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朱大旺有些气恼。

“朱老板将朱小姐视若掌上明珠，这是大家有眼便见的事情。我听说，当年朱老板遇了贼匪，将财富散尽也要保女儿安危，不知是不是真的？”

朱大旺大概能明白花无神的意思了，讪讪道，“自然是真。”

花无神再接再厉，“那又请问朱老板，现在为了几个闲人的碎语，您又将朱小姐后半身的幸福置于何处？”

朱大旺脸色发青：“这……”了半天没能接下去。

朱莎莎却捂脸，再也忍不住，呜哇一声哭出了声。

庄小白站在女人身旁，被这动静弄得手足无措，只有笨手笨脚的拍着她的背，语塞。

“作孽哦！”朱大旺的眼圈儿也红了。

“现在我朱莎莎就是一个笑话，便是今日弃婚，这以后还会有谁会高看我一眼？”朱莎莎一边抽泣一边不甘心道。

大家同时沉默。

庄小白想到了什么，突然跳出来，说：“我知道有一个人！”

众人：“？”

庄小白：“唐宣章。”

唐少爷，兄弟今天终于能替你说句公道话了。庄小白给自己打气。他很肯定道：“便是天下人都笑你，他唐少爷也不会的！”

语罢，众人都陷入沉思。

朱大旺琢磨着：“宣章他……”

“我记得，唐少爷离开不过两日吧。”叶默说。接亲的日子定在七日之后，将人追回来完全够了。

“是啊是啊。”朱大旺想了想：“可……”

不待他说完，花无神便一口否了他的忧虑，“我干弟弟没有在江湖上混过，大家都不认识他。昨日武台上，观席离得又远。”话止于此，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有了谱。

狸猫换太子！庄小白心想花无神果然是个小狐狸。

第五十章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朱莎莎童鞋彻底从俯瞰众生的猪脚降职到了毫无发言权的傀儡大帝。庄小白认为这件事表面上好像风平浪静的解决了，大家商商量量好不和谐，可实际上呢？山雨欲来风满楼，人人头上都是一片阴天。

朱家派了一队人，用了最好的马，昼夜不歇，狂奔百里之远终于将失意而归的唐少爷给拦截下来。然后，唐宣章就回来了。有那么一句话用在这里很贴切：“风水轮流转”。

庄小白听到消息的第一秒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屁颠颠的跑到大门口迎接某人。一群人骑马而来，走在中间的正是唐宣章。

唐少爷脸色很白，眼帘下是一片的阴影，一路的风尘乱了他的发，脏了他的衣，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落魄贵公子的感觉。

庄小白速度冲过去，想调侃一下这位多日不见的朋友，可比他还快的是徐管家。庄小白看见唐宣章堪堪下马，徐管家已一个箭步倾身上前，凑到青年的耳边说了几句。唐宣章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模样难得的严肃。

庄小白想跟青年交流几句，张了张嘴，堵在喉咙口的话还没来得及吐出，唐少爷便先他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擦身而过。

所有的人都与他擦肩而过，等庄小白反应过来，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手边的石狮子正傻兮兮的张着嘴看他。庄小白瘪了瘪嘴，百无聊奈的踢开脚边的碎石子。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说不出什么滋味，想了想，就转身离开了。

刚回来，忙一点是正常的。他想。

朱大旺将唐宣章叫到议事堂，一肚子的话想对自己的这个侄儿讲，可真等到青年实实在在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朱大旺抓着自己侄儿的手，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宣章……这一路可累了吧。”只好这样可有可无的开场，朱老板自己也觉得尴尬。

“无碍。”唐宣章的目光闪了闪。他知道自己这个舅舅这几日过的很不容易。

坏事传千里。

比朱家人更先找到唐宣章的正是那些或真或假的流言。唐少爷只隐约知道自己表妹朱莎莎的招亲大会出了问题。他一时慌张，便急急调转方向往回赶，结果正遇上朱家来寻他的人。

一路上，唐宣章从这队人口中挖出整件事的前后经过。当时他十分生气，庄小白这又是在做什么混事，怎可用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来闹腾？可等他知道当时同在台上的，还有叶小白的“哥哥”叶默之时，唐少爷突然悟了一般的长叹。

待一行人赶回关中城镇，关于朱家的各版本流言已经烂到了大街。知道真相的不多，甚至很多连当时招亲的情景都不能再现完整，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可有些话，有些用词，当真难听到耳朵发疼。唐宣章什么也没说，只是紧拽住缰绳的手指关节发白。

“莎莎呢？”唐宣章安慰的拍拍他舅舅的胖手，问。

“莎莎她身子不舒服……”朱大旺有些支支吾吾，“你也知道最近……”

“嗯，我知道的。”唐少爷并不想为难这个老父亲，温和道，“这次的事情，徐管家都讲给我听了。承蒙舅舅不嫌弃……”青年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我会好好待莎莎的。”

