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上还烧着水，我忘了给灌好了。”

时乐走到母亲身边，搂着她的肩，说：“妈，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精明能干的你哪儿去了？”

时妈妈憋不住了，拉着时乐的手就往回走，边走边说：“走，小乐，咱们回家，这亲咱们不相了。”

“妈，等等，发生什么事了？”对于母亲突然转性时乐很是不解，虽然他确实不想相亲。

“小乐，妈这一路都在想，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看着你失落的表情，妈实在不忍心让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时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别看平时她有股子劲儿，可对于儿子，她总是心软的。

时乐知道母亲担心自己，自己一些事也无法开口同她讲，只能安慰几句，“妈，你别想太多，指不定对方还看不上我呢，是吧。”

“瞎说！我家小乐长得好，工作好，人也好，哪家姑娘看不上那是她瞎了眼！”

“哎呦喂，妈，别说那么毒，好歹人家姑娘还要嫁人呢。”

时妈妈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心底还是不愿应强迫时乐的，“小乐，你若是心里有人你跟妈说，妈不会逼着你。”

时乐笑得有些无奈，“哪有什么人，别人看不上你儿子，我也高攀不起。”

这话说得有些透了，时妈妈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不晓得里头的名堂，心里窃喜：小乐大概是有目标了。

只是这个目标似乎……

这两天顾祈一直在办公室埋头工作，这里什么都不缺，连换洗的衣物都有，也省得来回跑了，只是苦了张世清每天大清早起来去买顾祈指定的早饭带过去。

拎着和记刚出炉的包子晃悠进公司的张世清，哈欠连天进了电梯靠着，没挺过三秒就开始频率性点头了。

推开顾祈的办公室，张世清本打算好好发发牢骚，可看到顾祈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便收了口，连呼吸都减慢了些，几乎是踮着脚走过去，生怕吵醒了他似的。

许是这几天太累的缘故，顾祈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皱着。想想也是，做设计哪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这担子压在常人身上估计早就进医院了。

将手中的早点放下，蹑手蹑脚走出去，不想打扰顾祈休息，却不料后者突然出声叫住了张世清。

张世清转头略带着歉意，说：“吵醒你了？”

“没有，饿醒的。”顾祈一向浅眠，张世清就算放轻了动作还是会发出些动静的。

看了眼手表，已经7点多了，顾祈忙起身走到一侧的房间洗漱，这里备有休息室，是当初在装修时顾祈特意设计的，方便自己留宿公司。

既然人都醒了张世清也就不打算马上走，干脆坐下来随手拿过顾祈的设计稿看看，不看还好一看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张世清不可置信望着正在刷牙的顾祈，心里不住地想：到底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桌上铺满了设计稿，有草稿有废稿有修改稿，零零总总多达五十几张，仅仅两天时间而已，难道他都不用睡觉的么？

顾祈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从盥洗室出来，显得精神了许多，边走边说：“世清，你看看有什么不周全的，这两天脑细胞都快被我抽空了。”

张世清调侃道：“你顾大设计师的设计还会有不周全的地方？”

“我又不是神，神还会犯错呢。”

“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你的脑袋究竟是个什么构造，现在我完全知道了，这跟你脑袋没关系。”

“哦？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什么都没关系，你压根就不是人！”

顾祈不怒反笑，相当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番说辞，“谢谢你的夸奖，很受用。”

张世清无言以对，要想在口头上占顾祈便宜那是需要一定功力的，至少他张世清现在还没那能耐。

Twenty-six

正月初十。

时乐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期待回到Z市，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用公用电话给Ricky去了个电话。

顾祈接到时乐的电话头顶的乌云瞬间散了，那模样真叫人难以置信。

“要不要我去接你？”顾祈夹着手机正整理面前一堆设计稿，纸张哗啦哗啦的声音时乐都听到了。

时乐委婉拒绝，他知道还是不要打扰对方为好，“不用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顾祈想起那天晚上时乐说起时妈妈准备的小吃，莞尔一笑，说道：“那晚上见吧。”

挂了电话，顾祈的笑容不减反增，连这些令他头大不已的设计稿也突然变得可爱起来，果然喜欢的人的影响力可以无限延伸么？

时乐拖着行李箱走着，心情格外好，或许是天气好的原因，或许是空气好的原因，总之时乐看什么都顺眼，看什么都好。

这种好心情原本会持续到晚上，却被突然打断。

“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啊！”章子栋站在时乐面前，极力表现出自己温柔的一面，慢慢靠近。

“天地的休假制度真是令人既嫉妒又气愤，我想见你都难。”

时乐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无措，“学……长。”

