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想，不能想，再想会把自己怄死的……

易明晶果然不行，背完第一节就忘后面的了，于是继续噪声折磨他表哥：“你说阿慧会不会有喜欢的人啊？她跟那个男生说话多呢？”

这个问题不用黄子希回答，还能是谁，每个星期四必跟安贞慧一起上冰的鲍博呗。而且安贞慧还主动请鲍博吃过饭。

但是大家都不觉得这俩有恋爱嫌疑，光身高上不般配这一条就足够了，而且看相貌气质言行，安贞慧是正常的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虽有羞涩，但举止稳重大方；鲍博却还是稚气未脱的小孩子一个，隔三差五就闹点别扭，两人站在一起，是长姐与幼弟，与情侣完全不搭边。

如果不是鲍博，就没其他人了，因为其他男生与安贞慧连说话的机会都很少，这一点易明晶很清楚。所以他很泄气，搞了半天，连个情敌也扒拉不出来，那也就是说，还是自己魅力不够，打动不了姑娘的芳心。

于是不甘心的易明晶还是把鲍博重新拎了出来：“他就是看上去小一点，就不可能恋爱了吗？”但是这样的想法让他很痛苦，“可是！可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不般配啊！他哪里配得上阿慧！”

黄子希没接口，他想起去年中国杯的时候，鲍博几次对着天花板傻笑的样子，他还记得呢，再说他表弟偷偷喜欢安贞慧的时候，也就是十三四岁而已。

鲍博在被子里咬牙切齿：我也有同感！您的女神我高攀不起，求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易明晶继续自顾自地歇斯底里：“包子他……33出得莫名其妙，三周半出的莫名其妙，还敢莫名其妙喜欢阿慧！……唉……这可怎么办……”

鲍博伶牙俐齿，聪明机灵，长相虽然稚气，却极讨女性欢心，只是平日里不屑于把心思放在讨女生喜欢上而已，要是他真的肯放下身段，不是没可能成功的，至少，女队那边的陈洁歆曾经暗恋过他，大家都隐约能瞧出几分：暑假集训内部测试赛的时候，鲍博短节目PCS拿到了32分，陈洁歆当时就嫌打低了。

可惜的是，鲍博从来不买这个师妹的账，陈洁歆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公主架子，于是事情就黄了。

黄子希突然冒出了句：“那就不可能是安贞慧了。”

“呃？”易明晶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对，他这个人，什么都跟我们不一样，他喜欢的人，肯定也是我们绝对意想不到的，哎？也许连他喜欢的人都意想不到呢！那这样说起来，他也蛮可怜的……一直暗恋别人来着……”

鲍博的手指在被单上抓出一条条道道……

“那会是谁呢谁呢谁呢谁呢？”易明晶歪着头，觉得可能的人选他实在猜不出来，国字号女单青年组就那么几个人：安贞慧、陈洁歆、田蜜，除了安贞慧，都跟鲍博交集很少，即使加上双人和冰舞的女伴，也还是没有一个像的。

“孟教练。”黄子希语出惊人。

易明晶一蹦三尺高：“怎么可能？！”

“我们都觉得不可能，那就是最可能的了。”

“不可能！孟教练比他妈还像他妈！他要是真喜欢孟教练，那我岂不是喜欢——”

鲍博忍无可忍，突然从床上蹦起来：“你们俩有完没完！”

57.情人节

气氛非常的……尴尬。

并不是宿舍里的三个毛头小子，而是走廊上的两个成年人：孟飞与丁羽。

像刚才鲍博的情况一样，丁羽的双手被牢牢地禁锢在头顶上方的墙面上，动弹不得。他不是不想挣脱，但孟飞的手仿佛钢铸一样，明明已经退役了这么多年，力量居然还这么好……早知道不该得罪他的……

“感觉如何？”孟飞的脸逼近了一些，因为背光的关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更加深了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

其实在被攥住手腕的时候，丁羽就知道自己讨不了便宜去，这股力气太惊人了。上肢力量如此，下肢可想而知，难怪韦方平老是念叨当年的三刀客多么多么强，你们完全不能比，而他也曾不服气过，现在终于明白，老头绝对没有夸张！那是纯写实！

“我……就是想……让他以后别再叫我小丁了……”

孟飞微微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但是你从来没跟我提过，就对他下手吗？”

丁羽鼓起勇气：“孟师兄，你太溺爱那孩子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惯坏他的！”

“我知道，不过我也想问问，为什么只有你动手了，别人都没有呢？”鲍博还曾叫过雷昀小雷，叫施立彬小施，叫林航小林子。

丁羽头低了低：雷昀完全把鲍博当不懂事的小孩看，哈哈一笑置之，施立彬不太在乎这种些微小节，林航是跟鲍博混过青年组的，你叫我小林子，我叫你包子，大家扯平了。

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觉得我气量太小跟你的心头宝过不去吗？

唉……年轻，沉不住气……韦方平是这样评价自己的。老头评语经常准确得让人流泪：您老太真相了！丁羽在心中默默泪流满面：韦头我错了，我真的不该不把您的话当回事……

“好受不？”孟飞问道。

丁羽摇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脱身是上策。

而宿舍里的三个人的脸都涨得通红，最后是性格最老实的黄子希首先道歉了：“对不起……我……那个……随便说说的，以为这里没有别人在……”

