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穿越)上——羽琉璃
羽琉璃  发于:2014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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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军营是最考验人的地方,漠漠黄沙好像被蒸出了一道道漂浮的热气,滚烫的沙地,即使穿着军靴,也觉得炽热滚烫得无法下脚,像地狱一样的地方,真是不知道这群人是怎样活下来的。

俞子非也佩服自己强大的生命力,一个小小的婴儿,居然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存活,虽然和桓温的精心呵护分不开,但也需要精神的强大啊,不吵不闹,默默忍受,这个阴暗至极的地方!

五四年夏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倒是桓温在他的耳畔絮叨了一些关于江南的回忆,那种温柔的目光,怅惘的表情,可以想见他对于江南的喜爱之情。

红日初升,江边的浪花印着朝霞比跳动的火光还要艳红,春日里层层微波如蓼蓝一般,这样的景致,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俞子非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起来。

倒是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这种没有什么特别的日子,这是俞子非第一次见到王猛,当然这位喜好读书,性情坦荡洒脱,志向远大的谋士,第一次见面便唆使桓温杀掉他,而后还间接害得俞子非凄苦不堪。

那日,骄阳烈烈,桓温大军进入函谷关,俞子非被小侍童抱着,跟随在桓温的身旁,但见一人穿着粗布衣裳,手摇蒲叶扇,晃晃悠悠地走进军营。

俞子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海中咻地腾起一种希望,莫非这时代存在真正像济癫那样的高僧,虽然电视里的剧情不可信啊,不可信,但是看着破衣服,看着破扇子,看着疯疯癫癫的气势,时不时手扪虱子,睥睨红尘的魄力,难道真是位高僧?

当他一开口,俞子非的小脸便垮了下来,原来擅长的不过是天下局势耳,对于鬼神灵魂之术并不精通。

小侍童辛苦地往上颠了颠小公子,以便自己能抱得更稳,俞子非紧紧拽住他的衣襟,以免自己真的摔到地上,真搞不懂桓温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他?

“我奉天子之命,帅精锐远征军十余万人,为人民扫除残余的前秦盗贼,可是三秦英雄豪杰,却无人前来相助,是何原因?”桓温一手抚摸着紫骝的鬃毛,一边笑问道。

“阁下从遥远的数千里之外,深入敌人国土,长安近在咫尺,大军却不肯渡过灞水,人命不知道阁下有何打算,所以没有人投效。”王猛一边掐着一只虱子放入口中,一边随意答道。

俞子非在心中点头暗赞,对嘛,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百姓们肯定是要先为自己的性命做打算,要是帮助晋军,然而晋朝最后撤军的话,不是将一干民众推入水深火热之中。

桓温直视着这个不修边幅的年轻人,表情扭曲无比,目光中带着一点奇怪的炽热,沉默地盯着王猛看了很久,慢慢答道:“江东无人能比得上先生,先生可愿与我一起逐鹿天下,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霸业?”

王猛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面容冷峻,威猛刚勇的男人,最后目光竟然落到了俞子非的身上,俞子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起初对他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殆尽,一种不祥的预感,穿过燥热的风,清晰地在他的脑中呈现。

“这位是将军的小公子吧?小公子身上祥云环绕,光芒四射,此乃福相,将来必定是天下之主。”俞子非被他拍马屁拍得晕晕乎乎的,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但马上镇定下来,他绝对没有逐鹿天下的想法,只想要平静安定的生活。

“那是自然!”桓温爽朗地笑道,言语间的自豪之情,在场的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只是,”王猛从小侍童的手中接过俞子非,俞子非迷惑地看了看王猛,又看了看小侍童和桓温,表情甚是纠结,小脸皱成一团,煞是可爱,他挥舞着小手,依依呀呀地挣扎着,要小侍童抱他,在这个陌生人的怀里,实在是太没安全感了。

“只是,小公子的所有福运都来源于将军,若小公子平步青云,代表阁下的那颗新星必定会晦暗不堪。”

桓温紧张地问道:“先生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公子必须死,将军才会荣登宝座的一天,这样,小公子的所有福运都会归于将军,将军会是天下之主。”边说着,边将俞子非高高举起,做出要扔到地上的动作。

俞子非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如果说血缘亲情对于桓温来说,还算重要,那么天下霸权便是桓温的死穴,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亲情是可以拂去的尘埃,桓温啊,桓温,为什么他的老爹偏偏是桓温呢?