“时乐，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章子栋露出受伤的表情，言辞间也确实十分诚恳。

“你想说什么？”时乐最终还是断了逃跑的念头，前面不远处就是自己家，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姑且听听他要说什么。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再谈？”

时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拒绝了，“要说就在这里说。”

章子栋微皱着眉，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那天晚上，我说的是真的，我找了你好多年，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没想到多年后竟然能碰到你，我一时激动吓到你了；我是想向你道歉的，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一夜，可没想到你……”说到此处，章子栋的神情显得有些哀伤，回想时乐为了躲避自己从一楼跳下来差点摔伤，某个部位就隐隐作痛，“看到你对我避之如豺狼虎豹，不由一肚子火才会对你动粗。”

章子栋抬头望着时乐，双眼里的真挚时乐看得到，“事情过去就算了。”

终究还是心软了，时乐本就不是个硬心肠的人，当初被伤害他也从没恨过谁，仅仅只是自己逃开，然后躲在角落里慢慢舔舐伤口。

“所以我想请你吃顿饭，当做道歉，希望你能答应，别拒绝。”章子栋的语气几乎是在哀求，时乐耳根子又软，最后还是应承下来。

章子栋见时乐答应了，一个激动抱住他，笑道：“那好，今晚八点我在轩景阁等你。”

时乐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早就逃之夭夭不见踪影，连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该怎么办？正当时乐烦恼时，口袋里突然传出铃声，时乐略一犹豫还是伸进口袋，摸出来的却是自己的手机，明明在那天晚上……

想起刚刚章子栋的举动，时乐明白是他把手机还给自己的。

手机屏幕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打开一看，是章子栋发来的：轩景阁529包厢，晚上8点，不见不散。

时乐犯难了，盯着短信两眼发直，该怎么办？

顾祈正坐在办公桌前傻笑，张世清看不下去了，“这都大半天了，你乐什么呢！”

顾祈回过神，“没什么，你刚刚说到哪儿了？”

“明天就是截止日期，听说上头对这个项目十分看重，会直接递交给杨市长评定，你有没有把握？”

“会议是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上午九点，在光大会场。”

“嗯，知道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出席。”

“那陈副总咋办？”

“我让他留在公司处理事情。”

张世清脸上的神情没有喜悦，反而透着不安，“顾祈，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对于这次设计稿被盗用的事，你就没有一点怀疑？”

顾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瞧了一眼张世清，“没有怀疑那是假的，但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从顾祈的话里张世清听出了点苗头，原来不止自己怀疑陈逸风，顾祈也是一样的心思，可既然怀疑他为何还让他继续插手公司的事务？

“整个设计没什么问题，胜败就看明天了。”顾祈笑得云淡风轻，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喂喂，新元可是盗用了你的设计！你就不打算追究了？”

顾祈无所谓的笑笑，“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听到这句话张世清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顾祈从来不是好惹的！

张世清走后，顾祈打电话订了餐厅，看了看时间还算充裕，可以先回家一趟。

将设计稿装进档案袋封好，顾祈直接到地下车库取车，正巧遇上来公司的陈逸风。

“顾总，明天的……”陈逸风想提醒顾祈项目的截止日期，被顾祈打断，“嗯，明早我会直接去光大，你就在公司主持日常事务。”

陈逸风点头应允，看着顾祈离开的背影，喊道：“顾总，路上小心。”

顾祈回头笑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文件丢进副驾驶座，呼啸一声驱车离去。

车尾消失在视野的一刹那，陈逸风脸上的神情瞬间转变，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时乐回到家后打算整理一下屋子，毕竟那么多天没住了，也积了一层灰；一边打扫一边思考，今晚该怎么办，是去还是不去？

看着桌上时妈妈精心打包好的点心，突然想到Ricky，萌生了找人陪同的想法，最后甩甩头把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让Ricky知道这件事。

时乐拿起手机打给Ricky，而此时顾祈正在洗澡，手机在外头响了老半天最后因无人接听而断了。时乐没再继续，随后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顾祈洗完澡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好多遍才满意的离开。对于这次见面，顾祈满心期待，这是自打他知道自己喜欢上对方后第一次见时乐，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慢慢告诉时乐自己的心意，他明白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

顾祈拿了外套就出门，没注意到未接电话和短信，等他到达餐厅时，还早了20分钟。

坐在wish餐厅的顾祈准备好了一切，美酒、佳肴、鲜花，还有一份礼物，礼物被精心包装过，摆在桌上被惹眼的鲜花遮盖，露出一个角，即使只看到一个角，也能明白主人的用心。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顾祈翘首以待，频频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往外望，这或许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的迫不及待。

