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七里
七里  发于:201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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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生做事不小心,惊到大小姐……”

甘春见都是觉得先老实承认比较好,周先生举手叫他别说下去。

他两个从房里出来,怕吵到睡着的一班人一起躲进厨房,周先生煮了一壶咖啡切开两片面包几片火腿,给甘春见也端上一份,对面坐下吃早餐。

“都是自己煮得咖啡香,快点饮啦。”

甘春见搓搓脸,笑:“我都是钟意饮奶茶多点。”

“你一直都同人不一样,这么不给面。”周先生也笑,笑着笑着叹口气:“龙头棒一日在我手里,大佬佰一日都不死心。今次你们都做得好好,如果不是你同路生救返我个女,我都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或者同那班老人家讲不再争做下一届龙头,都未必。”

“周先生,几时有结果?”

周先生摇摇头,都不知那几个老人家打什么主意,还有前一任龙头个仔蒋贵义刚刚出来说要争龙头做,搞到帮派四分五裂大混战,不知几时才能安安稳稳有个结果。

“阿甘,你都看紧点路生。”

“我嘱咐过他别再惹事。”

“不是。”周先生放下咖啡杯,好认真跟他说:“别给他出事。”

甘春见心跳漏过一拍,脑袋里全是路生个样,晃一下晃一下,抹都抹不去。

路生都是平日的一身衫,短袖仔裤腰上一条围裙,一只手吊在胸前,一手拿着水壶同客人倒茶,滚水稳稳的落进杯里。

这桌客人是两个学生妹,不看餐单专门看他的脸,表情都好似裂口笑的猫一样。

“两杯热奶茶,一个菠萝包!”

“收到!”

邻桌有人叫餐,路生立刻放下水壶转身去厨房落单,不给她们看下去。

身后忽然一声尖利的刹车响,路生回头看,铺头外面停住一架黑色面包车。车门拽开一半,没人落来,嗖嗖丢出来几颗啤酒瓶,砸烂铺头窗户直飞进来,碰到桌角墙面爆碎开,玻璃渣飞溅还有一阵白烟汩汩冒,烧出一股恶臭。

“镪水啊——”

有客人好凄厉的叫,被烧到的人大声哭起来,门外还在不停丢瓶子进来,里面的客人想要跑跑不出去,一面蹿起身一面挤成堆乱到好似一锅粥。

“走开!走后面去!”

路生一只手把人统统扒开,一路挤到铺头门口,门窗都已经打烂完了,烟熏到眼睛痛,他扯开围裙捂住口鼻低头就往外冲。

“路生!路生!”

叔公哑着喉咙在后面喊他,一边喊一边咳。

路生冲出路面,黑面包早早就关门开车转过街弯,拔脚要追,眼角发现马路对面停一辆轿车,落一半窗,有个人趴在车窗上同他笑,眼镜闪闪的映着光,伸手招一招,手指上的戒指一并闪起来。

“大佬佰!”

路生吼一声,想都没想即刻冲过对面。

陈宗佰的车跟着就发出去,路生伸手没有捞到,伸脚踢只擦过一点,激到甩开手臂上吊着的绷带一路狂奔在后面追。车子偏偏都没提速,不远不近吊在前面引他追一样。陈宗佰从窗户里探头出来,笑到整张脸贱人样,一边向车后追着的路生挥手讲话。

“靓仔,这么好兴致,追车啊?看着红绿灯,小心小朋友的单车,别撞到过街的阿婆啦……”

“落车!你落车同我打过!”

路生扯起嗓子喊,陈宗佰就不停跟他笑。

奶茶铺头闹到那么乱,已经有警察赶过来,几个巡警进去铺头,还有交通警从街头骑摩托开进来,陈宗佰同路生玩了一阵,都觉得不能再耗下去,挥手说拜拜。

车子跟着拐弯,好快开跑。

路生就跟他没有完,看看大路追不到,转身跳上人行道,从横巷里面插过去抢到路前面堵车。

翻过巷底围墙,落下来到街市上,撞翻了一个阿伯的牛腩锅被指着脊背大骂,跟着从人堆里面一路跑到头,跳着下去几十级台阶,猛冲到大路路边。

“陈宗佰!”

