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公子(1)——黄兰淮
黄兰淮  发于:201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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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燕崇南这一切就好理解了。燕崇南希望潋滟能出手相救夭红,而燕崇南根本入不了宫,就算闯了进去也不见得能把人安然带走,弄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潋滟有皇帝的允许可以接近夭红,机会比燕崇南大了许多。

潋滟想起刚刚灰袍人临走时说的话,他说秘密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他没有料到的是,燕崇南凭着自己天生的敏感,不仅看穿了秘密,还揭穿了他这个制造秘密之人的真实身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再说那一直毫无音信的孔燕。他被葛自炘手下误抓了起来,一直由那四个士兵带着藏于帝京城内一处小巧的宅院内。那四人即不解了孔燕的绳索,也不拿掉他口中塞着的东西。孔燕一直也无法与这些人说上话。他虽然人小,经历了诸多磨练之后,也长了许多经验。他从这些士兵的对话中已然判断自己是被葛自炘手下的人给抓了的,葛自炘抓他有何用?定是想抓凤莱却误抓了他的。他原本想与这些士兵们沟通一番,奈何这些人根本不理睬他,只将他锁在这屋子里严密看守,貌似要等待葛自炘亲自来审。

第二日早间,葛自炘没到,士兵们只给孔燕吃了个黑馒头喝了些水,就离开了。到了午时末左右,葛自炘骑了快马乔装一番赶来了。此时,那虎惧正在飞马赶回帝京的路上。葛自炘一到,那四个士兵就四下守在院子外面去了,众人知晓葛自炘的爱好,生怕待在此处碍了将军寻欢作乐。

葛自炘早迫不及待地整了整腰带,高声叫道:“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他推开木门,进去屋内。发现有个蜷缩在墙角的小小身影,嘿嘿奸笑两声,就冲着那身影走了过去。

孔燕躲在角落里,他看到葛自炘一面匝着嘴笑着,一面猴急地解了衣物,连忙将自己往那墙角里藏。若是此时被葛自炘发现他并非凤莱,恐怕会给当场杀死吧。他还不想死!

“呵呵!跟爷玩捉迷藏啊!这次你可真是逃不掉了!乖乖从了爷,再把爷的兵符给爷交出来,爷饶你不死!”葛自炘狂妄地说着。他见那躲于墙角的身影并不颤抖,心中的多疑虫又开始作祟起来:“那小鬼躲在暗处,不知道计划些什么东西,我且引了他出来,看清他身上再做打算,别又像上次,在自己手下面前丢了脸面。”

“小鬼又再打什么歪主意?快点爬到爷这边来。”葛自炘坐在屋内正中央的椅子上高声叫道。

孔燕见葛自炘一直坐在那边也不动手来抓他,口里只呼来喝去,心里也觉得奇怪。突然想起以前潋滟曾向他说过,这葛自炘骄傲狂妄,却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只怕他现在这般躲在黑暗的阴影里,令那葛自炘心中起疑,不敢靠近也说不定。

孔燕心里冷静下来,思索着眼前如何才能逃过一劫。那葛自炘也没多大的耐性,怕只能拖得一时半刻,若届时无法脱身,怕这回就栽在此处了。孔燕自暗处摸索着全身上下,期盼能找到一些秤手的工具好做防身之用。哪知他摸遍全身,连根针都未曾摸到,唯有胸口贴肉挂着的香囊,孔燕摸了摸那香囊,发现其中有一硬物状的东西。他仔细回想,记起这东西正是潋滟藏于香囊之内的西南大军的兵符。当初潋滟拿此兵符就是想等到再遇葛自炘时与他周旋之用的。只是如何才能用这东西保了自己性命呢?

