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侧之生死劫(出书版)BY 天娜
  发于:2014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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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让一室的人愣然,所有的人都呆呆看着怒目而对的二人,一时竟不知所措。

就连贺兰若明自己也愣住了,掌心隐隐传来刺痛感,可想这一巴掌是下了狠劲,再看楚熙然红肿的右脸,莫名的心疼钻进五脏六腑,竟比先前看到向阿朵昏倒还要难受。

楚熙然是最先醒过来的人,感觉着脸颊火辣辣的痛意,他心里竟然一点怒火也没有,再看到贺兰若明茫然地看着手掌又看了看自己,他居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真不知道,你打的是我还是你自己。」他随口一说,声音很轻,只有他俩能听得到。

贺兰若明的神情先是一震,而后更加迷茫了。

「传御医。」楚熙然平静的转过身吩咐小顺子。

「恭喜皇上,向贵妃有喜了!」御医满脸笑意地向贺兰若明道喜。

「爱妃,你有喜了!」贺兰若明高兴得蹦了起来,抑制不住地大笑,连声吩咐说:「快传朕旨意,从今天起要小心伺候向贵妃,万事以贵妃为先,御医院商讨下,开些保胎药给贵妃服用。」

「臣遵旨。」御医领命后退出御书房。

贺兰若明这时才想起来楚熙然和一干侍卫还在身边,于是板下脸沈声道:「皇后,向贵妃有了龙嗣,难道你还要杖责她吗?贵妃和未出世的皇子若有闪失,你可担当得起?」

「臣妾不敢。」楚熙然在听到向阿朵有孕后眼神一滞,感觉似又回到过去,还是妃子的他在永和宫里头等着盼着,可最后等来的是贺兰若明满怀期待地告诉自己哪个妃子有了身孕。

恍惚中他听到贺兰若明与他说话,这才转过脸来看向面前的两人,他们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刺进了楚熙然的眼里,鼻间蔓延开酸涩,喉咙也被梗住般无法言语,他努力吞了下口水,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恭喜皇上,恭喜向贵妃。」

「哼!」贺兰若明不屑地瞟了他一眼,才发觉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面无血色,只有被打肿的右脸红得触目,心里咯一下,不知怎么就觉得难受不已,他只得转过眼不去看他,继续道:「朕要陪爱妃回去好好休养,阿朵,我们走。」

「向贵妃的确该回宫好好休养,可是皇上现在还不能走。」楚熙然一指案头堆成小山的折子,朗声道:「皇上,您已经连续几日疏于朝政,今天这折子最少也得批掉一半才行,所以还是让贵妃自个儿先行回宫最是妥当。等晚上皇上把奏折批了,再回去看望贵妃也不迟。」

「什么……」贺兰若明刚想发脾气,可看到楚熙然一双深沉的黑眸,不知怎么他的火气突然就没了,对着伺候在外的太监宫女道:「你们先送贵妃回宫,小心伺候着,要是出了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几个伺候向阿朵的太监宫女簇拥着一脸不甘的向阿朵离开,楚熙然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对跟在身边的小顺子道:「你们就在殿外伺候着,有事了本宫和皇上会叫你们的。」

「奴才遵旨!」

贺兰若明看小林子有些踌躇的看着自己,无奈地挥了下手,让他跟着小顺子一起离开。

到御书房的大门被从外头关上,贺兰若明瞪着眼前的楚熙然,用冰冷的语气道:「皇后,你别以为有块破玉佩就能为所欲为,总有一天朕会将你踹下这个后位!」

撂下一句狠话后,贺兰若明气鼓鼓的坐回桌案边,随手拿起了最上边的折子。

「臣妾就等着那一天,只希望皇上不要后悔才好。」楚熙然耸了耸肩膀,无视着贺兰若明瞪着自己的视线,从他桌案上搬过一堆奏折,放到右边下方他用的小桌案上,拿起一本边看边说:

「听说你改了制度,现在都是由内阁先草拟处理意见,如此我们便省了很多事。所以,还是老规矩,我先看,看完扔给你批,批完了发给六部校对下办。若是一时不能决定的,就招内阁大学士进御书房商议,可好?」

