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北拍拍他的脸，看着手掌黏上的血，回头伸手去够桌上的面巾纸捉了一把捏成团捂住，移开纸巾看了看，伤口不是很深。

“老板？！”

沈旭没有醒，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软着手去扯扣子掉的不成样子的衬衣，又短促的唔了声。

何北僵硬的伸出只手在王裴鼻子下探探，手忙脚乱的侧身去瞧王裴的后脑，血流并不大，他刚才虽然急，但怕杀人力度多少保留了。

还好，这心跳有力的，估计躺躺也就醒了，何北扶起了沈旭，捉过一边的外套给他套上，背上他下楼从后门出去。

怎么看沈旭的状态都很糟糕，他领口下的皮肤冒出了红点，脸也越来越红，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还有低低的乱喃，“走开……”

也顾不上他这个背着人有多么突兀难看，直奔车上去，在副驾驶座放下沈旭的时候，深红色的点已经爬上了他的下颚，点点爬过的皮肤泛起红，脸色也红得十分不正常。

“老板你别死了！”何北一踩油门，车子从车位奔了出去，直往最近那间医院飞驰。

见到医院大门的时候何北跳下了车，沈旭的安全带他忙手忙脚的开了几遍才打得开。才不到八分钟，沈旭脸上也出现了一样的红点，嘴唇的颜色像鲜红的玫瑰想滴血一样。

拿他的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一步一步踩上医院的阶级，奶奶的，建那么高是要病人爬上去吗？！

何北把老板往自己身边再带了一下，沈旭已经完全昏了过去了，“老板你别死了！这个月快尾了，你欠我一个月工资，一个四加三个〇呢！再忍一下！”

“医生在哪？！急诊！！”

何北刚进了医院大门就大吼起来，病人护士都他那一声喊的回过头来，命都快没了还要形象能吃吗？！何北又大喊了声，“医生！！”

等同样被他吼得急起来的护士推着推床过来把人放了上去拉进病房关上门，何北脚一软，差点倒到一边的椅子上。

在手术室前转足了不知是七十还是七百个圈，问候了各路神仙，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何北扶了扶转晕了脑袋，赶过去，“医生我老板怎样了？有没有事？”

“冷静一点。”医生不慌不忙的解口罩，何北急了，“你叫我怎么冷静，躺里面的我老板啊！”

“你是病人员工？”医生问。

何北马上点头，“是，是！”

“病人额上被硬物敲伤了，只是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再检查一下，”医生翻着病例，“至于其它症状，是急性过敏，这个比较严重，幸好送过来早，没有其他问题等下麻烦你去服务台登记交钱。”

“我现在能去看他？”

等医生一点头，何北就一头冲进去了。

14.听我的

何北用研究维纳斯一样仔细的目光把老板的面孔看了一遍，才坐了下来，老板脸上的红点很多都褪了，但还是有生命顽强的还没消。

他发誓他可不是把握机会打量老板，一大麻子一样的男人有个啥好看的，他咂嘴哧了声坐好。

何北在医院呆了一整夜，医生给沈旭的吊液里加了些睡稳的药，因为过敏严重，全身会强痒，怕他睡了乱挠感染。所以第二天早上十点多才醒过来，估计是连觉一起睡了。

老板转醒时他正在思考沈皓为什么在旅店的问题，沈皓在他还能合情合理，这王裴羔子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旭扶着额头坐了起来，何北原本想叫他躺着，看看状况，收了声，想来这还是星期五过后老板跟他说的第一句话，真不是滋味。

见他没说话，沈旭蹙着眉峰想去掀额角的纱布，何北连忙拉住他的手，“别掀，医生说了你有轻微脑震荡。”

“我现在要出院！”沈旭回了莫名的一句，何北摸不着头脑，“脑袋还要再检查一下呢，怎么能现在就出院？”

“再检查鸿立就送人了！”

沈旭怒吼一句，已经没有什么优雅可言，一脚从床上栽了下去，如果不是何北手快捞住了他的腰，这一摔下去，又正中脑壳，沈旭恐怕得长眠了！

“老板你在胡说什么？”

那混账医生不是说只是轻微脑震荡吗？这演的是哪出？精神错乱了吗？

“你闭嘴，现在！马上！送我回公司！”

不管是病人还是老板，哪个身份搬出来都比他大，何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载他回去。

挠挠头发，坐在沙发上当自己是护工，看沈旭在办公桌上对着手提电脑拼命的敲，拨了电话不知道跟在跟谁谈，说的都是英语，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好，语气也一样。

他这个电话打了很久，何北又换了个姿势，最近他都是坐的骨头酸痛的。

上午办理出院的时候匆匆忙忙，问到为什么出院，说上班，搞得那个挺好看护士以为他在压制员工一样，真冤枉。

既然被冤了，至少得收个利息不是？太阳已经斜斜落下，他站起来走过去，怎么也得把沈旭弄回医院去，不行的话回家也好。

他把双手按到沈旭看的文件上，真是的，真当他是透明的吗，叫了几遍都不回声，“老板，下班了！”

