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老夫懂，老夫都懂，可是这孩子自小就没有娘，你叫我如何忍心！”他声音哽咽地回答慕皓云。他如何不知，他如何不知……

慕皓云神色淡然地站了起来：“你的不忍心会杀了他。一旦太后娘娘权力在握，令公子惹了什么祸端，性命恐怕不保。就算你获得了太后重用，你也无法永远地陪他。他要独自站立的那一天终会来临，”他叹了一口气，“你不必紧张，我此番到来不是问罪，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见他还跪在地上，慕皓云便让他跪着：“今后我便替李尚书管教令公子，以便他今后能继承你的事务。”

李右权不知道慕皓云会怎么对付李锦郎，但见他没有为难之意，只好狠下心答应。

“那李尚书便起来罢，”他整理一下衣服，淡漠地说。

见李右权还跪在那里，他只好走过去将他扶起来，靠近他的时候轻轻地说：“还请李大人与我一同演一出反间计。”

李右权惊讶地看着他，而慕皓云面色如常，仿佛刚刚听到的那句话是他的幻觉。他淡然地说：“往后每日这个时辰，我回到贵府教令公子读书，希望他能够早日担当重任。今后成王还需要他的辅佐。”

“下官明白，”李右权恭敬地作了一揖。

慕皓云平淡地点点头，扬长而去。李右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忘了相送，赶忙走了出去，以免失了礼节。

却见李锦郎不知何时拦了慕皓云的去路，李右权面色一霁，疾步上前：“锦郎，快快让开！”

李右权的到来，让李锦郎有所收敛，但却丝毫不愿意让道。

“李锦郎，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想死么？邱易丰没有告诉过你，他打不过我吗？”慕皓云见李右权也说不动他，从容不迫地开口，手中把玩这血玉箫。李锦郎见他只是拿着一管玉箫，丝毫不认为他有什么杀伤力，依旧拦了他的去路。

“锦郎，退下！”李右权怒喝，他听说李锦郎对四皇子无礼，却没想到已经无礼到这个地步，所幸四皇子不计较，不然他都保不住这个畜生！

慕皓云见他不愿意让步，冷笑一声，不经意散发的气势吓倒了李锦郎，原本想要找他算账的想法早就不翼而飞了。他正想后退，慕皓云已经剥夺了他选择的机会，碧绿的玉箫状似以极轻的力道敲了一下他的左手臂，却听见李锦郎一声哀嚎，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李右权心惊胆战。

李锦郎捂着手臂，不敢行动分毫，脸上全是惧色。慕皓云摆弄碧绿的血玉箫平淡地说：“李尚书，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下手轻了点，只要令公子能管好他的手，左手修养一个月后便会痊愈，右手修养七天，七天后我会再来拜访，到时候希望令郎已经学会什么叫作尊师重道。”

慕皓云转身优雅地离去。等他走远，李右权一反常态，没有关心李锦郎的伤势，反而看了他一眼冷哼离去。

“李全，爹今天是怎么回事？”李锦郎面带怒色地责问李全。平日里自己的父亲虽然不怎么待见自己，也不会这么对自己，今个儿怎么慕皓云一来，父亲的态度就来了个大转变？

李全支支吾吾，不知到应该说什么，他烦躁地想要挥挥手，刚一抬起来，就疼得立马放下：“那你说，刚刚那家伙说得尊师重道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的也不知，方才老爷与四皇子是在书房中密谈，”李全小心地应道，虽说这李锦郎两只手都受伤了，可是脚没有受伤啊，万一给他来一脚，他一把老骨头可如何是好啊。

李全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得李锦郎一阵心烦，他气闷地咒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受太后召见，慕皓云刚起床就进了皇宫，路上见着慕皓驰，不想和他起冲突，便打算到其他地方转转先。不料慕皓驰眼尖，见到他厉声喝止。四年的时间可以让他和邱易丰成为朋友，也可以让他和慕皓驰成为宿敌。虽然宿敌只是慕皓驰一厢情愿的看法，他也确实不喜欢这个傲慢的成王爷。

“成王爷安好，”他谦卑地作揖。

慕皓驰冷哼：“原本挺好，见到你之后眼睛疼。”

那还真是对不住，慕皓云在心里暗暗回答，面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成王爷太抬举了。”

慕皓驰听他这么一说，心想还算他识趣，知道自己入不了他的眼。他态度傲慢地扫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时重重地撞了一下，率先进了凤慈宫。不久里面便传来了欢声笑语。

他无所谓地在凤慈宫周围绕了一圈，蹲在湖边用血玉箫逗着湖中的游鱼。

“听闻殿下吹得一手好箫，原以为是爱箫之人，却没想到你如此不珍爱手中的玉箫，”鄙夷的声音唤醒他沉思中的他。

他懒洋洋地抬眼看去，在脑海里搜索了一边眼前人的资料，似乎是新科状元，他二皇姐的未来夫婿。能让那个高傲的二皇姐看上，样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这轻蔑的态度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他面上一哂，讥讽道：“区区一个‘准’驸马也敢在我面前狂妄，呵呵。”着重强调了‘准’字，心里满是不屑，对于一个身份高贵的公主来说，驸马就像是她手中的玩物。薛贵妃的女儿向来高傲，想来对于这么一个人也是不屑的，这婚事能不能成都是一个问题。啧啧，据说还是这个新科状元主动提的亲。要不是薛贵妃有意培养自己的势力，想来也是不会答应这桩婚事，毕竟这个新科状元身家有些不白。

