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还要慢慢来。
白长博犹如丛林中的猎手,他微微地勾着嘴角,尽情地享受着猎捕的快意。
青年在便利店的书报架上摆好今天刚到的刊物,眼角的余光瞥见每一份报上的大头条时,青年不自觉地将目光多做停留。
“苏陌,帮我把这些货摆上去。”店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陌闻声就别过眼去,他抱起了柜台上的一箱东西,另一只手抓着货物单号。
他的生活依然很简单,似乎并没有因为白长博的出现而带来太大的变化。而自从那一日之后,白长博也没有再在他眼前出现过,就是隔三岔五就有人送来东西,从刚开始的吃穿用品到后来的顶级猫罐头都有,几乎是一应俱全。
苏陌把东西全打包进了箱子里,准备等离开之前一次性地物流回去。毕竟东西不是他的,他不好随便处置。
午休的时候,青年吃完了盒饭,静静地叼着烟。
——我没要你现在就答应。
男人用着他所不熟悉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轻道。
——我可以等。
他似乎从没了解过白长博这个人。青年合上双眼,像是颇为享受地哼出了烟。
说实话,过去的白长博之余他,是一束遥不可及的光芒。以前就算那个男人愿意看看他,与他随意说上一两句,他就能乐癫癫地过上好几天。
他心底一直都当那个男人是他唯一的亲人,不管白长博待他如何。
苏陌静静地牵了牵嘴角,有些自嘲地微笑。
当初,他真的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也没想过白长博会回来找他。
也许,过一段时间,白长博就会想明白了、就会知道了——他还是那个讨人嫌的混帐逆子,没有半点的用处,根本就不屑一顾。
白长博对他的执着,缘于那半年的朝夕相处,这样的情感薄弱得恍如错觉,随时都有清醒的可能。
苏陌自认自己的心还是肉做的,以前满腔热血还有本钱经得起敲打,现在他恨不得把它给掏出来,埋到没人知道的地方,紧紧地藏起来。
“苏陌,这个月晚上我有些事情,能不能先跟我调班?下次请你吃饭。”
背后的男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苏陌回过头,掐灭了烟头,淡笑说:“不用了,我跟你换。”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儿。
“好兄弟容易说话,这份恩情先记着了。”
苏陌拍拍裤子站了起来,他突然开口问:“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靠海的?”苏陌看着工作上的前辈,笑笑问:“小村子也行。”
“你打算要去玩么?”前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挠挠头:“你要是问我哪里有山有水有骆驼我还知道地方,海边嘛……”
“不用紧,那我自己上网搜搜。”青年回头道:“我现在去看柜台了。”
是夜,床上的两人抵死缠绵,那夹杂着痛苦与欢愉的呻吟从未断过。
男人将身下的青年按在床上,在他的身后用力地抽送。往常男人在床事上都算是温柔多情的,不过今晚不知抽了什么疯似的,就算身下的人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频频地喊疼,后方的凶器还是恶狠狠地顶入,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给捅穿似的。
姚一霖仿若未闻地紧抿着唇,在情动之际,他吸着气仰起脑袋,脑海之中却猛然出现了一个诡谲的画面——他身上被人用子弹打出了十几个血窟窿,鲜红的血液从七窍涌出!
“……!”姚一霖在释放的那一刻忽然抽出身来。
青年瘫在床上动也不动,只余下虚弱的喘息,腿间早就一片狼藉。
姚一霖在床沿坐着,他烦躁地抬手捂了捂脸,接着就站了起来。
冰冷的水直接从头上浇了下来,姚一霖不怕冻似的站着。他撑开手心,看着那流水在手心里积满,接着流淌而出。
前些天王邵群已经脱离了险境,他没去凑热闹,却也知道私下有留言已经传开来。
谁下的手,业界内但凡对知晓内情的人的都心知肚明。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自从亲眼瞧见王邵群出事之后,姚一霖接连数晚都做了噩梦。
倒也不是真怕了白长博,那个男人冒了这么大的险,对自身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好处。
说实话,这两三年来他干的龌龊事也不少,这双手也不是没占过半点血腥——姚一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陆耀鸿的死是谁一手促成的,他再清楚不过。
再说,为了今天这个位置,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没涉足?