沈旭拉开他的手，“别吵我！你要回去先回去。”

抽走了他的文件，连带着旁边的文件一起打包捧起，“回去看不行吗？公司老伯也要锁门了！”沈旭脸色很不好，白中还透了点苍青，再在这凉冰冰的办公室做下去，估计明天挺尸太平间也差不多了。

“陈小声！你是上司还是我上司？！”

“是你是你，你是老板！不用总是提醒我！”何北也想龇牙，他特讨厌沈旭连名带姓冷冰冰的叫他陈小声，不是说这个名字又难听又俗气吗，干嘛还叫！何北火气也一下子窝上来了。

反正迟早也快辞职了，也破罐子破摔了，何北攥紧了手里的文件，“丫的，要不是你是老板今天我就把你绑在医院病床上了哪让你回来！手提电脑你自己拿，不跟来就算了！想打架你现在也打不过我！”

吼完走出办公室，就像吐出了一口哽在喉咙里头的恶气一样，何北心里畅快了很多。

背后的沈旭，却恰恰相反，脸色已经彻底接近铁青了，想骂又找不到词，何北走得快，真的一点也不等他，百无禁忌，大摇大摆的像他是老板办完工回家一样。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复制何北骂了一句。

丫的！

沈旭家没什么人气，很整齐，倒不是说他怎么擅长整理收拾，是压根是没动过的样子，该积尘的厨房间层一点也没少积。

说要回来的什么那两个跟沈旭有点关系的什么叔什么婶都没回来，还在英国，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沈旭那家伙真是老板到家，要他说点自己的事难，再主动点？那是天荒夜谈。

反正在上班时他是老板，下班了他就另算了，以前一身自由没小跟班经验，现在沈旭年纪又比他还小，要他毕恭毕敬的本来就有点难度，何况他压根不想当他上司。何北拿着小扁锅炒一碟家乡的小炒，顺便看一眼旁边正在煮的天麻枸杞炖猪脑。

关了火，把菜都端到外面，沈旭靠坐在立地玻璃门边的沙发背上，看着阳台发呆。

“吃饭了！”

何北摆齐了东西招呼他一声，沈旭转过脸来，脸色稍微好了些了，刚才整块脸青得都能吓死人了，才刚脑震荡完，就高强度的脑力运动，从房间跑了去浴室吐了个够，怎么做也力不从心了才肯出来休息，估计这会瞪人也没力气了。

沈旭坐了下来，看了眼桌子上的两只碗，皱了皱眉抬头看他，问，“你在这里吃？”

“当然！”何北把那盘子猪脑推到他那边坐了下来，理直气壮道，“这菜我买的钱我出的，还是我做的，坐这吃一顿不过分吧？”

这问归问，何北已经夹菜吃了，这不是不过分吧，是一点也不过分，还是家乡的小菜式值得怀念。

“别看了，快点吃！”

沈旭望了他好一会，才动手拿起筷子，“钱我等下还你。”

何北愕然的抬头，看着沈旭低头吃一根青菜，脸还是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色，轮廓格外的柔软。

他应一声，“行啊，反正我缺钱！”

15.试探

吃完饭沈旭就坐一边去做事，把何北当成全自动家务器，不赶他也不理睬他。

何北把碗筷洗好放好坐到了他对面，他也不是没走的自觉，只是看着沈旭的后脑勺，又瞥见沙发上一大堆的文件……

也就是好人做到底吧，他背了那么一大段路，到头还是累死了他不就不费力了吗？他坐这人倒了起码还能拨个120什么的。

何北撇撇嘴，拿着手机自个儿琢磨着股市行情，脑袋里赚钱计划还算完善，看着看着精神就集中了，翻页一连翻看到底。

回过神时，沈旭满脸难受闭着眼睛撑在桌子上，额角流了不少汗，握着签字笔的手用力得骨节都露出来了。

何北连忙询问，“不行就别做了！你脑袋还有问题呢！”

“没事！这些今天必须完成……”

没事？！听他从牙齿挤出来的话，何北几乎想跳起来了，抽了抽他手里的笔，抽不出来，“那你是想写字还是想握弯它呢？！”

“我要今天看完它们。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扔你出去！”

何北张张嘴，一口气几乎没换过来，真被他堵慌了，道，“我在这里洗澡！”

“自便！”沈旭头也不抬。

“我要用你的衣服。”

沈旭没理他，低着头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何北哧了声，本就沉默就是答应去找衣服。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何北抬头打量了下门，上次沈旭就是从这里出来再去浴室的，还拿了睡衣……

很普通的一间房，不过整间房被开辟成了走入式衣橱，何北从挂的衣服那里拿了一套，望了眼其它格子，柜子是大，不过沈旭的衣服并不多，领带牛仔裤和衬衫都只有一小叠，最显眼的就是那几套笔直挂着的西装。

