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醒了……”赫连玉有些可惜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你要是再睡会儿，我就画上了。”

“那你现在画吧！假装我还在睡着。”奉礼泉稍微撑起上身凑到了赫连玉面前，抬起左手轻轻抚上赫连玉的脸。

赫连玉挑眉摇了摇头，“那多没惊喜啊。一点都不好玩了。我可还想看你被吓哭的样子呢！”

奉礼泉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凑过去吻上了赫连玉。

“你别大早上的就跟发情期的猫一样……”赫连玉抬手推开奉礼泉，起身把笔放回到笔架上，顺手推开了窗户。

阳光就如同小溪里面的清水，顺着敞开的窗户直接泼了进来，使房间里的亮度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奉礼泉洗漱完了，看到的就是赫连玉沐浴着阳光站在窗前的样子。

“玉美人如此诱人，怎能怪我享用不尽呢！”奉礼泉从身后抱住赫连玉，他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也好像感知到了父亲的动作，卯起劲儿来踢了赫连玉一脚，迫不及待似的要跟奉礼泉打招呼。

“唔……”赫连玉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两个小家伙真是……这么大力气，是想直接出来吗？”

“可别！现在出来，那不是要了我命嘛！”

“又不是你生……你紧张什么……”

“就因为是你生，我才更紧张啊……尤其是我对生孩子这种事还有阴影……”

“放心啦，不会每次都有事的。”赫连玉靠在奉礼泉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对了，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还用商量的？”奉礼泉眨了眨眼睛。

赫连玉站累了，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奉礼泉。“我想……给凰儿改个名字。”

原来是这种事啊。奉礼泉笑了笑，“这种事情你决定就好了。”

赫连玉点点头。“嗯。我就是觉得凰儿名字中间那个求字读音不好。所以，想给他改名叫雪凰。白雪的雪。就像你说的，既然他的弟弟们是白色的凤凰，那么凰儿一定也跟他的弟弟们一样。”

“嗯。那就改了吧。”奉礼泉对这种事其实没什么抵触。就像小时候，他二爹高兴了就喊他圈圈，被他惹生气了，就叫他礼泉或者泉泉。但是其实他自己更中意的是端端这个乳名。不过也就是个名字而已，他倒也不至于蹦着高儿的不许别人叫这个那个的。

于是，凰小爷的名字就这么被改掉了……

临近二月，天气开始慢慢回暖，奉礼泉也就带着赫连玉从半路青山的青玉苑搬回了御乐宫。而他选择搬回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赫连玉最近沉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御乐宫里的药材和一些物件比青玉苑都要多很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奉礼泉也好应对。何况御乐宫里还有轩辕七曜和司徒迦蓝他们在，也不至于他一个人慌了神。

“我最近……好像越来越能睡了。”赫连玉难得清醒，拉着奉礼泉在院子里晒太阳。“也许……不能陪你太久了……”

“胡说。”奉礼泉握住赫连玉冰凉的双手。“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不是说过了，我会想办法的！”

赫连玉淡淡地笑了笑。“其实我挺知足了。只是……委屈了这三个孩子。还有你。”

“既然如此，就别让我们受委屈啊。”

“泉泉。有一句话。我是不是一直没跟你说过？”

“啊？”

“我爱你。”

奉礼泉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凑过去轻轻吻了吻赫连玉，笑道。“嗯。我也爱你。”

而后，眼见着赫连玉的产期也一天一天近了，奉礼泉也开始着手准备着天赦的事情了。按照古法，想要祭出天赦，必须要把补天石在女娲神像面前的圣水池中沉淀七七四十九天，以求反噬几率最低。但凡事也都有例外——谁都没想到，赫连玉肚子里的孩子，会早产。

看着赫连玉痛到浑身都软绵绵的样子，奉礼泉也确实是慌了神儿了。可当着赫连玉的面，又没办法说关于天赦的事情。

“你们都出去！这里交给我跟慕哲就可以了。”就像是事先知道了奉礼泉这里人手不足，夜阑熙突然出现在门外，依然是一袭黑色锦衣，脸色苍白。不过别看他自己病歪歪的模样，倒也是这世上少有的神医。只不过他身为修罗门的奈落，在江湖上杀过的人比他救过的人多得多就是了。

见没人动弹，夜阑熙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故意吓唬人。“你们如果不想玉公子活着的话，就不要出去。”

奉礼泉犹豫了一下，但是考虑到保住赫连玉的命才最要紧。奉礼泉用力抱了抱赫连玉。“玉美人，无论如何，你都要坚持住。就算放弃孩子也没关系！知道吗？”