“住手!”桓温惊讶而急切地大叫道。

继而,恢复了镇静:“先生,莫开这样的玩笑,我的飞儿将来必定是天下之主,那也是在我之后,会是我来替他打下江山,替他铺垫荣光,将来,天下是我的,飞儿,也是我的。”

“这怎么会是玩笑呢,将军,若我说,终有一天,将军会命丧在这个孩子手中,那么将军还要袒护他吗?”王猛专注地看着桓温,高高举起俞子非的那双手微微颤抖着。

桓温的眼里出现了迟疑,俞子非瞟了一眼地上,为什么他要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孩子啊?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才怪呢?

王猛,你说你长那么高做什么,就不能挨着地面长吗?到时候摔下去也不会死人啊!

“扑通”一声响,俞子非闭着眼睛,以为自己要被摔到地上了,情不自禁地想到,可能他就是史上最倒霉和寿命最短的穿越男主了。

而后,睁开眼睛一看,他还在王猛的手里好好的,跪着的是他的小侍童,只见他泪流满面,表情凄婉地哀求道:“将军,不要啊,将军,小公子怎么会伤害将军,定是这贼人挑拨离间,要让将军痛失爱子,借此来打击将军,这人必定是前秦的奸细,将军莫要相信他!”

俞子非无语道,小侍童啊,虽然我感念你对我的革命战友情怀,但是你也忒能掰了吧,王猛现在可还没遇到苻坚这个人呢,也就还是一个北海郡穷生而已!

桓温当下迟疑不定,颇有点不知所措,俞子非见有机可趁,于是,便将刚才酝酿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俞子非的哭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军营,大家第一次知道,原来小公子也是会哭的小孩啊,之前,不哭不闹的,还真以为是妖怪转世呢!

桓温倒是被他撕心裂肺的哭声搅得心疼,当下走过去,猛地从王猛手里抢过俞子非,抱在怀里哄着,颇有股奶爸的味道。

俞子非明显可以从王猛的眼里看出失望的情绪,一个想建立宏图霸业的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孩子所累,表面威猛,实际内心犹疑不定的男人,能统领这个乱世吗?

“先生,远道而来,想必很是劳累吧,吾就任命先生为我军的军谋祭酒,来人,带先生下去休息。”桓温手里轻轻搂着俞子非,表情再次淡定起来,完全看不出刚才犹疑不定的影子。

王猛决然地转身,衣袖飘飘,颇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虽然穿得是破布衣物,俞子非望着他颤颤巍巍的背影,心想他受到的打击肯定也很大吧!

择明主而栖之,乱世里的文人们,都有这个想法吧,可惜桓温不是明主啊!

第十一章:建康

王猛自那次妄想摔死俞子非后,便不受桓温的待见,没有怎样采用他的建议,更加令其失望不已,俞子非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弱小的小孩,不适合参与这些事情,也没管这个可怜的文人。

想必王猛心里还是有怨恨的,士为知己者死,但是桓温连这样的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桓温虽然每天都很忙,但是总忘不了过来逗一逗俞子非,俞子非爱理不理的,任他摆弄着,反正他也就一个小孩,难道桓温能把他吃了不成?