楚熙然流利地说了一通,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照道理贺兰若明应该觉得这将「你啊我啊」摆在嘴边的皇后太目中无人才对,可意外地他竟觉得理所当然,甚至于这样的独处让他对眼前的皇后有了种微妙的熟悉感。

贺兰若明纳闷地沉默了一会儿,到楚熙然视线移开眼前的折子、好奇的瞥了他一眼,他才点点头,有些尴尬地回道:「好。」眼看夕阳西下,再过不久就该到掌灯的时候了。

楚熙然扭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刚想把手里的折子递上去,却看到贺兰若明阖着双眼趴在案上,一手还握着折子,像是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看看外头渐渐昏黄的天色,他走到贺兰若明身边,拿起挂在边上的披风替他盖上,然后抽走他手里的折子,叠整齐了放在一边。

趴在案上睡着的人发出浅浅的呼吸声,楚熙然凝视着他的侧脸,眼神逐渐温柔下来,探出手摸了摸他眼角处细微的皱纹,喃喃低语道:「一眨眼就四年了。」

刚进宫那年,他楚熙然不过十六儿郎,如今却已是三十而立,十四年的岁月里,熬尽了年华,也赔进了感情,再次站到这个人的身边时,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狂妄的皇帝了。

「你放心,这次我不会丢下你的。」楚熙然弯下身,双唇擦过贺兰若明的脸颊,又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小声道:「不过今天的一巴掌我是会记住的,等你好了后,看我不跟你一笔一笔地算!」

嘟囔完,楚熙然轻悄悄地走出御书房,带着小顺子回了永和宫。

楚熙然前脚刚走,贺兰若明就睁开双眼,右手摸着被亲过的脸颊,左手却紧攥着抽痛的心口,过了好一阵才缓和下来。

拿起一边的凉茶一咕噜喝到底,他深呼一口气,脑海里猛然想到向阿朵,赶忙朝外叫道:「小林子,回养心殿!」

养心殿座落在西六宫之南,贺兰若明乘着软轿出了琼苑东门,穿过御花园再进入琼苑西门,顺着长巷一路往前,右转进遵义门,就到了养心殿门口。

下了软轿,跨进养心殿,他径直来到后殿的体顺堂。

室内的圆桌上已摆满金碟玉器,装着各色菜肴点心,边上还有一壶小酒。向阿朵正坐在桌边,一见贺兰若明进来,她连忙起身道:「恭迎皇上。」

「爱妃,快起来,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以后这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贺兰若明几步上前扶起向阿朵,眼里满是关切。

「皇上回来得好晚,菜都凉了。」向阿朵笑得娇媚,纤纤玉手覆盖在贺兰若明的手背上,撒娇着说:「就算臣妾不饿,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也要饿了!」

「都让你先吃,怎么还要等朕?」贺兰若明怜惜怀抱住向阿朵,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说:「要是饿坏了朕的小皇子,朕可不饶你!」

「皇上怎么知道一定是小皇子?也许是公主呢?」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臣妾还是希望是个公主!」向阿朵垂下眼帘。

「噢?为什么?」

「若是个皇子,臣妾怕会日夜为其性命担忧。」

「这是什么话?」贺兰若明一脸不解。

「皇上,昨夜太子中毒一事您也知道的,刚巧今日又传出臣妾怀了龙嗣,现在这宫里头都说是臣妾下毒害太子,好让自己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虽然只是些流言碎语,可是要是让太子听到了必定引起误会,将来一定怨恨臣妾,要是臣妾再生个皇子,怕太子为保储君之位,会加害臣妾的孩儿,所以臣妾宁愿生个公主以保将来平安。」

「混帐!是谁在嚼舌根!朕定要彻查!」贺兰若明大怒,砰地一下用力拍向桌面。

「别动怒,当心气坏身子。」向阿朵轻抚着他的胸口,「只要臣妾能生个公主就好了。」

「哼!若真是个皇子又何妨?朕可以废了太子,改立爱妃的皇子为太子!」

「皇上又说胡话了!」向阿朵嘴上这么说,可眼神却晶亮,让随侍在边的宫女太监们退了出去,才说:「皇上这话要是传到皇后耳里,臣妾又要有罪受了!」

「你有了身孕,他还敢拿你怎样?」贺兰若明不屑道。

「皇上也不想想,若皇后听到皇上要废太子,臣妾生下皇子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况且废立太子是何等大事,皇上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说出来?」

