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鲍博的话也是有道理的，黄子希的用刃跳质量始终比不得他的点冰跳，现在在青少年组，大家都没3A和四周，他的难度绰绰有余，但是进成年组之后，没有3A起码短节目要吃一个大亏。

“易明晶……”说到易明晶的时候，鲍博却是颇为踌躇，似乎觉得非常惋惜，孙骏遥其实也有同感，这么好的旋转，跳跃虽算不得顶尖，在同龄也是不错的，偏偏摊上无比寒碜的滑行，就现在这样，已经是自己特训了一年的结果，不然易明晶去年就该放出来比全国赛了。虽说孩子还小，滑行还能继续训练提高，但别人可不会慢慢等着你把跛腿练好了追上来。比如鲍博，上次比赛的时候短节目加自由滑一共才上了四个高级三周，自由滑一堆2Lz凑数，但这次已经是双3Lz双3F编排了。

要不是他自己不肯放弃……孙骏遥想：为什么自己居然愿意花大力气训练他呢？大概就是这股子倔强吧。

“这名字取得太好了，一鸣惊人——要是他是女单的话，唐一姐还有文雯姐姐她们，都可以回家洗洗睡了。”

孟飞满头黑线，孙骏遥再也按捺不住，抢步上前，但是想想跟一个小屁孩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嘴，都太丢份，最终只得对他怒目而视。

鲍博摊手表示我说的是实话，孟飞连忙先拉住已经呈暴走状态的孙骏遥打圆场说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回去一定让他写检讨，后当着孙骏遥的面狠拍鲍博的头顶以示惩戒，孙骏遥恨恨地磨牙了半天，补充道：“起码两千字以上！比赛完了我要看！”

11.面对面

男单短节目在双人之后第二场比，与大家的预测一样，黄子希依靠技术分上的优势排在第一，鲍博的3Lz2Lo/3F/2A难度第二，分数也在第二，易明晶的编排是3T3T/3F/2A加上两个四级旋转TES本来是高于鲍博的，可惜3T3T落冰双足加上滑行不好PCS太低只能在第三。

看到这个结果，黄子希松了一口气，终于压住了鲍博的势头，虽说PCS是没法压过他了，但是自己还有TES，那是谁都抢不走的，也难怪去年全国赛之后教练又让自己上难度了。

说起来，眼下的难度自己确实独步青少年组，12岁就出高级33，就是放在花滑强国比如俄罗斯、美国、日本都是天才级别，可不知为何，对上黑龙江的那个孩子，自己总是有点底气不足。

鲍博……黄子希闭上眼睛……去年自己第一次比全国赛，自由滑后半段完全不知道怎么滑下来的，要不是短节目领先比较多，勉强以0.7分的优势压过了他……回来之后，教练孙骏遥就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要想成为这个周期的中国男单一号，鲍博是自己必须面对的对手。

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孩子，总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说他不成熟吧，他的心理素质却好得很，比赛的时候绝少崩盘——孙骏遥把他在黑龙江省的比赛录像都弄来看过。如果说自己的实力有150分但经常只能发挥出75分，那鲍博就是实力只有60但经常能发挥出80分了，去年的时候，明明省内比赛的时候他还只有3T，结果全国赛的时候高级3周就出来了，还一个都没失误。但说他沉着冷静也不太对，昨天上冰合乐之前跟人赌气，被教练狠批了一顿，结果他滑行飞快，快到完全控制不住跳跃，三个跳跃楞没一个成的。今天上场的时候，孟飞还一个劲儿叮嘱：“不要太快，慢点！”

冰与火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诡异地结合在一起。

他忍不住偷眼看了看不远处坐在K&C区的鲍博和他的教练，孟飞对这个成绩是很满意的，鲍博昂着头，黄子希甚至能听到他对目前的第一冷笑：自由滑走着瞧。

黄子希忽然觉得心里发虚，双3Lz双3T双2A的编排确实是目前最难的，但两连跳3F3T和2A3T是不是成色不足了点？毕竟2A3T只是个准33，要不要换成3Lz3T和3F3T，然后三连跳从3Lz2T2T换成2A2T2T？双高级33也许更得裁判青睐？