手里提着从街市上顺来的木棍,看清是那辆车从眼前过,甩手就把棍子砸出去。

司机猛打方向盘,车身被砸凹了一大块跟着斜斜向前冲,差点被后面的车撞到,跌跌撞撞的开出去。路生跟着还想追,打不到他人总是不够劲,一步刚刚迈出去,手臂被人用力拖住。

“路生!”

“阿甘?”

路生回手就要打,拳头差点挨到他鼻子。

“放手啦,大佬佰个人渣砸了我叔公的铺头,淋镪水!客人都被淋到了!我要打到他整张脸开花,打到他知死!”

“先跟我回去看看你叔公怎么样。”

“他在后堂,应该都没事,先让我去打翻大佬佰一班人渣!”

“跟我走。”

路生跃跃欲试的跳脚,甘春见重重的说了一句,看他再不敢顶回来,捉住他不放拖着往回走,一阶一阶的拖上去,到中间拐弯地方拖进去把他摔到墙边。

“打,就知道打,你打什么?你凭什么说是大佬佰做的,有什么证据?”

“他就在铺头对面看着他们做事!我亲眼见到!”

“那你有没有看到陈宗佰亲手拿着镪水瓶往里面扔?你有没有捉住一个砸铺头的人亲耳听到他说是陈宗佰的手下?你有没有办法查出那辆车跟陈宗佰有什么关系,拿出人证物证让警察即刻抓他回去问话?”

甘春见根本不给他回答,一连串的问他问题,路生越听越头大,伸手用力挠。

“……我们是黑社会,讲什么证据啊。”

“我们是社团,社团也有社团的规矩,无凭无据怎么都不能对自己弟兄落手。现在正是社团要换新龙头的时候,周先生不希望我们再惹出事来,不管大佬佰怎么嚣张都还是忍他一阵,不然乱起上来不知要死几多兄弟,听不听懂?知不知道?”

甘春见一边教,路生一边拼命挠头,最后烦到摇摇头干脆把脑子里的东西都晃掉。

“我不知啊,不过阿甘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甘春见拿过他的手,追车砸车下来手臂上纱布都红透了,还有一条血迹慢慢渗出来,看着都痛,他就一副连痛都不知道的蠢样。

“成日只知道打,打成这副惨样,跟我回去包扎了。”

本来想带去医院再检查一下,路生担心他叔公不想多花时间,只好顺道去甘春见的公寓,他的医药箱东西都齐全,大多时候都是给路生用了。

甘春见熟手熟工,先用棉签蘸着药水清洗干净,洒上药粉,跟着成卷纱布一圈圈绕,一层一层的包好。路生撑着一条胳膊侧身坐在他面前,就觉得他包得比护士都细心,缠好久。

甘春见一直都板着脸不出声,盯死在他手臂上,路生好无聊的四处乱看,然后想起来什么就跟他问什么。

“阿甘,那我叔公铺头怎么算?等周先生再当回龙头,是不是就可以打回去了?”

“铺头现在有全发和一班兄弟看着,帮你叔公收拾,过几日都可以营业了。其它你就不要想那么多,更不要跟第二个人乱讲,你只要同我保证这一段日子绝对不跟人打架,不要再惹事。”

“哦。”

“还有事?”

“如果有人打你……我还是要打!”

甘春见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握着一只拳头,两眼水亮亮好认真的表情。

“蠢……”

真是跟他讲什么都没用。

顺嘴骂他,结果骂出一个字就想笑,忍都忍不住的笑起上来。

第4章

全发带着四五个兄弟从早到晚都守在路生叔公铺头,成班人个个凶神恶煞,坐门口都吓到客人不敢进来。虽然这几日就没有什么客,叔公看一眼,再看多一眼,悄悄问路生他们几时走。

路生走去问全发:“发哥,你都没事做?”

