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以为我就是铁石心肠嘛？”奉礼泉笑了笑，任由洛神玩着自己的发丝。

洛神撇撇嘴。“倒是没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只是觉得，你其实不像是会动恻隐之心的人。一如你爹当初做主祭的时候一样，该下狠手的时候就绝不留情。”

奉礼泉扬眉一笑。“你想错了，我的性子其实更像父亲，会为了一点真情而动容。”

“那你还要在他死心之前对他好？”洛神哑然。“这不是擎等着他越陷越深，最后只有死路一条嘛！”

“对人好有很多种。我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奉礼泉确实打算全盘托出，不过前提是耶律白别再打奉求凰跟赫连玉的主意。“至于他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权看他承受能力如何了。”

洛神轻轻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啊！要不是他当初急着去投胎，又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啊……”

看着洛神那伤春悲秋的模样，奉礼泉忍不住抽了抽唇角。他果然是比较习惯洛神那张扬高傲的样子，“你倒是不紧不慢了，结果却被别人占尽了先机，一样自作孽啊。”

“不扯到我身上你会死么？会死么？”洛神抬眼瞥了奉礼泉一眼。

“这不是话赶话就顺嘴了么。”奉礼泉笑笑。

“你快想想见了玉美人，你怎么顺这个嘴吧！”洛神嫌弃地打量了一下奉礼泉。“我要是赫连玉，一准儿不要你！年龄差那么多不说，还总欺负人，从小就没有省心的时候。”

“我现在不是挺让人省心么。”奉礼泉站起身，把浴巾披在身上。“今儿就到这吧。再不回去，凰小爷就该闹脾气了。”

“你现在就美吧。有你哭的时候。”洛神没好气地白了奉礼泉一眼。原本还撑出人形的水随着洛神话音一落，悉数落回浴桶里。奉礼泉看着水波未平的浴桶怔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了寝室。床上，奉求凰含着自己的小手睡得正香。奉礼泉俯下身去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蛋儿，轻手轻脚地和衣躺在了小家伙身边，把他拦到了怀里。

翌日一早，奉礼泉便找来了苏慕哲，重新写了一份食谱给他，要他好好照顾耶律白肚子里的孩子。苏慕哲只是怔了一下，却什么都没问。这是奉礼泉喜欢苏慕哲的原因之一。不该问的他一律都不问。只是某个人生来就爱得瑟那么一下。“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你快问！问了我告诉你！”

“主祭大人。您今儿个没吃药吧？”苏慕哲懒得理他，拿了东西就走人。

“哎？你这人可真没良心！”奉礼泉撇了撇嘴，复又追上了苏慕哲。“亏我之前还一直在想这样对耶律来说会不会太残忍。现在可好了，因为你，我又想弄死他了。”

苏慕哲白了奉礼泉一眼。“你想弄死他你就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能手下留情，我就把苏字倒过来写！”

奉礼泉一听乐了。“那你快练练吧！这次我可是真打算留下他肚子里那个孩子！”

“你是认真的？”苏慕哲回过头来看着奉礼泉，他可一直以为这是奉礼泉在开玩笑。

“你说呢？”奉礼泉挑眉笑笑。“我几时跟你开过玩笑？”

苏慕哲睁大了眼睛。“那我抵问问你是为什么了！这无疑是养虎为患啊！”

奉礼泉眯起眼睛笑着，不经意间看到耶律白从房间里出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正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自己。

“我与虎的过节，毕竟与虎宝宝无关啊。至于将来，虎宝宝会不会为害人间，现在也不好妄下定论啊。”

“既然如此，你自己多小心。”苏慕哲抬手拍了拍奉礼泉的肩膀。“做兄弟的，一直在你身边就是了。”

奉礼泉点点头，也抬手拍了拍苏慕哲的胳膊，便绕过了他朝着耶律白走去。“怎么不多睡会儿？”

耶律白抱着肚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躺太久了也不舒服。趁着还没启程，我也好出来走动走动。这几天留白也不爱动，许是觉得闷了。”

奉礼泉看了看耶律白的肚子，伸出手去摸了摸。顺势渡了些灵力过去。毕竟他要留下这孩子，就要保证他万无一失。“那就走走吧。”

可走了两步，奉礼泉回头，发现耶律白还在原地没动，复又退回来。“怎么了？”

“哦。没事。”耶律白笑笑，刚才奉礼泉渡过来的微弱灵力，让耶律白在一瞬间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可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刚才奉礼泉不是在伤害孩子，他却仍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奉礼泉狐疑地看了看耶律白，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就好，你最近好好休息。等到了兰陵，我有事要跟你说！”

“不能现在说么？”

“还是到了兰陵再说吧！”奉礼泉笑笑，现在说了，孩子说不定就没了！

“呃……好。”

