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你在想什么？”浮云吃完早餐走出门就看见小太监一脸失落地看着远处，他心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只能叹息。要说，这个小路子也是无辜，可谁让他是送解药的人，殿下的身体可以说是他亲手摧毁的，面对他，四殿下的态度算是好的了。要是他，指不定一剑解决了他。只是，他不知一次看到这个小公公在仆人中袒护殿下的模样，这些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吧？

小路子收起情绪，低着头，没有答话。

“殿下这般，对你最好，”浮云知道自己若是让小路子知道真相，指不定这人还会给殿下盗来真正的解药，只是恐怕会害了他。殿下对他这般冷淡，一来自己心里好过，二来也不至于害了他，让他失了王公公的信任。

说完，他便往李右权府上去。才刚进门不久，就见自家殿下泰然自若地坐在人家家里的客厅，神情舒适地同尚书大人品茶。他嘴角抽了抽，殿下，既然你自己要来，为何还要我白跑一趟。

似乎感觉到他的怨念，慕皓云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本殿下无处可去，便自个儿到李尚书家来玩了。李公子现在在芙蓉楼，你去将他揪过来吧。”

浮云悲剧地想，自己也就是个跑腿的命了。再看看自家殿下，坐在那里，那个叫气定神闲，那个叫怡然自得。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上李尚书歉意的目光，他笑着点了点头，便往芙蓉楼杀去。离开前隐约听见慕皓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纵欲伤身，令公子大白天也有性趣”。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殿下何时变得那么龌龊了？若是慕皓云听见他的想法，一定会面不改色地回答“本殿一直这么龌龊”。

李尚书听他这么说，一口茶就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四殿下讲话未免也太直率了。

慕皓云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便秘般的脸色，继续语气平淡地说道：“这样李大人应当不必当心李家后继无人。”

李右权虚咳一声，呐呐道：“殿、殿下，过奖了。”

“李尚书不必如此拘谨，我和你都是人，你不必因为我的身份而不敢表达你真正的想法。事事如履薄冰，反倒让人觉得不够真诚，”慕皓云慢条斯理地说完后，又轻轻地呷了一口茶。

“这……”李右权是有些迂腐的人，要他和四皇子平心交谈是有相当难度的。再说，能做到尚书的位置，也看清了官场的是是非非，凡是须得小心再小心，不然便是祸连全家。

慕皓云看了他一眼，心中感叹，李右权不是能够开拓新天凤的人，若是贸然重用，他日自己想要大刀阔斧地改革恐怕有不少阻力，可是这李右权身后的人脉却是他垂涎的，他面不露色，心里却是百转千回。看来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快快将李锦郎那块朽木给扶植起来了。只是，说句心里话，他一想起李锦郎那下流胚子太阳穴就隐隐发疼。

李右权与他又闲聊了一阵，他才突然说：“李尚书也知道我明日要前往桓河，既然您已经将管教令公子的任务交给我，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所以想让令公子同行。”见李右权有些迟疑，他才又说：“您放心，治水的是我，不是他，我出事了他也不会出事。”

李右权稍稍宽慰，四殿下如此信得过他，他的一些小情绪自然也不会在他面前隐藏，他微笑着说：“如此便有劳殿下了。”

慕皓云平淡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地问：“李尚书期望儿子成为怎样的人？”

“自然希望那小子能有一番作为，”李尚书说到自己的儿子，倒也不隐藏，大大方方地同他探讨。

慕皓云叹了一口气：“天下父母哪一个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只是，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未尝不可？李大人，若是有一日，令公子与您一同站在朝堂上，却意见相左，您还会为他感到自豪吗？”

李右权错愕地看着他，略显稚气的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平淡，仔细思索了一番，才说：“政见不同，这说明他已经长大了，我当然会为他感到骄傲。”

慕皓云不置可否。本是无心的问话，却没想到在几年后成为了现实。他想起慕皓云听他答话的神情，才知道，当年的四殿下并不相信自己的答案。

第三十三章

浮云嫌弃地提着衣衫不整的李锦郎出现在李府的大厅，李右权见他这副样子，直骂他不成何体统，而慕皓云只是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喝茶。

李锦郎气得面色通红，却因为李右权骂得起劲，愣愣地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慕皓云听着李右权的训斥，有些话李右权说得太重，纵使是他这个旁观者也有些不悦。李右权是个慈父，对自己的儿子那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要他骂出这样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现在他确实这么做了。这看着也不像是做戏，再说了，李右权有何理由要在他面前演戏，难道紧紧只是为了让他放弃带李锦郎前去治水的原因？不可能，李右权应是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自然也不会做这等徒劳无功的事情。李右权是个慈父也是个严父，这一慈一严的交错，加上李锦郎这么多年的不成器，精神会出问题也是难免的。

他叹了口气，淡淡地调侃：“李大人你有何必在我面前演戏呢？”吹了一口热茶，又随口说道：“即便你这么做，令公子的桓河之行是不可避免的。原本以为李尚书是迂腐之人，却也是如此‘随机应变’。您还是好好与儿子话别吧。”

