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页——素熙
素熙  发于:2014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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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读山中笔记时,还想像不到那种有别于北方壮阔的美丽。正如我遇见修之前,也不知道男人竟也可以如女人一样美。漫步在绿色涓涓细水间的感觉,真的很好。

希望你也一切都好,我很想你。God Bless You。

爱你的许愿。」

「亲爱的修:

赞美上帝造物的奇迹!

你一定想不到我在什么地方写这封信给你。我身边的落地窗外全是白的,我一生没有见过这样干净俐落的白,除了天空以外没有一样东西不是白的。猜对了吗?我在阿尔卑斯山的山顶,他们说这个地方叫少女峰,我在世界最高的邮局写信给你。

我在山麓的地方找到一座小教堂,据说那也是世界最高的教堂。有一对老伴侣住在那里,一男一女,他们在那里住了十年了,从来没有想离开过。他们没有孩子,因为瑞士政府不愿给男人和女人生的孩子辅助。

如果我和修也像他们这样住在这里,经过十年二十年,不知道是怎么样的光景。我们一定会生孩子的,生十几二十个也没关系,才不管瑞士政府怎么想。

这里的咖啡真的很好喝,真想分一口给你。

May God Bless You,我快要回国了,希望我见到你时还记得怎么说中文。

爱你的许愿。」

修把这些信都锁在研究室的抽屉里,一有馀暇就拿起来,反覆看着。每读一个字,修就有一种心脏被某种柔和的丝线,紧紧包覆住的感觉。暖暖的,却又酸酸的。

订婚宴进行得很顺利,除了筑和父亲因为火车误点迟到以外。各方亲朋好友都来祝贺,还有不少修一辈子没见过几次的亲戚。

修的燕尾服受到广大的称赞,后来他才知道,这件礼服是阿响亲自设计的,样板还是响某一次人偶大赛中得奖的作品,按比例放大后的产物。

修被阿响拉着到处敬酒,响那边的亲戚来得很少,大多是响母亲还有爷爷那里的人,算起来还坐不满一桌。

响在人偶界的朋友倒是不少,还有一些响的老客户,大多数是女性,她们还按照响和修的样貌,做了两尊婚礼人偶做为贺礼,仿制得唯妙唯肖。

筑一直到婚宴开始后几小时,才和父亲联袂出现在玫瑰园外。修亲自出去迎接。

「爸……」看见双亲的时候,修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他伸手搂住了父亲的脖颈,父亲拍着他的背,笑着说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啊?」之类的话。筑却只是站在一旁,等修和父亲叙完话,松开怀抱,他才走近修,像以往一样端详他英挺的礼服姿。

「你不打算跑了吗?」

筑低声问,脸上几分严肃,几分却带着宠溺,伸手拨去他掉落的额发。

修怔了一下,唇苦笑着一勾。「嗯,跑不掉。」

第十二章:愿 十二

修怔了一下,唇苦笑着一勾。「嗯,跑不掉。」

「是吗?」

筑应声,迳自在服务生引导下入了席,不理会在旁边一头雾水的父亲。

订婚宴闹到了很晚,阿响店里的几个伙伴,包括小童在内,一直灌修的酒。

修本来就不大会喝酒的人,但不知为什么,那天晚上他有种就这样醉死也无妨的感觉,就放任着自己喝。

几种酒混着下肚,修很快地不醒人事,只恍惚记得自己被一群朋友抬出了桌底,丢进阿响的怀抱里。阿响又在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协助下,把他扛出玫瑰园,扛上礼车,在一大群损友的欢呼声中,打包送回了家里。

后来修的意识也一直很模糊,只觉得身心愉悦至极,和阿响交往以来,心里还不曾这么轻松自在过,轻飘飘地像吸了毒一样。

阿响伸手脱他衣服,他就软棉棉地赖到他怀里,还用额头蹭着阿响的肚皮,他隐约觉得阿响说了些什么,但他记不得了。

他记得阿响的身影后来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许愿。许愿走到他床前,跟他说好久不见,他热情地抱住许愿,毫不犹豫地和她热吻。

