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东西退回去，这么重的礼我们受不起。”

没想到一向胆小的时乐这次倒是挺大胆的，顾祈嘴角弯了弯，“时乐，咱们易地而处来想想，如果你来我家做客，你会空着手么？”

时乐没有思考很直接的摇头，“可……”

话还未说完就被顾祈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既然不会空着手，我这些薄礼也并没什么，不是么？”

时乐还是无法苟同，他对人太过抗拒和敏感，受了人情是要还回去的这种想法深植在脑中。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送钱不如送恰到好处的，我做不出送钱的行为，那我只好送些合适的。”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礼太重……”后面那句“我怕还不清”时乐再三思量还是给吞回去了。

顾祈早就猜透了时乐那点小心思，从吃饭开始他就一直感觉到时乐的视线，只是当做不知道罢了。

“你若是觉得心里不踏实，那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你好过些。”

“什么？”

“招待我住几天就成。”

顾祈笑得可贼了，打一开始他就是这么计划的吧，也只有时乐那个傻小子才会上他的当！

瞧时乐那松口气的表情，俨然是已经上钩的大鱼！

就这样，顾祈便在时乐家住下了。

一切都看似十分顺利，该是时候睡觉了，面对只有两间房的窘境，时妈妈大手一挥就宣布了各自领域。

时乐有些不自在，抗议说家里不是有房间么为啥要Ricky跟自己挤一个房间。

时妈妈一个爆栗敲过去，小声嘀咕了句臭小子你想累死你老妈我啊！然后两位家长就进屋歇息去了。

时乐家虽不大可房间还是有的，只是平时也就两个老人在家，没收拾客房，时乐的房间时妈妈都是有打扫整理的，所以他一回来就能住，这不是没料到有客人来么，只好委屈顾祈跟时乐挤挤，其实就是时妈妈懒得折腾了。

顾祈倒是不介意，应该这么说，他不介意跟时乐挤着睡，但是介意旁边那个人是别人，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真要找个理由那就是睡在他旁边的不是一个陌生人。

“那个……Ricky，你……”时乐有些局促不安，现在他连跟顾祈面对面说话都心跳加速。

“我去洗澡。”顾祈翻出今天新买的衣服裤子，完全一副在自己家的样子。

时乐听到这话血压飙到老高，差点给喷出来，缓了缓指着尽头那扇门，“浴室在那里。”

顾祈点了点头，在转身的一刹那露出一张奸计得逞的笑脸，逗弄时乐真是好玩的事情。

那边顾祈正玩得开心，可这边时乐就慌了，他很怕会被顾祈发现什么，虽然掩饰得很好，平时也很小心，但总会露出马脚的。

等顾祈擦着头发推开门时，时乐忙从床上转移到桌前，随手抽出本书来来回回的翻。

顾祈也不急着睡，走到时乐背后弯着腰，脸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在他耳边轻声问：“在看什么？”

“啊！”时乐吓得连手里的书都飞了。

顾祈捡起地上的书，看了看书名不觉莞尔，“你竟然在看佛经？”

“偶尔看看，只不过我是个俗人，看不懂那么晦涩的经文。”

顾祈打开看了几句，“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虚妄，若能见诸相非相，当知虚非真虚。”

“确实比较晦涩难懂，佛家之理意义深远又博大精深，是我这种俗人达不到的境界。”顾祈将书恭敬合上递还给时乐，笑得云淡风轻。

时乐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着Ricky那淡淡的笑容，笑自己太执拗，坦然以对，这有什么的呢？

顾祈感觉到时乐心境上的变化，不知原因为何，不过偶尔就这么平静如水般相处也不错，虽然使坏心眼逗时乐很有趣。

一夜相安无事（你还想有什么事儿啊？），一大早是被时妈妈给喊起来的，热腾腾的早点早已搬上桌儿就等着开吃。

时乐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飘出房，昨晚那结论说得好听，可做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刚开始有些小紧张的时乐几乎是贴着墙睡，最后实在是敌不过瞌睡虫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没想到睡着了都不安分，顾祈被折腾得两眼睁到大天亮。