易明晶也跟着就驴下坡：“我也是随便说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鲍博哼了一声，对易明晶说：“放心，我对你的阿慧没意思，她对我也没意思，就是想跟我一起练勾手三接三。”

易明晶闻言，眼睛顿时发亮：“真的？”要是他的3Lz3T也很漂亮的话，安贞慧是不是也会跟他一起上冰？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跟她在一起了，哈哈，太好了！

看到他乐得那个傻样，鲍博耸肩：谈恋爱确实会拉低智商的。易明晶个二百五也不想想，要是他的3Lz质量很好的话，编舞会给他安排4T、3A加重复3F的自由滑吗？再说他进入3Lz的方式也跟安贞慧完全不一样。

喜出望外的易明晶却完全没看出鲍博的态度，反而乐颠颠地关心起鲍博来：“包子，你有没喜欢的女生？我们想办法帮你！”

易明晶看来，鲍博那种“努力去暗恋，争取被暗恋”的态度是不对的，可以为了大局一时隐忍，但爱始终是要说出口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好，不然爱和不爱有什么区别呢？

“……不用了。”鲍博磨牙：你当我的问题是你们那种过家家？

“她有喜欢的人，不喜欢你？”易明晶追问。

鲍博额头满是黑线，几乎从齿缝里迸出了回答：“…我……没……有……喜……欢……的……人……”

“喔……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是了，他还是个小孩子，不懂得什么叫爱情，那……就不要教坏小孩子了。易明晶立刻转移话题，拉上表哥开溜了。

鲍博看着他们离开，一脚踢在门上，门“砰”地关上了，然后一头扑回床上，

本来是要开口狠狠嘲笑这对可爱又可笑的表兄弟的，却遏制不住泪如泉涌。

相亲……以后还要为人夫，为人父，就像他的父亲鲍文一样，做一个最平常最普通的男人……这样也好，那时候的一切，只是一场年少轻狂的错……

那么我真的不会再有任何内疚地……报复了…..

通往宿舍的走廊上，孟飞盯着丁羽的眼睛，将他牢牢禁锢在墙壁上，一字一字地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记住，你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选手，就不要把自己当小孩看！”

言毕，他放开了丁羽的双手，丁羽被他的气势所撼，连揉揉酸痛的手腕都忘记了，低声回答：“知道了，谢谢孟师兄。”

但是不幸的是，当他俩的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的时候，却看到，走廊东头站着窃笑的雷昀和施立彬，西头则是目瞪口呆的孙骏遥和他的儿子，也是成年组的助理教练孙廷光。

孟飞态度非常坦然，自顾自地从孙骏遥身边走过，往青年组宿舍走去，丁羽就有点不自在了，干巴巴地跟孙家父子打了声招呼，这才跟雷昀一起离开。

晚上睡觉的时候，丁羽才小心地向最年长的施立彬求证：“想不到孟师兄平时那么好脾气，发飙起来这么吓人……”

“韦头最得意的弟子，当然厉害了，我听说，他消沉了好些年才想通，现在已经改了很多了。”

“为什么要去地方队呢？他当年成绩那么好，四大洲亚军……教学生也有两下子，不管男单还是女单，为什么没有进国家队来呢？”

“不清楚，好像是跟谁闹矛盾，自己申请退役了。韦头心疼了好久。”施立彬迟疑道：“难道是——”

韦方平之前就安排最得意的弟子孟飞接班，但是他提前退休了，而孟飞的资历明显不够，于是接班的人换成了孙骏遥。虽然孙骏遥也干不了几年，但他显然更属意自己的儿子孙廷光。麻烦的是孟飞比孙廷光还年轻四岁，难道将来让孟飞执掌成年组孙廷光反而当他的助手？

运动员的时代就被孟飞压着一头，当了教练员仍旧被压着一头，孙廷光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施立彬叹气：“韦头这么一退，可是苦了我们了……”

等下赛季孙家班的黄子希进入成年组，而他们几个的四大洲和世锦赛成绩不好，可能就没机会出去比赛了。

而此时，男单青年组的宿舍里，就只有鲍博和他的教练孟飞了：孟飞有事不在，大家乐得偷一天空闲，孟飞倒也没有逼着他们训练，人在曹营心在汉，训练效果大打折扣，还不如放假让他们出去放风一天。

但是鲍博和安贞慧仍旧按原计划不曾有丝毫松懈，不愧是他最看好的两个孩子，将来中国花样滑冰男女单一号选手。

看到自己的希望，捧在心尖尖上的宝贝被人欺负，孟飞的愤怒就可想而知了，下午他确实见了相亲对象一面，双方根本谈不到一起去，吃了顿饭而已，他就觉得如坐针毡，反正无事可做，散席后他就回中心来。

从窗户里看到鲍博趴床上呢，外衣都不脱，也没盖被子——这孩子，总教不会！这样不会照顾自己，以后怎么出去比赛？

他用钥匙开了门，鲍博闻声从床上爬起来，神色惊讶：“教练……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应该陪着你的相亲对象看电影、逛街、共进晚餐的吗？

