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雄地产肥头大耳的小老板要和萧氏加深合作的热忱似乎很大,拖着何北交谈,明里暗里探口风,还试他经理的爱好,就差没想套问萧典三围。
何北耐着性子给他打太极时房间门铃响了两声,同样坐在人堆里的江觅脸突然亮了下,摆摆手,“我先去开门。”
“呦,什么时候江大少你这么积极啊!”
有人打趣,一群人也笑得不好意起来,江觅还没走到门口,先回头朝起哄的人瞟了个‘识做’的眼刀。
何北觉得空调的风正往他这位置吹,就往边上挪了些,抬头看到门口的人,心里有些讶异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江觅那头已经表情一收,笑得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一手热情的扶上沈旭手肘就是引他进来的姿态,“你差点就迟到了!快进来!”
这种高档酒店大包间隔音效果很好的,外面自然不知道里面的状况,沈旭一只脚才进来,步势就堪堪收住了,他的表情是对里面场景有些反应不能的皱起眉。
“……我还是先走了。”
沈旭动手肘把衣服带回来,声量不大,人一转肩就是要把脚收回去。
“别这样,他们都是熟人就聚聚!答应了今晚要谈的肯定照样谈,不碍事!”
何北听着,熟人?嘿,他是哪里跟他熟了,皱了皱眉,江觅却是已经后面手一收带上门,捉住了沈旭的衣袖连笑带拉的把人给拽了进来。他倒是个老手。
67.救不救
何北翻了几页他早就准备的资料,偶尔也会感觉到一道看过来的视线,只是忽视了而已。
对面的瑞雄的胖太子爷一会儿暗示他要不要点个女人,一会儿又心照不宣的想问他怎么走个后门,糖衣炮弹不少,何北完全没有兴趣一工作就受贿,看似认真听倒是左耳进右耳出。
“……虽然西雄那块地浅层的地质有些欠颇,不过政府已经准备在那头规建几条通城的路,现在房价水涨船高,在那里开发个小区,我觉得盈利空间很大,投入的资金风险不大,不知道萧经理他有没听说过那个投标?何先生?”
这人有意无意不过也就是想让他探听萧典对那块地的兴趣,要一大块地资金一环压力很大,他这么一叫,何北抱歉的笑了笑道,“唐总,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现在也有些晚了。”
那人会察言观色,得了何北的口诺,脸也绽出个笑来,“那行,你没开车来吧?我也要回去了,要不要送你?”说着还想站起来。
何北看了看表,接受了他的客套,“也好,谢谢。”
沈旭见到何北起身出去了,也想走,却被身边两个人拉住,说什么也要他玩完这局扑克。
他不想多留,手上的牌能出就出,让自己快点赢了也好,他们赢了也好。
“嘿,你输了!”
旁边那人使劲拍了他的肩一下,“倒酒倒酒,喝了喝了!”一大杯威士忌推到他面前,那么大杯,沈旭一见到马上摇头了,他现在已经后颈冒发热,脸也发烫了,再喝一定会醉的!
“不行,我要醉了!”
“嘿,大家都输了,你不喝可不能走,你们说对不对?”
沈旭按坐到他和他的朋友中间,他实在受不了他们聒噪的鼓动,只好伸手半抵半拿住已经快磕上他牙齿的酒杯喝。
他从刚才进来那会就知道王裴根本就没意思要‘给时间和他谈’,他亦不过是见到何北在才进来的而已,既然他一点诚意都没有,他也不想浪费时间,还莫名其妙喝了那么多酒。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些人在不着痕迹的找办法灌醉他。
只是他醉了能有什么好处?
沈旭喝了一点,觉得真不行了,就坚决不喝了,正要把酒杯从唇边拿开。
他没想不到酒杯还没从唇边拿开,就被捉住往嘴边灌,扭头想避开,“别,我真不能喝了……唔!”
他没有避得开,却被按得牢牢的,那些冰凉又辣的液体像条蛇一样流过他的喉腔自己滑进他的胃里,他心里又惊又怕,面前的手臂像千斤坠一样纹丝不动,扯也扯不开。
“别停呢就剩下一点了,快喝完了!”
“喔,嘿,喝完了,继续继续!”
那只手的男人把酒杯一扣,满意得说,背地里望了王觅一眼,暧昧笑笑,撩起袖子就要洗牌。
酒水一点都不剩全进了他体内,呛咳了几声,沈旭本来就有些心神不稳,那杯酒下完肚,他马上就觉得自己大脑就像被那酒水砸晕了一样,沉而重,双眼模糊不清。
“对不起……我有些晕,先、先回去……”
王觅伸手扶他,“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
他说着就站起来,只是一起身,血就像都往脑子去,两腿一软,却要倒下去,连着出了个小酒隔,他的视线很快从模糊不清到一白一白的晃悠,大脑像被突然搅浑浊的思考不能,体内一种抽掉的感觉让他觉得很空,偏偏还是躯壳空了却飞不起,身体不能控制的虚浮感。
何北下了楼,原本是要坐车走的,不过那小老板大概是刚才讲得口干,走得时候喝得有点多了,说要上厕所,要他一定要等他。何北只好就在楼下等。
这一去差不多十分钟才出来,小老板尴尬的连连道歉,何北摆了摆手,“没什么,我不赶。”
正要拉开车门上车。江觅正搂着沈旭走了出来,沈旭步步都踩得很虚,很明显就是醉了。
大门与他的车距离并不远,一会江觅已经笑眯眯的连哄带按的要把手里的人塞进他的车子。
“何先生?怎么了?”