贺兰若明眼角一挑,狞笑道:「这还不简单?」说完,他站起身亲手拉开两扇门,看着黑压压跪在地上的众人,黑着脸道:「小林子。」

「奴才在。」小林子一提衣摆跑了上来,「皇上有何吩咐?」

「刚才伺候在屋里的太监宫女,除了跟随贵妃一起进宫的贴身宫女小荷以外,其他人一律处死!」

「什么?」小林子以为自己听错,惊恐地抬起头看向贺兰若明。

「难道你要朕重复第二次吗?」贺兰若明眼里闪过一丝暴戾,「还是说,你也不想活了?」

「请皇上三思!」小林子打了个冷颤,骨碌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其他宫女太监也都吓傻了,缓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皇上意思,此起彼伏地连声呼嚷着:「求皇上开恩!」

「皇上这是要干么?」向阿朵跟着走到门口,环视了一圈哀哭不绝的宫女太监,才清了清嗓道:「皇上,难道您是要在臣妾的体顺堂大开杀戒吗?传出去,又是臣妾的不是了。」

「爱妃要替他们求饶?」

「皇上,就当臣妾替他们讨个情,将他们的命都留下吧,只不过……」向阿朵一勾嘴角,用依然甜腻温婉的声音说:「将他们的舌头都割了。」

几个宫女听到这话已经吓昏了过去,剩下的依旧俯跪在地上,颤抖着叩谢。

「你们听着,若本宫之后听到些不该听的,就不仅仅是没有舌头这么简单!小林子,你去办吧。」向阿朵嘲笑的看了眼小林子惨白的脸色,随口说了句:「好在刚才你不在殿里,不然你的舌头也没了。」

「皇上……」小林子还想替那些人求饶,谁知贺兰若明早已不耐烦地转身进了屋。

「唉!」小林子一咬牙,闭上眼下令道:「来人,将他们带下去。」

「什么?皇上下旨割了七八个宫女太监的舌头?」楚熙然的手一抖,指间的银筷跌到桌上滚了几圈,「他们犯了什么事?」

「奴才也不知道,只听说是突然下的旨意。现在,养心殿里是人心惶惶,生怕不当心惹到皇上、小命不保。」

「我这头好不容易让他重新开始批阅奏折处理朝政,没想到一转头又出这种事!毫无缘由就对宫女太监施以酷刑,难道他要做暴君吗!」

「主子,要不要去养心殿?」

「现在去也晚了!」楚熙然无奈道:「等明日批阅奏折的时候,我亲自问他吧。」

「那明日的早朝主子还去吗?」

「当然要去!以他现在阴晴不定的性格,我要不盯着他,说不定会干出诛杀大臣的荒谬事来!」楚熙然想了想,又道:「还有琦儿中毒的事也要查清楚!你派人到景仁宫传个话,就说本宫请庄妃晚膳后到永和宫走一趟。」

「夜里头传唤别的妃嫔会不会不太好?」小顺子小心提醒。

「没事,我就是要在夜里头传庄妃过来。我倒要看看,除了向阿朵,这后宫里头还有哪些胆敢兴风作浪的家伙。」

「是。」

「对了,太子现在如何?」

「奴才刚去同顺斋问过小德子,太子吃了碗粥后已经睡下。」

「陪我去看看他吧。」楚熙然说着就站了起来。

「可是主子晚膳还没用完?」

「吃不下,撤了吧。」

「您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小顺子固执地挡在楚熙然面前,「主子,好歹再吃几口吧,就算是为了皇上您也得保重自己。」

「你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跟小林子学得一样没大没小!」楚熙然想到曾经看到小林子和贺兰若明拌嘴的情形,忍不住笑着拍了下小顺子,说:「好了,我再吃一些,你也别站着,坐下来陪我一块儿吃。」