小侍童倒是愈发对俞子非爱不释手,整天抱着俞子非,舍不得放手,偶尔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只狗尾巴草,放在俞子非面前晃来晃去的,俞子非抱着手臂不理他,他便用狗尾巴草挠挠俞子非的脚心,俞子非小小的巴掌,“啪”地一声按住,不让他玩了。

当然小侍童不敢当着桓温的面这样玩,小公子虽然不在意,可是将军绝对不可能看着他这样逗弄小公子。

夏季炎热得要死,但即使是秋季也未必见得有多好,一场秋雨一场凉,在这里完全不见效。

俞子非整天除了走走路,就是吃饭和睡觉,他伸着短短的小腿和小手,呈大字型躺在软绵绵的胡榻上,偶尔换一下姿势,像是在游泳似的,趴在榻上,周围的被褥被刨得一片混乱。

正当他睡得很香时,忽然又感觉到脚心一阵麻痒,小小的粉红色的小脚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挪开。

那股麻痒又执着地凑了上来,俞子非拉过褥子,把脚裹在里面,继续睡,之后,便听见无奈的叹息声。

“少爷,将军要我抱你到军帐去,醒醒,少爷,将军的弟弟,你的叔叔,桓冲大人来了。”小侍童的声音很是无奈。

桓冲啊,关他啥事,又不是他老爹,于是,继续睡呼!

小侍童无奈地抱着睡着的俞子非到了军帐,这下,俞子非不得不醒过来了,因为桓温在这里,他谁都可以不怕,谁都可以不在意,但是桓温是他的衣食父母,惹着了,要是被丢掉了,他要怎么活?

俞子非揉揉惺忪的睡眼,不忘记瞪小侍童一眼,他还没到达桓温的怀里,便看见了一个冷漠的俊俏男子,虽然是一身戎装,但却更显柔媚,腰肢柔软,却也杀气凛然。

俞子非太久没看到美人了,现在就像蜜蜂和蝴蝶看见香气缭绕的繁花似的,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飞到他的怀里去。

俞子非张开手臂,唇齿不清,声音甜甜糯糯地嘟囔道:“抱抱,叔叔,抱抱!”

桓冲的脸煞白煞白的,眼底充满了寒气,就像十一月的千年冰山寒池似的,“嗖嗖”地冒着冷气,这炎热的六月,有他的存在,倒像是寒冬腊月。

桓冲并没有伸手去接俞子非,纤细素白的手倒是紧紧地按住腰间的宝剑,金色的剑身将他的手衬托得更加秀色可餐。

“这就是那女人留下的孩子,大哥为何留着他,杀掉不是更省事。”桓冲气鼓鼓地说道。

桓温本来对于自己的宝贝主动伸出手,还受到了冷遇,感到有些不满,但碍于是兄弟,便没有发作,但听到桓冲的这席话,更加恼怒。

“四弟,他是我桓家子嗣,是我桓冲的儿子,你何故要说出此等伤感情的话来?”桓温怒气冲冲地呵斥道。

“大哥,你从前不会这样说我的,即使娶了公主,我们也像以前那样亲密,可是自从祖绿萼那个女人来之后,你开始和我疏远了,现在有了这个小孩,你竟然开始呵斥我,当初不是说好只是要从那个女人身上套出祖家军的秘密,现在,你对她的孩子宠爱有加,莫非还真是动了情?”桓冲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

俞子非睁着闪闪发亮的眼睛,鼓励他继续说下去,有八卦啊,有隐私,掌握了更多秘密,将来也可以好好利用。

桓温倏地一下大力扫翻桌上的茶杯,严厉地瞪着桓冲,“四弟,有些话当着下人的面说,不好,往事如烟云,飘过就算了,休要再提了,我之于你,永远是大哥,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桓冲还想再说什么,咬紧嫣红的唇,欲言又止,最后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微弱的尾音,轻微得只化作了飘渺的风声,谁也没有听见。

“那么,大哥便好好保重了,我从小受大哥照顾才得以成人,将来若大哥有任何需要,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告辞了!”桓冲的决绝的话里带着颤音,可见此刻他是怎样的欲哭无泪。

说完,便决绝地转身离去,他身后随风飘舞的白袍,也像是在哭泣一般,凌乱地扬起阵阵沙尘,俞子非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飘飞的墨发,轻轻摇曳着,像一束蜿蜒在水中的浮草,让人心神荡漾。

俞子非扬扬小手,在心底呐喊,美人啊,别走,即使你要杀我,也留在这里吧,整天对着桓温那张脸,会审美弱视的。

桓温也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眼底却也有深深的落寞,同出一母,十指连心的兄弟啊,为什么就不能永远是兄弟呢?