“我的事就是帮你看铺喽,甘师爷嘱咐我要看着你别再出事,全手全腿返给他。”

“阿甘去做什么?怎么不叫上我?”

“啊,路生,你叫我都知叫声发哥了,叫甘师爷怎么都改不过口嘞?”

“改什么口?”

“……叫甘哥,算啦,反正你都听不明懒得同你讲,留着逗甘师爷。他就跟着周先生去酒楼饮茶,蒋贵义蒋大少做东,他们斯文人见斯文人,用不到你去打打杀杀啦。”

“蒋贵义都要争龙头做,阿甘一个人跟着周先生,万一出事怎么办?”

路生随手拽下围裙,掉头就往门外走,全发慌慌张张跳起来捉他,路生甩开他手,全发整个人抱住他一条手臂,被他拖出门外拖着在路上走了好几步。

“发哥,你快点放手。”

“路生,你不走得,你走了我怎么同甘师爷交代啊!你要看着我被他搞死吗?”

全发扯起嗓门唱大戏,抱着他哭喊得凄凄切切。他几个小弟跟着追出来,捉着肩膀抱着腰硬是把路生推回铺头里去。

“你别哭啦,哭得这么丑样都不怕丢脸。”

路生扔围裙到全发脸上给他擦,全发团着揉一揉,换脸来笑。

“路生,你是不知道甘师爷有几恐怖,他就只对你好温柔好像老婆仔一样体贴,我们整日被他欺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哭都哭不出啊。”

“阿甘吵起来好凶,几时温柔了?”

“那不就是甘师爷的温柔喽,你几时听过他吵我们?细细声一句就好吓人,你们说是不是?”

全发周围问几个弟兄,大家都好感同身受一样挨个点头,还装模作样的抖抖震。

“哪有这种道理。”

“路生你信我啦,不然你有一日被甘师爷剥皮拆骨都不知怎么死的。”

“乱讲,阿甘不会同我打。饮奶茶啦!”

反正次次都讲不过全发一把口,干脆不跟他说下去,一人面前摆过一杯热奶茶叫他们慢慢喝。

“路生,换支啤酒得不得?真是甜到想呕。”

“没有第二样,你们要守在这里就只有饮奶茶,要不要加多一碗西米露?”

“救命啊!”

这班人帮叔公忙就帮不到,乖乖坐在这里不要饮酒食烟就最好,路生走到后堂去帮手,转过墙角把杯碟放下,跟叔公交代了一声拉开后面窗翻身跳出去,还是要去看一下阿甘。

甘春见陪着周先生去的酒店都不远,现在是非常时期,都不想离开各人势力范围。

路生从街巷穿过去,赶到大门跟前刚刚好看到他们一班人走出来,甘春见跟在周先生身后,对面站着一个黑西装正同他们讲笑。

周先生还是平常一身,灰绿外套,黑灰长裤,四六分的头发,不注意看就跟街边的上班族没差。甘春见穿着就齐整好多,对襟黑衫,方面长眼,斯斯文文样。他们对面那个人一身衫裤皮鞋任谁都看得出是名牌,脸就生得好嫩,圆圆下巴,五官都几敦厚。

周先生同他握手道别,叫他蒋少。

看来这个就是蒋贵义了,果然都是斯文人,路生挠挠头,觉得帮不到什么忙转身要走。

“周进奎!食屎啦!”

路边撞出来几个人,各个戴黑色线帽把头脸都遮住,提着大把切瓜刀扑向周先生,甘春见迎身挡住,他们身边站着的服务生跟着猛推一把,抽出一把匕首乱插乱划,蒋贵义惊到跌落地面,蹬着脚往一边躲。

路生几步冲到跟前,捉住服务生的手,反手给他身上划过去,跟着一膝撞到他裆下,丢手放倒。

甘春见那边一堆人乱砍,蒋贵义的手下看得不打得接二连三被砍翻,甘春见背靠着周先生叫他先上车,路生抢到他面前一脚蹬开一个,手臂勒住旁边一个脖颈拖过来狠狠撞了一头,撞到他翻白眼晕过去。

“阿甘,你带周先生走先!”