58.约定

情人节的晚上，鲍博跟孟飞同居一室，不过没睡一张床，宿舍都是单人床，有两张，何必挤呢？

只是将鲍博的床清理得看上去能睡人很花了一些功夫，鲍博脸有些红，这种事让别人来帮忙是很丢人的，以前他从不这样，但这些日子训练量加得很大，一回到宿舍只想躺下来睡，有时候累狠了连脚都不洗，更不用说洗衣服洗床单了。

终于都收拾完了可以躺下睡，两人却都没了睡意。

鲍博本来想问问“师母”漂亮不温柔不，最终还是没问：孟飞这么早就回来了，师母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也白搭。

孟飞则迟疑要不要告诉鲍博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原本以为鲍博的世青赛上台子问题不大，乐观一点甚至可以考虑争冠军的，因为从两站JGP和JGPF来看，鲍博的表现、实力在青年组已经是顶尖了，能跟他竞争的，也就是西园寺隆秀和谢尔盖，可能再加一个贝尔，但是全美青年组锦标赛、全美成年组锦标赛结束之后，美国冰协排出的四大洲、世青赛、世锦赛名单，特别是世青赛名单让其他国家恨得要死，他们把19岁的伯克利派到了世青赛！

完完全全的以大打小，摆明了就冲冠军来的。去年夺冠的时候，就有冰迷非议伯克利顶着一张成年人的脸，却还在都是小孩、少年的青年组混太丢人了，今年他参加了芬兰杯成年组和一站GP比赛，还要参加2月的四大洲锦标赛，虽然全美成年组没比好，大家都觉得，他已经完完全全是成年组的选手了，哪里知道美国冰协已经没脸没皮的这种地步。

作为领导层，孟飞对这种做法理智上能理解：因为光靠SB二人组加一个打酱油的，可能很难保住美国下赛季世青赛三个参赛名额，从JGP和几个B级赛结果来看，去年还能压过谢尔盖的贝尔，本赛季因为迟迟出不了3A或者四周，PCS已经慢慢退出了青年组的第一档，塞弗和阿尔伯特、安东尼则都继承了美国男单的光荣传统——发挥非常不稳。而俄罗斯那边虽然就一个谢尔盖撑着，但人家却在冬奥会镀过一层金，第十四名的成绩相当不错，要知道之前谢尔盖根本没比过国际的成年组比赛；日本那边有新科JGPF冠军西园寺隆秀，另外高市俊介、入江正彦有3A在手；中国的鲍博黄子希都有争前五的实力

所以，只能委屈伯克利再去世青赛一次了，谁叫你全美没比好的。这样的话，美帝SB二人组升级为BBS三人组，牢牢霸占世青赛平均年龄第一的位子

鲍博听到之后却没有孟飞预想的那么惊讶，他比孟飞还要早知道是一个方面，另外，愤怒又能如何？还能把伯克利赶回成年组去？

唉上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伯克利的技术、难度、表现力都没什么缺点，3A、4T都是实打实地在比赛中完成过不止一次，绝对是比西园寺隆秀和谢尔盖更大的BOSS。虽然这两个跳跃鲍博目前也能完成，但他无法跟伯克利一样上4T+双3A+双高级三周的编排——他的体力跟不上，小马拉不动大车，强行上就是JGPF那样的结果，就跟小米加步枪对抗现代化的坦克冲锋枪，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让人窝火。

要是黄子希的身高、力量能给我就好了，临睡之前，鲍博的脑海了里反复念叨着。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黄子希居然互换了身体，哇哈哈，一米七的身材感觉真不错，3A、4T杠杠的，就是——怎么有滑不动的感觉？一举一动笨重得要死：难道互换身体，没把原来身体的技术也带过来吗？

要命的是训练之余，易明晶也来烦他：孙头又骂他了、他的钱又不够花了、安贞慧把他甩了，他不想活了，总之求安慰求办法求表哥帮他。

鲍博差点一脚踹开这个娘娘腔，但是易明晶上来抱住他嚎啕大哭：“表哥你怎么不理我了”一面打断他的辩解一面哭得更伤心：“你太过份了！从小你太老实被人欺负，哪次不是我出头帮你，可是大家都喜欢你，过生日都有偏有向给你好的礼物给我差的礼物你吃大的蛋糕我吃小的蛋糕……呜呜呜……坏人总是我好人总是你”

联想到当年的打架事件，易明晶所说，倒也是实情，问题是他不是原装的黄子希，实在没那么粗的神经来忍受易明晶的聒噪，他一把推开又想扑上来易明晶，谁知连手都没法动，然后就醒过来了。

一睁眼，孟飞抓着他的手腕呢，“怎么了，睡个觉还不老实。”

鲍博一看，被子都要被自己蹬到地上去了。

他脸一红，忍不住想：易明晶除了娘娘腔一点，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就这样，自己还时常觉得黄子希的日子太悲惨，那么自己这三天两头捅出点篓子……孟飞是不是也觉得很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