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顾峰的立场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立刻就要来临的战斗，林楠收回心思，耳边却传来顾子言絮絮叨叨的声音，很显然，他看到顾峰以后，刚刚平静的心情又再度紧张了起来，好在有了这一打岔，顾子言也忘了追究他挑战对象的问题。

林楠悄悄地往旁边退了半步，准备先开溜，等顾子言上场之后再回来，谁知他一转身，就看到沈天翔站在两人身后，笑容温柔和煦，亲切地招呼道，“你好。”

林楠梗着脖子看了眼旁边依然沉浸在顾峰到来的消息中没回过神的顾子言，敷衍地朝沈天翔胡乱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房间，沈天翔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收回目光，扫了一眼房间里假装在交谈着，其实都关注着两人动向的其他人，心下不由得一叹。

他走到一旁，坐在沙发上，假装闭目养神起来，耳朵却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这些新生们跟他并不怎么亲近，那些基本都是旧区来的士兵们跟他自然也不算热络，没有怒目而视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若不是想找罗伦斯谈谈，他真是不想当这个所谓的总教官，他更没想到，自己几乎都没出现过几次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学生挑战自己，还不止一个！

他去了解过，但除了应战的顺序和对战方式以外，却什么都不被告知，他并不在意胜负，反而更想知道那些人挑战他的原因，在进来之后，就听到了那样一句话，他略一辨认，便认出林楠是那日他在墓地见到的少年，直到此时，他依然对少年眼中的憎恨和愤怒记忆犹新，刚才上前也是有心接近，却被对方毫不给面子地甩了个软钉子。

他努力寻思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林楠，左思右想也不得其所，便干脆不庸人自扰了。

林楠站在屋外，耳边听到扩音器传来的让第一场战斗的双方准备的声音，便匆匆进了房间，顾子言此时紧张得要命，看到林楠回来了，也顾不得去追究什么，林楠上前几步，小声安慰了几句，便目送他上了场。

顾子言跟大多数人一样，选择的是最基本的体战，没有辅助工具，只有场地的限制，不能超出范围，否则算作失败。三分钟后，只要学生一方没有落败，就算挑战成功。

顾子言是很有天赋的学生，但就算如此，他比起最次的教官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教官也许因为不好太重伤学生，又或者碍于顾子言的身份，打起来还有些束手束脚，顾子言却是没有一点顾忌，几次下来，看起来是顾子言占了优势，事实上，战斗的节奏已经完全被教官拿到了手里，没有坚持到两分钟，顾子言就被教官一个虚招，赶出了场地限制范围。

林楠这时才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有些僵硬，大概，在全是普通新生的情况下，他们十个人使用车轮战，倒是可能胜利，但现在目标分散是其一，不能一起上是其二，还有时间限制是其三，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学校会同意以初级荣誉勋章做奖励了，因为学生根本不可能胜利嘛！

这明显就是在耍新生们啊，林楠略一寻思，就明白了过来，入学的新生大都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学了一招半式就天下无敌了，再加上有些人家庭背景雄厚，倒越发嚣张起来了，弄这样一出，不止能打击学生的气焰，还能让他们更加努力的学习，倒是一举两得。

估计就算没有这个新生与教官的对战，也会有什么其他的方式来磨磨大家的棱角，林楠一边懊恼着自己怎么会这么简单的问题到现在才想明白，一边琢磨着自己若是胜利了，要不然就成为新生们的英雄，要不然就成为学校重点打击的对象，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两者兼有。

他暗地里琢磨着，知道自己其实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才一直没有明白这一点，进入军队训练三个月的新兵和新生的三个月训练差别可不止一点，他寻思着当初自己训练了三个月之后，同低等的教官还是有一拼之力的，所以才一直没转过弯来。

现在回过神来以后，他顿时觉得下面的比赛几乎毫无悬念了，思及此，林楠便走到旁边坐了下来，没有再跟其他人一起观看接下的对战了。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他们看不出来刚刚教官是不敢下手太重，还当是顾子言同对方势均力敌，自然就对接下来的对战很是期待了。

不同于这些还未上场的人，直面战斗的顾子言回来以后，一脸的挫败，其他人急急地围上去，问他的感想，顾子言想了想，有气无力道，“差距太大了。”

听到他的话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显然有些不相信这个答案，正在这时，第二场对战已经开始了，他们便一哄而散，再不关心战败了的顾子言了，林楠待众人都散开后，才几步上前，扶着顾子言到一边坐下，又端了杯水给他。

顾子言默默地接过，却并不说话，神色间尽是萎靡不振，林楠想了想，才低声道，“你知道，这些在你眼中，最弱的教官，曾经经受过怎样的训练，又经历过多少次战斗么？”

顾子言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微微摇了摇头，林楠笑了笑，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高深莫测道，“不如你去资料室了解一下，你就知道，你输的并不冤枉，如果你也跟他们一样经历过那些，我相信你不会比他们差。”