顾祈拧着还未清醒的时乐的脸，小声咬耳朵：“你小子不会是在借机报复吧！”

“啊啊……疼……”时乐只能哼唧哼唧，完全无力反击。

顾祈顶着连熊猫眼真心后悔为啥没去睡沙发，哪怕睡地板也成啊，只要够暖和。时乐这家伙完全把他当暖炉使，双腿夹得那叫一个紧，掰都掰不开！

时妈妈赏了他们俩一人一个爆栗，“还不赶紧洗洗过来吃饭，”随后边准备碗筷边嘀咕：“这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顾祈放开时乐抢先进了浴室洗漱，时乐后知后觉才慢悠悠地晃进去，掀开马桶盖拉开裤子开始放水。顾祈一阵无语，他这是神经大条呢还是还没清醒？估摸着后者居多。

时乐穿好裤子洗了个手眯着眼找到自己的牙刷，挤了牙膏就往嘴里塞，期间还转头看了顾祈好久，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接着刷牙。

对于这样的时乐顾祈是感到新鲜的，所以他干脆停下动作看着时乐把一系列事儿干完了才开始自己忙乎，很有意思。

顾祈刚出来就看到时乐正被时妈妈教训，“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儿呢，客人都还没出来你倒是吃得欢儿！跟谁饿了你几百年似的，你是饿死鬼投胎来的？”

“还不是妈你手艺太好么！我这不是变相在夸你呢么！”时乐支着脑袋讨饶，他是真饿了。

时妈妈举手佯装要打，时乐一缩头，俩人眼里都是笑，时妈妈一转头便看到站在一旁看得起劲的顾祈，忙打招呼，“那个……谁？赶紧过来吃早饭，别让这小兔崽子给吃完了！”

“什么那个谁！他叫Ricky！”对于自己被说成小兔崽子完全不在意，反倒是没叫上顾祈的名字惹来时乐的不满。

顾祈倒是无所谓，坐在时乐旁边的椅子上一口稀粥一口咸菜的吃着，还有馒头包子油条豆浆，品种丰富多样，可这么多谁吃得完？

时乐一手拿着包子一手举着油条，吃得相当尽兴，没有形象也好，狼吞虎咽也罢，可就是能引起人的食欲，顾祈难得的吃了许多，平日里他几乎不吃早点。

风残云卷过后，俩吃饱喝足的大老爷们儿提着钓具朝江边进发！

Twenty-two

走在去江边的路上，老远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盯着水面，时乐小跑过去，小声问：“爸，收成咋样？”

“难得起那么早啊，”时爸爸看到慢悠悠走来的顾祈，说：“小乐啊，你这朋友买的鱼竿真不错，回头好好谢谢人家知道不？”

时乐一张脸都绿了，这是顾祈昨儿个给时爸爸买的礼物，这会儿已经用上了，还是当着送礼人的面儿！

顾祈没听到这爷俩儿的嘀咕，可看时乐的脸色也差不多猜到了些什么，依旧悠闲自得走来，不紧不慢，脸上挂着笑。

时乐怕尴尬转身带着顾祈走远点儿钓，刚坐下时乐正想显摆一下就看到顾祈麻溜儿的穿线打结，挂上鱼饵，手一推，鱼饵准确无误钻入凿出的冰洞之中，姿势极端优美，看得时乐目瞪口呆之余又心生嫉妒。

时爸爸赞赏性一点头，微笑看着顾祈，后者专注于鱼漂的动静。

这大冬天的想钓起条鱼可不容易啊！

三人就这么坐在寒风之中垂钓，时不时会听到吆喝声，带来的小桶里已游了几尾颇大的鲫鱼。

许是呆坐着久了，时乐感觉手脚麻木，喝出的气都凝成了雾，说：“Ricky，帮我看着点儿，我走走。”