果然,孔燕没料错,这葛自炘见孔燕一直不说话,又在那暗处悉悉索索地摸来弄去,心中的怀疑更加深了。他屏住呼吸,侧耳仔细听了片刻,又没了动静,不由得又起了邪心。再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之后,葛自炘算是忍不住了。“若是这小子有办法的话早就行动了。”他心中这样想着,就试探性地起了身,一步一步往孔燕躲着的角落探去。“小子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制得住爷,爷这外面把守的弟兄你也拿不住?快点自己脱了裤子趴在墙上,爷爽够了之后绝不杀你。”

就在葛自炘离孔燕不到两尺之遥时,原本蹲在地上的孔燕抱了头尖叫着从那阴暗角落里冲了出来口中嚷道:“别杀我!别杀我!”尖叫完毕就开始震天地痛哭起来。那哭声真是百转千回,曲曲折折,一会儿拔尖地高,一会儿死沉的低,中间带着哼哼唧唧、呜呜咽咽百十来个大弯儿小弯儿,吓得葛自炘是一时惊呆,复又捂耳抱首狂跳起来。

一时那原本守在院外的四人都被这惊天动静给招了过来,众人一进门来也是闭了眼,皱了脸,捂了耳,抱了头。孔燕趁着众人不防,龙卷风一般袭了出去,只往那大门口跑去。刚一拉开大门,孔燕的半边耳朵就被人给提了起来,人也吊在了半空,离地一尺。

葛自炘看着眼前这个奸猾的小少年,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人。他气愤致极,揪着孔燕就将他扔在院内地砖上,恶狠狠地冲着士兵吼道:“这就是你们抓的人?老子养你们是白养的啊!连个人都抓不对,一群饭桶!”

“将军!您不是说‘穿秋水色春衫,头戴宫帽’吗?我们兄弟共抓了两个穿春衫的人,一个大些的没戴宫帽,就这个戴了宫帽,没错啊!”为首的士兵委屈地解释。

葛自炘一记窝心脚飞过去,将那士兵踹飞老远。

“错了!老子要的是那大的、美的,谁让你们抓个丑不拉叽的小鬼回来的?马上将这小鬼给我处理了,再去找机会给我抓那大的回来!呸!一群脓包!”葛自炘说着往孔燕这边走来,捉住孔燕的头,将他头上戴的宫帽一把拔下,撕了个七零八落,才恶狼一般地盯着孔燕打量着。

“老子叫你戴帽子!戴!戴!——到阎王殿里再继续戴去!”说着,葛自炘提了孔燕的领子就要将他往地上狠摔下去。

“杀了我你再也得不到兵符!”孔燕被人举在空中,闭了眼睛高声叫道。

葛自炘一听“兵符”二字,眼睛瞪得溜圆。他一把将孔燕抓到眼前,眯了眼睛阴狠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兵符之事?说!兵符在哪?”

孔燕双手抠住葛自炘勒住他脖子的手臂,艰难地喘着气道:“凤莱公子藏兵符之时,我也在场,现在他人失了忆就只我知道那东西藏在何处?”

葛自炘冷眼看着孔燕半晌,他思考了一会,突然暴喝:“你骗我!你是何等身份,如此大事那凤莱怎会告知你这小童?”

“千真万确!我亲眼见过那兵符,半月形,黄白色,正面许多横竖交错的线纹,反面右下角处刻着‘西南军工’是不是?我虽身份卑微,我家王子一向对我器重有佳,我跟着王子自然知道许多事情。”孔燕不卑不亢地说着,手上也在敲打那葛自炘结实的手臂,希望葛自炘能放开他喘过气来。

葛自炘听了孔燕的描述,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竟让孔燕挣开了他的束缚。葛自炘冷眼瞧那小少年捏着喉咙激烈的咳嗽,心中对这少年的话信了一半。他想着,趁机拿回兵符,好早日返回西南做他的“土皇帝”去,好过在这边天天鞠躬下跪的,这膝盖都跪软了。反正就是一小鬼,也不怕他耍甚花招。

“好!老子就跟你去拿那兵符,若是拿不到,你小子就等着被老子穿了菊门挂在马后活活拖死!”

第三十六章

葛自炘派人弄了一辆马车来,将孔燕扔到车上,自己也上了那车,“说!兵符在哪里?”葛自炘瞪大了牛眼冲着孔燕喝道。

孔燕心想,自己到底要将这些人带往何处才方便呢?这帝京他就只知道三处地方的名字,一是皇宫、一是王子府、再有就是赏菊楼。这皇宫与王子府葛自炘肯定不相信,就只有这裳菊楼了。但,赏菊楼他又不知到底在哪个方向。

葛自炘见这小童不言语,一脚踢在了孔燕的小腿骨上“快说!磨蹭什么?难不成,你是在哄骗爷?”

