一阵慌张。

鹤声主动上前一把抱住潋滟,嘴上亲热地说道,“让潋滟久等了!说好一月即返的,未料出了些纰漏多耽搁了一月!不过正好将旧事一同解决了。”

潋滟被鹤声抱的死紧,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另一头,一直攥着他手的亥勍也死死地不松手,只是将眼睛直视前方。

“旧事?”潋滟努力的从鹤声的怀里探出头来询问道。

鹤声轻松一笑,“呵呵!如今,我可是被逐出了’惊鹤城‘了呢!连下等平民的资格都没有了,只能离开昭国,四处为家了。不过潋滟放心,就算一切从头开始,鹤声也不会委屈潋滟的!”

潋滟愣愣地望着鹤声。鹤声将一切说的轻松,可是潋滟知晓,怕是鹤声这两月来不知受了多少罪了。仔细一看,果然鹤声的面颊消瘦了许多。

鹤声见潋滟眼露不舍,又挨近了潋滟一些。“潋滟!我好想你!”说着,当着亥勍的面,鹤声就在潋滟的颈项边偷了一个吻。

潋滟大窘,慌忙推了鹤声一把,又看了看亥勍。亥勍仍旧目视前方,只是这拉着潋滟的手又轻轻地攥紧了一些。

后来潋滟才知晓,鹤声向昭国国主请求解甲归田,国主用当朝驸马的荣耀相留都挽不住他。国主大发雷霆,责令当廷杖刑一百,后又把鹤声关押了一月,仍旧挽留鹤声不得。本意欲处死鹤声以绝后患,后来再虎俱等一干官员的上疏下,改判鹤声剥夺昭国国籍,逐出国境,永不许踏入昭国半步,所有家产一律没收,’惊鹤城‘由虎俱代管。鹤家百年基业,在鹤声这一代算是正式终结了。

潋滟被亥勍、鹤声一同送回到赏菊楼,还未来得及休息,楼下就有人前来求见潋滟的。潋滟有些纳闷地来到后门,看见一布衣女子抱着一三岁左右的男童正站在墙角处左顾右盼。女子见到潋滟出来,将手上的男童递与潋滟,说道,“小女乃昔日谢府大丫鬟采菱,家主临行前托付,若家主遭遇不幸,两月之后就将小主人送与公子代为抚养,如今正是两月之期,还请公子好生照料小主子。”说完,那丫鬟头也不回地甩手跑掉了。

潋滟还在体味那女子所说的话,一闪神的功夫,人就跑了。潋滟也来不及细问,只好抱着孩子一同回到楼上。他先前还想着派人去寻谢聿桢家人的下落,没想到这么快人家就找上门来了。看着怀里男童的样貌,分明就是谢聿桢的翻版,潋滟一时伤感起来。

听说潋滟抱了个娃娃回来,鄞儿迫不及待地从自己房内跑到潋滟屋内想看娃娃,就连夭红也是有些好奇,让人抬了他也来到潋滟屋内。

潋滟正抱着那娃娃坐在躺椅上出神,见鄞儿与夭红来了,抱了娃娃给他俩看去。

“一看就是谢聿桢的种嘛!”鄞儿伸了指头去逗娃娃胖呼呼的脸,嘴上说道。

“看来谢聿桢早就做好打算了,叫哥哥替他抚养儿子!”夭红也伸过头去。

“姓谢的真是聪明!”鄞儿只略略一想,就知晓谢聿桢是做何打算了。自己不在潋滟身边,也要将自己的儿子放在潋滟身边,如此,看到儿子就能想到老子,儿子在身旁,老子在心里。真正的是个水滴石穿,日久生情的好法子啊!

“如何是好?我又不会养娃娃?”潋滟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谢聿桢信任他才将孩子托给他照料的。

“哥哥!这个娃娃已经过了吃奶的年纪了,不用吃奶的话,就好养多了。”

“不过真是可怜,才这么小点,家人就不在了,他父亲也不知晓还能活多久?将来也同我们一样,是个孤儿吧!”夭红没心眼地说着。刚一说完,鄞儿就偷偷的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夭红立刻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潋滟,只见潋滟听到夭红的那句’父亲还不知晓能活多久‘之时,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红儿!你这话是何意?难道说,朝廷有何打算了吗”潋滟有些焦急地问道。

夭红支吾了一阵,他向来没说过谎话,最后还是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轻声说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好像,这月月底就要……就要……”

潋滟瞪大了眼睛,虽说他们所有人都做好了这个打算的。却没想到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潋滟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吗?”潋滟颤抖着嘴唇问到。

夭红低下了头。

潋滟的眼角渗出了一滴泪水。他转身偷偷抹掉之后,一脸温柔地看向那睡的香甜的小娃娃。那一刻,他在心底发誓,一定不负谢聿桢所托,好生照顾这个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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