血玉箫从水中出来以后，箫身沾染了水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更为迷人。他拿着箫随意地在手上旋转了几圈，也不理气得满脸通红的新科状元径直离去。确实，箫也很脆弱，很容易干裂，所以才要用水多冲洗。他看着手中的血玉箫嘲讽地一笑，对于那种不懂装懂的草包，他素来不喜欢。

太后见慕皓云进来，埋怨道：“云儿，你怎么现在才进来？听驰儿说你和他是一同来的。”

慕皓云看了慕皓驰一眼，拿出随手摘来的牡丹花，嘴上噙着一抹完美的微笑：“太后娘娘，儿臣是为娘娘寻一物。”太后笑着接过那花，艳红的牡丹和红艳的指甲相得益彰，既然要拍马屁，那就要拍得完美一点，他接着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相逢。儿臣寻了好一会，才见着这配得上娘娘的礼物。”

嘴上拍着马屁，慕皓云心里想道，当年牡丹因为不服从武则天的旨意被迁出长安，只是现在被他用来讨好这太后，还真是对不住啊。

“云儿莫要胡闹，”面带笑容的太后拉他坐在慕皓驰对面。哪个女人被称赞貌美如花会不高兴，太后上了年纪依旧保养完美，因此相貌对她来说更是重要，他的马屁是拍到点上了。

对于可以面不改色说出这番违心话的慕皓云，慕皓驰十分鄙视。慕皓云只当没有看见他的鄙夷，喝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地说：“太后娘娘，听说二皇姐要嫁人了？”

薛贵妃想要培养势力，想必是找好借口说服光绪二世了。看那个女人的小动作层出不穷，他还真是不爽啊，倒不如借借太后的手挫下她的锐气。这四年来，他可是被那个女人陷害了不少，害他还被光绪二世怀疑了，催促他赶紧行动。

“二丫头嫁不好，”太后轻蔑地冷哼，“薛贵妃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

“哦？那还真是为二皇姐感到悲哀呀，”慕皓云幸灾乐祸地说，“我方才遇见那新科状元，看他仪表堂堂，还以为二皇姐觅得好夫婿了。”

慕皓驰藐视地撇他一眼，冷笑道：“姓薛的目光短浅，你也目光短浅了？薛贵妃的好日子过不了多久。”

慕皓云挑眉：“怎么说？”他迅速在心里整理信息，盘算这下一步的计划，脸上表现得一脸无知。他不露声色，心里盘算着如何算计薛贵妃。既然她害他被皇帝怀疑，催促他赶紧动手，那么谁种的因就由谁来受这果。

“说你笨还真是笨，你没有查过余良志吧？”慕皓驰讽刺地说。

慕皓云点头，违心地承认：“我觉得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无关紧要？那云儿可是判断失误了，”太后得意一笑。

“果然是除了会吹箫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傻子，”慕皓驰语气轻蔑。

太后瞥了慕皓云一眼，见他面色尴尬，遂出言调解道：“驰儿，云儿也只是一时疏忽。”又接着说：“这个余良志不仅品行不行，而且野心极大，稍不小心，薛贵妃可是要惹上杀身之祸。呵呵，本宫给她活命的机会，她偏偏不懂得珍惜，那就没辙了。”

“太后娘娘，五皇子尚且年幼……”他话语中流露出不忍。

太后厉声打断他：“云儿，妇人之仁要不得！”慕皓云的不忍给她提了个醒，她原本还想不到应当如何下手，现在被他这么一提，一条毒计浮上心头。

慕皓驰见不惯慕皓云虚伪的嘴脸，踢了他一脚，装作不经意地说：“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太后听他这么一说，虽不动声色，却也暗暗观察起慕皓云，虽然自己已经用药物控制了他，可这恰恰也让她当心，太后可不想慕皓云最后来个鱼死网破。慕皓云却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他想到那尚且年幼的五皇子，想到是自己把祸端引到他身上，心里一阵愧疚，一向淡然的脸上流露出失落的情绪。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不择手段，连小孩也开始算计了。不，他没有错，慕皓云稳住心神，是薛贵妃三番四次的陷害惹急了他，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太后将他的挣扎看在眼里，冷笑，慕皓云也就是她的一枚棋子，反不了。慕皓驰则是不屑地撇撇嘴没有说什么。

“还请娘娘手下留情，”慕皓云苦笑，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他还是下不了手。算薛贵妃运气好，他留她一命。等他扳倒了太后，她最好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不然谁也救不了她，自古帝王皆无情，光绪二世对她的爱，在这四年也已经开始变质了。因为她的动作太多了，即便光绪二世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也总有耐性用完的那天。

“当年她对你就手下留情了么？”太后既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反倒是用一句话拉拢人心。果真好手段。