搓着双手使劲呵气的时乐一时没站稳猛地朝顾祈的方向扑过去，后者眼捷手快扔下鱼竿接住时乐，脸上的焦急神情溢于言表，“没事吧？”

时乐摇头，“没事，就是脚麻了，我走动走动。”

顾祈皱眉，这天儿确实冷得异常，钓鱼又讲究个耐心，需要聚精会神关注鱼漂的动静，身体吃不消也实属正常；再者今天他们起得早，早晨的温度更低，容易冻坏了。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下午再来？”顾祈找了个借口想把时乐赶回去，可这话一出时乐马上还嘴，“这才10点多，这饭都还没做呢！”

突然间时乐看到Ricky的嘴角慢慢往上翘起，虽然是在笑可为何那么渗人呢？

顾祈低沉好听的嗓音在时乐耳边响起，“天气太冷，回屋暖暖，正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迫于顾祈的笑容之下，时乐只有点头的份儿，赶紧麻溜儿的收了东西拎着小桶跑了；顾祈拿着渔具经过时爸爸身边时问候了几句才走，时爸爸对他的印象又好上了几分。

时乐跨进门就朝着厨房跑，“妈！今儿个做什么，那么香？”

“土豆炖肉，你最爱吃的。”时妈妈笑得眼睛都只剩条缝儿了，接着说：“还有糖醋排骨。”

时妈妈小声在自己儿子耳边说了句：“那个谁，他爱吃些啥，晚上我多做点儿。”

时乐一听又来气了，小声回嘴，“什么那个谁，他叫Ricky！”

“哎呦，你们那些个洋玩儿我怎么懂，怎么好端端一个中国人非要叫个洋名儿呢，真是遭罪！我遭罪！”

听时妈妈这么一说时乐才想起他从不知道Ricky的中文名叫什么，屁颠儿屁颠儿跑到顾祈身边，捅了捅他的腰眼子，“Ricky，你叫什么？”

这话问得妙了，顾祈还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都叫我了，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不是，我是问你的中文名叫什么？”

“中文名？”

“我在美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中文名不太用，已经不记得了。”

这也不算在说谎，顾祈确实很小便在美国生活，前几年才回了国内创办了天地公司。

时乐也是个单纯的娃儿，还真就信了，“我也就是问问，你别在意。”说罢便跑回厨房偷食儿吃去了。

顾祈看着时乐那餍足的模样活像只吃饱了的猫，煞是可爱；突然好似有些什么不对劲儿，心脏的位置正微微发热，咚咚的心跳声渐渐加快，顾祈有些莫名，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最近时常发生类似的情景。

“Ricky，在想什么呢？”时乐手里拿着两个窝窝走过来，将其中一只递给顾祈。

顾祈就着时乐的手咬了一口，含糊不清说了句：“好吃！伯母的手艺真是没的说！”

时乐嘿嘿笑了几下，也不介意刚刚顾祈的行为，另一手又将窝窝往自己嘴里塞，“你去洗洗手，准备开饭了。”

顾祈暂且将那个疑问抛诸脑后，菜香味儿已经把他彻底征服了。

时乐转身出去叫时爸爸吃饭，一边走一边啃窝窝，吃完一只张嘴又开始吃另一只，等到手里只剩一口时才脸色发白的想起这窝窝是给Ricky的，怎么就到自己嘴里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窝窝Ricky咬了一口，这不就代表着……间接接吻？

时乐站在原地没了动静，手里还捏着最后一口的窝窝，脑袋犹如轰炸机过境一团乱，这大冬天的愣是热出了一身汗，羞的！

四人围桌坐下吃饭，顾祈和时乐偶尔视线碰撞，后者忙不迭将头撇开，只顾埋头吃饭，可又忍不住抬头看看，这么一来一回把顾祈逗乐了，又起了戏谑之心。

“哎，你不是喜欢吃土豆么，第一次见你就是要做咖喱来着，”顾祈夹了块大土豆给时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每样菜都夹了点儿放到他碗里，“那次你胃病复发可把我吓坏了，平时要注意养胃。”

