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为难，思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得先稳住不动，毕竟隐在暗处比在明处总是要安全些。林楠一边琢磨着这些，一边小心地把药膏抹在了手臂上，他刚抹好，就看见齐轩穿戴整齐地走进了卧室。

林楠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感谢道，“谢谢你的药膏。”齐轩脚下一顿，耳根可疑的有些红了起来。

“半夜有点饿了，吃东西的时候顺带买的。”他干巴巴地解释着，这样反而让林楠更是忍不住扩大了笑意，连这种烂借口都跟他找的一样啊，简直跟当年的他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嘛，他如此想着，看向齐轩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怀念。

后者见他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心下微恼，也忘了自己进来是干什么的，转过身去脚步略显匆忙地走了出去，见他如此反应，林楠终于笑出声来，齐轩站在门外，听到屋内林楠努力想压低却依然显得很响亮的笑声，脚步便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隔着墙，看不见林楠的样子，但也能想象到他墨色的眸子里装满笑意的样子，就像黑夜里的星空，抬眼看去，到处都是微弱却温暖的光芒，至少，他不像昨天那样低落了，齐轩默默地想着，冷硬的表情一时间显得有些柔和了起来。

45.偷听对话

林楠打定了主意不出头，甚至连对战时也故意输多赢少，虽然身体负荷过大，但也许是因为心里的负担放下了些许，他反而没有再消瘦下去了，甚至还稍稍看起来健康了许多。

而自那天以后，他也努力地躲着顾子荣，实在躲不过了，也一定跟着几个人一起簇拥着经过，他看出顾子荣并不想闹得所有人都知道，果然，看到他和很多人走在一起，顾子荣只是看着他，并不上前了。

也许是顾子荣的学习也很忙，林楠需要躲过他的机会也并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都看不到他的人影。林楠原是计划着要低调行事，但之后却遇到了让他有些意外的境况。

那天训练完毕，他准备去上个厕所再回去，便让齐轩先去吃饭了，他解决完问题出来，为了快挑了条很少人走的偏僻小路，却看到拐角处有两个人的影子，其中一人的声音显得十分熟悉，似乎是罗伦斯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他顿时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躲到旁边的阴影处。

偷听别人的谈话并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很多时候都可能引来灾祸，但是林楠实在想多知道点罗伦斯的事情，哪怕是再小的事情，说不定日后两人对上时，也能成为他手中的筹码。

他本就经过潜伏的训练，此时更是一千万个小心，再加上操场不远处还有嘈杂的人声，倒把他那点动静掩盖了下去，他藏好之后，因为在下风向，罗伦斯的声音便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查下去，我是想知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是我老友的孙子，我不想你死后没脸见你爷爷。”罗伦斯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的吊儿郎当，反而透着几分严肃和诚恳，甚至还有些许的痛心。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给爷爷的名声抹黑的。”另一个略显低沉却十分平静的男声响起，林楠觉得这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却又显得十分陌生，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对应的人选，只得继续听了下去。

“你这样还不叫抹黑，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你在帮忙走私军械！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么！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给我滚，我以后不想见到你了，你也别劝我了，你做你的，我查我的，我们互不相干！”

罗伦斯显然是气极，他的音量甚至都拔高了好几度，林楠听得一清二楚，他听到走私军械几个字，呼吸不由得急促了起来，他没想到他想要调查却不得入门的东西，居然在这里被他偷听到了，他心中激动，几乎按捺不住想要冲上去问个明白。

“我先走了，您……您好好保重。”那个熟悉的年轻男声说完这句，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林楠越发的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他皱着眉苦思冥想，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却始终抓不住。

他干脆使用排除法，把熟悉的人都列了出来，很快便找到了对应的目标，沈天翔！那个声音，居然是沈天翔！林楠感觉到一种狂喜的情绪笼罩住了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甚至开始设想，要怎么接近罗伦斯，然后从他那里套出这些事情来。

他心中暗自琢磨，便靠在角落的阴影里一动不动，想得甚至都有些入神了，直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前，他才回过神来，林楠发现有人走过来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在偷听别人讲话，却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停留在这里，甚至都没有太过警惕。

简直太大意了，尤其在看到来人居然就是他刚刚在想怎么算计的罗伦斯时，他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他微微抽了抽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自然，但显然是失效了。

罗伦斯并不如常一般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而是板着脸，皱着眉头，在看到偷听的人居然是林楠的时候，他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他刚刚待沈天翔离开后，感觉到有人在附近，也不知到底偷听了多久，微一查探，便发现了此人的踪迹。

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没有离开，这样的话，也许不是专业的或者说故意偷听的，但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他都不希望对方听到今天他和沈天翔的对话，他虽然嘴硬，但还是不愿意放任那小子不管，怎么着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老友死前还将他托付给他，他怎么好让老友失望。