他正胡思乱想，身边的孙骏遥说话了：“干得好！黑龙江的那个小鬼不用担心，他第二跳不能连三周，你的高级33有额外加分，只要能保持状态滑下全场，冠军肯定就是你的！”

他这么一说，另外几名男单一起给黄子希打气：

“大黄加油！”

“黄哥，就看你的了。”

黄子希口里答应着，心中却不住地担心：不能连三周，可鲍博的第二跳第三跳全部是2Lo啊！要不是中国国内比赛特别规定完成四周、3A、高级33有加分的话，他的TES其实只比鲍博高零点几分。

因为下午比女单，鲍博午觉睡到四点才起来，在房间里打了一个小时手机游戏，吃晚饭的时候叶梦琪得意洋洋地拿着小分表来了。早上只知道儿子成绩优秀，现在知道他优秀在哪里了，全场第一的PCS，第二的TES，她甚至私下打听到有的裁判说，目前国家队的选手里，还没人的滑行比鲍博更漂亮。

鲍博只是随手翻了下女单的成绩，陈洁歆排在第十七名，比去年有进步，2Lz2T没有标，不过2F倒是有e：Flutz没了，改Lip了，Lip就Lip吧，3Lz值6分，3F才5.3，Lip总比Flutz好。

明天上午双人，下午男单，晚上女单，所以今天晚上又要上冰合乐，吃完晚饭，他和妈妈就慢腾腾地散步来冰场了。

排队的时候，他跟易明晶正好坐得很近，近距离接触更加验证了他当初的看法：伪娘！

易明晶头发细而软，齐耳根贴着，发梢还带点天然卷，睫毛又黑又浓密，骨骼纤细，身形瘦削，看到这里鲍博很为他的自由滑后半段担心。

因为他们都是最后一组的，要等很长时间才轮得到，大家心态都是很放松的，鲍博从兜里掏出手机继续打游戏，易明晶托着腮，神情异常忧郁，看到黄子希也来排队等上冰，连忙叫他的名字，同时往旁边挪。

不过他们的交谈让鲍博手一抖：被敌机击中，GAMEOVER。

黄子希坐下就先安慰易明晶，昨天短节目已经比的很好，他的3T3T才练出来，能站住就是胜利。易明晶幽幽一叹：“孙教练还是对我不满意，大概真要放弃我了。”

鲍博被他幽怨的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心里咆哮：他才不要放弃你呢！为了你这个伪娘，他罚了老子2000字的检讨！

黄子希先是揽着易明晶的肩，后是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儿鼓励师弟：“还有自由滑，只要能上领奖台就行，后面的选手比你低了两分多，你有优势。

看着易明晶被握着的，白净修长的手指，鲍博心头浮起了一个词儿：受。

然后有点嫉妒地从头到脚打量了黄子希一番，黄子希已经开始窜个子了，身材瘦但绝不是易明晶那种风吹就倒的，不过比例很一般，腮上红喷喷的，看上去有点傻，被易明晶扑入怀里上下其手还不自知，所以鲍博也送了他一个字的外号：二。

二人有二福啊……坐前面两人全然不知在鲍博眼里他们已经属于节操无下限的队伍，还在那儿咬耳朵卿卿我我。

突然女单那边闹开了，鲍博他们三个坐那么远都听见陈洁歆在哭：“谁拿了我的冰鞋！”

孟飞曾告诫过鲍博，一定要把自己的随身物品看好，尤其是冰鞋和冰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国际比赛里都出过这种事情，出头鸟遭人嫉恨，人品太差自有恶人磨，陈洁歆估计属于后者，短节目十七名可不是啥好成绩。

折腾了半天，查来查去也没什么结果，反而惹得其他选手不满，孟飞还拉着裁判说话，估计是请求明天比赛的时候把陈洁歆弄后一点出场，陈家父母则忙着打电话，看能不能借或者买一双来。

