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张世清又将笑容挂上，转身走到顾祈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便进去了，也不等里头的人应答。

程浩眯了眯眼，朝着反方向走了。

张世清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这个年过得如何？”

顾祈好笑的看着张世清，这人还真是一次不落的想要看自己的糗样儿，“让你失望了，我过得很好。”

“啧啧啧……真是老天瞎了眼啊！让你这祸害遗留人世！时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碰上你这个煞星！”张世清翘起二郎腿儿直摇头，他可是领教过顾祈的手段，当真是自己被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顾祈远没有之前那般失落，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好像完全没受到剽窃事件的影响，依旧跟张世清扯皮，“如果我死了那才是这人间的一大损失，至少没人能镇得住你！”

突然想起了什么，顾祈又添了一句，“不过看样子这世上除了我，倒还有个人能对付你。”

张世清脸色一白，“如果你是说林海，那真不巧，现在的他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

“谁说那个毛头小子，我说的是程浩。”顾祈干脆扯开了说清楚，他是知道张世清的性向的，至于程浩怎么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程浩？”张世清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个跨度，“为什么会是他？”

张世清有些无法理解，“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祈摊手耸肩，“不知道啊，不清不白的关系吧。”

“什么不清不白，他是他，我是我！”

“是么？”顾祈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引得张世清差点扑上来揍人。

张世清捂着额头，“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混蛋！”

顾祈摆着一张无辜的脸，“这就要问你的狗眼了。”

当年张世清刚来Z市不久，第一次遇见顾祈是在一家酒吧，那晚喝得微醉的张世清看到一个人从门口款款走来坐到吧台上，却不点酒，好像在等人。

他第一眼看到顾祈就被这人的脸迷得七晕八素的，再加上酒精的催动大着胆子摸上了摆在吧台上那骨节分明的手，问：“多少一晚？”

当时的顾祈冷眼看了一下酒醉的张世清，没有抽回手，只是在他耳边吹气，轻声说：“你付不起。”

那声音冲击这耳膜，张世清突然浑身酥麻，要不是有吧台靠着估摸着就软在地上起不来了，这才正眼瞧着顾祈，对方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礼仪，可那笑容下却透着阵阵寒意；张世清忙抽回手，讪讪笑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张世清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气势，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微笑就能让人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虽然俩人不过各说了一句，可张世清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虽然还是爱惨了那张脸，可那张脸下的诡计却令人应接不暇，倒霉的绝对是自己。

顾祈和张世清的关系也仅止于此，没有再进一步，也不可能会有。

想起当初自己的傻样儿张世清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顾祈喊道：“我就是被你这张脸给骗了！你从里到外，从肉到骨都满是恶劣因子！时乐碰上你真是要被玩儿死了！”

说到时乐顾祈便把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情略微说了一下，张世清听后拍桌子大笑，哪还有形象可言。

“顾祈啊顾祈，没想到……你竟然……哈哈哈……”张世清完全放开那装模作样的形象，使了劲儿的笑。

顾祈不恼也不怒，反正总有一天是会加倍讨回来的，急什么？

“先把话说完了，我让你笑个够。”

张世清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顾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都开始怀疑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谈恋爱？有过那么几回。”顾祈如实回答。

“那你在面对你情人时有没有心动过？”

“没有。”

张世清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现在就是碰到了这种名叫心动的玩意儿。”

顾祈又不是傻子，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理解那就真心是个二百五了。

“你是说我之所以会在意时乐是因为我喜欢他？”

“或许……不止喜欢。”

顾祈一脸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惊讶，这不免令张世清失望，原本还想看看这位顾大设计师纠结挣扎的模样。

“你难道一点都不震惊？”

“震惊什么？因为时乐是男人，而我喜欢了一个男人，所以要震惊？”

这回答太打击人了，张世清当初知道自己喜欢男人时可是好一番纠结啊，怎么到了顾祈身上完全没有思想负担呢？

顾祈相当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总算是把这困扰了多日的问题给解决了，突然感觉无比轻松，既然喜欢了就去喜欢，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

张世清略微有些迟疑，他不知该不该说下面的话；顾祈看他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开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我劝你还是别往这条路上走，看看我这个前车之鉴吧。”

顾祈知道张世清在担心什么，嘴角一勾，笑得无比自信。

Twenty-four

张世清走的时候象征性地约顾祈一起去吃饭，他知道顾祈这种人绝对不会去吃飞机餐，八成现在还没吃过东西；顾祈非但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一口就答应了，弄得张世清像吃了苍蝇似的堵在那里，这一顿少不了又是张主管请呗。

