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的？”被灯光一打，林堇也终于开始恢复了些状态，“真荣幸……所以你当时听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那个时候……”杨菲沉吟了一会儿，站在他侧面的临近能够清楚地看到下他汗湿的鬓角在灯光下反射着特别的光芒，“……我一直以为那些歌是温伦唱的。”

台下响起一片哄笑声，似乎是颇有同感。

“不过说真的，我一直很看好林堇。”敛了笑，杨菲颇为正式地面对向他，“我觉得，这个年轻人，其实有成为一个巨星的潜质的。”

“多谢多谢……”林堇冲着他鞠了几躬，“幸好你没有拿这事下注，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赔。”

“陪？”杨菲故意重读了一下，“我逛夜市从来不用人陪。”

一句话，竟是令人回想起了几年前那些报刊上几乎闹得满城风雨的有着夜色掩饰的偷拍照——那些林堇和温伦相携走在街上的影像。

林堇尴尬地站在原地，饶是他因由做主持人训练出的临场反应能力再强，此时也真的不知道该往下接什么话才合适，只好勉强地维系住笑容。

不是没有注意到林堇求助般的笑容，杨菲终于像是玩够了一般漾起一个干净到令人发指的笑容。

“咦？那边的记者朋友好像很高兴啊？不过我劝你们，回去最好不要乱写什么‘杨菲与谁谁谁举动暧昧疑关系非常’之类很有卖点的新闻——一定要配上照片才行！”

听那个人嘻嘻哈哈地念出当年令他噩梦连连的语句，林堇心里猛然颤动了一下——这个人，是在暗自为自己辩白。

大概在场的记者也都听懂了杨菲的言下之意——即使是能拍到照片，也并不能代表什么。其实私下间，他们谈起当年的事件，稍稍了解内情的人也不免为林堇这个几方斗争下的牺牲品感到些许同情。

只是，由杨菲这样级别的人出面为林堇说话，想起来也很值得深思。

两个之前接触少得可怜的人忽然之间一起跳过辣舞又一同出现在一个舞台上，连以消息灵通着称的娱记们都深感一种迫切地想了解事情内幕而不得的心痒。

“还是先唱歌吧。”林堇注意到白梓歆悄悄看了眼表的动作，将话题一句带过，“不过你之前排练的时候都没告诉我还有这个环节，都不知道唱什么好。”

“问问白老师咯，看看他还记得什么……”杨菲举着话筒行至钢琴边蹲下身，“唱阿堇的歌吧，这回真的是即兴的……《许愿》可以吗？”

白梓歆点点头，表示他记得曲谱。

演唱的时候林堇状态很好，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动人。观众很给面子地给了林堇不少的掌声，甚至令他也颇觉受宠若惊。但等到杨菲开口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个人的妖孽震慑到了——

明明是那么深情的一首情歌，怎么就被唱出了……带有些许颓废的无奈的感觉？一首歌唱过了上百遍，林堇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特别的演绎。

告别了现场观众，在掌声中回到乐队池中原本的位置，刚一站定，便听到杨菲在台上继续着充满了热情的演说。

“接下来……女士们先生们，请你们以最大的热情，欢迎，我的特别嘉宾——温伦先生！”

当那个人从台底升上来的时候，林堇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三年，没有在现场看过他的演出。

作为歌者，他仍旧那么完美。虽然声线不可避免地有了变化，带了些许大概可以称之为“苍老”的印记，脸上的皱纹也有所增加，却丝毫无损于他整个人在舞台上所散发出的魅力。再一次听他演唱，更多的，还是深藏在心底的一声唏嘘吧。再多的感情倒也没有了，现在能够占满他的身心的，早已换了一个人。

有时候林堇自己也会怀疑，这世上到底存不存在天长地久的感情。曾经那么爱，那么伤，到头来，自己也变了心。

也许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结果，那么疼痛的过去，换来的，大概可以叫做是成长。

观众对于温伦的热情可谓宠溺……或许还有嘘声？音响师不得不再次调高了舞台上众人耳反中的音量，但仍有一段伴奏几乎被人声盖了过去。温伦这般地受欢迎，令白梓歆也有些棘手于眼前最大的问题——要如何在听不清楚的情况下指挥着乐队各个部分恰当地加入整个旋律，他只能够凭借着之前的排练留下来的印象勉强行之。