“宫主。”夜阑熙偏头看着奉礼泉眨了眨眼睛，“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奉礼泉温柔地看着赫连玉。“我是因为太了解玉美人。所以，以他的脾气，若是稍有一点危险，他都会首先放弃他自己而尽全力去保护孩子。”

夜阑熙挽起了袖子，打算把奉礼泉扔出去……“这您放心。我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的。您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泉泉……”赫连玉突然抓住了奉礼泉的袖子。“我……会跟孩子一起……好好陪在你……你身边！所以……相信我们！”

奉礼泉点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间。

“补天石我已经帮你取回来了。”见奉礼泉从房间里出来，司徒迦蓝端出一只小金钵，里面是浸泡在清水中的七色补天石。

“嗯。”奉礼泉接过金钵，把自己的意识沉淀下去，与洛神的意识相通。脑海中回放起当年洛神祭出天赦的画面。而后，他也依样画葫芦，用金钵中的圣水在院子正中央画出天赦阵，自己则站在阵中央，将心脉之血滴到自己脚下的法阵上。很快，血水融合，扩散到全阵。紧接着，奉礼泉用沾了自己心脉之血的手握住了补天石，开始咏唱繁复冗长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咏唱，法阵和补天石也交相映出耀眼的光芒，法阵中更是一瞬间风云异变。

房间里，夜阑熙难得认真地为赫连玉施针助产。关于天赦，他也曾听说过，如果想要成功几率更大，必须要拥有施术者跟被施术者的心脉之血。想着奉礼泉在外面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夜阑熙先是以银针封住了赫连玉的心脉，而后取出一滴血装在银桶里，直接顺着窗子扔到了奉礼泉手里。而后又解开了赫连玉被封的心脉，引导他做有利于顺产的一些动作。顺便，也在房间外设下了一道结界，让赫连玉不能察觉到外面的情况。

这时候，包括司徒迦蓝和轩辕七曜在内，都在阵外为奉礼泉护法。

再之后，咒语祭出，一切又归于平静。

天赦，成功了！

只是……

这之后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人，却不是奉礼泉。

“洛……洛神……”最先出声的，是轩辕七曜。

“嗯。是我呢！”洛神依旧是赤脚穿着一袭红衣，华发如雪，红眸如玉。只是这一次，连洛神都没有了以往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笑模样。“我要跟你们说的是，恭喜你们，天赦成功了。但是同时，奉礼泉……回不来了。”

第四四章：天赦（下）

“骗人……的吧……哥哥回不来了什么的……”赫连重奉有些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洛神从消失的法阵中走出来，“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不过，礼泉也有最后的话想跟赫连玉说。以他的意识，就只能撑过一炷香的功夫。”

音落，洛神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已然恢复成奉礼泉的模样。在房门前，他抬手拍了拍轩辕七曜的肩膀。“小点，就拜托你了。还有神殿那边，就交给九霄吧。”

“喂，奉礼泉。你不是认真的吧？”轩辕七曜拦住奉礼泉，“这就意味着……神殿那边，必须举行你的葬礼……”

“我知道。”奉礼泉点点头，“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暂时留在这边，跟迦蓝和慕哲一起，多教教九霄。”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别给我装傻！”轩辕七曜捏着奉礼泉衣袖的指节都已经微微发白，甚至有些发抖。

奉礼泉淡淡地笑了笑，把自己的袖子从轩辕七曜手里拉回来，推门进了房间。“拜托你了。七曜。”

看到奉礼泉进来，赫连玉也愣了一下。“泉泉……”

“虽然是早产，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夜阑熙把赫连玉身边的位置让给奉礼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一清二楚。不过解释的工作，他确实也不需要做，逢场作戏之后，就交给奉礼泉自己解释了。“我出去准备热水。剩下的事情，你跟慕哲就可以搞定了。”

“嗯。”奉礼泉点点头，抬手拍了拍夜阑熙的肩膀。“辛苦你了。”

夜阑熙没说话，只是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奉礼泉，就转身出去了。苏慕哲见状，也想借口准备参汤，然后留给他们夫夫俩一个独处的空间。但是又觉得奉礼泉目前应该需要一个助手，所以有些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出去。纠结了一会儿，苏慕哲还是决定留下来帮奉礼泉。

奉礼泉一边揽住赫连玉的肩膀，一边掀开了他衣服的下摆，检查一下他的产道开口情况。“现在感觉怎么样？”

“唔……还好……”赫连玉靠在奉礼泉怀里，身上汗津津的，“不过……感觉轻松了好多。孩子们……”