然后许愿就压住了他,他们在床上翻翻滚滚,修急切地脱去身上所有的衣物,也脱去许愿的,他们爱抚、接吻又爱抚,修的手指伸进他想念已久的穴口,深入许愿的体内最深处。然后是阴茎,然后是他的全部。

他梦见自己在许愿体内射了精,精液顺着她的阴道,一路窜进了肚子,在那里安居。

跟着他吻遍许愿身上每个角落,从乳房到肚脐,从大腿到鼠蹊,最终回到许愿甜美的唇上,他们的唇舌交缠,身体紧贴得没有一丝缝隙。修感觉出生以来不曾如此幸福过,他用双手搂着许愿,衷心期许在许愿肚子里的东西,会成长成他们俩的结晶。

再一次沉眠之前,修记得自己抱紧了许愿,一手按着她的肚腹,呓语似地呢喃:

「许愿……」

******

修从小就很不擅长做决定。

这点经常挨筑的骂,每回筑睡前问他:「早餐想吃蛋还是吃粥?」修就要想个老半天,到最后的回答竟是:「吃蛋也可以,吃粥也不错。」

就连出门时要不要带伞这种小事,修也会犹豫个老半天,连门也迟迟出不了。

一般小孩都会讨厌双亲替他做决定,讨厌被定型的人生。但对修而言正好相反,他会上高中、念大学,从事现在的生活科技,都是双亲,或者是其他什么人为他做的决定。至少是有人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个样子会比较好,修才安心地照样选择的。

因为总觉得,一但靠自己做了什么决定,就得为那个决定负责。虽然真要负责也没什么大不了,修自忖并不是没有责任感的人,但他怕的是那种感觉。

那种一但走进去,就再也找不到路回来的被吞噬感。

订婚宴隔日,修从床上醒来,感觉自己头痛得要命。

昨晚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跟阿响上床,只知道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换上了睡衣,床单也收拾过,而阿响在桌上留了张字条,还有他亲手做的早餐。

「好好休息,我打电话帮你跟实验室请假了。

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极其平凡的留言,修却觉得这纸条隐隐约约,竟透露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平常阿响都会署名什么「爱你的响」或是「你的爱响」之类的字样,像这样单纯地署名,修只能当作是阿响早上匆忙,没时间多写字的缘故。

除了头痛以外,身体倒是没什么异样,反而有点神清气爽。这让修更确定昨天晚上和阿响应该没发生关系。

他打开冰箱找解酒液时,手机就响了起来,修忙套了件外套,冲到客厅接电话。熟悉的声音流进耳里时,修差点连话筒都拿不稳。

「修,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洋溢着笑意。

修先是讶然,而后骚动似的喜悦窜上喉口。

「这是诈骗电话吗?」修笑着问。

「是啊,是我,我被绑架了,快来救我。」

许愿带着笑声的声音近在耳边。「是我,是我,就是我啊,不要怀疑,修,来见我。」

修痴痴地听着许愿的声音,那果然是诈骗电话,因为光是听着那个声音,修就想立马抛下一切,抛下这间房子这些羁绊,甚至他自己,飞奔到她的身边去。

「你在哪里?家里?」

「我刚下飞机,出海关,开了手机就想打电话给你。」

修感觉有股热血上涌。「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爸和我妈会开车来接我,我擅自跑去欧洲,他们快气死了。」

修感觉许愿似乎吐了舌头。听许愿称呼自己的双亲「我爸和我妈」,修仍觉得有些异样。

他知道许愿的家庭非常特别,她的双亲都是大学教授。许愿是她爸爸和爸爸的前夫生的女儿,是男系家庭出身,后来她爸爸和许愿的亲生父亲离婚,和许愿现在的妈妈,正确来讲应该是后妈在一起,成就了许愿现在的家庭。