这个曾经见证过几百名歌手举行的演唱会的体育馆，也大概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火爆过了。很有些历史的建筑令林堇不禁担心今晚沸腾的人声会不会对它造成什么人为的损坏。在场的记者们无不雀跃着，为稿件的内容太过丰富超出了版面限制而喜忧参半。能将一场近四个小时的表演完成得如此丰富多彩，大概除了杨菲，也没有更多的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相比于身边其他人见到温伦时的手舞足蹈，林堇在台下始终平静。他看到温伦的神色，依旧能够隐约地察觉出对方的心情不佳。那些笑容明显都只是做戏罢了。

今晚杨菲确实做了很多……足以令温伦翻脸的事情。可他依然这样强笑着为杨菲站台撑场，要么就是温伦完全不介意之前对方的行为，要么——

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了。

杨菲的后台很硬，可温伦也不是孤军作战，这两个人……

林堇的疑惑一直持续到杨菲谢幕，完成了第一晚的演出。台上炫目的灯光暗了下来，前一刻还震得咚咚作响的地板此刻恢复了平静。林堇叹了口气，收拾好眼前的乐谱，望了一眼不远处被围在乐队成员中央在做着当晚演出总结的白梓歆。

林堇寻了个音响坐在人群外围，默默地听着传出来的白梓歆一如既往的平稳声线。记得他曾经说过，自己很享受这样的能够处于众人面前，又不至于直面观众的表演。

“林堇你先走吧，我还需要一会儿。”单独留下了几个人，人群渐渐散去，大家都在井井有条地收拾着自己的乐器，白梓歆看到了人群外的他。

“哦。”顺从地点点头，收拾好乐谱，林堇直接从体育馆的通道离开去了停车场。

坐在车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和白老师一起过来的这件事，满心留下的都是狂欢后的疲惫。将车开到了体育馆侧门，熄了火，他不知道白梓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手机他此时不会带在身上，而自己也不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和他表现得那么亲密。

地下的恋情维系起来总是要辛苦一些，但，只要双方都愿意坚持，还是有希望的吧。

打开广播——已经到了深夜的情感节目时间。不同的主持人用着相差无几的音色念着形形色色却又大同小异的情殇。

在这样一个夜晚还真是……应景。

直听到快要睡着，被突如其来的广告惊醒，睁开眼，杨菲搂着白梓歆的肩言笑晏晏地送他走出通道。敛了眸，林堇下了车上前接过白梓歆臂弯里夹着的厚厚一个文件盒的谱子拿回到车上，身后的两人仍就气氛愉悦。

“今晚辛苦你了。”

他听到杨菲这么说。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话。林堇的近视开夜车视力多少受限，只是一味认真地观察着路面。而白梓歆，不知道是不是一晚的演出耗费的精力过大，便也维系着静默。沉默的车厢里，只余下夜间广播的女主持用悠悠的语气介绍着一些极具年代感的抒情老歌。

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林堇将窗户打开了一个缝，冷风立时灌进来，吹得他立即关上了窗。

这样的气氛，再继续下去，真就可以称作尴尬了。

“那个……明天有什么变化么？”

试探着问了一句，林堇并不期盼着能够得到回应。

“想了这么久，你就想说这个？”

白梓歆闭着眼向后靠在座位上，淡淡地启唇。



73.兄妹

“借、住？”林菀颐重复了一遍，显然有些怀疑。

“嗯……朋友的房子。”林堇挠挠头，“累了吧？喝点什么？”

“都行啦。”

朋友？菀颐环视了一下四周——还真是很好的朋友呢。

“哥，你有时间就回去看看吧，家里想你都想疯了。”站在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林堇身后，菀颐打量着他，继而从身后抱住显得滋润了不少的哥哥，“你好狠的心。”

林堇全身一震，动作僵硬地转过身：“你……台词错了吧？”

林菀颐依旧抱着他不撒手：“你什么时候愿意回去探望一下你年迈的双亲？”

林堇僵着脸瞪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我回去，爸妈还不如现在。”

“不就是喜欢……至于么。”菀颐小声嘟囔，其实爸妈早就原谅你了，是你不愿意原谅自己。

“先别说这些了。”林堇扶额，有个妹妹还真是麻烦，“打算在这里住几天？有什么打算？”

“一周。没有。”菀颐回答地理直气壮，“我就是想和你多待几天。”

说完又搂紧了他：“哥！我们都三年没见了！”

他都快忘了，这个妹妹撒起娇来能有这么要命……

林堇叹了口气：“先休息？”

“不用，你陪我去逛街吧？”菀颐两眼放光。

林堇哆嗦了一下：“你不是说……没计划？”

“逛街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嘛！不要拒绝你久别的妹妹这小小的要求好不好……”

举手投降。

一路上车里无比热闹。

“哥，我想去吃甜品。”

“好。”

