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上双枝。”
女孩猛地抬头:“什么?”
苏眷不熟练的慢慢的用日语说了一遍:“你是,黑上双枝,对吗?”
第十九章:世上最痛苦之事
少女,不,黑上双枝的眉头蹙了起来,可就一小会儿,她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让人厌恶的表情。
“说吧,”她用蹩脚的中文重重的说,苏眷发誓里面满满的都是不屑,“你到底知道什么?”
“不比你多,也不比你少。我想说的是,你口口声声说不准我喜欢的男人是我哥哥,我们根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双枝低下头,又抬起来:“是啊,只你认为。……你不了解。”
“你根本什么不都知道!”猛的她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面貌狰狞的大喊着。
双枝显然气极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苏眷看不懂她的表情,那大概是交织着绝望的嫉妒,倏尔就有几滴泪从她痛苦的眯着的眼中滑下来,打湿了她碎碎的刘海。
继而她察觉到了失态,脱了力一样跌到座位上。
“我什么全试。我这点最不甘心。”
双枝双手捂脸,试图止住抽噎,但显然不能。她这是气急了,她最珍贵的东西,在苏眷眼里什么都不是,她下定决心来找他,苏眷却毫无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
自小便在眼前的高大的身影,明明是她一直追随的,藏了多年的爱——她同样渴望着得到回应,只是在不知觉间,她最渴望的东西,便被看上去完全没有竞争力的人夺走了,偏偏这个人还在这里,平静的对他说:“那是我哥哥。”
真的,没有什么语言能形容她现在的感受,愤怒,嫉妒,冲涨在她的脑子里,把刚刚重逢的一点喜悦,全部冲散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理智,她的脑子闪过一丝邪念:如果他消失了,她会不会有机会?
身体比理智行动的快,双枝手刹那间从腰间摸出把小巧的勃朗宁,灵巧的卸下保险,枪口漂亮的滚花对准了苏眷。
不过苏眷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使他什么都没带,超与常人的反应力让他就在双枝举枪的同时一个回旋高抬腿用脚跟跺开玻璃,在哗啦破碎声中翻滚出咖啡店,一个翻身起来向着人行道上人多的地方跑去。
怒火让双枝满耳都是嘈杂声,周围尖叫声、破碎声不能停息,她眯起眼,在模糊的视线中,稳稳地冲着远去的背影开了一枪。然后她勾起嘴角,满意的看着血花迸溅洒在人行道上。紧接着下一秒,她忍不住尖叫起来,又有半截痛呼卡在嗓子里。
双枝在晕过去之前看清了是谁下的手,泪水又一次滑落下来,顺着勾起的嘴角,凄惨的在衣服上绽开同样漂亮的花朵。
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以一种看垃圾的眼光看着自己,全不遮掩流露出的厌恶感和恨意。
活该啊,谁让自己伤了他最爱的那个人呢?可是双枝一点也不感到后悔,她又在心中一次次的默念着:死吧,死吧,死吧!
在旁人眼中,一个高大的男子扶住倒下的女孩,焦急的对着店主喊:“报警啊!刚才那个人持枪抢劫这家商店,还伤了这个无辜的女孩!”
被枪声震到的群众顿时议论起来,一时间,赶紧离开的,想围观的,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谁都没想到,不到五分钟就过来的第一辆救护车,根本不是救人的,是销毁尸体的。
直到意识消失,双枝都天真地认为了结她的是苏言卓,只不过苏言卓连见她最后一眼的闲工夫都没有。他一看到苏眷从遍地的玻璃渣中摇晃着站起来,就饿狼见肉冲了上去,而苏眷跑了出来,他就紧跟着,不让他脱离视线。而他发现苏眷背后的男孩中枪后,忍不住一把揽住苏眷上了路旁无牌照的黑色捷豹。
苏眷也听到了刺耳的枪声,没说什么。
苏言卓先沉不住气了,他点上一支烟,语气恶劣之至:“这几天玩的挺开心吧?”
“还好。”
“还好?刚才你的警惕都到哪去了?她有无数次机会杀你你知不知道?你知道我他妈有多担心你吗?我恨不得那枪指着的是我!”
苏眷听着,撇头看向窗外。这让苏言卓感到一股怒火升上来——日他娘的日日夜夜终于找到的人,冥思苦想的人总拒绝着他的亲近,这算什么?
车子狠狠地在路面上急刹车,苏眷一个不测头撞到了前座。他惊讶捂住额头:“……哥?”
“下去!”苏言卓扶住方向盘的手紧握出了青筋,烟头被粗鲁的按在了烟灰缸,冉冉的烟气在车厢里十分呛鼻。
这句话让苏眷手足无措了,他对不明不白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一丝委屈,二话没说打开车门就走。
苏眷的步伐轻而快,姿势大方优雅,丝毫看不出忙乱无措。人行道上人迹稀少,苏言卓看见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
“小眷……”
须臾苏言卓痛苦的一声低吼,踩下油门追了上去:“小眷,小眷别生气,你听我说!”