那小子他一直很了解，不像是为了私欲会去搞这种不法的事情的人，他猜测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住了，迫不得已才做的，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自己偷偷再调查深入些再说，自然不适宜让第二个人知道。

不过他没想到，偷听的人，居然是林楠！这小子他注意了很久，却始终给他一种摸不透的感觉，否则他也不会费劲地想要探他的底了，明明应该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表现得却十分出乎他的预料。

林楠看到眼前居然是罗伦斯，脑子便飞速地转动了起来，该找借口掩饰，还是坦白跟对方做交易？他还在想着，就已经听见了罗伦斯的声音，“你听到了多少？”

他没有问你有没有听到，而是问，你听到了多少。看样子，他是肯定他已经听到了，林楠略一琢磨，便选择了坦白做交易，不说他找借口对方会不会相信，就算对方表面相信了，说不定暗地里反而更防备他了。

这样对他来说十分不利，他本就是想要接近罗伦斯套消息的，还不如直接坦白了的好，至少对方知道他听到了他的秘密，不管做什么也会小心几分，哪怕是想要杀人灭口，也要考虑良多。

“虽然来得不够早，不过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他冷静了下来，目光直视着罗伦斯，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轻飘飘的口气就像他听到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般，他的反应让罗伦斯眯起了眼睛，他死死地盯着林楠，像是要透过他的眼睛，看进他的灵魂。

“你到底是谁？”他突然地质问着，看向林楠的目光中满是怀疑。

46.提出赌局

“我不就是顾子琛么，我还能是谁？”林楠不答反问，语气却并不是那么的认真，罗伦斯挑了挑眉，微微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顾子琛，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在观察林楠听到此话的反应，然而林楠却没有给他什么多余的反应，他低垂下眼，略显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我是什么样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您说呢，罗伦斯……上校。”林楠没有再接着罗伦斯的话题继续下去，天知道这样一来两人的对话会偏离到什么方向去了，罗伦斯听到他的话，半晌都没有出声，林楠并不焦急，只镇定地看着他，唇上甚至浮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罗伦斯突然冷声开口道，身经百战让他的杀气十分锐利，若是面对他的当真是一个刚入学没有任何经验的一年级生，肯定会被他的杀气所压制，而做出一些弱势的举动来。

但林楠不是，虽然他比不上罗伦斯经验丰富，但也算是经历过数次生死之战的，这样的杀气对他有一定的影响，但影响不像一般人那样的大，至少，他还能维持不变的笑容，神情依然闲适淡定。

“你就不怕，我已经把你们的对话录下来发给别人了么？”他淡淡地说着，不等罗伦斯开口便继续道，“更何况，又不是你犯了错，你又为何要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杀人灭口呢。”

林楠的话让罗伦斯收回了杀气，他沉默了一下，轻轻叹息了一声，看起来像是苍老了许多，“你想要怎么样？”

林楠笑容微微扩大了几分，他挑了挑眉，镇定自若地回道，“不是我想要怎么样，而是你想要怎么样，让我跟你一起调查，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罗伦斯不解地睁大了眼睛，他细细地打量着林楠，像是这一刻才重新认识了他，过了好一阵，他才终于开口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只是想为联邦出一份力而已，”林楠摊了摊手，试图让对方相信自己没有任何别的打算，“到时候有表彰的话，能够算上我的那份就够了。”

“我不能答应你，”罗伦斯冷漠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像是想了想，才勉强找了个理由，“你还是个学生，连我都自身难保，又怎么能保证你的安全。”

这个理由对林楠来说完全不能算是理由，他摇了摇手指，表情十分自信，“你要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对了，你不是弄了个初级荣誉勋章么，这样吧，如果我能拿到那个，就让我加入怎么样？至于挑战的对象，你觉得，沈天翔总教官，怎么样？”

他说到沈天翔三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自己的声调，罗伦斯心下一跳，脸色不禁苍白了几分，他原本以为，林楠离得远，应该是不知道他说话的对象是谁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算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没有什么威胁。

但没想到，他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一下，罗伦斯觉得自己想好的理由有些说不出口了，其实如果对方不知道沈天翔，那他可以有无数个借口推脱，但是如果对方知道的话，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显然是更好的办法。

而很明显，如果两人能够合作，他自然就能最大可能的掌握对方的行动，但如果林楠输给了沈天翔，对他也没有坏处，虽然放在眼皮底下很好，不过摆脱掉他也不错，不管怎么说，这个赌局对他都是有利的。

