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刚开口只说了两个字，顾祈便打断时乐，“时乐，我有话和你说，但不是现在。”

时乐心里没底，为什么只是简单的吃个饭都能被自己搞得那么糟？

两人站在wish餐厅下，顾祈说：“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时乐摇头，顾祈继续说：“这里……是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没有给对方思考的时间，顾祈拉着时乐走进餐厅，没有进雅致的包间，只是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落座后点了餐，这时时乐才发现周围一个客人都没有。

顾祈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父母，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那时他们都还在这里念书，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没听他们说过，但是我母亲告诉我，当年我父亲为了追她，省吃俭用了三个月，为自己买了一套体面的衣服，从田边摘了一束野花，约她在这里见面。”

时乐认真听着，顾祈也不卖关子，“那天天气很好，应该说刚出门的时候天气很好，父亲捧着鲜花穿着西装站在wish门口等着我母亲，母亲说，那是他第一次发现有人穿西装是那么好看，即使他浑身湿透，手里还拿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我父亲挽着我母亲的手两人一起走进餐厅，坐在我们现在坐的位置，我父亲当时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时乐被勾起了兴趣，焦急问道。

顾祈沉默了几秒，嘴角一勾，这才缓缓说道：“我父亲说，如果你不打算做我一辈子的女人，那就由我来做你一辈子的男人。”

Thirty

时乐一下子懵了，心脏不断在鼓动，仿佛就要跳出喉咙口，看着对面的顾祈，依旧温润笑着，却无法从那张笑脸上读出什么讯息。

顾祈接着说：“我母亲就是被这句话征服，相夫教子数十载。”

“那……真是太好了。”时乐干巴巴憋出那么句话，实在是不敢多想。

顾祈略显得有些失望，难道他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时乐，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和你说……”顾祈话还未说完就被时乐打断，“不好意思，Ricky，我去一下洗手间。”

顾祈没有因为时乐的离席而生气，他知道需要给对方时间去消化这些话，“请便。”

时乐几乎是仓皇而逃，一路撞上了好多椅子才来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水拍在脸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催眠：“什么都不要想，这些只是对Ricky来说具有意义的事，和我无关，对，和我无关！时乐，不要多想！”

在洗手间呆了差不多十来分钟，时乐终于平静下来，对着镜子做微笑练习，直到满意才回去。

顾祈一直坐在原来的位置等着他，没有任何的不耐烦，足见他具有十分好的修养。

原本还认定没问题的时乐一看到顾祈的脸就心里发慌，怎么都没法正视他。

“来尝尝这里的特色菜，我记得你爱吃鱼，这里的糖醋鱼很不错，”顾祈夹了一筷子鱼肉，细心地去了鱼皮和鱼刺再放到时乐碗里，笑道：“我知道你不吃鱼皮，我帮你去了，尝尝味道。”

时乐刚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急速跳动，筷子都拿不利索直打架，好不容易才塞进口中却毫无心思品尝味道，只能勉强笑着说好吃。

就这么一瞬间的事儿，顾祈碗里已经剔好了许多鱼肉，直接将两人的碗互换，省得夹来夹去肉都散了。

“好吃就多吃点儿。”顾祈一边说一边给时乐添酒，“我不知道你对酒精的承受程度是多少，所以选了这款86年的波尔多红酒；这款酒色泽亮丽、果味浓郁、口感清新、架构十足，比较适合你。”

对于顾祈的体贴细心，时乐很感动，感动之余更多的是不安。

顾祈举杯与时乐相碰，“时乐，我有话对你说。”

时乐猛地抬头，不期然与那双眼相对，倏地又迅速低头吃菜，“你说。”

“我喜欢你。”顾祈没有给时乐心理准备的时间，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时乐被吓得筷子掉在盘上发出叮当的声音，整个人呆愣地看着顾祈，“你……刚刚说什么？”

顾祈自认为说得很清楚，音量适中，咬字清晰，不过时乐没听见他可以再说一遍，哪怕说一百遍一千遍都可以。

“时乐，我喜欢你。”顾祈话说得轻松，这对他来说并不难说出口，喜欢一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时乐低头看着盘子，轻声问：“Ricky，昨晚你是不是都看见了？”

顾祈毫不掩饰回答：“是。”

“所以……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么？”时乐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抬起头怔怔看着对方。

顾祈看到时乐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愤怒，更多的是哀伤。

“我是认真的！”

时乐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低吼出来，“因为我骗了你，所以你要这样来羞辱我？”

顾祈不知道时乐在气什么，可现在首先要安抚时乐的情绪。

“时乐，这是两码事，就算你昨天骗了我，我也没有想过要以这种方式来羞辱你。”

“Ricky，我把你当朋友，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请容许我今天先离开。”