路生喊完听不见甘春见出声,侧头瞄一眼,他站在车旁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瞄这一眼,头侧又被一把刀闪过去,头皮上潮潮的渗血。路生回头打翻一个,揪住他衣领照着脑袋狠捶过十七八下,捶到脸都烂成血糊。

周围人看到,吓到一时不敢上来。

路生丢开手抬眼看了一转,拿起抢来的一把刀追过去打,剩下几个人拖着先前晕倒的掉头就跑,路生追杀出去半条街,想想阿甘和周先生还没有走,再提着刀跑回来。

地上躺着的还有一个挪下挪下要站起,路生顺路补过一脚,踢到他陀螺样滚地打了好几个转。

“蒋少!蒋少你怎么样!”

蒋贵义手下一班废柴跟着惨叫,追过去看。

路生终于知道不小心踢错人还踢到重要人物,挠挠头不知怎么讲,抬头找到甘春见。

甘春见两只眼睛好像都要冒火,张开口都没声,用咬牙切齿的嘴形吼他:“丁!路!生!”

甘春见身后周先生看到傻眼一样,走出来亲手扶住蒋贵义,一边问他有没有被打到怎样一叠连声的讲对不住,一边抬头看到路生,沉痛的低下头去用力摇了摇。

路生丢开手里的刀,乖乖站到一边让路给他们上车去看医生。

甘春见最后进去车里,路生还想跟过去看看要不要道个歉,甘春见瞪他一眼,低低声好凶的呼喝:“回去!”

“阿甘一定好生气……”

“当然啦。”全发拍拍路生肩头,语重心长的摇头叹气:“难得蒋少主动找周先生谈合作,被你一脚踢飞了。如果蒋少掉转头去找大佬佰,周先生最后输着,我们成班人没地方去……那都是拜你所赐啊丁先生,你好劲。”

“大佬佰的人连蒋贵义都打,他有什么理由跟他们合作。”

“打人的都带着帽把整个头包住,谁看得出是人是鬼,没走掉的那几个被你打到面目全非,不过还是看得出就不是平日跟着大佬佰的人,问到最后,都说是有人给钱叫他们来的。大佬佰份人做事这么精细鬼滑,谁能捉住他的马脚?”

“谁都知道是他做的了!”

“谁都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去咬他啊?”

全发一边吃东西一边冲路生吼,跟这个白痴仔说话越当真讲越费劲,都不知甘师爷怎么忍他这么久。

甘师爷交代一定要看住他,蒋少好返之前再不要给路生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不能再让他跟大佬佰的人打起上来,这件事越搞越大,变成两帮人对砍就真是收拾不住了。

全发坐在铺头饮了两日奶茶,饮到整个人都生霉。

到夜晚干脆扯路生一起出来大排档,捡条蛇做底打边炉补一补,弟兄几个围桌大吃大喝。

路生吃干净两大份干炒牛河,坐在那边满口叹气,发愁他的阿甘要气到几时。全发看他一脸衰样也觉得好愁,不知要照看这个白痴仔到几时。

“发哥,我都是去看一下阿甘……”

“站住!丁先生你都行行好啦,不要再给我们这班做小弟的惹事了得不得……”

全发抱住他一条腰又被他拖出去好几步,哀哀声一路恳求。路生都饮多了几杯,红着面举着拳头吓他:“放手,你再不放手我打你啊。”

“路生,你癫着咩?”

“全发你都放手啦,这么多人看着,你们两个捉对发什么酒疯?”

几个弟兄都离座来劝,这里不是没有客的铺头是夜市大排档,人来人往都看到,有认得路生的阿伯阿婶已经脸抽筋一样,又好笑又好惊。

弟兄把全发扯开拖回座位上,拉着路生要他也回去,路生还想走,僵在路中间两头都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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