说完他毫不在意地看了李锦郎一眼，却见他一脸诡异的神色，看来这李右权平日里便是如此了。他摇了摇头，而李尚书则一脸尴尬地看着他。

“好了，我与宋宇晖那小子有约，便不再叨扰了。”

走出李府，浮云才道：“公子，李尚书未免……”在外称呼他为公子是慕皓云定下的规矩，京城四公子之首出行，若是不掩饰身份，恐怕多有不便，索性就算是慕皓驰对他的行为也是没有拆穿的，当然，他肯定是巴不得慕皓云成了贱民才好。

“唉，我也算是救了这李锦郎一回，”慕皓云叹气，“原本我还羡慕那家伙有个如此疼爱他的父亲，看了刚才那一幕，我才庆幸自己自小没人管教。也难怪这李锦郎会这么听从李尚书的话。”果然，在官场混久了，人心理都会有那么点不正常。

“这样一来，李尚书会不会……”背叛太后，后面四个字，他只是张嘴说了出来，没有发出声音，慕皓云正好是回过头看着他说话的。

“应当不会，但也是一步险棋。”其实他现在也在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看错人，将这么一个精神病患拉入自己的阵营，万一李右权出卖了他可如何是好。不过，既然太后敢用，他又有何不敢？

他转身往宋府走去，浮云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又说：“殿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事就说吧，婆婆妈妈可不是你的性格，”他有些郁闷，这几年相处下来，他就知道浮云简直就是一个粗神经的人，这会儿倒是谨慎起来了。

因为跟在慕皓云身后，浮云斟酌了一番才道：“殿下可以对任何人好，为何偏偏面对小路子却生出一番冷淡？”

慕皓云听他这么一说，面色阴沉，语气显得有些僵硬：“我可以与任何人和颜悦色，独独他我做不到。凡事都有它的理由，这事儿我不想多说，你也不必多问。”小路子的身份并不简单，柳风传来的消息说，他是王公公之子，另外，当年四皇子被人下毒的事情也与他有关。

浮云听他语气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两人便沉默地走了一路。两人到客满楼门口时，宋宇晖已经站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斜眼看他道：“四公子倒是难等啊。”

慕皓云也不在意他的调侃，微笑道：“方才到李尚书那边办了些事情，再说了，你是主，我是客，等我一下怎么着了？”

“是是是，没怎么着，”宋宇晖风流倜傥地带他往雅间走去，两个俊美的男子自然是吸引了不少姑娘们的眼光。

“对于某个刚从学院结业的人，我不予置评，”慕皓云瞥了一眼某个脸上写满无奈的人，凉凉地开口。

宋宇晖摇了摇头，再也不敢和他吵架，就怕某人再说出一句杀伤力更强的话来。

雅间里，宋彩玉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她打开了雅间的门，正打算出去，便见自己日思夜想了好几日的四皇子优雅从容地走来，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极了天上的神仙。

显然慕皓云也看见她了，他抛了一个询问的眼神给宋宇晖。宋宇晖接到他的眼神，心里一个劲儿地叹气，小妹啊小妹，我早就说四皇子看不上你，你非得自作多情，还能哥哥我被四皇子用那种看媒婆的眼光打量。他心里无奈，嘴上却还是尽着作为一个哥哥的职责：“小妹听说你要到桓河那边去，才打发我来为你送行，不然我可舍不得让我腰间的荷包继续消瘦下去。”说完，他还心疼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丑陋的荷包。

慕皓云是知道那个荷包的，那是司徒妍七夕时缝了送给他的。他自己也有一个，只是早些时候遇着小偷被窃了。说起来，邱易丰那个大冰块也是有一个的，打仗的时候似乎还带着身上了。

“宋傻子，你不会是喜欢阿妍吧？”他兴味地看着某人腰间的荷包，看来以后少不了一场好戏看咯。

宋宇晖听了，立即板了脸正色道：“本少爷会喜欢那个粗鲁的女人？哼！要身材没身材，要样貌没样貌。”

“那你还带着她送的荷包？”慕皓云权当他的辩驳为耳边风。

宋宇晖鄙夷地看他一眼：“你不也带着许久？”

“我和你不一样，那是因为我和阿妍，”他忽然收了口，有些事情他不能说。他和司徒妍都是穿越过来的人，所以自己会收下那个丑陋的荷包。

“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宋宇晖一双贼眼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就差没把他剥光了。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宋彩玉站在门口好奇地盯着他俩，忽然失了兴致，脸色平淡地往雅间里走。

小二见客人入座，忙热情地招呼：“客官，来点什么？”

“给我单独上一壶白水，另外一坛贵店的陈年老娘醉花阴带走，菜单给他们吧，我是客，自然客随主便。浮云，你也坐下吧，”他看也不看菜单，随意地说道。既然来了客满楼，总归得给老头子买坛醉花阴。

宋宇晖听了直嚷嚷：“喂喂喂，你也太不客气了吧，那醉花阴你竟要了一坛！！”