苏眷淡淡瞥他一眼,没有理他的意思,自顾自的走,甚至都没加快脚步,苏言卓只得停车下去拉他。
偏偏苏眷的犟劲儿还上来了,一拉一扯,苏言卓舍不得用劲儿,两个人就僵持在了原地。
苏眷眼神十分平淡,似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尤其让苏言卓生气。
“苏眷,我问问你,如果我没来接你,你去哪儿?”
“……与你无关。”
“那个人是韩卫对吧?你很相信他?”
“我以为你知道。”
“他的确值得信任,但你知道他怀着什么心思吗?”
苏眷一怔,低下头抿住嘴,抬起眼看他:“知道啊。”
苏言卓刚强压下去的火气怒火再次复燃,他双手按住苏眷的肩膀,低声喝道:“那你还?”
“如果他没有心思的追随我,我倒是不敢用他了,”苏眷冷笑,“你觉得卑鄙?不要告诉我你没利用过别人!”
“那不一样,”苏言卓摇头,手上加大力度,“我不值得你相信吗?不要再用他了,跟着我回去行吗?”
苏眷忍着肩膀的痛,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不一样。”
“为什么?”
“我相信你,哥哥。因为你是我哥哥,我们之间还有血缘关系在。更重要的是你知道,我影响不了你的前程和事业。所以,即使我与你回去,与现况不一样的是我会得到保护,但我没再有机会能像现在一样自由了。”
苏言卓说不出话来,他想大声的反驳,他想狠狠的拥抱面前语气冷淡但压抑着忧郁的孩子,但他知道,这么做没有用。
苏言卓定定地看着他,问:“在你心中,我只是这样一个人吗?”
苏眷没有言语,看到苏言卓受伤的眼神,想要说什么,嘴张了张,又闭上,不去看他。苏言卓闻言缓缓的松开手,想了半天,嗓音干涩的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苏眷只说:“你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再问我。”
我不甘心啊,几率再小,我也想从你口中听见我期待的那个答案。
已经没有理由留下了。
自己真是个傻瓜,你的魄力呢,你当年追小女孩的技巧呢?……可是苏眷不一样,不会像女孩子一样娇气,不会因为他的身世权力动一点心,甚至连他每次的示好都不闻不问,而自己依旧依依不舍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那几日得知苏眷走了之后,他真想跑到地球那一端崩了苏喻北永远把苏眷囚禁起来,闲暇的时候苏眷就一直在他眼前晃,他不敢休息,生怕哪一刻苏眷出事的时候他在正常的生活,他甚至想放弃所有的一切,不顾一切追逐苏眷,宠他,保护他,把他放在手心里呵护,而不是像这样只能远远的看他。
于是苏言卓痛苦的闭上眼,脱下围巾给苏眷仔细围上,说:“……我不想强迫你。仔细照顾好自己,我不在,你也要提放着周围……你总是觉得别人都是好人。”
就在他转身要上车时,他感觉到苏眷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欣喜若狂!
苏眷要说什么吗?他答应自己要回去了吗?
这股力量忽然就大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苏言卓从未想过苏眷力气会这么大,他被推倒在地上,重心不稳的滚到了路旁草丛里。
几天的休息不好让他眼前一黑,然后他就触到了温热的液体,还在流淌着,顺着他的手指殷殷滑下。
苏言卓再清楚不过了,这是鲜血!
没有丝毫疼痛自身上传来,定是苏眷的了!
苏言卓猛地视野就清楚了,他急促的扶起身上的人,就只见他双目紧闭着,想必忍受极大的痛楚,本身就是瓷白的脸色更失血色,显得他整个人脆弱柔软。
“苏眷!”
苏言卓咬牙怒喊着,苏眷就在他的面前出了这样的事,而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
视野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很快他就锁定目标:二十米开外的居民楼三楼正是开枪的好地方,那里窗口开着,屋内远望去黑洞洞的。
闻见枪声,便衣的保镖一个个都浮现出来,不一会,载着双枝的救护车也来了,风驰电掣地驶向私人医院。
医生在救护车上紧急给苏眷止血,他刚大伤初愈,经不起这一折腾,苏言卓帮医生给他解衣服,只见他后背巨大的血痂裂开了狰狞的口子,黑红的血往外渗着。
“怎么回事?你的伤为什么没养好?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他的嗓音近乎咆哮了,一旁医生提醒他注意,他只得压下声,又问:“你这怎让我放心?”
这时候苏眷还清醒着,微微睁开眼看他,为难的勾起嘴角,气若悬丝:“……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担心我……?”
“你在我面前受伤,让我如何担心自己?”
你明知道在我心中你是第一位的……
苏眷无力的闭了眼,眉心微蹙,任医生拿棉花清理他的伤口,车上没有麻醉针,即使医生努力做到最轻,苏言卓只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剧烈的疼痛,而他硬是忍着不哼一声。
也许只有痛楚才能让自己继续逃避吧。苏眷在昏迷过去之前想,你在我面前受伤,我就不担心你吗?所以,我宁愿让你担心我啊,起码我伤到了,还能确认在这个世上有人会担心我。不过,我也真是傻瓜,这样不是更逃不掉了吗?