“听说现在商场在大减价？”

“……可能吧。”

“我还想去看海……”

“……”

林堇再次确定这个妹妹绝对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来和自己来增进感情的。

“啊！杨菲的演唱会？”指着车窗外路边的巨幅海报喊起来，贴在车窗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而且是……今晚也有？啊啊啊啊！哥——”

车轮一偏，林堇连忙扶正方向盘。

“哥你有没有票啊？”

“……没有。”身为演唱会“前”工作人员，自然是不需要去台前占一个座位的。

“那怎么办——现在还买得到票吗？要不……去门口碰碰黄牛？”

咳。

林堇这才意识到，菀颐是喜欢杨菲的。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当时兄妹两人各自坚守着自己的偶像一度没少打唇枪舌仗。

清了下嗓子：“小孩子还是别去了，不合适。”

“你才小孩子呢。”菀颐不满地控诉，“当年你就阻拦我，现在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演唱会，还是逛街？”林堇笑眯眯地甩出一个选择题。

“都要。”林菀颐毫不退让。

……

林堇必须承认，所有踩着高跟在商场的光滑地面上健步如飞一走就是几个小时的女人都是神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这样的女神在商场拉练结束后只需要稍事休息就又缠着他奔去体育馆……

“你体力怎么这么差？”菀颐很是嫌弃地瞥了眼身边一脸倦意的哥哥。

“……你哥老了。”林堇将手里的杯子扔进垃圾箱。

“可不是，都没人认出你来。”菀颐指着他的棒球帽笑开，“幸好你不是偶像派。”

其实有个妹妹不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

当林堇臂弯里挎着一个年轻女孩出现在后台的时候，破天荒地，本该忙碌的来来去去的人们都禁不住下意识地投来疑惑又惊奇的目光。

菀颐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四周，后台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一路还不忘时不时的小声和林堇打听。在旁人看来，两人亲密地咬耳朵的样子就更加令人侧目。

——林堇，有女朋友了？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林堇只好一直低着头，尴尬地躲避着四围X光一般的瞩目，一遍心里暗暗嘀咕……他一定能猜到这些人现在正在想什么。

遥遥听见白老师温文的声音，林堇像是大赦一般拉着妹妹冲了过去。

“阿堇，今晚过来了？”白梓歆的眼神从菀颐脸上掠过。

“嗯……我带我妹过来看一眼，她喜欢杨菲。”眼神闪烁，林堇颇有些做贼的感觉，“哦对了，介绍一下，我妹妹。”

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了一下，到了介绍白梓歆的时候却卡了壳。

面对着妹妹灼灼的目光，想着早晚要经历这一关，林堇终于咽了下口水：“白老师，这场演唱会的音乐监制，还有，同时，也是，我的……房东。”

偷偷看了眼白梓歆的脸色——好像一切如常。

“林小姐，”白梓歆有礼地伸出手，“愿你喜欢今晚的表演。”

“谢谢您。”林菀颐同样拿出最完美的笑容，“也多谢您对我哥哥的照顾。”

林堇站在一边白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真肉麻。

告别了忙于准备工作的白梓歆，转身没走几步，菀颐便一脸兴奋地扑在他身上：“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白梓歆……好像上期《Poly》杂志有他的专访耶。老哥他真的是你房东吗？那就是说……”

“我是不是……还能再见到他！”

林堇越来越觉得，把这样一个外貌协会的成员带到后台是个错误。

“……麻烦你，我不想被人赶出去。”

“那我能不能见到杨菲本人呢？我要去给他买束花！”二十多岁的菀颐一旦回到过去做追星族的状态似乎一点也不含糊。

抬眼看了看过道里摆满了的各式花篮：“不如去搬一盆仙人掌。”

“我知道你嫉妒。”菀颐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心脏的位置，“不过没事，咱们还年轻，一切皆有可能嘛。哈哈。”

林堇第一百次叮嘱自己闭嘴。

“杨菲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脸上有什么变化啊？”完场后的林菀颐依旧激动地喋喋不休，“我都老了他居然还是老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他的手好软啊，皮肤好好啊啊啊啊啊我不淡定了！”

“……菀颐你不累吗？”被轰下了驾驶位的林堇想合眼又被吵得不得安宁，弄得心情无比焦躁，听一个女孩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别的男人，而且一说就是几个小时。

这感觉真奇妙。

“这样的男人……呜……”握着方向盘，菀颐依旧沉浸于刚刚的劲爆中不能自拔，“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起他啊？哥你知道点内幕不？”

终于听到了一个有价值的问题，林堇思考了一下这个严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