叠的还挺整齐的，怎么家铺尘的地方就不跟着打扫下。

洗完澡出来，沈旭已经趴下了，脸埋在手臂下面，何北在桌子边站了一会，抽走了他的笔，给他盖了件衣服。

暗黄的光色，屋子里的灯被换成了节能灯。

何北揉揉眼皮，撑在下颚边看了沈旭的后脑勺一会，叹了口气，继续坚持，真的好久没碰过这些文件之类的东西了。

何北放下笔的时候，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就对上了沈旭的目光。

他手里拿了份他备注过的资料，眉轻皱着，审视着他……

“你都看过了？”他扫了眼摆了一桌子已经弄好的文件，那些挺机密的。“你不知道什么是商业道德么？”

“那你应该一早就将我赶出去再看。”何北不以为然，“再不然，你醒了就该立即制止我。”

没等沈旭说话，他手指相交合托着下巴撑在文件上直勾勾的看着他，把问题丢过去，“为什么不那样做？”他的眼底簇着一丝暗火，异常的深。

沈旭与他相迎看了几秒，突然不自然的闪开了目光。其实何北的目光非常隐晦，倒是特别的摄亮。只是他下意识就躲了，他解释，“我懒得再找司机而已！”

何北撑起身凑过了一点，突然似没头没尾的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旭抬头，眼睛里携着的约是不可置信，那只是本能动作而已，何北的脸离得近了许多，空气奇怪的好像一下子有了些暧昧。“什么当什么？……不就是司机么。”

“你见过哪个司机会对上司这么好的。”何北给他指指桌上帮他解决了的文件，看到沈旭抿嘴唇的动作，他耸耸肩退回座位，似很自然的，像什么意思都没表达过，摸了摸鼻梁讪讪道，说，“好吧，看在我这么任劳任怨，老板你该给加薪的，不过看你这么信我，这次就算了。”

“……谁信你了？”

沈旭站起来把文件一个一个叠起来，动作并不快但看起来就是能瞧出有点急。他自己应该也发现了，当下就停下，似乎对现状有些懊恼不甘的问，“你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他挑挑眉，跟着目光状似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自我感觉是不是太好了。”

何北就看他两眼，朝他摊出一只手。觉得这人真的一点也不坦率。“哦，那加薪，我要的不多，一个月给我加一千块就好。”

“不加！”沈旭拍开他的手，嘴角终于笑开了一下，很浅，“想得美！”

“不加就不加，抠门！”

何北嘟囔两句收回手，心宽的瞄了眼他脸色，比昨天好一点，还有力气跟他耍两句嘴皮子，看来还行，他也去继续穷劲去撩拨个病人，伸手去拿几案上的其中一份，转了话题奇怪的问，“这些怎么都要你看？”

那是个和日本一家公司合作开发一个电子工程，鸿立虽然算不上了不得的大企业，但规模不小，员工也可观，只是何北有些奇怪，这公司的很多生意都是直接由英国那边接过来的，数额有些很大。目前就瞧见只这个在跟日本人谈，日本小鬼子精得很。

“我不放心！”

“啊？”何北更奇怪了，“什么不放心？请那么多人还自己做不是白付钱了吗？”

“我喜欢！”沈旭抬瞪了他一眼。

“跟沈皓有关系对不对？还有……王裴？”

沈旭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跟他说了推开了桌子站了起来，“我先去洗澡，等下载我回公司。”

何北一边的开车，一边头看后面的人，沈旭低着头撑在车窗边闭目养神，脸色有些惨淡。

对王裴的事明明就介意的很，还死鸭子一样装的没事不难受么？

何北不想叹气了，心忖，这沈皓对沈旭有怨，要报复他，王裴又正好看上沈旭？但沈皓和王裴八竿子怎么也打不着一起？还有个就是，公司高层大概已经有内鬼！

这还不是沈旭自己的错……

真麻烦！何北挠挠头发，他是干司机的，现在怎么得思考这那么侦探那么深奥的事情？还真当起狗拿耗子了不成？碰上这人还成习惯了？

16.司机也要逃命

下午送走一个膀大腰圆的客户，沈旭的脸色好了很多，倒不是说他的病色好了，而是眉梢间多了点放松的神采。

“那是谁？”

“那间日本公司的经理。”

沈旭揉了揉的关节骨，随口应道，何北在后视镜打量了沈旭一眼，他就随便问问，沈旭居然开金口了，真得是有点受宠若惊。

沈旭从玻璃上和他的目光相接，坦然自若道，“你都知道了我还掩耳盗铃做什么，何况合约刚才已经签了……王裴想要挖走也不可以了。”

挖走？

“王氏也对这生意有意？”

“有钱赚谁没意思。”

“那你怎么搞到手的？你们有竞争他们还乐着呢，怎么这么快点头？”

以他以往接触过的日本商人来说，能赚的是一分也不放过呢！就这么松口倒不像他们的风格，隔岸观火死命压榨干才松口才是本色。他很是好奇了。

沈旭的目光留在他的脸上，打量了良久，开口道，“你这司机知道得倒很多。”

何北摸摸鼻子，“嘿嘿，当然。”

瞄了几眼他自得的神色，沈旭低头半阖着眼睫拉玩指关节，难得嘴角带起一些浅约的笑意，“我自有我的方法，不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