“你……”朱大旺几乎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哽咽道：“孩子，苦了你了。”

唐少爷却只是摇头，低语：“这是我从小的心愿，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

朱莎莎并不想理会唐宣章。青年在她身后站多久都没有关系，她不关心，只是望着满院子的腊梅花出神。

唐宣章也不说话，他来找朱莎莎，心里其实也料到了这种情况。她心里苦。唐少爷想。

这日的天还算晴朗，唐宣章倚在房柱上，盯着朱莎莎的背影一会儿，直到眼睛泛酸，鼻子发痒，他便抬起头。

天气是不错的。

“爹爹都告诉你的吧。”朱莎莎的声音飘来，空荡荡有点儿不真实。

“嗯？”唐宣章定了定神，“是。”

“他们都在笑我了。”朱小姐背对着唐少爷，芊芊玉手把玩着一枝腊梅花。她自嘲，“我都听得见。”

“莎莎，你不要乱想。”唐少爷有点急，“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管不了。可你是个好女子，不要因为闲话自弃。”

“唔，我不会。”朱莎莎有点懒洋洋的答，“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她偏过头想了想，不待唐宣章解释，又自言自语的否决：“不，你不会高兴。因为你将娶个笑柄回家，你们唐家人最重声名。”

“我承认我是个骄傲的人，很任性，可这不表示我朱莎莎是个不明事理的女子。如果以前我还能算是个粘金的花瓶，现如今，也怕早在众人之口沦为了那破瓷碗。你们唐家是名门望族，你定是觉得委屈了。”

唐宣章呆呆的听完女人的长篇大论，只觉得心里有点凉，有点难过。“你原来，便是这样想我的。”他说。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表妹的……是第一次见到她，那个软绵绵的小女娃？还是少女亭亭玉立，回眸一笑？时间太长，他不记得了。只是这般说法，女子的这般态度到底无情了些，到底惹人心疼。

唐少爷走上前，笑道，“莎莎你这是说什么话？怎么不过多少日子，咱俩就生疏了这么多。从小到大，哪件事我不让着你，你还怕我欺负人不成。”

朱莎莎终于转过头来，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唐少爷还是笑，他眉目疏朗，本是极好的相貌，在加之语气温和，更加引人信赖。他说，“我知道你对我并无男女情谊，可事到如今，也是迫不得已。你便委屈一二，便是婚后，我也不会强迫你。若你还是不喜……”他顿了顿，“待这风头过去，我便将休书放于你手中。可好？”

朱莎莎仿若不认识眼前之人，良久，她才摇了摇头，却是说：“你不爱我，否则你说不出这样的话。”

唐少爷捻开黏在朱小姐头上的花瓣，笑了笑，并不言语。

……

……

等唐宣章从朱莎莎处离开，他脚步有些虚浮，脸色发白。伺候他的人看见，急急上前，道：“少爷，你可哪里不舒服？”

唐宣章望着今日难得的好天气，说：“长途劳顿，不过有些累了。”

第五十一章

按照原定计划，比武招亲后的第七日，正是婚嫁的好时日。朱家身为朱小姐的娘家，却单方面将礼堂等事宜早早准备妥当，一来是为了女儿嫁得好，二来也是为了替朱小姐在夫家立威。

今日正是第五日，唐少爷被喜娘拉去试喜服。庄小白闲着没事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在朱家，庄小白本就是个多余的人物般存在，起先朱家还看他是叶默的弟弟，面上也安排了好些活动让其参加。可现在，招亲一事之后，庄小白认为朱家没有将他就地解决了，已是他修来的好运气。所以——实在是闲得慌。

叶默最近些日子也忙，朱大旺对他早没了先前的客气，用起人来好不手软，叶默不知是心里愧疚还是本身就不在意，都不拒绝。

喜娘送来了八套喜服，取得就是个吉利。看着那些大件套小件的红衣，庄小白很是惊奇的抖开，一寸一寸的摸索，他从没想过原来古代男装还能有这么多的讲究和花样。所以说，中国古代劳动者的智慧是无穷尽也。

唐少爷挑了其中最简洁的样式试穿上身。

只见他面若冠玉，红衣胜火，更显得身材挺拔，气质超然。庄小白在一旁看得哈喇子都快流下来，在喜娘的各种夸张的赞美声中围着唐宣章死劲蹦跶，那兴奋劲好像成婚的是自己一般。他拉着唐少爷前前后后的瞧，啧啧叹道：“帅哥，你真帅啊！”

唐宣章被他逗笑了，伸手一把将人按住，“猴子似的，晃得我头都晕。”