何北被他一叫,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扶着别人的车门,回头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石老板你先走吧,我看到熟人了有点事。”
他说完就往王觅那边走过去。
沈旭并不合作,嘴里哼哼唧唧的嘟囔,捉着车顶不肯进,一只手还在扒拉锁在自己腰眼上的手臂,只是他醉醺醺的,站也站不稳,不过是延缓上车的时间而已。
何北拉住沈旭的右手,想把过去将他软绵绵又弓起来乱动的身体揽了过来这边。
“他看起来醉了,我来替江执事送他回去吧。”
“我顺路,不麻烦我送他回去就好了。”
江觅刚才还有些疑惑这人直直走过来是干什么,一下没留神他却不声不响直接拿了他嘴边的肉,心下不高兴,却还是带笑,只是多了那么点警告意味。
有眼的都知道他是想怎么个意思,别狗拿耗子。
何北却是接受不到超声波的,只是看着沈旭还在他手里的另一条手臂,后退了两步,见他不放手,就温言道,“沈旭是我朋友。”
江觅一听,拒绝意味很明显的问,“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刚才连招呼也没打,我怎么确定你是他朋友?”
沈旭觉得后颈热得像烧着了,热热的躲不开,烧得他浑身不舒服,突然间又好像见到何北,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何北不想认识他了,刚刚还走了!
他热得懵懵的,很难受,不舒服,就对着何北那个像那边挨倒,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何北。
这一声不大,却够听到了,何北笑了笑,“这能证明了吧?不麻烦你了。”
江觅脸色有些变却没有放开了手,何北说,“我上午跟萧生出去正好遇见江董,他谈着说起了佩小姐。江执事那么忙,总不好让沈旭打搅你们约会的时间。”
江觅皮笑肉不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了手,道,“那就麻烦你了,我要不要我帮你叫辆车?”
“那就谢谢了。”
何北把被他推过来的人接住,不冷不热收了他的讽刺。
68.原谅我
他的手不方便,何北费了些劲才把沈旭弄上出租车,车子驶了半路,车子狭窄的空间酒味有些浓,何北就让司机开了窗子。
冬天的冷风不好受,沈旭缩了下脖子,靠在他肩的头掉了下去,人像被这一下吓了跳。
何北收回外望的视线,用手去稳稳他掉下去的头,沈旭捉着他的手就挨贴住了他身体,何北想推他到一边靠好,推了一下没推动,就没有动手。
沈旭不小小声不知道哼叫什么了,也不闹,酒品还算好,只是往他胸口蹭了下,这会大概是舒服了些,打了个小酒隔,就再没有其它动静。
隔了一层衣服,何北都能感受到从下面传来的微微的脉动,但是看了沈旭一会,他还是把头转向了窗外,大街上已经逐渐亮起来一排橘色街灯,灯色温暖的醉人。
很多的事在脑海里面飘过,只是一念,何北就有些想不起来,那个以前都似乎不存在,飘忽模糊的不像真实。
人他安置了在他床上,何北洗了澡往里面推了推他,一条腿伸上去就准备钻进去。沈旭被他一动,这时却翻了个身,正对着他。
何北的动作突然僵在半空中,看着人对着他的睡熟的面孔,好一会把脚放回地上站了起来去阳台吹风。
宿舍再好,多少还是比不上好点的民居的,阳台很小,何北的手搭在防盗网上垂了出来,手里的烟一亮一亮,被风一吹,就带出些火光。
沈旭醒来的时候见到一个矮矮的天花板,撑着头缓冲了很久才看清楚了周围环境。眼睛很快就落在书桌上,近床那侧放了杯热水,还冒着丝丝热气。
这里是哪,他记得。
沈旭看着那个杯良久,才伸手过去拿起来,蒸汽拂上脸,很暖和,里面的水微微漾着,他的手指在发颤。
“水不是用来看的,冷了的话,我给你换过杯。”
何北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旭正低头盯着那杯水,他坐到椅子上拉开抽屉边拿东西边跟他说,“快12点了,没事喝完就回去,你的脏衣服我也装好了你直接提走就行。”
沈旭没有喝那水,只是捧着让它暖自己的手心,问,“我怎么在这里?”