第三九章：劫

出发一个月后，赫连玉跟夜夕岚顺利到达了玉门镇，几乎是同时，南凤安也已经率领征东大军抵达了驻扎在玉门的大营。在镇子里稍事休息之后，赫连玉也一身戎装出现在南海军营之中。永安帝和玉亲王的出现，无疑让南海国士气大增，原本僵持了好几天的战争，因为士气的增加，接连就击退了敌人的三次进攻。

可就在这时候，赫连玉却在营帐里接到了一封密信，说是要请他到兰陵镇坐在一起喝喝茶。来送信的人身穿黑色夜行衣，全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是露在外面的，整个人看上去都透着一股子死气。

“是什么人让你过来送信的？”虽然这信使身上死气颇重，却并非是尸士。赫连玉也是看出了这是个活人，才有此一问。只是，就算不问，赫连玉也能猜到幕后的主谋是谁。

“主人交代，你只管去了就知道了。”信使看样子也不想多废话，见赫连玉有意不配合，他也有意强行请他走。“若你不配合，那就只有在下动手请你去了。”

本来，按照赫连玉的身手，收拾这样一个人也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最近，因为有了孩子，赫连玉也不敢贸然出手。见对方是非要自己去一趟，也就没多反抗。“你这人真死性，让我问问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信使怔了一下，隔着脸上的黑布，赫连玉似乎看到了那个信使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想来应该是没被人这样说过，难免有些意外，以及，接受不了。不过，让赫连玉有点接受不了的是，他出了营帐的时候，居然会遇见夜夕岚。并且看样子，是打算与自己一起出门。如此一来，赫连玉倒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也要去？”赫连玉微微蹙了蹙眉。

“嗯。”夜夕岚点点头，“我跟你过去，小白多少会顾虑到我跟他的交情，不会为难你。”

赫连玉挑起眉梢看了看夜夕岚。“我发现你最近很闲啊。夜留宫把你赶出来了吗？”

夜夕岚眨了眨眼睛，“我陪在你身边不好吗？”

“不习惯而已。”赫连玉耸了耸肩，“从科沁国过来之后，你好像就没回过夜留宫了。”

“最近倒是正打算回去。”夜夕岚突然笑了笑，“你是怕以后我会养不起你吗？”

赫连玉乜斜了他一眼。“不需要。”

“小玉儿你真冷情。”夜夕岚撇了撇嘴，可语气里是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玉门镇距离兰陵镇，也不过半日的路程。赫连玉到了密信上所说的别院时，天色尚早。那个死气沉沉的信使把他跟夜夕岚安排妥当，也就主动消失了。毕竟他的任务只是送信和带路。这个别院，赫连玉碰巧也住过，正是御乐宫早年的房产之一。像这种地方不太大，但是环境有很好的别院，御乐宫在虞国境内还有很多处。耶律白能把赫连玉安排在这里，也算是别有用心了。

几乎是半个月后，耶律白才挺着肚子出现在赫连玉的面前。彼时，夜夕岚因为夜留宫出了点事，已经先行离开，并未来得及见上耶律白一面。而奉礼泉似乎也在密谋着什么，没工夫搭理耶律白。所以眼下，就只剩下耶律白跟赫连玉。如此，倒是给了两人一个极好的谈话机会。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来么？”耶律白轻轻拍着自己的肚子，看样子最近心情很好。

“我问了你就会说么？”赫连玉有些好笑，“再者说，你找我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我就是用猜的，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还用得着问你吗？”

耶律白轻轻笑起来。“我忘了告诉你，你在这里的这半个月入口的每一种食物都加了虞美人的果实。那可是我多年研究出来最有效又不会失手的慢性毒药呢！顺便，我还在里面加了十香软筋散，你可别想着运功逼毒。那只会加快毒性的发作而已。到头来，痛苦的可只有你自己。”

“耶律殿下。”赫连玉眨了眨眼睛，“有没有告诉你，我是青衣尊者的外孙？我玩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点小把戏，你以为能难得住我么？”

被赫连玉这么一唬，耶律白也真有点拿捏不准了。而且看赫连玉的样子，确实半点中毒的反应都没有。“难不难得住，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咱们就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样做对你来说其实一点好处都没有。”赫连玉确实是在唬耶律白，饭菜里有毒，赫连玉是真的不知道。他从小就对药味很敏感，所以无论是医术还是毒术，他都是略懂皮毛。应付差事还成，若动真格，赫连玉真是连怎么中的毒，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我若死了，只会让奉礼泉更加忘不了我。你给我来的这一手，真是不怎么聪明呢！”

“他能不能忘了你并不要紧。”耶律白稳了稳心神。“我的目的就只是要你死而已。毕竟你不死，就还有跟礼泉在一起的可能。我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彻底断了这种可能性。”

“为此，你连夜夕岚都骗了？甚至还对夜留宫出手？”

“当然。这些你都知道？”

赫连玉哑然。“我说了，是我猜的。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巧合，你才请我们过来，夜留宫就出了事？还有，你拖了这么久才过来见我，不也是为了要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御乐宫的别院里中了毒，好让我误以为是奉礼泉授意的吗？”