说罢时乐起身走出餐厅，顾祈就这么看着时乐离开，他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对方。

时乐双手插着口袋，缩着头走在寒冬的街道上，眼里含着泪水却拼命克制它不掉下来，心很疼，他无法理解为何那么优秀的Ricky会喜欢上自己。

喜欢？太可笑了，怎么可能！

“时乐！”顾祈一把扯住时乐的手强迫他转身面向自己，“如果是我说错了什么我道歉，但是我喜欢你是真的。”

时乐掰开顾祈的手，“Ricky，你知道我喜欢男人，所以才来试探不是么？昨晚你什么都看见了，所以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么？别再说什么喜欢了，我承受不起。”

顾祈有些恼火，他追上来不是想听这些，“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没兴趣，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一个叫时乐的人！我不在乎你是男还是女，甚至是猫是狗，哪怕是单细胞生物也无所谓，我就是喜欢你！”

“够了，Ricky，我们不可能的，你放过我吧。”

时乐转身走了，那天时乐的神情顾祈永远都不会忘记，以往那双晶亮的眼毫无生气，仿佛被黑暗吞噬了般暗沉，里头有着什么是顾祈不知道不明白的。

自从那天之后，时乐再也没有和顾祈联系过，早上起来上班，下午下班回家，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单调、枯燥、乏味，为了不让顾祈的身影占据自己的大脑，时乐拼命的工作，没日没夜玩命儿地做，可质量却没有成正比的上升。

莫娴把时乐叫了出去，两人在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坐着，莫娴递给时乐一杯咖啡，“时乐，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你不是机器。”

“我知道，我很好。”时乐恹恹地回答，转着手里的杯子，却一口都不喝。

莫娴喝了口咖啡，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也没打算问。”

时乐没有说话，等着莫娴继续说下去。

“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时乐看了莫娴一眼，点头。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一个女孩出生在一个不算富裕的家庭，咱们姑且就叫她A吧。A的家庭很简单，父母双亲加上她，三口之家和乐融融，虽然没什么钱，可过得很幸福。A六岁的时候，家里添了新成员，一个软绵绵的小婴儿降临在A家，那是她弟弟，A可喜欢这个弟弟了，年仅六岁的A时常抱着弟弟不撒手，弟弟也爱粘着她，两人感情非常好。”

莫娴看到时乐正认真听她说话，笑了一下，喝口咖啡继续，“一晃十八年过去，A二十四岁，已经是个社会上的人，A的弟弟也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却不料一场车祸让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时乐震惊，他不傻，他知道莫娴是在说她自己的故事，可那句节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时正在打工的A接到电话后赶到医院，只看到苍白的白布盖住了弟弟的脸，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了。A的父母伤心欲绝，母亲更是一病不起，差点随着弟弟一起去了；后来A才知道弟弟因为考上了一本线学校而匆匆忙忙想跑来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结果被闯红灯的卡车撞死了。”

说到这里，莫娴眼圈有些发红，低头猛地灌了口咖啡，“自从知道事情真相，A开始了一阵消极的生活，抽烟、酗酒、没命的加班，时常累得半死不活却还死不了，总以为闭上眼就永远都不会再睁开，可第二天还是照常醒来，有段时间因为酗酒进医院躺了三个多月，家里双亲被折腾的老了十岁，不管怎么劝怎么说都没用。”

“我想，A是在内疚，她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弟弟，但这并不是她的错。”时乐想要说点什么安慰莫娴，可说出来的也和常人一样。

莫娴轻声笑了一下，“最后母亲心力交瘁去了，A才悔悟，然后渐渐收了心，慢慢步上常轨。”

听了这个故事时乐彻底明白为何莫娴会那么照顾自己，她把自己和她弟弟给重叠了，或许是年纪相仿，或许是性格相似，不管是什么原因，莫娴是真把自己当弟弟看待的。

“莫姐，回去吧，出来很久了，被部长发现就不好了。”时乐笑着说道，眼里的笑意不再带着苦涩，是原来的时乐。

莫娴拍了拍时乐的肩，两人并肩回到办公室开始埋头工作。

Thirty-one

报纸头版头条写的是大力倡导低碳环保生活，而里头的一些举措和设想正是那天在光大顾祈所说的内容。林威达愤恨地拽进报纸，将它揉成一团摔进垃圾桶，脸上是怒不可遏的表情。

“顾祈！咱们走着瞧！”林威达眯着眼望着窗外，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咚咚咚”，这时敲门声起，林威达背对着门说了句“进来”，门应声而开，一个男人走进来，“林总，您找我？”

椅子旋转，林威达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笑道：“A&D公司即将生产的新产品招标包装设计，Wilson先生3月底会亲自来中国与业界各大广告公司会面，选择其中一家公司的设计，这个项目我想交给你来做，子栋。”

章子栋心里很激动，这个项目不比之前的那个项目小，如果能够一举拿下不仅是国内，连国外也能声名大噪。

“林总，我一定尽全力而为。”

