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玉带着奉礼泉走进了营帐之后，就撤掉了门口的全部守卫。确定了外面没人之后，奉礼泉上前抱住了赫连玉。“啊……好硬……”

“什么……好硬？”赫连玉微微怔了一下。

“铠甲啊……”奉礼泉说着，就动手解开了赫连玉和自己身上的铠甲，“这东西又沉又硬……难受死了……”

赫连玉笑了笑，“不穿着它，等着被弓箭手射成马蜂窝么？”

奉礼泉挑眉看向赫连玉，“你会舍得向你的弓箭手下令杀死我吗？”

“我是不会。”赫连玉笑笑，站久了还真是有些累，“但是难保你的耶律白不会下令杀我啊。他对我可是欲除之而后快呢！你跟他在一起这三个月，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说到这些，奉礼泉突然正色起来，在赫连玉身边坐下来，顺势拉过了赫连玉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脉搏。“先让我看看。”

被奉礼泉搞了个措手不及，赫连玉也只好由着奉礼泉为自己把脉。不过从奉礼泉越来越冷的表情来看，情况好像真的不太好。赫连玉刚想开口，就被奉礼泉抢了先。“为什么不告诉我？”

“啊？”赫连玉有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奉礼泉有点受伤，满脸委屈地看着赫连玉。“你这三个多月以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睡眠也不是很好，全都是因为你有了孩子。反应这么大，你可别告诉我你以为你自己胃胀气胀了三个多月！”

赫连玉抽回自己的手，看着奉礼泉的表情突然很想逗逗他。“你还别说，我真以为是胃胀气胀了三个多月呢！”

“玉美人啊……”奉礼泉把赫连玉抱在怀里。“看我难过，你就那么高兴么……”

赫连玉有些好笑。“你就那么肯定这是你的孩子吗？不怕我这三个多月已经跟过了夜夕岚吗？”

奉礼泉有点无奈。“玉美人……日子在那摆着，还能错了不成吗？就算真是错了，我倒也想知道，你要怎样带着我们的孩子再去养一个别人的孩子。”

“对了。”赫连玉推开奉礼泉，“你说到孩子，我倒真想问问了，凰儿呢？他还好吗？”

“你怎么不问问我现在你肚子里这两个小的好不好呢……”

“他们……居然还是两个……那他们，不好吗？”听到奉礼泉这么说，赫连玉也有点拿捏不准了，虽然赫连玉已经在知道自己中毒之后将毒素悉数转移到了自己的心脉附近，可他还真不敢保证孩子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奉礼泉苦笑，伸手抚上赫连玉的脸。“你把毒素都逼到了自己的心脉，他们怎么会不好。可是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一旦孩子出生，就是你毒发之时。甚至是平时动气或运功，都有可能毒发身亡。”

“只要他们没事，我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赫连玉松下心来，只要孩子没事，其他的都不要紧。

“可我要的是你。”奉礼泉蹙起眉头看着赫连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要的是你，孩子什么的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一个孩子都没有也没关系！”

“礼泉……”耶律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营帐，正好就听到了奉礼泉跟赫连玉的对话。“你刚才说的……全部都是真的吗？赫连玉有了你的孩子……”

奉礼泉抬头淡然地看了耶律白一眼。“小白，你来得正好。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到了兰陵，我有事要跟你说么？本来是想等到我从这边回去了再跟你说的，现在你来了，那就在这里跟你说清楚吧。”

停顿了一下，奉礼泉告诉耶律白，“首先，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刚才听到的，全部都是真的。玉美人的孩子，是我的。而你的孩子，其实是夜夕岚的。当初就是我亲口命令奈落，也就是你的师父夜阑熙在你和夜夕岚的饮食中加了我改良之后的梦回。你以为我放弃了赫连玉跟你在一起了，你以为你的孩子是我的，但是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你以为而已。你虽然看到的是我的脸，但是陪在你身边，让你有了孩子的人，都是夜夕岚。”

“不……不可能！这都不是真的！”耶律白一边摇着头，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这些都是真的。”奉礼泉上前扶住耶律白。“如果这些不是真的，我不可能到现在都留着这个孩子，不可能看着你绑架了凰儿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了你给祈玉下毒仍然无动于衷！而且，关于这件事情的真相，我也差人去夜留宫告诉了夜夕岚。包括你为了下毒害祈玉而向夜留宫出手。”

耶律白定定地看了奉礼泉半晌，突然镇静下来。“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

奉礼泉扶着耶律白在榻上坐下来。“因为你动了你不该动的人。若你当初没有那么疯狂地想要置祈玉于死地，甚至连凰儿都不打算放过，我也不会对你出手。”