两人并肩走出公司，一路上说说笑笑好像之前的事儿压根没发生过似的，张世清心里悬乎着，他知道顾祈的能耐，作品被盗用，除了重新设计外几乎没有其它途径解决，可要在这短短几天时间内搞定，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即使那个人是顾祈。

顾祈倒是没什么压力，脸上完全没有烦恼的迹象，不然也不会跟着出来吃饭了。

另一边J市，顾祈一走时乐就萎靡不振，整个人提不起精神来，晚饭吃得心不在焉的，时爸时妈也没多说啥，就是念叨了几句，然后就不管他了。

时乐窝在被子里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总觉得有些什么事发生了，心里烦躁得很，可真要说上些什么，又说不清楚，想要跟人唠唠嗑吧脑袋里首先想到的人是Ricky，然后就开始做心理斗争。

等自我催眠够了，也就心安理得地给Ricky去了个电话。

顾祈正同张世清吃饭，聊得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突然电话响起打断两人的对话，顾祈一看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正了正色接通。

“喂，你好，我是Ricky。”

“Ricky，是我，时乐。”

张世清注意到顾祈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嘴角明显上扬了好几度，八成是时乐打来的。

“怎么了，有事？”

时乐没想到对方接起的速度那么快，他还在思考要以什么话题作为开场白，不料对方快自己一步。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安全到了没。”

“到了，不用担心。”

“那个什么……你走得太匆忙，我妈原本想让你带点小吃回去的，忘了给你捎上，过几天我也就回Z市了，我给你带过去。”

“好，麻烦伯母了，替我谢谢她。”

“嗯，不麻烦，应该的。”

这句话说完，时乐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两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干等着。张世清都快憋不住了，赶紧捂着嘴背过身去偷笑，双肩抖动的幅度逐渐增大。

顾祈没理会对面那个失礼的人，以后有的事机会整他，不急于一时。

“那个……”时乐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今天走的那么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

“哦，那我睡了，晚安。”说完不给顾祈反应的机会时乐已经收线了。

等顾祈放下手机张世清才放声大笑，“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语调……啧啧……真是温柔得让人恶心！”

顾祈切下一小块牛排塞进嘴里咀嚼，等咽下去才开口：“当然了，我自然是比不上程浩对你体贴入微。”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程浩了，跟他有个毛线团的关系啊！”

顾祈低着头专心致志切牛肉，“这个么……”话说一半，顾祈放下手中的餐具，对着张世清一阵阴笑，“你可以当面和本人交流一下。”

张世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见顾祈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身后，循着视线转头望过去，嘿，那张冰山脸不就是程浩么！

“他怎么会在这儿？”张世清很是不解，这里是自己与顾祈常来的西餐厅，距离公司不远不近，可绝对离程浩家很远。

顾祈摊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然后露出一副可能是上天注定的神情，优雅的擦擦嘴起身扬长而去，与程浩打了个招呼便擦身而过，头都没回一下。

只要一对上程浩，张世清就显得莫名地烦躁，明明是个很祛暑的人，可就是能让自己烦躁不安。

“来吃饭？”张世清假装镇定，举着刀叉切牛排，光切不吃，要不是工具限制，他绝对能把它切成沫。

程浩坐在顾祈的位置，两人对面对，双手交叉靠在桌上看张世清泄愤似的切牛排，“再切它就要哭了。”

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成功地令张世清停下动作，一眨不眨看着程浩，嘴角抽搐，“这话由你说出来还真冷。”

既然不能切牛排那就喝酒吧，顾祈点的上好红酒才喝了个开头，多浪费。

咕咚咕咚像牛喝水似的豪饮，完全是在糟蹋好酒，没几口大半瓶就进了张世清的肚子。

红酒喝着没什么，可后劲十足，这么个喝法不醉才怪。

程浩抢先一步夺过酒瓶，直接把剩下装进自己肚子，“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张世清有些怒了，说：“我喝酒管你什么事儿啊，你突然跑过来搅了我的饭局我还没找你问罪你，你凭什么来管我啊！”

程浩不动如山，任由张世清叫嚷，“你不怕丢人可以继续，我陪你。”

一句话让张世清立马老实了，缩了缩头左右张望，还好没什么人注意这边。这种心虚的举动在程浩看来倒也可爱得很。

顾祈光明正大透着玻璃窗看着里面那对人的一举一动，笑得很是哈皮，这就叫现世报；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俩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