“把小公子抱过来!”桓温酷酷地说道。

小侍童依言小心翼翼地把俞子非交到桓温的手上,桓温接过后,便冷漠地说道:“你下去吧,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只是送小公子过来,听懂了吗?”

小侍童连忙不迭地点点头,垂着眼皮,不敢乱动,生怕桓温一个不顺意,将他杀掉,虽然小公子现在还离不开他。

“下去吧,顺便让人来打扫一下!”

小侍童离开后,桓温便抓起俞子非的小手,开始玩弄起来,时不时逗弄俞子非几句,想要看他炸毛的样子,可惜俞子非一向对他是爱理不理的。

“飞儿,你也有几个兄弟呢,希望你将来能和他们好好相处,我们桓氏家族将来就靠你们了,飞儿,总有一天,我会老的,将来你又要何去何从呢?希望公主能够接受你,否则……”桓温用额头抵着俞子非小小的额头,轻声说道。

俞子非在心里不屑道,只要长到十岁,能独立生活,管你什么桓氏家族,南康长公主,与我何干?

桓温大军继续向蓝田进发,没想到会在白鹿原与秦帝国丞相符雄一战,并且大败,损兵折将近一万余人。

桓温已经许久没有来看俞子非了,当然俞子非也是乐得清闲,军中忙忙碌碌地救护伤员,整顿军纪,每一个人都很浮躁,刚打完一场败仗,也有人妄想趁机逃跑,被抓回来都除以了极刑,一时间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军营。

食物也在减少,小侍童一边给俞子非喂食,一边愁眉苦脸地说:“我今天偷听到将军们议会,好像将军本来打算收割秦国土地上的小麦作为军粮,哪知秦军竟然抢在我们之前便将所有小麦割光,田野一片荒凉,我军粮秣供应,开始不足,可恶的氐族人,若有一天,必要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小侍童边说,边咬紧牙齿,拳头也握得紧紧的。

俞子非无语,我就是一个小孩,你就是跟我说,我也帮不了你的,孩子,淡定,民族仇恨什么的,作为一个现代人,是绝对不会有的,不管现在他们怎样死磕,将来这片土地都还是属于中国的,民族仇恨什么的,不值得纠结。

最后,桓温大军抵挡不住,终于还是带着关中三千户居民回撤,到九月,终于安定在襄阳,穆帝司马聃派侍中和黄门前来慰劳桓温。

桓温索性将军中大小事务扔给部下,带着俞子非和侍中等人一起要返回建康,俞子非跟着桓温一路奔波,几次差点命丧险途,听到可以回到建康,自是十分愉快的,桓温见他喜笑颜开,心中自是安慰,桓于飞这个名字还没有登记在族谱上,这次他急着回去,便是为了解决这件事。

桓温对于带着一个两岁的小孩奔波,倒是没有什么压力,俞子非只能说自己天生命苦,从一岁开始便和桓温在不断的奔波劳碌中,行军打仗,躲避追杀,估计也就是他这样有成人心智的小孩能扛得下来。

一路疾驰到了建康城,一路灯火辉煌的繁华与俞子非两年来所见的荒凉和简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桓温在那样的条件下拓宽晋朝的领土,而晋帝国这群只会穷嚼蛆的清流官员们却在这样繁华堕落的地方尽情享乐,果然,桓温心里还是会不舒服的。

古往今来,这种不舒服都是臣下反叛君主的开端,也就是司马氏这样无能的一群君主才会让桓温这样独自做大。

若说建康城是什么样的,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描绘,一切都太笼统了,只是那河里的浓重滑腻的脂粉味,层层叠叠地满河铺着,已然是秋季的建康,却没有一点萧索的味道,满街满街的章台柳,柳色已不再青青,却掩不住其中的浓情。

但等到下起了蒙蒙细雨时,街道上不再繁华热闹,偶尔有一两个急急离去的行人,没有人烟的建康,烟柳巷陌亦是寒雨连江,秋风簌簌地扇落了一片片枯叶颓花,飘落的叶好像归隐山林的世外仙人,任云卷云舒去留无意,不知飘落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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