何北看了他一眼,答道,“你喝醉了,原本我想送你凤凰苑的,不过我怕进不去,只好带你来这里。”
沈旭脸色差了几分,眼睛看着水波头没有抬起,他记得的,两年前,是他吩咐过凤凰苑的保全不让何北进去。他不知道何北是有意还是无意提醒他这事。
时过境迁,难堪的居然成了他。
“楼下左拐有车站,还有,劝你一句,最好别再去找江觅。除非你找死。”
沈旭抬起头两眼有些亮的看着何北,但他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何北的表情极淡,就像是、那些话也不过是习惯的性子使然,无关对象,拉开抽屉拿到自己要拿的本子站起来就要出去。
不该是这样的,从他见到何北起,他不是没有想过何北很多很多的反应,但不应该是这样,那么的冷淡,那根本就不是何北,那个会笑的何北,会耍无赖的何北,执着得可气又让人无奈的何北。
现在这个褪下了一切,只剩下些骨子里残余温柔的何北,怎么还能是他?
沈旭突然放下了那个杯子,也不管水溅了出来,伸手捉住了何北的手,“何北,对不起。”
“你说过了。”
何北要抽手,在那时,他说过了,他现在还记得。沈旭却拉着不肯放手,声音微微带哽,摇头,“不够、不够的,我知道,但是何北,你能不能原谅我?”最后三个字,连他自己都说得很无力。
“沈旭,你真的知道什么?”
何北轻轻笑了一下,说,“如果我一句原谅,是不是就真的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旭没有撤开的手一阵僵硬,是了,谁都不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凭什么要何北原谅他,活该的,不是吗?只是他真的不想连何北也那么的恨他。
“别这样。何北,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想什么,何北挑高了一边漆黑的眉瞟着他,沈旭说着抬头就对上了何北看着他脸黑得沉不见底的一双眼,说不下去,他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借口。感情是真的,伤害却更真。他慢慢的放下了自己的手,“真的、不可以吗?”
何北拿回自己的手,冷淡的说,“衣服在柜子,自己去拿,不用还我了。”
“知道了。”
沈旭轻到几不可闻的呢喃。何北没有再多看一眼,走到门口只是想,该再清洁一下房子了,自从肺少了一部分,空气就像总是觉得浊得胸口都疼。
何北脚步声关在了门外,沈旭坐在床上,他觉得自己能动了,才站起来,拖着腿走向何北的衣柜。
老旧的红木,有些地方破损了露出了淡黄色的内里。他打开那个没锁的门扣,何北的衣服很少,内衬都没有新的,大衣那么伶仃几件。
他立在柜子前,望着何北本来就小的衣柜里空荡的空间沉默了会,伸手抽走了一件。
沈旭穿着他的衣服出来时何北正在桌子边吃饭,见他拿着那个杯子出来,就往桌边示意,“放那里就行了。”
沈旭照着他的话做了,放下了杯子却没有移步。
他立在桌子边,窗口的光被他挡了些,何北抬头望他,“怎么了?你挡到光了。”
沈旭看到他穿着的外套里面露出的一件薄毛衣颈。这次他没有带眼镜,何北视力是很好的,只是再见他之后,大多时他都是戴了淡褐色大框眼镜,把眉眼都遮去大半。他怎么都是被死过的人,虽然没什么人知道,但是,谁都不好说。
一万和万一不过是掉转过来的距离。
69.关怀
沈旭看着他的饭菜,移开了一步,“你就吃这些?”
“这个有什么?有菜有肉。”何北头也不抬,视线在他空荡荡的手指停留了一下,显得不在意的道,“有些人穷得都吃不起呢,只是你没见过。下楼吧,车站左拐就有,也容易截出租。”
“别那样,何北。”沈旭抿了抿唇,半响才道,“你对自己好些。”
何北觉得自己是吞了根刺下去,再也吃不下一口饭,放下筷子猛地站起来,说得几乎咬牙,“我是哪样了?沈旭?!你知不知道,现在最没资格对我说这话的人就是你!给我出去!”
沈旭退了半步,扶住桌子,他只是慌慌看了何北一眼,就别过脸,何北那一双眼看着他,里面澎湃的情潮几乎要覆灭自己,他甚至不敢去细看。
他伸手捉过桌子边的衣袋,几乎轻得无声的道了一句,‘……我知道’就捂住唇快步走出了门。
何北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
他听着门被合上的轻响在鼓膜嗡嗡的回响,僵站了好一阵,才扶着额头闭上眼睑,慢慢的坐回椅子。
难过什么,你痛什么?他摁住自己的心脏,使气的推开了面前的碗筷问自己。
不,如果还是这样,那跟两年前又有什么区别。他耙了住头发,把沈旭驱逐出大脑。他笑也好哭也好,跟自己已经没有事了。他劝慰自己,然后重新拿起筷子。
得罪了江觅,何北早就知道自己接下来大概就得给他人捡刺,不过,倒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无聊的报复。
何北又把一大杳没关紧要的复印件放进打印机,其实他是没必要听他的,但若只是不过这样,他也懒的跟他争辩。
把那些‘额外’工作完成,出大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百家灯火呈亮,何北觉得有些饿,到街外吃了顿云吞才赶回去,天气那么冷,在外面也不好留太久。
他搓着手刚上楼梯口,却见到中午落荒跑了的人现在又来了,沈旭脸对着他的方向,虽然眼睛没有直视自己,但两手提满东西,何北也当不了他是门边盆景。
“你又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