唐少爷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是非常满意的。

“姑爷跟小姐可真是绝配，金童配玉女，那就是神仙眷侣！”喜娘在旁喜滋滋的说。这话不假，想来以朱莎莎的身姿相貌，再好生打扮一下，大红喜袍往身上一罩，绝对差不了！

唐宣章被说得微微害羞，白玉的脸颊上泛起粉色。见状，周围便是好一阵的笑声。那些伺候人的婢女们也被养的大方，见未来的姑爷如此作态，姑娘们顿时轻笑出声，一双双美目都往青年身上飞。唐宣章顿感尴尬。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看看。”唐少爷故作威武的将一屋子人赶了出去，当然，庄小白很自觉地认为这个“你们”里面是没有他的，所以心安理得的留下。

唐少爷又低头检查了一些细节，然后看着镜中之人发了会儿呆，才偏头问：“怎么样？”

“嘻，好看，男模一样。”庄小白笑道。

“南馍？”唐少爷眉头一蹙，“是南瓜馍饼的意思么？我长得很像？”

“噗——”三个连问句式将庄小白雷得要死要活，本想抓狂的问你这是什么理解力，却看见唐少爷一脸严肃的思想者表情，庄小白囧了。

“……男模，就是美男子的意思，我是在夸你。”

唐少爷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孤陋寡闻了。”

庄小白在心中默默的忏悔：这是我的错，你就是再博学多才烁古通今，也不可能知道男模的意思，谁叫你早生了好几百年呢？

“你这是怎么回事？”庄小白摸着下巴观察唐宣章好一阵子，蹙眉，“好像是瘦了……”不看唐少爷疑惑的样子，倾身上前，在青年腰间毫不客气的一捏，肯定道：“果然是廋了，这才几天？”

“有吗，没有注意。”唐宣章好脾气的笑笑。

“方才没发现。”，庄小白抬手戳戳唐少爷的脸颊，“这里都陷下去了。”小孩有点心疼，青年的脸色苍白，还有黑眼圈，之前被各种事情吸引了注意力，都没有发现。

“这次成亲，你是不是……自愿的？”庄小白不放心的问，毕竟是自己闯的祸，唐宣章没有理由为他收拾烂摊子。

“自然是的。”唐宣章捏捏庄小白的脸蛋，“我不会将表妹让给你糟蹋的。”

这话说的庄小白不服气了，不满的小声的嘀咕“哼，分明是她会糟蹋我。”

“那个……”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说说那天的事情，“招亲这事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向你道歉。”

“嗯，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不过我也理解你。”唐宣章笑笑说。

庄小白以为唐少爷这是客气话呢，自己喜欢的人被朋友算计（？）了，哪能这么淡定。“你不明白，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事不好解释，我……”

唐宣章：“是因为叶兄吗？”

“？？”庄小白不知唐宣章这是什么意思，有点心虚，“因为他做什么……”

唐宣章笑了笑，没说话。

“你……”庄小白欲言又止，他有些不确定，小唐是不是知道什么。

“嗯。”唐少爷故作神秘的点了点头，“本来也被吓了一跳，可后来想想，你们的感情很好。”

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消化唐少爷的意思，庄小白的脸突然红了。“嘿嘿，是还不错。”

唐宣章：“……”

庄小白；“……咳！”

庄小白再次觉得唐少爷人真不错。诚心说，“那个，朱小姐不喜欢你也没关系，只要人在手上，咱铁杵也能磨成针！”

“好。”然后唐少爷就笑了，笑得很开心。庄小白看的有点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唐少爷的眼睛很好看，那种纯净的光亮，和现在一样，如揉碎了一池的星光。

“朱小姐是好福气。”庄小白由衷的说。

第五十二章

朱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临近，全府上下几乎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本来这也没有花无神什么事，可自从头上悬着叶小白干哥哥之名后，悠闲的日子便离他远去。第一次，花无神觉得很后悔，异常后悔。果然，跟庄小白沾边的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与之相反地，另一个本该离开此地奔波他方却因种种原由留了下来的某人，正百般无聊的卧床养病，此人便是张然然。

那日，花无神将张然然捡回了房，几分折腾后累极，倒头一滚便和男人挤一张床去了。其实也无所谓，花无神并不如他外表所示一样的娇气。从前与花鬼和叶默的生活让他丢掉了大少爷的挑剔。于是与张然然同睡一榻也不是那么难以容忍的事情。何况，他还睡的极好。

第二天醒来，花无神只觉得周身暖洋洋是说不出的舒适，张然然的头搁在他的头上，张然然的手环在他的腰上。原来，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团进了男人的怀里去。花无神仅顿了顿神，便吃吃的笑了两声，他就着这个姿势懒洋洋的蹭了蹭，像抱着棉被打滚的猫。

不过也只是嬉闹片刻，然后便很正经的起身更衣洗漱。无意中回过头来，却见张然然睁着眼正看着他。

那一瞬间，花无神的心猛跳了一记。他本想问：你在看什么？最后却也只是轻撇嘴唇，走过去压了压男人的额头，说：“烧退了许多。”顿了顿，“一会儿华叶会送药过来，记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