孔燕呲牙咧嘴地吸气,心中真是后悔那时在黑水河边没有将这个男人一刀砍死。他强忍住疼痛,说道:“那东西就藏在长乐街赏菊楼里。”

葛自炘一听这名字,就半怀疑地瞅了孔燕,“胡说!凤莱怎会将东西藏在那里!”

“这你就不知晓了!凤莱公子有许多身份,这其中一个嘛——就是这裳菊楼的小倌小凤公子!”孔燕灵机一动想起了他随便给凤莱编排的身份,没想到此刻竟然派上了用场。

“嗯!他是有很多身份。”葛自炘听了孔燕这样一说,反而觉得正是凤莱的做法。对这孔燕的言语更信了两分。

“去长乐街赏菊楼!”葛自炘冲着门口赶车士兵大声的吩咐着。

马车一转,立刻向着帝京东南角著名的花街——长乐街奔去。

孔燕缩在那颠簸的马车上,心里想着,最好能碰上哥哥熟悉的人,那他就有救了,而且,也能向赏菊楼的人通知了哥哥的状况。孔燕在脑海里将潋滟以前无事时向他讲述的赏菊楼的人一一回忆一遍。只是,如何才能不连累这楼里的人呢?孔燕闭了眼睛,听着外面那街道上贩夫走卒的叫卖吆喝声,半天没有计策。看来,只能是到时随机应变了。

赏菊楼这厢,黄妈妈早间半买半拣了一个漂亮的妙人儿,正是春风得意。且那美人又知情识趣,憨态可掬,尤其招人喜欢。自从她楼里最最可爱的小倌云团离开了之后,她正想再培养一个可爱憨厚的小人儿。可巧,正让她遇上了小凤。她心中欢喜,等到晌午鄞儿睡醒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拖着还困顿不堪的鄞儿去瞧那小凤去。

鄞儿一听黄妈妈竟得了这么大的便宜,不免心中有些奇怪。听黄妈妈形容那人美艳,更加觉得事有蹊跷。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早已有了些防备。

此时,小凤正待在他的新房里好奇地四处打量房内的布置。黄妈妈与鄞儿进来之时,小凤正捧着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绣春图”正津津有味地欣赏。那“绣春图”是平日里教导那些个未经人事的清倌用的,绣的些许粗糙,只看得出是两个裸身的人扭在一处。小凤心中好奇,这些人都是再做什么呀?黑黑红红的一团!

黄妈妈一见小凤自己拿了那图在细看,就想此子真是可塑之材,天生作这行的料。不由得脸上堆笑,拉起正趴在炕几上揣摩的小凤就仔细地摩挲着他的头、脸、和手,口中向鄞儿现宝似的说道:“瞧瞧!漂亮吧!只略比我们红儿逊一筹。”

鄞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也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美公子。年龄比他们稍大个两岁,看长相就是一副精明机灵的,只是这般被黄妈妈捉了‘蹂躏’,也不见其有什么反抗或不适,反而亲昵地眯着眼任凭黄妈妈抚摸,口中也“妈妈!妈妈!”叫的亲热而欢快,直把那黄妈妈给喜得恨不能将他塞入腹中亲自生出来一遍才好。原来,这凤莱公子总角之岁丧母,父亲并继母均将其宠腻的有些过分,再加上自幼身边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贵族纨绔之后,养成他骄纵奸猾的个性,然其心中对于生母还是眷念致深,这回失忆变傻,难得在黄妈妈身上寻得一丝母亲的回忆,故而对于黄妈妈是百般亲昵。

“凤儿啊!快来!这是你鄞儿弟弟,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黄妈妈拉着小凤引向鄞儿说道。

鄞儿观察了一会儿,发觉这小凤言行中有些呆傻,神色又很娇憨,心中虽对其有诸多怀疑也一并压在心底,他给了那还在四下打量他的小凤一记大大的笑脸,水杏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凤哥哥好!”鄞儿叫着上前去亲热地牵了小凤的手,暗中摸索了一下,发觉那手的手指很是嫩滑,唯独掌心处有两个厚厚的老茧。他断定此人是个使剑高手,只是,看他的憨厚摸样又不像是伪装,不由得就猜测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或是中了什么毒。鄞儿心中盘算,待会要让莫一白来好好看看才是,若此人确是伪装,就不要怪他心狠手毒,先下手为强了。任何有可能危害到他的朋友、亲人的事物,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小凤哥哥!你打哪来呀!以前又是干什么的?在帝京可有什么亲人没有?”鄞儿拉着小凤挨着炕几坐下。