至于一男一女是怎么结婚的,修不清楚。据许愿的说法,是去能结婚的国家登记。

第一次听许愿谈起自己的家庭时,修非常惊讶。他本能地认为这样的家庭不可能会幸福,他甚至难以想像,许愿是怎么面对那个新来的亲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但事实上许愿和她的后妈相处得非常好,有时候许愿和他出去约会,还会看到许愿的后妈开车送她过来,印象中是相当坚强而美丽的女性。

「不过明天可以,要见个面吗?你下班之后。」许愿用轻快的声音问。

修沉默了一下。「我昨天订婚了,和阿响。」

他感觉许愿在那头顿了一下。「所以呢?」

修深深吸了口气。

「所以我……好想见你……」

修知道,许愿骗不了自己。

因为骗人的是他才对,他总是不停地在说谎,说谎自己其实喜欢阿响,说谎阿响才是他今生唯一的归宿,说谎自己对现在所走的路很满足。

他连自己的双亲都骗,他骗筑自己逃不掉、不想逃,他把阿响骗上了红毯,让他以为他是值得阿响牵手走一生的人。

然而他却越来越无法欺骗自己。他无法欺骗自己,每夜阿响对他近似强暴的插入让他很舒服,无法欺骗自己,在插入阿响时,心里不会幻想着另一种更美好的形式。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想要和双亲一样,和大多数正常人一样,跟另一个男人组织美好而幸福的男系家庭。

「我也很想你,很想见你。」许愿坦率地说。

修忽然有一种想法,说不定许愿可以带他走。一个人逃不了,但和许愿一起,就没问题。

修和许愿约定明天下班后见面,就挂了电话。回头看见阿响留在桌上的字条,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第二天实验室里乱成一团,修请假的时候数据出了错,有一半的data丢错了rutine,到期限前结果还出不来。修忙得焦头烂额,几个同事擦身而过时,向他道贺订婚的事情,他都只能点头致意,又回过头来处理堆积如山的资料。

他频频看着手机,和许愿约定是晚上七点半,他不想迟到。但如果这边流程跑不完的话,他也不敢抽身,即使工作到三更半夜,他也想见一见许愿的面。

想到今晚就可以看见许愿,修的心底就一片平静,就连平日看腻的数据,也变得不那么令人讨厌了。他太想念许愿了,无论是人还是肉体。

忙到了七点钟,终于把搞砸的部分修补过来,只剩下把那些数据分析出来就行了。

修把资料收进包包里,打算半夜回家的时候如果阿响还在,就在家里加班处理这些东西,和同事说一声,就匆匆地踏出了实验室大门。

他脚步不自觉越来越快,一手还夹着公事包,心情却已全飞到了许愿身边。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电梯,打算在门口叫计程车,正举起手来,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了。

「修。」

非常温柔的声音,却令修顿时停下了一切动作,浑身僵硬。

第十三章:愿 十三

非常温柔的声音,却令修顿时停下了一切动作,浑身僵硬。

修回过头来,阿响一手扶着助手席的车门,站在实验大楼前的车道上,满脸堆笑地望着他。修感觉自己像一只石化了的青蛙,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

阿响朝他走过来。交往了八年,当年第一次看见阿响时那种惊艳感,到现在仍留在修的心底。那样安静、那样文质彬彬,深邃的眉目、好像随时在害羞的唇角,吻他的时候,彷佛连睫毛都会跟着颤抖。

「响?你怎么……」

「你说今天会晚下班,我就想来接你,否则恐怕太晚回家危险。」

阿响温柔地说着,又朝他走近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修的心底又出现昨天早上看到响的纸条时,那种强烈的不安感。