慕皓云扯出一抹微笑，他那句手下留情也只是说给太后听听，具体怎么做还是得靠自己。等邱易丰立下战功，拿了军权，再行动也不迟。

一回到府上，绿衣就大腹便便地迎了出来：“殿下，皇宫里没什么事情吧？”四年前慕皓云从皇宫里回来的样子着实把她吓坏了。

“没什么，”慕皓云微笑着回答她的问话，扶着她进屋，“你以后不用出来迎接我了？”

绿衣瞪他一眼：“殿下，我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地干大事吧！”

“那就好，我还真怕黎萧南到时候找我算账，”他揶揄道。

三年前绿衣和黎萧南结成连理，短短一年的时间绿衣已经大腹便便了。他看着那个一脸幸福的女子，心里有些感叹，无影老人被太后软禁成为成王爷的师父，绿衣不得不听命于她，现在她是在拿自己爷爷的性命做赌注。血玉箫不仅是无影老人的宝贝，也是一把钥匙。无影老人将自己的武功写成一本秘籍藏在一个山洞中，只有血玉箫才能够开启那山洞的大门。他借着一次游玩的机会，从那山洞里拿了秘籍，练成之后便销毁了。无影老人确实有教慕皓驰武功，但却不是无影派的武功。

第二十八章

“殿下，”黎萧南从外面回来便见慕皓云瘫坐在椅子里发呆。

“啊，黎萧南，你回来了，”慕皓云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他，“你说我是看戏好呢，还是演戏好呢？”

黎萧南愣了愣，旋即摇摇头抛下他一个人去看绿衣去了。黎萧南小心翼翼地扶着绿衣，生怕她摔着。忽然传来一阵箫声，绿衣听着低沉的箫音，心疼地说：“阿南，四皇子他……”

黎萧南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安慰道：“殿下会没事的。”

“嗯，”绿衣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哽咽，“四皇子他的包袱太重。”

“这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事情，”黎萧南下巴抵着她的头，“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他。”

绿衣紧紧地抱着黎萧南：“蓉妃早早离世，陛下又不喜殿下，太后只是利用殿下，成王对殿下极尽欺凌，还有那些流言蜚语，他怎么受得住……阿南，你说，陛下达到目的之后会不会对殿下……”

“绿衣，”黎萧南见绿衣开始胡思乱想，有些无奈，“这四年，薛贵妃三番四次加害殿下，陛下也不没有做什么，以后更不会。”

“那不一样……”

绿衣还想说什么，就被黎萧南打断：“好了，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殿下吧。殿下说女人有了身孕就喜欢想东想西，还真没说错。”

“什么！他居然这样说我！？看我不让爷爷罚他！”绿衣一下从黎萧南怀里抬头，龇牙咧嘴道。

“无影老人疼他比疼你还多，你还是打消念头吧，”黎萧南好笑地看着她凶神恶煞的样子。要不是四皇子，他和绿衣也不会如此幸福。黎萧南在心里叹息，可是这样一个给人带来幸福的人，却比谁都不幸。

慕皓云放下血玉箫，神色疲惫地坐在椅子里，对着空气淡淡地说：“浮云，让寻踪阁随时注意军情。另外，告诉他，若是想离开便离开吧。”

“是，少主。”

寻踪阁经过四年的时间已经具有相当规模，他也完全了解到柳风的实力。能在短短的四年建立一个顶尖的情报机构，上至朝廷重臣，下至街边乞丐，没有查不出的事情，这谈何容易？虽然这其中血玉箫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是那也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柳风肯定是借助了其他地方的力量。有什么地方的力量能够任由他随意索取，慕皓云不知道，但是单凭这一点就知道柳风的身份不简单。既然他想要的力量已经逐步建立起来，他也不好再束缚他了。

柳风听完浮云的传话，拿在手上的杯子瞬间被掐得粉碎。浮云心惊地看着他，思忖这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了什么话。虽然自己是无影派的人，但他这四年来的接触让他清楚地知道柳风不是个好惹的主。寻踪阁名义上是少主的，实际上一切都是柳风在打理。

“他当真这么说？”柳风黑着一张俊脸，让浮云倍感压力。浮云战战兢兢地点了个头，要知道，柳风虽然平时带人温和，可是发起火来就不是受伤与否的问题了，而是生与死的问题。

“你暂且不用回去了，”柳风从座上站了起来，甩袖离开。

浮云只好在心里为自家少主默哀。铁定是少主让他传的话里有什么说错的地方。

柳风蒙着面来到慕皓云房里，却见他在椅子里睡着，平日里不离身的血玉箫放在桌沿，随时有摔在地上的可能。他沉着脸走进熟睡的少年，端详他的睡颜，原本的怒气不觉消退了一点。自从浮云代替了他的位置，他和他就靠着浮云传话，许久未曾见面。当初的小孩已经长开了，慕皓云长相更多是随蓉妃，只有那高挺的鼻梁遗传了皇帝的样貌。他眉宇间一派淡然的神色，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曾困扰过他，较之蓉妃又多了一股谪仙的味道。

慕皓云感觉有人盯着他看，警惕地睁开，见是柳风才淡淡地说：“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