皇天不负有心人，时乐的身影映入顾祈眼中，正想起身去接他，却发现他没有丝毫犹豫走进了另外一家店。

抬头看了一眼那家店的店名：轩景阁。

Twenty-seven

顾祈眼睁睁看着时乐走进轩景阁，随后坐在一个陌生男人对面，两人好像是旧识。顾祈不明白时乐为何会爽约，或许他有他的苦衷，想着要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可一想，时乐的手机不是摔坏了么。

虽然这么想着，可手已经拿起手机打开界面，看到了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电话和短信都来自时乐，还没看清是何时来的电话，顾祈便匆匆翻看短信，看到内容的一刹那，顾祈有种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然后指着鼻子被骂犯贱的感觉。

顾祈现在是哭笑不得，可很快便冷静下来，镇定自若拨出那个熟得背出来的电话号码，很快电话传来声音。

“喂，Ricky。”时乐看到来电显示是Ricky，立马接了起来。

顾祈就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时乐接起电话，看着他叫出自己的名字，然后淡淡的询问：“不好意思，我刚刚才看到短信，你身体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时乐听到这话时心脏猛然一震，他感到内疚，说话都有些疙瘩，“没什么事，今天真不好意思，没办法把东西给你，等哪天有空我给你送过去。”

顾祈冷笑，对于时乐的谎言他没揭穿，仅仅只是不温不火的说着：“没事，身体重要，不说了，你好好休息。”

没有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顾祈挂了电话，一手插在裤袋，一手紧紧握着手机，看着那个男人为时乐夹菜添酒，时乐也一点一点吃着，时不时回几句话。

时乐一直挂心着Ricky，他总觉得今天的Ricky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因为自己爽约而生气了？对面章子栋的殷勤令时乐感到烦躁，很想挥开那只手，可又碍于面子隐忍了下来。

章子栋故意当做没看到时乐的心不在焉，依旧将时乐的碗里夹满菜，然后找各种理由给时乐灌酒。

“时乐，别动。”突然发现了什么，章子栋直起身子前倾，靠近时乐，几乎脸贴脸了。

时乐仰着头不知道章子栋要干什么，缩了一下脖子却被他扣住了肩不能动，过了几秒，章子栋离开，手随意一挥，笑道：“你头上有脏东西。”

究竟有没有脏东西时乐是不知道，可这种举动真的令他反感。

仅仅几秒钟而已，却让顾祈瞬间从天堂跌到地狱，如果说因为难言之隐而撒谎他可以理解，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

顾祈刚要离开就被一道声音喊住：“先生，先生，您的东西。”

顾祈转身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女服务员，手里捧着打算送人的鲜花和精心挑选的礼物，拿过礼物和鲜花，对着女服务员露出迷人的笑容，“谢谢。”

随后想了想，将手中的鲜花递给她，“鲜花应该配美女，它更适合你。”

女服务员受宠若惊，可还是娇羞着接过鲜花，那么好看的男人送的花，傻子才会不要，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看着顾祈潇洒的背影渐渐远去。

冬季的寒风吹上来犹如刀割一般，直往骨头里钻，疼得令人瑟瑟发抖，可顾祈却毫无感觉般走在冬季大道上，手里还拿着那份礼物。

突然停下脚步，用僵硬的手指打开那份礼物，一只好看的新手机静静躺在盒子里，跟时乐的那只是一模一样的。

顾祈嗤笑了一声，将它连同盒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扬长而去。

“学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时乐终究熬不住提出离开。

章子栋急忙阻拦，“时乐，你都没怎么吃就要走，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我？”

“没有……”

“那就坐下慢慢吃，还有好多菜没上来，咱们也好多年没见了，就当是聚聚，成不？”

时乐拧不过章子栋，只好勉强坐下又吃了几口菜。

顾祈开着跑车，一手搁在窗口，时速高达160码，他都不知这是在遗忘还是在找刺激。

脑袋里盘旋着一个狗血的问题，一般失恋的人该如何发泄心底这份痛苦？买醉还是买睡？

对于自己这种只是大晚上在街上飙车的行为，顾祈很是不解为何自己如此淡定。

“啧！没恋哪来的失！”顾祈发现问题的根本所在，他压根还没表白，而对方也还没答应，这根本就不是失恋，只是单相思的终结！

顾祈向来是个洒脱的人，特别是对于感情问题，当初被点明喜欢上时乐时也是一样，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就接受了，可为什么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心口却在翻江倒海呢？

突然想起张世清的话：或许不止喜欢……

一个急刹车，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刺激着顾祈的耳膜，可他不管，急打方向盘转弯，往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