“嗯，他们没事，你现在抓住我，然后用力。”奉礼泉轻轻吻了吻赫连玉的鬓角。看来之前夜阑熙做的准备不少，并且也没有让赫连玉太疼。

赫连玉突然怔怔地看了看奉礼泉，然后在他怀里低下头去轻轻点了点头，犹疑着伸出手抓住了奉礼泉的袖子。不知道是赫连玉感觉到了什么，还是自己太敏感，奉礼泉总觉得赫连玉好像知道了关于天赦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件事他隐瞒得很好，刚才施术的时候又有结界罩在房门外，赫连玉应该没有道理会发现。

不过眼下的状况也容不得奉礼泉去细想，这孩子眼看着就露出了头，没多久，双胞胎中的第一个就顺顺利利地出生了。只是，因为是双胞胎，又是早产，所以看上去孩子又瘦又小，连哭声都不大，才哭了两声就没动静了。片刻之后，第二个孩子也顺利出生，依然是瘦瘦小小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赦的关系，这两个孩子倒是出生得格外顺利，赫连玉几乎都没受什么苦。这一点，倒是让奉礼泉很高兴的。他可见不得赫连玉受苦。

看着两个小小的孩子都平安无事，赫连玉的心也放下来，这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脱力了，身后到现在才感觉到如同被撕裂一般泛着酸麻的疼痛。

“祈玉。”奉礼泉让赫连玉在床上躺好，而那两个孩子已经被苏慕哲抱了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赫连玉突然觉得心下一沉，抬眼认真地看了奉礼泉一眼，复又垂下了眼帘。“在这之前……你能先抱着我吗？”

奉礼泉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俯下身去将赫连玉抱在了怀里。“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赫连玉把下巴垫在奉礼泉肩上，无奈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会猜不到吗？就算猜得不全对，可结果总不至于偏差太多吧。”

“既然如此……我就跟你直说了。”奉礼泉抱着赫连玉的手稍微用了用力。“我可能……”

“你什么都不需要说。”赫连玉慌忙打断了奉礼泉，慢慢把眼睛闭上。他的确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己体内的毒已经完全解掉了，并且孩子们也没有受到影响。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若是没有解毒，他跟孩子都不可能平安无事。所以，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必然是奉礼泉又跟之前一样，启用了什么失传已久的秘术。而且很显然，这一次的代价，并非是损伤元气那么简单。否则，奉礼泉不会如此急迫，如此认真地跟自己说有事要说。

“但是这件事必须……”

“别说……”赫连玉再一次打断了奉礼泉。“就这么抱着我吧，什么都别说。”

奉礼泉张了张嘴还想再说，最终却还是沉默了下来。看来之前并非是自己太敏感，而是赫连玉确确实实地，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现在，他才那么害怕听到事情的真相。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薄弱，奉礼泉抱着赫连玉的双手再一次用了用力，低声在赫连玉耳边道。“玉美人……对不起……”

赫连玉没有出声，也没有睁开眼睛，依然保持着抱着奉礼泉的姿势没有动。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沉重得喘不过气来。明明想哭，明明可以哭出来，他却觉得此刻眼睛干涩得要命，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半晌，赫连玉才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我说玉美人……你还要抱着我多久？”

赫连玉猛然睁开眼睛，也顾不得身后的疼痛就推开了对方。眼前的人一袭红衣，白发红瞳，已然是洛神了。一瞬间，赫连玉心里所有的期待和幻想都落空了，眼中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光彩也因为希望的落空而黯淡下去。“抱歉。我没有意识到……你来了……”

“啊，没关系。”洛神虽然没了往日的笑模样，却也没见得多难过。“我答应了他以后会陪着你。”

“谢谢。”赫连玉勉强笑了笑，“不过你也有你的事情吧？不用留在我身边也没关系。”

“呃……我在这边……也有事要办。”洛神本来想说，就算真的要他走，也要等到神殿那边把奉礼泉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但是考虑到赫连玉的心情，他这话一出口，就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

赫连玉直勾勾地看了洛神半晌。“是关于……泉泉的……葬礼吗？”

洛神眨了眨眼睛，“还有……下一任主祭接任的事。”

赫连玉点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看上去，似乎也不想再说话了。

而察颜观色这种事情，洛神还是很在行的，见赫连玉如此，他也就没有久留的必要了。遂站起身来打算到外面去透透气。虽说放着这样的赫连玉一个人在房间里有些不太妥当，可他也不太想留下来。毕竟，赫连玉想见的人并不是自己，就算留在这里，也只是给两个人都平添烦恼而已。但是他也没想到赫连玉竟然会拦住他。“怎……么了？”

“为了救我和孩子，泉泉他又启用了什么秘术吧。”赫连玉看上去很平静，不悲不喜。“那个秘术，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