到了悬崖边,岂还能走回头路。
等到姚一霖穿着浴袍踏出浴室,他停在床边,斜眼看了看那趴在床上的青年。
暧昧的灯光照在那光裸的后背上,男人毫无声息地俯下身,手指轻轻地划过背后的线条,慢慢地往上。
他的眸子越发幽深, 指腹移动到了脖子后方,然后转向青年的脸庞。
手背轻轻抚摸着那张侧颜,姚一霖有些鬼使神差地倾上前,在要吻住那红肿的唇瓣时,却又看清了青年的模样儿。
姚一霖倏地打住了动作,他静默地看了看那张脸,接着迅速地转头站起离开。
深夜的道路通行无阻。
姚一霖不断地踩下油门,在黑暗之中奔驰着。他一手撑着下颌,丝毫不顾道路监视器究竟拍下了多少闯红灯和超速的画面。
最近他总是如此,白天的时候还好,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就静不下心来。
就算是怀里搂着人,也只是觉着越来越冷——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姚一霖猛然踩住了刹车,车子一声尖锐的声音。
他紧握着方向盘,在急促地吸了几口气之后,抬头环顾着这条街。这种时候街上的店面都已经歇业,只有不远处的一个小便利店的招牌还亮着。
他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姚一霖蹙了蹙眉,随后重新发动了引擎。在打算倒退的时候,姚一霖抬起眼望向前方——
也许只是巧合,抑或是……他潜意识下的行为。
青年从店里走了出来,把搁在外头的广告版抬了进去。夜晚的时候温度很低,他就穿了一件绿色制服,风刮起来的时候,他似乎瑟缩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有些挡住了眼。
姚一霖静静地直视前方,两手不自觉地收紧。
苏陌很勤快地拖着地,晚上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守着,连客人都很少。
他在后头听见了自动门开启时的音乐,忙往外喊了一声“欢迎光临”,接着先把清洁用具搁到了柜子旁边,然后快步走到柜台前守着。
前头的来客背对着他,货架挡住了那人的背影,不过就算远远看一眼,也能隐约觉得这人长得不错。
苏陌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就把目光转到旁边的关东煮上。他用钳子翻了翻,默默地心想着这一大锅估计是要扔掉了……
这时候,柜台前站了个人。
苏陌习惯性地低着脑袋,拿起柜台上的一条薄荷口香糖,用读码器读了一下价钱。
“您好,一共是两块八。”
就在这时候,青年抬起了眼,看着前头。
眼前这西装革履的男人沉默地望着他,脸上是一贯淡漠的表情,那双瞳孔之中却清楚地映出了苏陌的影子。
“……”苏陌慢慢地站直了,他有些瞠目结舌,心底升起一股没由来的慌。
姚一霖先低下眼,从钱包里翻了翻,好容易抽出了一张十元。苏陌抿唇将纸钞接了过去,安安静静地找着零钱。
“你长得跟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陌头也没抬,只是有些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他快速地把抽出几个铜板,连同小钞一起交给跟前的男人,“先生,这是您的找零。”
姚一霖瞅着他一阵,才伸手动作缓慢地把青年退到眼前的零钱收了回去。
“我不吃口香糖。”男人的声音像是有些远:“这是他爱吃的,我给他买了一大把放在家里,一直没吃完。”
“……”
姚一霖看着眼前垂着脑袋的青年,目光近乎贪婪,他勾着唇,眼中并无笑意:“给你罢,反正留着也是扔了。”
青年并不说话,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摇了摇头。接着不等男人再说下去,他便又往后方走了过去。
“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姚一霖站在原处,语气有些冰冷。
苏陌拿着拖把搅了搅,没再回过头。
等到换班的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苏陌交待了一些事情,把垃圾都倒了之后,才换下那一身工作制服。
凌晨是一天里温度最低的时候,青年穿了一件棉衣,两手藏进了衣兜里头使劲儿地摩拳擦掌。他一如往常地走在人行道上,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异样,仿佛刚才他并没有碰上那一个人。
薄雾之中,在青年走经一辆轿车的时候,车门霍然打开来,一股凶狠的力道将他自己给拉扯进了后车座。
门砰地合上,苏陌还来不及挣扎,就让那压在身上的男人拽住了领子。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苏陌支起身子,仰头瞧着上方。姚一霖的面孔在眼前放大,古龙水浓烈的味儿让他有股反胃的感觉。苏陌像是有些呼吸困难地吸了吸气,接着侧头别过眼。
一个简单的拒绝激怒了男人。
他陡地凑上前,带着浓浓的惩戒意味,拽住了苏陌后脑的发丝,凶狠地咬住了那微张的唇。
第十九章
静谧的卧室内,女子自天亮之前便坐于镜前,她双目无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手指僵硬地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只艳红的口红。
她抬起纤细的手,稍稍地向前,将口红涂抹在对面镜前映照出那憔悴影子上。
“夫人、夫人。”
门口传来了有些战兢的叩门声,陆馨芸恍若未闻似的,她魔魔怔怔将手里的口红用力抹在镜前的倒影上。
“姑爷说过会儿回来……”门外的菲佣操着古怪的中文,小心翼翼地说道。
陆馨芸手一抖,口红陡然断了一截。
她目光恍惚地左右看了看,最后回过神似地腾地站了起来,先是瞧了眼此刻的装扮,然后快速地走到衣柜前面,打开来将里头的裙装美衣一件件扔了出来。
“露西——!我那件白色的裙子呢?露西,快点!”