鲍博直摇头，陈洁歆的这次全国赛八成又是二十名开外了，新换的冰鞋冰刀都需要时间来适应的，而且每个人的运动习惯不一样，冰鞋的软硬，冰刀的形状，冰齿的位置也都不一样，哪怕陈家弄到了最好的，对陈洁歆而言，肯定比不上她不见的那双。

不过看样子，男单上冰要推迟了，鲍博决定先解决下内急的问题，他先拍拍易明晶的肩膀，“小天后，麻烦替我看下位子，我上个厕所。”

虽然上冰的顺序是定好的，大家按照这个在出口处的观众席就坐，但不排除不懂行的家长或者观众随便乱坐。

易明晶正跟黄子希说到什么高兴事情，笑得前俯后仰，陡然被人这么一拍背，回头一看却是最大的对手，立刻浑身不自在：原来自己和师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鲍博却很自然地走到护栏边，把手里的冰鞋交给妈妈叶梦琪先看着，出了陈洁歆的事情，叶梦琪把儿子的冰鞋警惕地抱在怀里，叮嘱道：“快去快回。”

进了男厕所，解开裤子正要干活，门外一阵脚步声，黄子希也过来了，看到这尴尬场面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先搔了搔头，等鲍博完事穿好裤子，才挨挨蹭蹭地过来：“你就是鲍博吧？”

去年比赛的时候都见过，今年还比了场短节目，你还不认识我啊！我有那么没存在感么？鲍博忍下内伤，“是，我知道你叫黄子希，不用自我介绍了，去年你赢我0.7。”

显然黄子希没从0.7中得到有效信息，继续蹩脚地套近乎：“刚才你一直在我们后面，你也看到了，坐我旁边的就是易明晶，他是我表弟。”

“旋转小天后。”鲍博面无表情地补充。

黄子希一阵慌乱，结结巴巴地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啥事？”

“这个，请你不要叫他这个绰号了，至少，不要在他面前叫，他很不喜欢别人当他是女生。因为长的比较像女生，在学校里被很多人笑话，抬不起头来，所以……”

哦哦哦哦哦！！！原来是兄弟情深，不对，是忠犬兄配玻璃心弟，果然是绝配。鲍博内心深处打了鸡血似的开始YY。

“拜托了！”大概是不善于与人交流，黄子希说完这话之后对方没反应，有点不知所措，就差没鞠躬作揖了。

总算鲍博开口了：“没问题，不过，你说一个男单，花这么多心思在旋转上面干嘛？”

黄子希吭哧几声，叹气：“小易别的技术都很差，也就这个能拿得出手了。他从小身体不好，老是被人欺负，有我在就好点，我练花滑，他也就跟我一起练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话说，厕所里又只有他们两个，寂静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突然又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边走边哭，鲍博一听就知道是陈洁歆，冰鞋丢了，要是明天晚上还没有，自由滑只能弃权。

“你们队的？”黄子希没话找话了。

“嗯，估计这次二十名，没你们好。”

黄子希他们这一批选手都在北京训练，一共七名选手，其中三个是女单，都是进前十的，黑龙江那边，文雯之后，就没什么拿得出来的女选手了。

12.冰鞋事件

两人洗了手，准备回去，出门就在走廊上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因为是逆光，鲍博没看清他们的脸，但是黄子希已经认出来了：“曲蕊、刘元凯！”

被自己人叫破了行踪，那一男一女停了下来，鲍博和黄子希追上去，鲍博一眼认出，男单短节目比赛全部结束之后，围绕在孙骏遥身边的就有他一个，估计是孙骏遥的弟子，黄子希的师兄弟。