看了几眼便走了，顾祈可没偷窥的癖好，真要看直接坐那儿不是更舒坦？

顾祈走了没多久，张世清和程浩也从店里出来，显然这后劲上来了，张世清走的有些不稳，嘴巴也开始管不住了。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讨厌啊，在公司碰到也就算了，怎么在外头还非要看见你这张脸啊，真他妈祛暑！”

程浩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对付张世清最好的办法就是任由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等他累了也就闭嘴了。

“我好不容易跟顾祈吃顿饭你出来扯什么乱啊？”

程浩眉一挑，冷冰冰地问：“你就那么喜欢他？”

张世清被这么赤裸裸的问还是第一次，不是问你是不是喜欢他，而是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就这么愣在原地看着程浩好像有些生气的脸。

为什么会生气？张世清甩甩头，现在头晕脑胀的他无法思考，刚刚那些话完全是一股子气憋太久爆发出来的后果，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

程浩抓住张世清的手臂将人拖进车里，这时张世清才明明确确感受到对方真的生气了，可究竟是为什么？为和顾祈吃饭还是为那句话？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水？”张世清捂着额头，声音也恢复如常。

程浩将车上备着的矿泉水递给张世清，“如果头疼就躺一会儿，到了叫你。”

“没事，今天有些醉了，一些胡话你也别在意。”喝了些水清醒许多的张世清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找了个措辞想给掩过去。

“都知道自己说胡话就别喝那么猛，回去好好休息。”程浩给张世清个台阶下，也给自己个台阶下，刚刚一瞬间气氛凝重，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之后两人便再没说过一句，直到张世清下车也不过一句再见而已。

Twenty-five

顾祈回到办公室，摊靠在椅子上，重重呼出口气，灯光下顾祈的脸色显得过分苍白，看着自己的双手，屈指握紧，突然感觉什么都抓不住。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闯过这次难关。顾祈看了眼桌上的台历，还剩下五天时间，不去做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呢？

这一夜，天地公司老总的办公室亮了一宿的灯，在这漆黑的夜里彷如那颗启明星，与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星相互辉映。

J市，时家。

今天是初七，天地公司的年假比一般公司的长，基本上会放到初十，原本有假期是件好事儿，可时乐第一次感觉放假也是种痛苦。

神色恹恹的时乐打着哈欠被时妈妈拖起来，坐在饭桌前有一口没一口喝着稀粥加小菜，一直努力在回想以往的自己一天都在干什么，为什么不会觉得无聊。想来想去没想出些头绪来，自己以前究竟是怎么度过这无聊的一天？

“吃了没？吃完就帮我去买点菜回来。”时妈妈看见儿子那颓丧样儿就来气，干脆让他动动。

时乐一听要去买菜，顿时就来劲儿了，总比没事干强；拿着清单，哼着小调儿，时乐上路了。

买菜也不过个把钟头，时乐对这一套熟得很，自然驾轻就熟，满载而归。

时妈妈让时乐帮忙摘芹菜的叶子，时乐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摘一边听时妈妈说话。

“小乐，你也不小了，有对象没？”

“妈，这事儿又急不来。”

“你妈我也没别的想法了，就想有个人能管管你，妈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你。”

“妈我知道，可找对象的事儿也不是一抬头就看对眼儿了。”

“那天街坊邻里的几个阿姨婶婶想给你牵个绳儿，你若是有心不妨去看看。”

时乐望着母亲操劳的背影，有些话真的说不出口，只想打落牙齿和血吞，挤出一丝声音来，“好，得空儿去瞅瞅。”

毕竟是自己儿子，时妈妈又怎么听不出话里的勉强，回头看了一眼低头摘叶子的时乐，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的一个疙瘩在滋长。

第二天，时乐打起精神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相亲，时妈妈看见自己儿子，赞不绝口：“多帅气一小伙儿啊，平日里也这么整整多好，每天窝在家里孵土豆都长芽了！”

时乐无奈笑着，没多说什么。

走在雪地上，吱嘎吱嘎的，很好玩，时乐就想起那天突然出现的大财神，两人也是这么踩着积雪一边走一边聊，那时的心境与现在却是截然相反的。

时妈妈看出时乐的落寞，答应了去相亲也是不想违了自己的意思，可这样真的好吗？这是儿子想要的吗？

时乐没看出母亲的异样，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听不见另一道脚步声才恍然停下，转身看着母亲，笑着说：“妈，怎么了？”

“没事，我突然想起被子还没晒，得回去一趟。”

“今天的天气预报说可能有雨，还是别晒了，省得来不及收。”

“你爸被你王叔叫去了，家里没做饭回来吃什么，还是得回去。”

“妈，你忘了，王叔就是叫爸去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