陆馨芸不断地拿起床上的衣服搭在身上比了比,脸上扬着的笑容,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
男人甫一踏进门,就瞧见了在楼梯上正欲走下的陆馨芸。
饶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出男人此刻眼神阴郁——公司里各个部门的干部在刚遭到一轮的炮击轰炸,现在男人周身依然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在对上姚一霖那双冷眸的时候,陆馨芸强压下内心的躁动,她硬是堆起优雅的笑容,身姿嫋娜地从楼上款款下来。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回来?你……”走到男人跟前的时候,陆馨芸的声音霍然打住。
她抬眼瞅着姚一霖破了的嘴角,上头的血迹已经凝固结痂。
陆馨芸脸色微变,心疼地失声道:“这……这谁打的?哪个不长眼的!”
姚一霖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他侧了侧脸,避过了那试图摸近脸庞的手,接着便从旁打算越过女子。
陆馨芸反应及时地挡在了姚一霖眼前,她纵使有千万疑问,也因为母亲的劝念而强制压下——男人有哪个不好玩,更何况是姚一霖这样出色的,她只要扮演好贤妻良母的角色,就不怕她的男人不回来。
想到此处,陆馨芸再次勉强地扬起笑容,她仰着头对男人有些讨好地说:“你还没吃吧?我已经叫厨子去准备,过会儿就能开饭了,都、都是你爱吃的……”
姚一霖抬了抬手,强硬地拒绝了陆馨芸放在他手臂上的玉手,语气冷漠地道:“不用忙了,我拿点东西就走。”
在推搡的时候,他稍微使了一下劲儿,就把陆馨芸往旁边推开去。
陆馨芸呆呆怔怔地站着,她由后方看着男人迅速上楼的背影,嘶声地轻喊着:“一霖、姚一霖!”
姚一霖果真就跟他所说的一眼,只是去书房拿了一些公司的文件,他翻了翻几个文件夹,然后重新锁上了柜子,回过身走了出去。
但是在他拐过走廊下楼之前,背后突然有双手臂环住了他,阻止他前进。
陆馨芸的脸紧贴着男人的背部,脸上是近乎扭曲的笑容:“妈前几天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抱抱孙子……”
女子过去从未像今天这样放下身段,她豁出去似的道:“一霖……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么?我们结婚三年了,是时候有、有孩子了,对不对?”
只要有了孩子,也许……也许姚一霖就会回心转意了。毕竟只有她,才能给姚一霖一个正常的家庭,就算这个男人再怎么无情,也不能不回到这里。
“呵。”
一声嗤笑轻易地击碎了陆馨芸建筑的美梦。
“馨芸,你难道忘了我是基于什么目的,才跟你走在一起的?”姚一霖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我从来就没有欺骗你。当初也说好了,婚后我们俩互相不干涉对方的事情,你还要我提醒你多少遍?”
陆馨芸只觉得周身冰冷,她两手逐渐垂下,有些抖颤地开口问道:“我……你难道对我,就没有半点的感情?!”
眼前的男人慢慢地回过身,他看着这有些神经兮兮的女人,冷漠的眼神已经言明一切。
“你……!”陆馨芸霍地激动起来,她抬起双手,凌乱地捶打着这男人:“你这样对我!这样对我!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为什么这样折磨我!你为什么——!!”
姚一霖抓住了女子不断挥动的双手,他低头怒视着陆馨芸,咬牙道:“我告诉你,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试问有哪个男人会爱上一个恶毒、诡计多端的女人?我就直说罢,你要么就乖乖做你的少奶奶,这么想要孩子就去找其他的男人,要么……”
姚一霖冷笑了一声,“等着坐你这位置的人,多的是。”
男人说罢便放开了手,不顾颓然坐倒在地上的女子,直接转过身踩下阶梯。
“姚一霖!你就为了一个男的这样对我!我那样做有错么!有错么!”
“你竟然这样对我——姚一霖,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你后悔!!”
陆家大宅里充斥着女子尖锐的哭喊声。
车子在公路上快速行驶,男人不断地踩油门超车,车内的照后镜清晰地映出他冷峻的神色。
当前面的车子明显减速的时候,姚一霖低咒了一声,也跟着忙了下来。前方的交警已经注意到了他,招招手让前方的车子先过去之后,抱手等着那超速的轿车上来。
驾驶座的黑色车窗缓缓地落下,交警人员走了过来,“先生,麻烦您先出示一下驾照,还有配合警方做酒测。”
车内的男人斜眼瞧着人,牵着嘴角冷笑一声,问道:“你在哪一个署做事的?”
交警撇撇嘴,低头就要开罚单。
姚一霖冷冷地挑眉,拿出了手机。
“喂,是张局长?哦,没什么事儿,只是我刚好在赶时间,被你们那里的人拦住了,编号什么——?”
男人拉长了一个音,那交警人员正在书写的手稍稍停滞,后方的带队队长注意到了这里,赶紧快步走了过来,忙把人给轰走之后,低头对姚一霖赔了一副笑脸。
姚一霖一记冷眼,接着便又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