“醉花阴的钱我自己付，”他见宋宇晖一脸拣到便宜的样子，又补了句，“当然，这酒也不是给你喝的。若是要喝，便自个儿买。”

“你也太小气了吧！”宋宇晖指着他满脸怨恨，小二将菜单拿给他时，他又将点菜的任务交给自己小妹。

宋彩玉接了点菜的任务，一边点一边偷偷抬眼看慕皓云俊美的侧脸，害羞地低头，乐滋滋地点着菜。她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娘子替相公料理身后的杂事一般。

慕皓云余光注意到宋彩玉暗送的秋波，心里有些郁闷，不能拿人家小姑娘置气，也只好拿宋宇晖开刀了：“酒我是要送人的，哪有让你喝的道理？再说了，今日是你为我饯行，不是我为你饯行。”

“诶，要不我跟你去吧？”宋宇晖思及自己的好友出兵打战的出兵打战，治水的治水，这偌大的京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着实有些空虚寂寞啊。

慕皓云甩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道：“包袱带两个就够了。李锦郎那小子要跟我过去，你也跟过去，指不定给我闹出什么大麻烦。”

要带上李锦郎的事情他并不想隐瞒，免得到时候宋宇晖知道了纠缠他。果然，宋宇晖一听，脸色变了，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打算带李家出了名的败家子兼色狼去，也不带我这个优秀杰出的翩翩才子？”

慕皓云淡定地点点头，唤来宋宇晖不可置信的咆哮，天啊，他高贵的好友居然要带个具有威胁性的色狼也不带他！他就这么惹人厌吗？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慕皓云，直接被无视了。

第三十四章

菜才上桌不久，慕皓云正打算动筷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来人一身火红的衣服，乌黑的秀发绾了起来，称得原本白皙的皮肤愈加白皙，加上一双含情目，只要她微微一笑，那便是无限风情。可惜那眼睛此刻满是怒火，将原本妩媚勾人的气质完全毁了。此人这是司徒妍。真是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慕皓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云云，你不想活了？”司徒妍抓了他的衣襟，阴恻恻地询问，完全将包厢里另外的两人忽略个干净。

慕皓云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蹂躏自己衣服的手，将皱巴巴的衣服解救了出来，他笑着说：“阿妍，你紧张什么？”

“你妹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个一声不吭地上战场了，一个就要冒着性命危险跑去装圣人治水去了，一个两个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你们还真指望我妙手回春，从阎王手里抢人啊！”司徒妍一脚踩在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凶神恶煞地数落慕皓云，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直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看着他的微笑，司徒妍无力了。她痛苦地呻吟一声，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从一直呆愣的宋宇晖手里抢了那双还未来得及使用的筷子，自顾自地吃饭。

宋彩玉也从一开始的惊愕回过神来，她见慕皓云一直纵容眼前这个没有教养的女子，不由有些嫉妒：“这位姑娘，你难道不懂礼仪吗？”

司徒妍这才注意到一脸不爽的宋彩玉，戏谑地丢了一个眼神给慕皓云：“转性了？”

慕皓云无奈地在她身边坐下：“你见过邱易丰了？”司徒妍手腕上带的手环是边疆地区常见的民间首饰。

“啊，见过了，”司徒妍敲着二郎腿说，“害得我的皮肤又粗糙了不少，真不知道我干嘛要管你们这群不懂照顾自己的家伙。”

宋宇晖实在受不了司徒妍的粗鲁相，一脚把她晃个不停的脚踢了下来：“拜托坐有坐相。”

司徒妍回踢他一脚，亲昵地勾着慕皓云的脖子，笑嘻嘻地说：“你管我，小云云都没意见你有毛意见？”

宋彩玉看她大胆的行径，很吃惊慕皓云竟然没有与她保持距离，甚至一脸纵容。她拉了拉宋宇晖的衣袖，不安地说：“哥……”

“司徒妍，这是我小妹，宋彩玉，”宋宇晖不怎么情愿地为两人介绍，他家小妹可是端庄贤淑，可不要被司徒妍带坏了才好。

“哦，原来是宋家小妹啊，”司徒妍一眼恍然大悟地表情，然后又迅速收了表情，柔若无骨地倚在慕皓云身上，一只手还是不是摸摸他的脸，看得宋彩玉一阵气闷。

慕皓云抓住了在他脸上胡作非为的手，平淡地说：“你贵人事忙，这次回来可是找到了解决方法？”

“小云云，你愿意冒险么？”司徒妍搂着他的脖子，语气中有些忧愁。

慕皓云勾起嘴角，双手环着她的腰说：“阿妍，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本来就是多出来的。若是要赌一场，这平白无故得来的筹码怎么会不舍得？”

“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语？你若是对四……公子不利，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宋宇晖警惕地看着司徒妍，想将她从慕皓云身上拽下来，可除了慕皓云谁敢随随便便动她？司徒妍和慕皓云是什么关系，他一直都不清楚，司徒妍是敌是友他也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