“你倒是不笨！”

“不是我不笨。只是你太好猜透而已。”

“不管我是不是容易被猜透，你只要愿赌服输就足够了。”

“谁输谁赢，现在还不知道呢！难保我出现在阵前，奉礼泉不会跟我走。”赫连玉对这点倒是很笃定，只要自己一句话，奉礼泉就会放弃整个计划。“换言之，就算他不跟我走，也难保他不会带我回去。到时候，该愿赌服输的人，可就是你了，耶律殿下。”

耶律白也是坚决不低头。“哼，那咱们就走着瞧！我倒是也看看，你中了虞美人之毒，还能撑多久！”

此时，耶律白还不知道的是，奉礼泉和轩辕七曜一起，正在科沁的大营里跟他的三皇叔耶律清寺把酒言欢。关于这次的战事，也在这酒桌上确定了最终的走向。他更不知道的是，奉礼泉早就派穆影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且很快，他就会迎来他一生中最残酷的时刻。

“如今科沁国内都已经安排妥当。可就等着三王爷班师回朝了。”轩辕七曜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老家伙比我想象中要痛快得多。不过也到底是民心所向，我都把卦象卜出来了，他也不好太强硬。”

耶律清寺举杯朝轩辕七曜拱了拱手，“本王在此，先谢过巫咸了。不过还有一事……”

奉礼泉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等耶律清寺把话挑明，便回他道，“你放心。前太子肯定不会再插手科沁国半点政事。三王爷只管放心回朝就是。至于这边……你科沁都撤了兵，他南海也断没有一路死追到底的必要。”

“那么事到如今，主祭大人是不是也能告诉本王，你如此帮本王的目的了？”对于皇位，耶律清寺从来是志在必得。再加上奉礼泉和轩辕七曜的帮助，他更是如虎添翼。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帮助自己，与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处。且不说轩辕七曜会不会被自己过河拆桥，单单是从奉礼泉这边来说，为自己的国家扶植起一个强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没有目的，谁会白白帮你呢！”奉礼泉笑了笑，将杯中的酒倒在桌子上，用筷子在中间隔了一道。“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你科沁永不犯我虞国。如此而已。这对三王爷来说，必然不是难事。”

耶律清寺了然。“天下太平的日子，谁都喜欢。”

奉礼泉点点头。“王爷明白就好。否则……我能助你，定能覆你！”

那耶律清寺是聪明人，如此交易，与他来说一点都不亏。虞国一不要城镇，二不要岁贡，只是一纸永不侵犯的文书而已，这买卖放着不做，那才是吃亏。

见奉礼泉从科沁的军营里面出来，穆影立刻上前，将手里的情报交给了奉礼泉，又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才又奉命消失在奉礼泉面前。结果，本来心情还算不错的奉礼泉在看过了穆影送来的情报之后，脸色难看到阎王见了都想退避三舍。

“需要帮忙么？”轩辕七曜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英雄救美什么的，我可是很乐意代劳的！”

奉礼泉瞥了轩辕七曜一眼。“你觉得这种好事，我会需要你来代劳么？”

轩辕七曜丝毫不把奉礼泉那张臭脸当回事。“这必须会啊！咱俩谁跟谁啊！你的那不就是我的么！”

“你想给某人做垫背的话，敢不敢说得再明显一点？”

“咳咳……你不是打算放过他了么……”

“你我认识这么久了，我的底线是什么，你不知道吗？”奉礼泉乜斜了轩辕七曜一眼。“三天之后，三军在兰陵镇再战！我倒是要看看，在我面前，他还敢不敢这么胆大妄为！”

第四十章：真相

三天之后，三军在兰陵镇对阵。赫连玉果然是一身戎装出现在阵前，遥遥望着虞国阵前的奉礼泉。三个多月没见，奉礼泉觉得赫连玉似乎是瘦了不少，脸色也不知是因为一身戎装映衬，还是本就不太好，显出一种苍白。奉礼泉看着看着，微微蹙起了眉头，驱马向前。

见奉礼泉有所动作，赫连玉身边的人立刻向前，把赫连玉围在了中间。奉礼泉却在半路停下了，朝着南海那边高声道，“让你们的主帅过来见我！我会向你们保证，在我跟玉亲王谈判的时候，绝对不会出兵！”

“既然如此，那就请奉主祭卸掉兵刃，到我南海大营来。”赫连玉下了马，一边说着，一边也卸掉了自己的兵刃。

奉礼泉微微挑了挑眉，也跳下马卸掉了兵刃。这时候，耶律白却在阵前喊了奉礼泉一声。“礼泉。”

奉礼泉回头看了看耶律白，又回过头来，一言不发地朝着赫连玉身边走去。他了解耶律白，以耶律白的脾气，若是自己在南海军营长时间未归，他一定会追过来看个究竟的。不过奉礼泉想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他就是要让耶律白亲自追过来，然后亲眼看一看，亲耳听一听全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