林楠的话只说了一半，勾得顾子言觉得自己心痒痒得很，恨不得现在就去查查资料，但又想看看林楠的战斗，害怕他出什么事。两人说话的当口，场上已经又进行了一场战斗，比起顾子言的第一次战斗，这次战斗的对象输的更加惨烈，重伤退场，直接被医护人员抬走了。

这样的状况让热血沸腾的众人顿时犹如被冷水浇过，表情变得有些恐惧了起来，还未上场便已经怯战了，怎会不输，大概那教官也是打的这样的主意，才会出手这么重，毕竟第二场的教官，因为其身形瘦弱，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所以被重复挑战了五次，林楠却知道那人绝不是什么好打败的对象。

齐轩表情绷得紧紧的，却能看出他的牙咬得很紧，比起其他人神色各异的样子，林楠此时的平静反而显得有些怪异，一直注意着他的沈天翔自然发现了这一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林楠，齐轩转过头来，飞快地扫了沈天翔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林楠。

林楠抬眼，淡淡地同齐轩对视了一眼，后者的视线迅速地移开了，林楠垂眸微微抿了抿唇，如果如他所料，那么齐轩输了以后，他要是赢了，两人持续了好几天的冷战应该就可以顺利结束了，到时候

林楠在心中计划着，身边却有一个又一个的新生上了台，或是轻伤或是重伤的下了场，如顾子言这样好运的全身而退的没有一个，也不知该说顾子言运气好呢，还是该说别的人运气太差，林楠正寻思着，耳边却听见扩音器传来让齐轩和沈天翔准备的通知。

他猛地站起身来，却又发觉自己的动作太大，惹得还在休息室的其他人都侧眼看向了他，以为他就是齐轩，连沈天翔也以为是如此，他走到林楠身边，一边善意地笑着一边伸出手，“请多多指教。”

林楠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以一种颇为自大的表情漠然道，“我当然会指教你，但不是现在。”沈天翔用指教一词不过是客气，他却毫不犹豫地接了下来，沈天翔顿时皱起了眉头，林楠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他才是这场要指教你的人。”

他指了指一旁沉默的齐轩，后者同他对视一眼，只是站起身来，默不吭声地走向了场上，沈天翔一怔，收回手，快步跟上了齐轩的脚步，林楠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如他所料，他表现出的自大果然让沈天翔对他的印象不好了起来，说不定心中已然看轻了几分，那么他撑过三分钟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齐轩同沈天翔走出去不过片刻，场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两人上了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不算宽敞的屋子里，从巨大的显示屏幕上观看着即将开始的战斗。

林楠看着场上依然带着温和笑意的沈天翔，心中暗道，战斗吧！沈天翔，让我看看，这五年来，你成长了多少！

51.毫无悬念

齐轩同沈天翔站在场上，都没有立刻攻击对方，比起沈天翔的轻松惬意却暗中做好了防范的动作，齐轩显然是不够冷静的，就算他努力想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握紧却略显颤抖的手却也暴露了他心底的忐忑。

让林楠意外的是，齐轩并没有准备依靠不主动出手来拖延时间，相反，他稍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便立刻主动发起了攻击，林楠一看到他的出招，眼睛便是一亮，那是齐老大最常用的一招，若是使用得当的话，是非常好的攻击手段。

只要后续攻击跟上了，被攻击的对象就只有防守的份，短时间内是很难反转情况，拿回攻击的主动权的，事实上，这也是林楠很喜欢用的攻击手段之一，是当初齐老大教给他的，现在看到齐轩使用，让他更加觉得亲切了起来，也许是因为这样，他甚至微微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然而沈天翔的反应便让他的笑容凝在了脸上，沈天翔并没有闪避，或是选择退后，他迎了上去，用比齐轩更加快的速度攻了过去，如果齐轩经验足够，自然知道不能收手，否则刚刚的优势就完全没有了，反而会被沈天翔占了上风，甚至如果这是两人之间的拼上性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战斗，可能齐轩也就不会收手了。

然而他确实很恨沈天翔，可是这场对战却不可能让两人拼上了性命，甚至一旦一方受到较重的伤势，比赛就会被叫停，这也是学校保护学生的一种措施，万一教官不管不顾了，这些学生哪里经得起他们的摧残。

之前那些受了重伤的同学，也只是看起来失去行动能力了，或是满身狼狈，事实上，都是那种泡两天药剂就可以生龙活虎了的伤，并不会要人性命，不然那些有背景的学生真闹起来，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就是因为齐轩或多或少的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反而不能以拼命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这种心理战斗，这样一来，他面对沈天翔的攻击时，由于经验不足，便选择放弃了自己的攻击，一看到他做出了防守的动作，林楠就叹息般地摇了摇头。

他十分清楚，从齐轩收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败局就注定了，虽然林楠知道以齐轩的经验水平，胜利的可能性基本没有，可是没想到，居然一上场就已经被沈天翔压制了，虽然只是一招，但林楠也已经发现，沈天翔的体战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