「奴才不敢。」

「顺安,少爷让你坐下来吃饭,听到没?」楚熙然把眼一瞪,故作生气的样子。

「是是是,顺安听少爷的!」小顺子搬了张板凳坐下,一边替楚熙然布菜,一边自己也扒拉几口。

在小顺子满意地将自家少爷喂饱了后,才提着灯笼,陪着楚熙然来到永和宫后殿的同顺斋。

太子贺兰若熙睡得正熟,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变得红润,看来曼陀罗毒已清。

楚熙然交代了几句,没多久前殿就跑来一个小太监通传,说是庄妃娘娘到了,正在西暖阁等着。

进了西暖阁,就见庄妃端正地坐在下位,楚熙然一进来她连忙起身请安:「皇后万福!」

「离那么远干么?坐到本宫跟前来,没那么多规矩。」楚熙然一坐下就有人端了两杯热茶过来,他起盖吹了吹,喝了一口润润嗓,抬眼见庄妃有些尴尬地坐在他对面,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这么晚叫你过来的确不太适合,若你觉得不自在,就先回去吧。」

楚熙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庄妃一直低着的脑袋这才抬起来,微红着脸不好意思道:「皇后叫臣妾过来一定是有事,请皇后吩咐。」

「噢?不怕人说闲话?」楚熙然笑咪咪的,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那正好,臣妾正想知道谁有这个胆!」

「和本宫想得一样!」

「咦?」庄妃双眸一闪,顿时明白了楚熙然的意思,嫣然一笑道:「皇后说的是。」

「本宫问你,对太子中毒一事可有看法?」楚熙然终于问上了正题。

庄妃刚一张嘴却又闭上了,随后用食指沾过面前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霍」字,最后又迅速抹掉。

楚熙然沉思了一会,才挥手说:「小顺子守在门口,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一屋四五个太监一眨眼就退出了屋。

「说吧。」楚熙然歪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懒懒地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不过是姿态神情的转变,一瞬间就让他之前端着的皇后架子消失一空,整一吊儿郎当的大男人。

庄妃愣了愣,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夜深正跟一个男人在这后宫独处,脸烧得更红了。

「怎么不说了?」楚熙然越看庄妃越觉得好玩,声调也亲切了几分。

「太子先前因为对向贵妃出言不逊而被皇上怒罚,太子一旦出事,自然第一个就会怀疑是向贵妃所为。但若是皇上,却会认为是有人意图栽赃嫁祸贵妃,那被怀疑的人自然就是嚣张跋扈并曾向皇后建议赐死贵妃的丽嫔。以臣妾这些年对后宫各嫔妃的认识,能如此细心周密不露半点痕迹,又意图一石二鸟的,只有她能做到。」

「那为什么你确定不是贵嫔做的?」

「贵嫔冲动,没那么好心计,况且这事若真是她做的,只会惹火上身,她再蠢也不至于如此。」

「难道就不会是其他人了?」

「与臣妾同年入宫的良妃和施婕妤都是安分之人,至于惠妃和苏美人,相信皇后也都了解,不用臣妾多说。」

「你少说了一个人?」楚熙然缓缓道。

「谁?」

「还有庄妃你自己。」楚熙然看到庄妃傻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吃惊干什么?你也是皇上的妃子,而且替皇上生育了一位公主,在本宫未回宫的这些年里,你一直是六宫之首,而且你心思慎密又聪慧过人,虽然上次口口声声说只将皇上视为知己、又尊敬本宫,但本宫又怎能单凭你一面之词信你呢?」

庄妃突然站起身跪下,毫不畏惧地看着楚熙然道:「皇后可还记得纳兰琦?」

「纳兰?本宫记得。」对于那个有恩于自己的女子,他又怎能忘记?在这后宫里,纳兰和沈卿君就像两道暖流,一直温暖着他的心。

「她是我表姐。我从小丧母,小时候一直由姑母带着,表姐很疼我,教我女红、画画、写字,我也把她当作亲姐姐一样。我记得她入宫那年我才八岁,很是舍不得。后来听说表姐被封为贵妃,我真的替她开心。

「可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却传出她自请进大慈庵为尼的消息。我瞒着爹跑去大慈庵问表姐,她才将她入宫前后的事告诉我。表姐说,她最放不下的是太子,然后就是皇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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