章子栋雀雀欲试的神情林威达看得见，随着不紧不慢说道：“天地肯定也会参加，之前被顾祈抢了环保的项目，这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要拿下这个case！”

“放心吧林总，对这个项目我很有信心。”章子栋笑得从容自信，好似打从一开始他便已稳操胜券。

林威达点头，随意一摆手示意章子栋可以出去了，后者恭敬离开。待章子栋关上门，林威达才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其中一支点上，吞云吐雾中享受烟带给自己的刺激，眯着眼透着烟雾望向窗外鳞次栉比的建筑，明明看不到天地公司，却仿佛它近在眼前，发狠似地掐断才刚吸没几口的烟，丢进垃圾桶。

顾祈看着面前这份刚来的传真，对于这个产品十分有兴趣，脑袋里不断闪过巧妙的构思，虽然只是个模模糊糊的轮廓，可至少也算是个头绪。

顾祈按下内线号码分别让张世清和程浩上来，准备三人讨论一下这个case。

张世清接到顾祈的电话，想着必定也叫上了程浩，即使程浩在15楼，自己在4楼，可张世清依旧拖沓了许久才慢慢走出设计一部，心想着应该不会碰到才是，哪知电梯刚打开就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进来。”程浩的无表情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连那毫无起伏的声音都习以为常了。

张世清心里咒骂：你他妈绝对是玩儿呢吧！这样都能碰到！

虽然心有不甘可面上的表情却滴水不漏，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不露破绽，“好巧啊，程部长，打外面回来？”

程浩只是轻声嗯了一下便不再说话，电梯里气氛凝重，搞得张世清的笑脸险些挂不住。

张世清拿眼偷瞧程浩，只见对方竟然出现了表情，虽然只是很细微的皱着眉，好似在烦恼什么。顺着对方的眼神往下移，看到他手中的文件，可偏巧因为某些因素站得太远看不见内容。

张世清自以为悄无声息的靠近无人发觉，文件内容映入眼瞳之时却惊觉有道视线笔直射来，猛一抬头，不期然对上了那人清冷的眸子。

“那个……不知道顾祈找我们有什么事呢？”张世清忙打着哈哈想把尴尬掩饰而过，可惜对方不给这个机会。

“如果你想看，可以直接和我说。”程浩完全没有按照张世清设想的套路走，直白得令人咬牙切齿。

被抓了个现行，抓他的那个人还是程浩，这让张世清很是没面子。或许是老天爷整人整够了，正巧电梯门开了，张世清以常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走出电梯，头也不回冲进顾祈办公室。

顾祈看着脸色不善的张世清闯进来刚想调侃几句，还未开口便看到后头跟着不紧不慢的程浩便知是怎么回事，难得的好心一回收了口。

三人面对面坐下，顾祈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们，“A&D公司即将推出一款新产品，正在招标外包装设计，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张世清有些不明白顾祈所说，“什么意思？你不打算自己做？”

“我有这个打算，但是我也想让你们参加，文件里又没说一个公司只交一个设计。”顾祈靠在椅背上，十指相对，说得无比轻巧。

“你是打算比赛？”程浩看穿了顾祈的心思，问了出来，他需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顾祈点头，他最近需要一些刺激，让他能够暂时抛开一些纠结不清的问题，理清思路，想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

“这倒是有意思，我乐意接受这个决定。”顾祈的话激起了张世清的竞争心，他可是一直以超越顾祈为目标而拼命磨砺自己，现在有机会一争高下，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别说张世清，程浩也是存着相同的心思，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心底早已波涛暗涌。

顾祈的这个提议很狡猾，这种局部小竞争不但能够刺激人的大脑，而且不管谁中标，对公司来说都没有损失。

张程二人又岂不知顾祈耍的小诡计，不过这提议十分诱人，对于他们来说能打败业界鼎鼎大名的顾祈，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兴奋。

三人又讨论了一下公事便散了，一瞬间办公室又只剩顾祈一人，令他有些透不过气，时乐拒绝自己的事说没影响是假，只是没想到会波及到工作。

顾祈闭上眼想好好放松一下，但某个地方始终无法平静，究竟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很想联系时乐，可又怕对方害怕逃之夭夭，只好克制自己，顾祈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煎熬，或许真的不止喜欢……

“放弃么？”望着天花板，顾祈喃喃自语，心底已有了答案。

莫娴拎上包走到时乐面前敲敲桌面，“下班了时乐。”

时乐嘴上应着可手还是没停，看得莫娴眼里都快喷火了，如果真能喷火估摸着时乐已经化为灰烬了。

“我前几天和你说了那么多敢情都白费了？”

“没，哪能啊！我保存了就走。”时乐忙点了保存文件，装着要关电脑的样子，“莫姐，你先走吧，我整理一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