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梓歆拉起衣襟将他裹起来。

自己的确亏欠了他许多，相处的时间，陪伴和，背后的支持。

“你怎么表情这么沉重。”林堇见他沉默，大着胆子伸手揉了揉白梓歆的脸——手感一如既往，真好奇他在背地里用什么护肤品。“别这样板着脸，你笑起来好美的。”

身后传来人群的惊呼，紧接着，便是礼花绽开的响动。流动的花火的亮光映在人们的脸上，也照亮了白梓歆的一个暖暖的笑容。

人们仰着头，拍手，欢呼，眼中倒映的都是空中灿烂的花簇。林堇扭过头看了一眼一瞬间亮如白昼的天空，忽然转身，将白梓歆大衣上的帽子拉起来遮住他的脸，旋即勾住他的颈吻了下去。

这般的突然显然也出乎白梓歆的预料。身体僵硬了一下，他也顺势搂上林堇纤细的腰，慢慢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挣扎，很好。

眯着眼睛，林堇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泄露了此时满到快要溢出的快乐。

不理周围人的目光，不理一切无关的烦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真心纯粹地拥吻。他并不贪心，这样的时刻，一生一次也足矣。

“白老师，我爱你。”

埋在他的颈窝里低叹，原本该是被人群中的嘈杂盖过的一句，却不轻不重地落在了白梓歆的耳中。

“我也是。”附在他耳边回了一句，如愿看到他讶异的眼神。那一刻，白梓歆忽然萌生了一种，想要用什么拴住他的想法。

“啊……好美的烟花。”不顾发烧的耳垂和脸颊，林堇很是正经地背转身去，一副认真观赏的模样。

凝视着他发红的耳垂上那个钻石耳钉，白梓歆将他揽在怀里，无声地笑开。

第二天一早，林堇便在音乐的琴声中清醒过来——昨晚他坚持要守岁，白老师便先睡下了。为了初一首场的演出，他必须早早起床开始最后的准备。

林堇睡到了允许范围内的最大值。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做伴唱工作，说起来，能从乐队池座的角度，站着看完整场演唱会……

想起来好像好挺特别的。

“下午两点乐队开始彩排。”听到林堇走进来，琴声骤停，白梓歆衣着齐整地坐在琴凳上，“收拾好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体育场走台。”

“嗯，好。”边走边系上睡袍的腰带，林堇上前倾身在白梓歆侧脸上一吻，旋即笑开，“好像有点紧张。”

白梓歆斜觑他一眼：“你昨天胆子不是挺大么，一会儿给你开开嗓。”

“啊……我先去洗澡。”光着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林堇一路小跑出了琴房。

几个小时的时间就在不断的忙碌中度过。乐队池地面的布线已经密如蛛网，来回走过的人都要小心脚下，避免被绊倒。

“白老师，这个三角琴，盖子需要打开吗？”演唱会导演蹲在台边指挥着大家做着最后的调试。

“不需要。”白梓歆摆摆手，低头操作着放于膝上的笔记本电脑。面前硕大的三角琴足足有两米五长，在上面躺一个人绝对没有问题。这样庞大的一个乐器，发出的共鸣也是压倒性的，在音量上的协调，机械的三角钢琴自然不比诸如数码钢琴之类的容易控制。但音色上的优势又是和身后小型的弦乐团平衡的最优选择。

“最后的rundown（节目单）可能有所变动，”另一位监制跑过来，神色很是紧张，“之前的预演超时，会删掉这一首……”

开场前三个小时，后台终于迎来了今晚最大的主角的到来。几个小时内忙碌而有序的工作令时间飞快地流逝，白梓歆一直都在忙于和乐手统筹交流，或是再最后校对一遍曲谱。同在一个后台，他甚至直到开场前的半小时，才又见到失踪了一个下午，已经换好一身黑色衣裤的林堇。