时乐苦着一张脸，十分烦恼，这下还不清了啊！

顾祈笑得人畜无害，可心里早乐翻天了，他知道时乐心思太多，总想着不能承别人的情，一旦受了人情便绞尽脑汁要还清，现在看他怎么还！

奸计得逞，顾祈心情愉悦大口吃饭，不时夸赞一番，把两位老人家哄得服服帖帖，好感度不断上升。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打破了热闹的气氛，顾祈有礼貌地说了句不好意思起身出门接电话。

顾祈一走，时乐就松了口气，不管是被抓包盯着对方看，还是碗里这满当当的菜，都让时乐尴尬不已。

这顿饭吃得还真是有意思。

原本顾祈打算留到放假结束直接回公司，可刚刚一个电话把计划全部打乱，迫使顾祈不得不立马返回。

时乐送顾祈到机场，两人连话都来不及说上几句，就看着顾祈焦急的背影消失在登机口。时乐突然心情低落，从不觉得有个人陪着过节会那么充实，虽然压根没怎么折腾，可就是这么个人站在身边也是好的。

短短两天时间，让时乐的心境发生了些许变化，而当事人依旧自我催眠，有个朋友真好啊！

回到家中，时妈妈擦着手问：“送走了？”

时乐点点头，然后便窝在沙发上蜷缩着腿儿开始看电视，时妈妈看不过去，上前一个爆栗，“朋友一走你那惫懒性儿又出来了！赶紧起来动动，大冬天的也不嫌冷！”

“妈，我有些累了，想窝会儿。”时乐挤出一丝笑容想讨好时妈妈，可这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着别扭。

时妈妈瞧了瞧恹恹的时乐，准了他的要求，她不想难得回来的儿子不愉快，过年嘛就要开开心心的。

Twenty-three

飞机声呼啸而过慢慢着陆，顾祈踏上Z市是晚上7点多，又马不停蹄赶去公司。

刚进门就看到张世清、程浩、陈逸风【此人稍后会出现】三人都在，顾祈冷着一张脸问：“怎么回事？”

“还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作品被剽窃了。”张世清接口，这时的他少了以往的温和笑容，也是一张冷脸。

程浩本就没啥表情，现在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从细微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他接着张世清话补充道：“已经查到这个广告的制作单位，是新元。”

“新元？”顾祈皱眉，这个公司是以前Z市的设计界的龙头，天地开创之后地位渐渐被取代，要说这事儿有什么猫腻，傻子都能想得到。

“现在怎么办？Ricky你的作品被剽窃，时间又紧迫，如果拿不出证据告他们，我们将损失惨重。”陈逸风显得十分焦急，他知道顾祈投入了多少心血在这个项目中。

顾祈摆摆手，“让我想想，你们先回去吧，好好过年，过完年再说。”

看着顾祈烦恼的样子自己却束手无策，这是三人此时的想法。

一出办公室门，张世清便恢复了以往的温和表情，“陈副总，您说这新元到底是耍了什么手段，Ricky的设计图怎么会被窃取？”

程浩看了一眼张世清，默不作声，静默站在一旁。

陈逸风冷哼，“张主管，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巧不巧的赶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档子事儿，新元的手段也着实令人佩服。”

“这件事谁都不乐见发生，现在是寻找解决途径，而不是探究对方的手段，等过了这关再来讨论也不迟。”

张世清忙点头应和，“是是是，陈副总说的对，我这是关心则乱，请您见谅。”

陈逸风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张世清盯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收敛。

“你怀疑是他出卖了Ricky？”程浩的眼光一直没从张世清身上收回来，随意瞟了一眼陈逸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