算了,他在心中叹口气,其实我是希望这样的吧……?
苏眷这样想着,一抹绮丽的笑容悄悄出现在他的脸上,苏言卓感到相牵的手一紧,便看到了那解脱般细小的笑容。
苏言卓没有来得松口气,反手捏捏苏眷的手,小动物的爪子也是这样,锋利的爪下是柔软的、粉嫩的小团肉。
第二十章:枪声与吻痕
平静的街道那一天终于不平静了一次。
临近新年,连着两次枪声的响起,还有黑衣的男子强制搜寻小区居民楼,引来了警察,媒体,在当地报纸上刊出后一发不可收拾,进而被转到网上,甚至当地电视台都提到了一两句这件事。
还是不成熟啊。指尖的燃烟即将烧到手指,可男人玩味的看着明灭闪烁的星火,任由烧灼的痛楚丝丝传来,才不紧不慢的把烟头扔向青花的瓷瓶,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
男人看着烧出两个洞的报纸意味不明的笑了,他从扶手椅上转过身,问道:“阿眷现在在哪儿?”
“回苏总,应该在苏言卓那里。”
“应该?”男人加深了玩味的笑容,温文有礼的语调更令人不寒而栗,“我想我聘用你,不是为了听这句‘应该’吧?”
一直弯腰隐没着脸的男子闻言一滞,深知说错了话:苏总最讨厌的就是不确定的答案,幸亏今天心情好,不然早被一枪崩了!
就像苏眷曾经见过的许多次那样,利落狠戾的一枪,还有溅了满墙触目惊心的血红。
“行了,也别解释。把这件事儿压下去,你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话锋一转,语气中似乎带了疲惫。
这个如狮子一般强悍的男人也会疲惫吗?男子不确定的抬头瞄了一眼,还没看到什么就吓得赶紧低头,道:“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吧,苏总。”
苏眷的自愈能力好得让人惊叹,或者这是大把大把在药上砸钱的结果,苏眷做完手术两个小时就清醒了。
麻醉的效力还没退去,他就倚在床头,在柔软的被子中静静的看着交叠的手,把大大咧咧推门进来的苏言卓吓了一大跳。
“小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睡着呢。”
“没事儿。但是,你以后要注意,在别人病房里这样是不礼貌的,别人会生气。”
苏眷抬头看他,慢慢的说着,面色苍白疲惫。人生病的时候最不能看,而苏眷硬是给人一番虚弱的美感。
“我知道了。”
苏言卓赶紧点头答应,对于苏眷搭理他还说了这么长一句话十分激动,以至于差点把刚买的糯米丸子扔到苏眷脸上。
苏眷看着苏言卓手忙脚乱,笑了笑,坐起一点身子,问:“还没问呢,你伤到了吗?”
“啊?没有没有,当然没有。你看我现在生龙活虎的。那个……小眷,谢谢你。”
“别谢我,”苏眷有些艰难的抬起手,把有些长的刘海向后拨拨,“咱们是亲兄弟呀,你一谢就生分了。
苏言卓是想立刻反驳自己的心意的,但是他抬起头,看到苏眷幽深的目光。
目光在说:不要说,不要捅破这层纸,我还不想面对。
目光中带着乞求,也许还有痛苦,看的苏言卓嗓子一涩。
何必呢?
苏言卓也低下头,豪华房间里,空气似乎凝固了,微微有玫瑰的熏香飘过。
突然间他就瞥到了苏眷露在睡衣外一点的白皙的脖子。上面有淡淡的粉色痕迹,显然不是外伤。
好像是……淤血?
不是吧?一丝震惊闪过在脑海,苏言卓假装撇开话题问道:“小眷,你脖子有些红痕,划伤了?要不要叫医生看看?”苏言卓发现他闻言似乎不着痕迹的抖了一下,这让苏言卓眸子一黑,只听他说:“没事……山上虫子多,没注意就……”
苏言卓再也听不下他淡淡的语气,直接按住他的手拉开睡衣衣襟,少年细白的皮肤就暴露在了空气下!
从脖子延伸到胸前两点,再到纤细侧腰上,红红紫紫满布的吻痕!
“……谁干的,苏喻北那个混蛋?”
苏言卓发现苏眷就是他的打火机,只要苏眷在旁边,他就能随时随地上火,忍不住满腔的怒气。
“注意你的说辞,你口中的混蛋是你的大哥。”
苏眷脸色更加苍白,但他很快镇定,慢条斯理的系上扣子。
这句话似曾相识,苏言卓苦笑:“是啊,我既然能见你,就说明你没被苏喻北发现。小眷,你……变了很多。”
“很多?比如变得随便了?”,苏眷好像听见很冷的笑话,哼了一声,“你从未了解过我,又有什么权利说我变了?”
“小眷……”
“再说,我还是有自由恋爱的权力的,凭什么不准我爱别人?你想知道我就说吧,是韩卫。”
这句话明显是针对苏言卓,并的确成功打击到了他。
没有什么事能比你深爱的人亲口告诉你他爱上了别人更难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