“Good show！”和其他三位和音调试好耳机，冲白梓歆竖了竖大拇指，林堇的脸上充溢着一种自豪的笑容——能看到白老师掌控着这场重量级的演出整场演出的最核心的音乐部分，也感同身受似的。

12场演出，14万人次的观众。

这样的数据并不算是历史最高记录，却足以令人艳羡。

能在如此多的追随者面前放声高歌，该是一种怎样美妙的感觉呢？林堇来不及去想，一直垂下的帷幕挡住了台上与台下观众席之间的视线，但开始变得零星的入座的观众已经预示着，这一场整个年度最受大家期待的演出，即将开始。

已经放松了的身心忽然像是意识到这一事件意义的重大，变得紧绷了起来——突如而来的紧张，还真有些后知后觉的意味。

看了眼已经将谱架上的曲谱整理、摆放好的白老师，那份淡然令他渐渐放下了心。调整了一下耳机和话筒，深吸了一口气。

演出，要开始了。

半透明的丝质帷幕缓缓拉开，装饰精致的舞台渐渐露出面目，台下的掌声欢呼声骤起。随着白梓歆缓缓举起右手，优雅地在空中画出一个弧线，一侧的弦乐乐手们纷纷执起手中的乐器，搭好弓，同时按下弦，一股强烈而浓郁到华丽的旋律泻出。

白梓歆灵活的手指敲击着键盘，诠释着那条灵动的主旋律——随着这首开场曲前奏的奏响，大家都屏息着等待主角的登场。

相比于林堇，其他三位和音都显得经验老道——由于第一段是杨菲自己的solo，他们此时显然已经等同于台下的观众一般，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即将升起的升降台的方向，脸上满含着期待。

如果不是面前有话筒的话，估计他们就要跟着一起尖叫了。

71.出位

杨菲出场的一瞬间，观众的呐喊声几乎淹没了乐队的旋律。好在这个场景早已见怪不怪，编曲的时候白梓歆还特意为他在此处留了空白。

及地的红色长袍缀着繁复的金线，打底的低V领，挺括的黑色阔腿裤，赤着双脚站在舞台上的杨菲，那投入的着迷的神情，和在结识的肌肉上不知道涂抹了什么而闪闪发亮的胸膛，就像是一个发光体一般引发人的疯狂。

林堇呆呆地看了半晌，杨菲的保密工作一流，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完全没机会提前看到演唱会上的造型。这下一见，果然震撼。

嘴角抽动了一下——看起来，服装设计师他应该认识才对。

对于现场的演唱来说，这一段为了观众的欢呼而做出的留白，简直已经炫耀到了奢侈的地步。

没有音乐，也没有演唱。那个王者睥睨般站高处俯瞰，享受着属于他一个人的狂热崇拜。

终于，大屏幕上的人闭起双眼，执起话筒放至嘴边，浅浅地酝酿了一番。像是进行过完美的训练一般，沸腾的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等待他的开口，等待膜拜他令人窒息的歌声。

“五十秒。”身边唱和音的男生低声报出了一个数字。

五十秒的掌声和欢呼声，足以令人窒息。那是用多少的努力和天分付出而得到的奖赏，说出来，是令人眼红而又自叹弗如的。

当然，如果台上的他愿意，这个数字还可以更多。

如果说林堇的声线是清亮而澄澈的，那么杨菲的声线则带有一点点沧桑的沙哑，从而显得更具有磁性。即使是之前在屏幕上看过他无数次的表演的观众，到了这一刻，双脚踏足于体育馆的地板上的时候，也会同样被他那来自于面对面的性感声线所折服。连脚下地板的共振，都足以令人迷醉而倾倒。

庞大的音乐声响，带来的是从内而外的震撼。这样被激情包裹着的时刻，是只有在现场才能感受到的，独一无二的触觉。

一连几首的慢歌串烧作为暖场，本身就处于春节期间的观众热情立时涨到了最高潮。林堇认真地注视着眼前谱台上繁复的曲谱，同时还要兼顾着耳机里送回的伴奏和不远处白梓歆的指挥手势——这样的忙碌令他暂且忘记了能够参与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演出中应有的兴奋，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表演之中。