小凤见鄞儿和蔼可亲,自己也跟着笑咪咪地说道:“我是大燕国帝京长乐街赏菊楼的小倌,我叫小凤,我还有个弟弟。”

小凤背诵般的回答叫鄞儿奇怪地看了黄妈妈一眼,他歪了头又问道:“你家住哪呀?”

小凤颇觉奇怪,这个问题不是回答了吗?他有些委屈地蹙了蹙鼻头,“我是大燕国帝京长乐街赏菊楼的小倌,我叫小凤,我还有个弟弟。”……

这次连黄妈妈都觉得有些奇怪了,她也疑惑地看了看鄞儿。

鄞儿大眼四下转动一番,“你有个弟弟?你弟弟是做什么的?是谁告诉你家在赏菊楼的?”

“是孔燕告诉我的,我弟弟是谁不能告诉别人,告诉了别人我就会被狼吃掉!”小凤一本正经地说道,还张牙舞爪学了狼的样子“啊呜”一声。

鄞儿听了小凤口里的话,对这个孔燕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转念一想,突然做了个恐怖的鬼脸,阴声阴气地呜呜说道:“呜!我是鬼!快点说你弟弟是谁!——呜呜!吃了你!”鄞儿一边鬼叫,一边慢慢逼近小凤公子。

小凤公子被这突然的一幕给吓了一大跳,一下蹦到也毫无防备的黄妈妈怀里,埋着头只管大叫:“鬼!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快说!——不然吃了你的心!呜呜!”鄞儿继续翻着白眼,吐长舌头,咧嘴斜眼地叫着,还伸了手去抓正吓得厉害的小凤的手。

小凤“哇哇!”大哭:“不要拉我!我说!我弟弟也是小倌啦!他不是王子,他叫潋滟……他不是王子!哇!不要拉我!弟弟!弟弟救我!”

此言一出,只见鄞儿与黄妈妈同时高呼:“什么?”他俩相看一下,确定刚才没有听错,黄妈妈激动地抓了小凤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你弟弟叫什么?潋滟儿?是不是潋滟儿?你快说啊!”

小凤又害怕又委屈地瘪了瘪嘴,边抽泣边点头。

黄妈妈一见小凤点头,一下子呆在了原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回过神就是嚎啕大哭:“潋滟儿!我苦命的儿!妈妈总算是盼到你的消息了!”她又抓了还在抽泣的小凤激动地问道:“他好不好?他在哪里?他瘦了没有?”

小凤一时回答不上来这些问题,只能傻愣着看着失态的黄妈妈,也忘了刚刚自己害怕的要命的事情。

“妈妈你莫急,他有些回不过来神了!”鄞儿上前扶了激动万分的黄妈妈,将他按坐在炕上,顺便也把还傻愣着站着的小凤也按了下去。

“你乖乖回答我的话,就不让鬼吃了你!”鄞儿继续吓着小凤,只唬得小凤是瑟瑟发抖,连连点头。

“你的潋滟弟弟有没有说他的家在赏菊楼?”

小凤点点头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小凤仔细思考一下“在王子府咧!弟弟在扮王子,我扮侍从小凤!”他说完,还咧嘴一笑,但一见眼前是刚刚的那‘鬼’,那笑容在脸上滑了一下又变成了害怕。他朝着黄妈妈的方向又缩了一缩,向上翻着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恢复常态的鄞儿。

鄞儿将小凤的话从头到尾连贯起来,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只是,这潋滟又是如何变成王子的,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忽而,他想起几日前曾在街上见过那冒牌王子,那时那王子一见他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个细节也让鄞儿心中怀疑起来,仔细回想一下那假冒王子的身材外形,倒有几分潋滟哥哥素日的样子。鄞儿生怕这小凤是胡说八道,心里打定主意,须得自己亲自去那王子府查看一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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