开始听出是师兄在叫名字，这俩人害怕之余，觉得事情还没到最糟的地步，但是一看到鲍博，他们就面如死灰，心想完了。

刘元凯手里的大塑料袋太显眼了，看形状，与鞋盒的大小差不多，加上他们遮遮掩掩的样子，让人不起疑都不行。

“这、这是我的鞋子！”他把塑料袋护在身后，不让鲍博看。

在鲍博那：“别遮遮掩掩了在我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浮云”的目光下，他终于低了头。

鲍博打开了盒子，一看尺码就心里有数了。虽说他也不知道陈洁歆的鞋子是什么样子，但很明显，刘元凯一米五的身高，不可能穿这么小的鞋子，而且粉红的颜色，只有女选手会用。

就在黄子希准备询问师弟的时候，鲍博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那个女选手。

曲蕊，记得没错的话，她正好二十一名，要是陈洁歆弃权，她就能进前二十，拿到国内比赛积分了。而刘元凯是男单，不太可能与陈洁歆直接交恶。

“你刚才要说是她的鞋子，不就蒙混过去了么？”

嗯？刘元凯怔怔地抬起头：莫非事情还有转机？这人居然为他们支招？

曲蕊却抖了一下，到底是十来岁的小孩子，顿时眼泪就下来了，黄子希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问她：“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你，呃……你们不是捡到冰鞋还给人家的”

鲍博顿时想撞墙，这是什么榆木脑子，他们要是还冰鞋的，至于见了我们掉头就跑么？肯定是曲蕊拿的，刘元凯给她作掩护，等女单的人都走开了好藏在男厕所里的——女单选手不可能进男厕所嘛！

他又看了一眼刘元凯，心里叹息：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对，色字头上一把刀，也不太合适……冲冠一怒为红颜？太抬举这小子了……

转过弯来的黄子希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开骂，鲍博拉了他的胳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四个人躲到楼梯下一个僻静的角落，鲍博开门见山：“两条路，公了？私了？

曲蕊问：“公了……怎么公了？”

鲍勃双手插衣兜里，做出居高临下的姿态审判做贼心虚的两人：“你们被抓现行，你们师兄是见证，我只要报告裁判组，你们使用不正当竞争手段，闹出来的话，你，他肯定被取消成绩，可能还连累你们师兄。”

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鬼心思最多，从开始让刘元凯为她顶罪，被黄子希叫了名字又一个劲儿向黄子希使眼色，估计是想结成攻守同盟，搞不好还要栽赃自己，要不是黄子希心太直，哼哼，反正我也不怕，鲍博捏捏运动服衣兜里的手机，继续扮大尾巴狼。

公了的后果，肯定不是曲、刘二人希望的。

“那私了呢？”

“这件事就我们四个人知道，你们师兄的人品应该信得过，我教练跟你们教练也有些渊源，都是自己人，闹出来大家都不好看，不过——”

曲蕊很乖觉地掏衣兜又拉上刘元凯：“我这里有两百块钱。”

“切！我是那么见钱眼开的人么？”鲍博表示，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不可以侮辱我的节操！

“那……”曲蕊到底年纪还小，不明白了。

鲍博笑靥如花：“你们俩不是已经上冰完了么？就等着明天比赛了，回去每人两万字的检讨，亲笔写，不许网上下载打印，不许代笔，明天女单比赛之前交给我，我就把冰鞋还回去，就说是捡的，你们就没事了。”

黄子希诧异于鲍博的狮子大开口：“两万字？”

鲍博横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黄子希连忙摇手：“没。”比起事情曝光全队上下没脸见人，两万字的检讨已经是非常宽容的处罚了。

曲、刘二人如逢大赦，连连点头，刘元凯说：“那……那我现在就回房间去写！这个鞋子……”

鲍博接了过去：“你们一手交检讨，我一手交鞋子，黄兄是见证，放心去吧！”这个时候，他衣兜里的手机又响了，鲍博一看，是孟飞，估计是自己要上冰了却找不到人。

“我教练打电话来了，”他把手机来电显示亮给两人看，“要私了的话，动作快点。”

两人闻言撒腿跑得比兔子还快，两万字对于五年级小学生而言，一天时间苛刻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