想到这里，罗伦斯抿了抿唇，微微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林楠确定自己能赢么？当然不是这样，虽然五年前沈天翔在体战上完全不如自己，但并不表示他这五年来完全没有进步，而他自己，却不知算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在跟那些同学的对练中，他发现自己可以轻易的想出拦截的方法，有时候甚至在对方出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反击的办法，就像能预测到对方的下一个动作一样，刚开始的时候他有些惊讶，过了好久他才隐约明白了原因。

这是他在脑中模拟战斗的结果，自己跟自己的战斗，他可以用一整天研究一个动作，当他自己做出这个动作时，对方会怎样攻击，而他又要如何反击，从前面后面，上面下面，左边右边，任何的角度任何的方法，他都会在脑中一一尝试。

甚至是嫉妒刁钻的，有可能根本做不出来的动作，他都因为无事可做而全部模拟了一遍，然后他又思考如何在这样的攻击下反击或是全身而退，就这样反反复复，每一个动作他都思考过千万次。

而这样的模拟对战也从一开始的一对一到一对二，一对多。对方的种族也从普通的士兵到老人女人小孩甚至斯坦奇族人，他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熟悉得每一丝细节都一清二楚，所以一旦对方有任何一点的行动表现，他也能猜到对方接下来的动作是什么，并且立刻想到最合适最完美的应对方式。

这样的事情他做过太多次，多到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似乎是一看到对方开始动作，他已经准备好了拦截，然而，这种准备的含义仅仅代表他的思维，他的身体却完全跟不上。

他知道对方要从左边攻击，而最好的办法是上前一步从他右边反击，然而他的身体却只能做出上前一步的动作，还未来得及反击，便已被对方击中。

当然，对于目前这些还是新手的同学来说，他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可是一旦对手变成了经验丰富的沈天翔，他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打败对方了，好在，他需要做的并不是打败沈天翔，他只需要能够坚持三分钟就足够了。

虽然不能打败他，但坚持三分钟，他相信自己应该是能够做到的，前提是，沈天翔的体战水平没有进步太多。

47.进入前十

既然已经决心要大出风头，其他的准备工作自然也要做好，除了在平日的对练里开始崭露头角，他经常想起母亲的下落，却没有任何的头绪，也没有任何的能力可以去查找母亲的下落，他甚至委托了私人侦探社去寻找，然而到目前为止依然是一无所获，反倒是齐老大的事情有了些消息。

齐老大也是因为走私被判入狱，与他不同的是，齐老大进的是普通监狱，但却长达一百年，也就是说，可能他根本等不到出狱，就已经老死了，林楠想去探望，却被告知像这样的重刑犯没有二等甲级以上军人作保或是军事法庭批准是不允许探望的，他只能暂且放下这个念头。

林楠也记得自己需要处理洛伊丝的事情，他想了很多种办法，但最后只是将自己得到的资料整理了一下，然后寄给了顾峰所在的部队。

他想看看顾峰会怎么处理，这样，他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了，做了这些事情，让他越发的不敢面对顾子言，他的躲避如此明显，以至于顾子言轻而易举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在某个训练结束的晚上等在了出口处，拦住了林楠。

“二哥。”远远看见，他便挥了挥手，林楠脚下一顿，几乎想装作自己并没有看见他，然而顾子言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怎么这几天你都不理我？”他的声调里有几分委屈和自然而然的亲近，林楠不能说出真相，也不忍心。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一句，“最近，训练有些忙罢了，哪里是不理你。”他干巴巴地说着，觉得自己的表情僵硬的难受，而他说出这话以后顾子言几乎毫不犹豫就相信了的样子让他更加的难受。

“二哥，你也想要初级荣誉勋章么？”顾子言跟林楠并排着往前走着，没有去追究之前的问题，他这样全副身心地信任着他，丝毫不怀疑他所言的真伪，林楠觉得自己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他只是梗着脖子，身体绷得紧紧的，语调生硬，带着轻微的、克制后的颤抖，“是啊，谁会不想要呢。”他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异样，然而却依然看起来十分怪异，连他因为心情复杂而颤抖的声调都显得那么不自然。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就算你想要初级荣誉勋章，可是也要注意身体啊！”顾子言发现了他的异常，他关心地询问了两句，接着便忍不住半是抱怨半是不满地唠叨了起来。

林楠越是感动就越是愧疚，他想让自己硬起心肠来，却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软，那股暖意源源不断地涌进去，将他冰封的外壳融化，也将里面那颗自以为坚硬的心脏也变得柔软了起来。

“是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宿舍了，你也赶紧回去吧。”他匆匆说完，也不等顾子言反应过来，便埋着头快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去，一旁因为两人谈话而刻意放慢了脚步的齐轩转头看了眼顾子言，见他一脸茫然和失落，便收回目光，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