一曲终了。

白梓歆抬起手举至身侧拇指和食指相触在空中划出一道线来。

“多谢梓歆。”杨菲撩了一下拖地的大衣衣摆，伸手向白梓歆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转而面向台下的万人，“下面……我有点热。好像，该换衣服了？”

歌迷们豪迈的喊声令在整理乐谱的白梓歆也不禁摇了摇头。

林堇望着他有趣的反应忍不住笑出来，又立刻掩饰般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谱台。

“这次演唱会，我特别准备了很多漂亮的衣服……我知道你们一定想看啦。”几个一身黑的工作人员上前帮助杨菲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换衣服的间隙他仍然执着话筒和观众调笑，大衣一离开身体，大屏幕上打出的杨菲的特写引发了另一阵兴奋的尖叫。

那件打底衣——不但是超低V领，也同样有着露背的设计。屏幕上裸露的背影一晃，便又回到了他的正面特写。

“你们好色。”杨菲抬起右臂配合着工作人员伸进递上台来的蓝色缀满了两片的小西装上衣，一面发出似嗔似怒的抱怨。

视线被挡，却在耳机里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的林堇轻咳了一下——这个人，还真……率真。身边的和音Jacky显然已经手舞足蹈起来。

“好啦，接下来，是一组，我自己很喜欢的歌，希望大家喜欢。”

从这一点看来，杨菲特别擅长调动观众的情绪。一个可有可无的情节，却在他的演绎下，让现场的温度显然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下面的一组曲目经由杨菲洒脱大气的演绎，配以恢弘的弦乐，立时显得端庄而震慑人心。待到观众的情绪随着曲子而变得渐渐平静了的时候，杨菲又以一支快歌来重新调动起人们的情绪。

这样的演出安排，无疑是丰富的经验累积。白梓歆同时兼顾着自己的钢琴演奏部分和弦乐队的指挥工作，却忙而不乱，和台上的劲爆相比，动作优雅得令人迷醉。林堇也渐渐地放松了神经，随着音乐慢慢的摆动身体——耳机里偶尔传来白梓歆略显低沉的声音指令，现场杨菲即兴发挥时偶尔会跳过一两个小节或是拍节不合，这样的临时变动全靠白梓歆在台下的到位指挥。明明是一不小心就会造成事故的关键，因为有了白梓歆的协调，令林堇感到了更加的心安。

“好啦，唱了这么久，不如有请我们今晚的音乐总监，白梓歆先生来介绍一下今晚的阵容。各位，我们一会儿见！”

结束了一只快歌，杨菲将接下来的节目交给了乐队池里的诸位，台上的灯光渐暗，杨菲已随着升降台回到后台去休整换装。

按照事先排演好的步骤，接下来的时间，是由弦乐团，电声乐队的吉他、贝斯、架子鼓、键盘，和声，以及钢琴分别表演一段solo算作介绍，也算是给杨菲留出中场休息的时间。

追光灯按着表演的顺序打在演奏者的身上，三四分钟后，随着白梓歆的手指在琴键上重重的一落，台上的灯光骤暗，整个体育场，只留下场下几万名观众发出的声响。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主角的再次回归。

黑暗中，只余下乐队池中每一架谱台上照明用的微弱灯光。林堇隐约看到一个黑影迅速地像钢琴的方向移动，却碍于有限的光线看不真切。

突然，鼓手举起鼓槌动作潇洒地敲击一下，伴随着台上的聚光灯一闪。渐渐的，敲击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台下也慢慢形成了一种默契，观众们开始伴随着节奏鼓起掌来，直到耀眼的灯光闪成一片，像极了万众瞩目下四面八方交叠不休的闪光灯。