何况他并没有告诉阿响自己确切几点下班,他会如此准时地出现在这里,除了从接到电话那时就等在这里以外,没有其他解释。

「不过看来,你也并没有工作得太晚。」阿响又说。

「怎么会忽然想要来接我?」

修见阿响笑容一敛,连忙接口,「我是说,呃……你以前从来没来接过我的,你知道,从这里坐电车回家,很方便。」

「你看到我不开心吗,修?」阿响说。

修心底一片混乱,他的手机还在裤袋里,生怕许愿在这时候打电话来。

他正想着有什么脱身的方法,冷不防搁在裤袋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阿响捏紧了他的五指,另一手则捏住了他的下颚,在修反应过来之前,温热的唇堵上了修的唇瓣。

两个男人在公众场合接吻,并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未婚夫。但就在那一瞬间,修竟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感,他用力推开了阿响。

事情过了很久之后,修还是很后悔那时的反应。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反应,阿响被他推得踉跄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车门。

修自己也吓了一跳,只好说:「对不起……只是这是实验室,是我工作的地方……」

他本来以为阿响会生气,和之前在老家时一样,甚至把他拖进车内就地正法。阿响最近的脾气阴晴不定,连修也无法掌握,而且越接近婚期越是如此。

但阿响却只是抬起头,「没关系,对不起,是我太鲁莽了。」

阿响竟然道歉了。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他再一次走近修,从身侧拉过了他的手,这次修不敢再抗拒,任由阿响挽住了他的手臂。

「对不起……只是我太爱你了,修,我真的很爱你,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一点。我知道你喜欢自由,也知道你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但我就是……无法克制地会感到不安。我知道最近我的行为让你很不舒服,这点我会反省,我会尊重你,给你适度的空间。」

修看见阿响又凑进了他,这回把唇贴到他颈侧上。

「对不起,修,请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觉得我烦人,我会改,我真的会改……」

阿响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怎么地,修觉得心口针扎似地一揪,顿时整个身体都像浸到醋里似地,又酸又难受。

他反手抓住了阿响的手腕,陪着他低下头。

「你没什么需要改的啊。」

修低声说着,用姆指擦过阿响的唇,「你很好,响,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你只要维持你原来的样子就好了,该改的人,是我。」

他小声把话说了两次,阿响看着他,眼眶竟蓦地一红,慌得修连忙把他抱进怀里。

几个晚下班的同事经过,看见修和一个男人身贴身地叙话,其中一个还眼眶泛泪,都暧昧地眯起了眼睛。还有人在离去时吹了口哨,修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加油!」,感觉自己连耳根子都涨红了。

这下子修去见许愿的心情全都没了,只能乖乖跟着阿响回家。

「我不知道……修,你看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想可能是我不一样了。」

回家的路上,阿响的情绪浮动到无法开车,就由修代替他开车。阿响就坐在他身边的助手席上,脸埋在双手间,一次次深呼吸着。

「我觉得你好像开始讨厌我……我想过,如果你讨厌我,那一定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我想了很久,我想你工作很累,就想说下班之后替你做个饭,清扫一下屋子,你说不定就会原谅我,所以才每天去你住的地方找你。」

阿响深吸了两口气,修没有开口。

「但是这样好像只是让你更厌烦我,你开始不正眼看我,每次我想和你说话,你总是低下头去看数据。我一面告诉自己这只是你不习惯,我们终究要共同生活,只要习惯了一切就没事了,所以我等着,等着你有朝一日习惯我……」

修咬住了下唇,阿响看着他的表情,又继续说。

「但是我发现你只有更讨厌我……订婚宴时,你从没笑过,你双亲来的时候,你甚至像要哭出来似地,像要向他们诉什么苦似地。」

「你多想了。」修干涩地开口,但阿响并没有停下来。

「我总是这样,小时候也是,不知不觉就被人讨厌,不知不觉就被班上同学排挤。以为是朋友的人,有一天才忽然从什么人口里听到,他和另一个人凑在一起说我的坏话,说我是讨厌鬼,而我还一直以为那个人还是我朋友、还喜欢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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