要知道，体战的战斗和指战的战斗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习惯了指战的人，遇到攻击的第一反应是，该用什么动作，手指该按那几个键反击，而不是反应到身体上，而习惯体战的人，却是直接指挥身体的动作，有时候甚至可能是下意识的反应，身体快过神经的这种情况也是经常存在的。

但看到沈天翔对齐轩攻击的反应，虽然比不上专业的体战派，但一般的体战水平他却已经完全达到了，林楠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原来这么多年来，不只是他在学习着、进步着，他的对手也没有停留在原地，他也变得比以前强了很多。

是啊，像他们这样的军人，如果不努力提高的话，等待他们的，要不然就是淘汰，要不然就是死亡，沈天翔既没有被淘汰，也没有死亡，那他只能是进步了。

林楠握紧了拳头，努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不管怎么样，虽然他的身体也许没有以前那么强，但他这五年来也不曾停止过练习，虽然后期因为身体原因改为脑中模拟了，但成为顾子琛的这几个月，他早已经一点一点，将以前的感觉找了回来。

如果沈天翔用指战的手法的话，他可能还会担心，但既然沈天翔只能用体战，那他还是有一拼之力的。他心中慢慢安定了下来，耳边却听见几人的惊呼声，他回过神来，正好听见顾子言惊叹道，“天啊，齐轩已经撑过两分钟了！”

林楠一怔，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屏幕上，不同于旁边几个没有经验的学生，林楠一眼就看出沈天翔占据了完全的优势，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齐轩，但是他却留有余手，一直将比赛拖到了两分半钟才将齐轩逼出了规定的范围外，结束了这场比赛。

不同于旁边的人大都对于这个坚持时间最长的齐轩满脸的赞叹，林楠却皱着眉头略显不屑，这个沈天翔果然还是这种性格，自以为是地留手，却不知道这样反而让人更加的难堪，林楠知道是他对沈天翔有偏见，也许同样的情况在他人看来就是他很有风度，没有像之前的教官那样，让对手败的太凄惨，但林楠对他本就不喜，当然也不会往好的想，只觉得他这样的留手显得像是一种侮辱。

他没办法公平的看待沈天翔，齐轩当然也是这样，他没有实战的经验，却因为直面对方，所以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对方的手下留情，不然以他捉襟见肘的攻势，恐怕早就落败了，哪里撑得到这么久，但他却丝毫不领这个情，还跟林楠想得一样，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

他攻得狼狈至极、处处受制，对方却游刃有余、一派轻松惬意，这让他怎么能不怒，怎么不恨，但更多的，却是深刻的感觉到了两者的差距，就算他拼尽全力，恐怕也不能伤到对方半点，这样的认知让他握紧了双拳，冷着脸，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赛场。

沈天翔大步走到他身边，笑容十分友好地伸出手道，“你很有天赋，只学了三个月就能如此出色，比我当初可是强多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亲近友好，若是一般人，听到此话就算心里再有什么不满，也大略会平复一些了。

但齐轩不是，他始终记得在军事法庭上，这个人一字一句作证，害父亲被判刑入狱的样子，他丝毫没有给沈天翔什么好脸色，只因对方挡住了他的脚步，所以略略停顿了一下，冷着脸，半天才蹦出一句，“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

他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沈天翔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他回来这短短几个月，先是在林楠的墓地遇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刚刚在休息室再次遇到了他，现在又多了一个，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也知道当然会有人恨他，可是这一个两个的他都没印象就有点奇怪了。

沈天翔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齐轩，隐约觉得有几分熟悉，他突然想之前听到的广播，眼前的少年似乎是叫 齐轩，他猛地一怔，音调不由得有些拔高，“你是齐 天振的儿子？”

“我爸的名字，你也配说！”齐轩满眼恨意的死死地看着他，他这样毫不掩饰的仇恨让沈天翔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嘴边本要讲的话也被他咽了回去，齐轩见对方再不说话了，便冷笑了一声，重复道，“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他的语调很平静，不像刚刚那样的生硬冷漠，却更显得他的决心，像是有一种信念支持着他走下去，直到终有一天，将沈天翔打败，他不知该如何为父亲洗刷罪名，却知道沈天翔绝对是关键的一点，只有拥有了足够的实力，直到能够将对方打败了，大概才有资格说如何救出父亲吧。

他所说的打败显然不只是武力上的胜利，两人都明白这一点，沈天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半晌才轻声回道，“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完全不将齐轩的挑战放在心上，却又像是在认真地回应对方的话，齐轩握紧了拳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冷哼了一声，大步地越过他向前走去。

林楠坐在休息室里，耳边是顾子言有些絮叨的声音，后者在确定他的挑战对象是沈天翔，并且看了齐轩同沈天翔的战斗以后，就认为真如林楠之前所言，沈天翔可能反而是体战最弱的一个，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觉得自己的二哥能坚持三分钟，便只希望林楠能不受什么伤。

他不断嘱咐着林楠，要他一旦身体不适了就立刻放弃认输，林楠只听着，似有若无地哼哼两声，却死不答应，开玩笑，认输？这个词从来就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尤其是对手是沈天翔的时候，让他认输还不如让他再回魔鬼监狱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