忐忑地扫视了一遍眼前的rundown，林堇心里也在阴阴期待着接下来的表演——是一首快歌，歌词，有那么一点特别。

激烈的节奏过后，一切又重归寂静，不过没等几秒，杨菲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否想拥有这一吻。

——倾国倾城，令你风靡。

故意放低的魅惑的声音，随着一注倾斜下来的淡白色灯光，杨菲一身白色衣裤赫然撑坐在高出舞台少许的黑色钢琴之上。手举过头顶执着话筒，沉醉般地向后仰着头，露出美丽的颈部弧线。

一黑一白的对比所产生的震撼效果，此时已经远非语言所能描述的美好。这样一个精灵般的尤物，很难让人相信，他已经是接近不惑之年。只凭着一张素雅的面容，杨菲永远知道如何呈现出自己最完美的自己。不过是一件看似随意地扣了几颗扣子，散开了衣摆的白色衬衣，看似平淡的装扮，却能够演绎出其他人即使借助浓妆盛装也无法企及的复杂气质——安静的忧郁，或是诱惑的性感。

——我若不堪绝世风华你们为何拜下

——你心中又有哪个他可称艳绝天下

即使这支歌在推出之时就已经名噪一时，唱片里那很有些刻意的炫耀浮夸的歌词字眼也足以吸引人的眼球，但林堇从来没有像这刻一样确定过，这样的一只歌词，赋予杨菲，是有多么的贴切。

歌者与歌，从来都是相互赋予生命的关系。

只是……难为白老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镇定自若地演奏，没出错音。

钢琴上的杨菲蜷起双腿，慢慢跪起身，以右手撑住身体，向着白梓歆的方向挪了一些，蛊惑的节奏仍在持续，琴上姿态妖娆的歌者和键盘前神色专注的演奏者的影响同时投射在大屏幕上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副对比强烈的画面。

若是坐在台下，林堇也许此时会跟随者其他人一起为这样的表演所折服欢呼——但，此时站在不远处的他仍是忍不住默默地为白梓歆捏了一把汗。

紧盯着眼前的曲谱等到杨菲唱完最后一句歌词，紧接着是澎湃的结尾旋律。林堇松了口气，伸手去翻眼前的谱子，却被一阵盖过了耳机里所有声音的惊呼引得抬头一探究竟。

眼前的画面，定格在钢琴上的那个人勾起白梓歆的下颌，倾身吻上的一幕。

林堇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听到台上似乎有人提到他。

“喂，杨菲在说你啊。”Jacky捅了捅身边神游的人，林堇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他他怎么能这样占白老师便宜啊！！！

“这次演唱会，我要多谢一个朋友。”杨菲理了理刚刚弄得有些凌乱的衣领，一边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继续着演出，“帮了我很大的忙，多谢林堇！”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林堇木然地抬头想要一探究竟。

“不如，上来我们一起合作一首吧，阿堇？”追光灯随着杨菲的脚步停在林堇正前方的舞台上，灯光照亮了林堇的四周，“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72.尴尬

大概从刚刚和白梓歆的互动至今，所有的环节都没有出现在之前说好的节目程序里。林堇呆呆地望着眼前杨菲冲他伸出的手，还在犹豫要不要心甘情愿地踏进这个陷阱里。

感觉很奇怪。

虽然他能理解为了舞台效果，又加上杨菲是那么一个百无禁忌的歌手，无论刚刚那个吻是借位还是真实的，其实都不必太在意。

单纯就刚刚的表演来说，作为艺人，杨菲的表演可谓完美，他并不会吝惜赞美……其实他还是有点在意的。

可眼前是那样美好的两个人——他连吃味都觉得不应该。

真的不是他不在乎白老师，而是……他太贪心于大饱眼福这件事了。

感觉到被人推了出去，拉住杨菲的手借力跳上台之后，林堇还是一副反应迟钝的模样。

“说起来，认识林堇有挺多年了。”杨菲退开一步，面向观众解释道，“差不多从他一出道吧……你的第一张专辑我就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