“那苏慕哲呢？苏慕哲也喜欢你啊！”耶律白抬头看着奉礼泉，脸色有些苍白。

“苏慕哲只是我的朋友。”奉礼泉任由耶律白抓着自己的衣袖，他能察觉到耶律白在发抖，“他很聪明，不该做的，他从来都不做。不该说的，他也从来都不说。但是你不一样，你的野心太大，太危险。”

耶律白有点忍不住了，弯下腰去抱住了自己的肚子，痛苦得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穆影进了营帐，跪在了奉礼泉面前。“宫主，科沁的三王爷耶律清寺已经如约收兵。咱们这边也都听从左将军的安排，悉数收兵免战了。南海方面现在仍在阵前待命，相信过不了一炷香，也会撤回大营。您要现在回去吗？”

“你去叫轩辕七曜过来，顺便去通知科沁的三王爷带兵回沁都吧。我们答应他的条件，等这边的事一结束，立刻就会兑现。”奉礼泉朝穆影挥了挥手。“至于咱们这边，你就不用操心了，左将军自会安排。”

“是。”穆影应声，迅速离去。

耶律白突然又抓住了奉礼泉的手，“虎符在我手里……他……三皇叔他怎么有权利命令他们撤退？你……你跟三皇叔……交换了什么？”

奉礼泉把他扶到榻上躺好。“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他手上有你的虎符。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乖乖把孩子生下来。这小家伙好像因为你情绪波动太大，已经等不及要出来了。”

“既然……既然不是你的……你的孩子……”耶律白一手拼命抓着奉礼泉的袖子，一手用他目前最大的力气锤向自己的肚子。“那我……我也不会……要他！”

赫连玉看着耶律白，慌忙上前跟奉礼泉一起按住了他。“无论孩子是谁的，他都是无辜的。既然来了，你又何苦不要他。况且，即便这孩子不是礼泉的，可总归也是你的。他都跟了你七个月了，你就舍得不要他？”

“哼……你没有遇到这种事……当然能摆出一脸大善人的模样……”耶律白被两人压着动弹不得。在耶律白的世界里，任何一个妨碍到他达到目的的人，除了奉礼泉，都要消失，一个不留。所以，若是当真一早就知道这孩子不是奉礼泉的，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孩子拿掉。“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礼泉的，你会留着他来妨碍你吗？”

赫连玉闻言，怔了一下。“我会留下来。因为这是我的孩子。”

“呵呵……说得真轻巧。”耶律白的脸色越来越白，“我才不信……你会是那么心软的人……”

“都少说两句。”奉礼泉开口打断他们之间毫无意义的对话，又低头问耶律白。“小白，我问你，如果现在，是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你还是要他死吗？”

耶律白怔了一下，而后垂下了眼帘。“那好。我会努力……把他生下来……”

第四一章：难得清闲

科沁历洪远四十七年十一月，科沁皇长孙耶律白因难产殡天。月底，科沁外戚篡位谋反，第三皇子耶律清寺领兵平叛。同年底，洪远帝驾崩，三皇子耶律清寺因平叛有功，民心所向，登基称帝。次年改年号为升平，史称升平帝。

当然，这些都只是史书上记载的而已。事实的真相则是奉礼泉跟耶律清寺还有轩辕七曜自编自演的一出戏。目的，就只是为了让耶律清寺登上皇位的同时，神权也不被彻底削减。当然了，其中还包括南海和科沁不至于真的开战。至于耶律白在南海大营的营帐里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便是从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夜夕岚身边。名字，也是随了耶律白生前的意思，叫做留白。夜留白。

新年的时候，虞国下起了雪。像是把最近积压下来的负面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一般，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面就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也不过三两个时辰，太阳就毫不吝啬地大放光芒。地面大片大片的白雪反射出银色的光芒，倒是让人看得格外舒畅。

“啊……又输了……”奉礼泉有点不甘心地趴在窗前的桌子上，皱着脸看着对面抱着肚子笑得得意洋洋的赫连玉。“你们欺负人啊……三个人对付我一个！”

“奉礼泉你讲不讲理啊……”赫连玉无奈，好像从小时候起，他们在一起下棋的时候，奉礼泉就从来没赢过。

“不讲理不讲理！”奉礼泉坐直了身子，“跟你我还讲什么理啊！我不管了，反正下一盘你抵让着我！不能你们爷仨欺负我一个人！”

赫连玉眯起眼睛笑起来。“不服气你也可以带着包子跟我下啊！”

赫连玉的意思是，不服气你可以让我压一下啊。但是奉礼泉在这种问题上一向很会装傻，直接到床上去把奉求凰抱了过来。“凰小爷，你可要给你阿爹我争口气啊！不能比你两个弟弟差！”

“哎？”奉求凰本来在床上玩得好好地，突然被奉礼泉抱过来，还有点没搞清楚状况。但是看到对面的赫连玉，小家伙本能地伸出胖胖的小胳膊去要抱抱，“啊哈！”

奉礼泉见状，又把脸皱得跟个皮薄馅大的包子似的，腾出一只手来戳了戳奉求凰的后脑勺。“见爹忘父的小混蛋！”

“唔……”被戳了脑袋的小家伙不满地摇晃着脑袋表示抗议，两只小胖胳膊仍然伸向赫连玉。

赫连玉探过身去把小家伙接过来，“奉礼泉啊，你到底是多不招这孩子待见啊。”

“你养的儿子……你问我啊……”奉礼泉撇了撇嘴，又趴到了桌子上。“小时候被你欺负……长大了被你儿子欺负……我上辈子欠你什么了啊……”

赫连玉也没还嘴，倒是抱着儿子好心情地看向了窗外。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淡淡地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飘进窗来，倒是别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赫连玉怀里的小家伙此刻也老实下来，裹着自己的小手枕在赫连玉的颈窝里闭上了眼睛，没多久就呼吸均匀地睡熟了。

“泉泉。”赫连玉出声唤奉礼泉，视线却还停留在窗外。

“嗯？”奉礼泉抬头看他。

“如果我不在了……”

“别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奉礼泉打断赫连玉，轻手轻脚地把奉求凰接过来放到了小床上去。“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像现在一样。”

赫连玉睁大了眼睛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奉礼泉，突然又好心情地笑了。细细想来自己好像很容易满足。虽然现在只是通过药物把毒素抑制住，能够撑到孩子出生。赫连玉还是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他本来也不是跟赫连重或者奉舜华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跟爱人一起走到最后的那种人。他在乎的，就只是他所拥有，或者他拥有过的东西，还有现在能够跟奉礼泉在一起的时光。

说起来，这样也很自私了。可是赫连玉还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若说遗憾的话，恐怕就是没有一场属于他跟奉礼泉的婚礼了吧。说起来，赫连玉倒是对这种仪式之类的事情相当在意的人呢。“泉泉。我们出去走走吧。”

奉礼泉回头看着赫连玉一脸好心情的模样怔了一下，然后嘟囔了一句。“外面路那么滑，有什么好走的……”

赫连玉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你只说你去还是不去。”

“去……”奉礼泉认命地看着笑眯眯的赫连玉，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好像我说不去也没用吧？”

赫连玉想了想，“那也未必啊！不过现在你既然都说了要陪我出去，可不许反悔！”

街上并没有奉礼泉所想的那么清净。因为晚上开始，要有持续一整月的新年庙会，所以街上到处都是在扫雪的小摊贩的摊主。不时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跑着闹着，和着晴好的阳光，惬意的不得了。奉礼泉跟赫连玉出去的时候，街上的积雪已经差不多扫干净了，偶尔还能看到小孩子们堆好的歪歪扭扭的雪人。就连庙会上的那些摊子也都差不多出来了。

“喂，奉礼泉。”

赫连玉的突然出声，吓了奉礼泉一跳，“啊？什么事？”

不等奉礼泉回过神来，赫连玉突然就把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团好的雪球扔到了奉礼泉的脸上。冰凉的雪球软趴趴没什么力道地在奉礼泉脸上摊开来，一股清凉的冰雪的味道也瞬间涌入鼻腔。不过那种冰凉冰凉的感觉可不怎么样就是了。

“玉美人……”奉礼泉把脸上的雪抹了下来，就势就要往赫连玉脸上抹。

然后某孕夫直接把肚子往前一挺，脸上装得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如他的表情那么无辜。“我可怕凉！你自己看着办！”

“……”奉礼泉无语地拍了拍手上的雪。“怕凉你还玩儿……”

“谁叫你表情那么严肃。”赫连玉瞥了奉礼泉一眼。

奉礼泉有点委屈地看着赫连玉。“我刚刚可是很认真的在想孩子该取什么名字比较好呢！这下好了，被你这么一吓，就给忘光了。”

赫连玉狐疑地看了看奉礼泉。“你在想的会是那种东西吗？”

“啊！在这里居然能找到南海才有的双皮奶耶！”奉礼泉明显是打算把话题岔开来，揽住赫连玉的腰就直奔前面不远处那家甜汤摊子。“等下也要问问摊主有没有河灯放！”

“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赫连玉无奈地跟着奉礼泉的步调。

奉礼泉装傻。“结果是怎样了？”

赫连玉在八仙桌边坐下来。“就是你刚刚在想的事情啊。”

“我刚刚有想着什么事情吗？”奉礼泉继续装傻。紫红色的双瞳眨啊眨的，装得跟真的一样。“啊，我刚才在想双皮奶的事情！嗯！老板，两份双皮奶，一份多放糖和红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