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说他抓得疼了,忽然听到涣潼的笑声:“呵呵,你们俩真逗。”
我瞪了他一眼,心里道:算了,千金难买佳人一笑。难得涣潼笑得开心,眼前这口气,我就咽了。这一口气平了,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眼前的竹楚寒单纯的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我一个‘岁数’比他大那么多的人,又何必与他总是斤斤计较。相当这里,我便对他说:“好了,我错了。谢谢你给我治病。”
“假客气也不用了。”他忽然抓着我就要往外提,“快点出来。”
“你干什么?我自己可以出来。”
“我是怕你出来晚了,就和我一样黑了。”他说着忽然指了指自己。
“你什么意思?”
“我当年可就是泡药水出来晚了,现在变得像炭一样黑的。”
“啊?”他这句话吓得我一下子从药水里跳出来,出来后,连忙找着衣服急急忙忙地往身上穿。
“哈哈哈哈哈。”竹楚寒看着我的样子,忽然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竹楚寒!”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的一把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大声道,“你敢骗我?!”
“如遗啊如遗,亏了唐大哥还说你聪明,我怎么一点都看出来呢?”
“竹楚寒,你等着!”我恶狠狠地威胁他,“总有一天,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成了,我等着。”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还要去给涣潼把药弄下来,你先自己好好把衣服穿整齐,你看看你这里外都穿反了。”
听了他这话,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果然是把衣服的里子穿到了外面。我一脸的尴尬,眼看着竹楚寒去照顾涣潼,才忙着把衣服重新穿好。
穿戴好后,我忽然听到竹楚寒在叫我:“如遗,你过来……”
第五十章
竹楚寒把我叫到涣潼面前,指着脸上蒙着一层纱布的涣潼说:“你可把他看好了,他要是死了,我这药钱就都白花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赶忙制止他,生怕他那张嘴里又吐出什么让人吃不消的话,“你放心吧。走吧,不送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忙活了一上午,也不留我吃个午饭。”他白了我一眼,随后又嬉皮笑脸道,“不懂事的孩子。”
“你……”我知道他名义上是比我大几岁,只好忍气吞声道,“好,留你吃饭。多谢你来给我和涣潼医治。”
“嗯,这还差不多。”
“那你可跟姑姑打了招呼?中午不回去?”
“说了,说了。你放心吧。”
他这么一说,我就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午饭。不一会儿,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就摆上了桌子。
我招呼着涣潼坐下,竹楚寒当然不客气,随着我和涣潼一起坐下。涣潼脸上还敷着一块一块的纱布,还好竹楚寒给他留了张嘴,可以吃东西。
不过竹楚寒对我可就没这么客气了,我刚刚拿起筷子。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说:“这些菜都与你的药相冲,所以你知道能吃白饭。”
“你又敢耍我?!”我一气,把筷子拍在桌上,“竹楚寒,你太过分了。”
“哎,这次我可真没和你开玩笑。”他忽然一脸认真道,“你吃的那个七足虫,与这些肉呀菜呀,都是不对付的。所以,你要吃一个月白饭,才可以。”
“一个月?”我听完差点没气昏过去,“竹楚寒,你若早说,我干脆就不治了。”
“可现在已经治了。”他一脸的无辜,“你总不能怪我把你身上的蛊毒治好吧?”
“你狠。”我看了他一眼,心下真是有气无处撒,只得无奈道,“一月白饭,就一个月白饭。”
“吃白饭时加点糖,就假装甜水粽子。加点盐,假装肉粽子。加点水,就成粥了……”他忽然间给我出了一大堆吃白饭的花样。
“停停停……”我真恨不得上去堵住他的嘴,“我知道了,你吃吧。”
“你们俩真是一对欢喜冤家。”一旁的涣潼忽然轻轻地说,“这样相携相伴也挺好的。”
“相携?”,“相伴?!”
我忽然和竹楚寒对看了一眼,我刚刚想急着大喊一声:“误会!”没想到竹楚寒竟然抢在我前面表达了这个意思……
“呸!”他这一声,大得连院子里树枝上的鸟都飞了几只。
“涣潼,涣潼。”竹楚寒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一口气不停地说,“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跟他,就是兄弟,还是老吵架的那种。别说这辈子他是个男的,不成;就下辈子,他变个女的,也不成!就他?!”
“你还别说我。”我这一下也着急了,“下辈子,你变个天仙,我都不愿意。而且,就你这模样,下辈子顶多是个烧炭的!”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竹楚寒反击道,“我不是天仙,你当你是什么?”
“你们俩个一人少说一句吧。”涣潼也有些急,连忙劝着,“不成就不成,不要总吵了,也伤和气。”
“涣潼。”竹楚寒忽然眼珠一转,对着涣潼说道,“看见没,你活着重要吧。你不活着给我俩劝架,估计我俩吵得要把这屋顶掀翻。”
“何止。”我看着他,又看了看涣潼说,“还说不定能把死人吵活了呢!”
“我也觉得是。”竹楚寒抓着杆子就往上爬,“你说不定能把叶帅,或者杨将军吵起来一个呢。”
我瞪了他一眼道:“那还真有可能。”
“停,停……”涣潼过来抓着我的袖子,楚楚可怜地说,“如遗,你让他一下好吗?”
“不用,不用。我让着他,我让着他。”竹楚寒一边说,一边起身给我作揖道,“杨贤弟,我错了。”
“如遗,你不是姓李?”涣潼忽然问道。
“噢,那是因为当时李家有难,我逃命时,便告诉别人我姓杨。”我解释道。
“杨如遗,不李如遗。”竹楚寒像拿到我什么把柄似的说,“原来你连姓名都没有坦诚相告,真不够兄弟。”
“竹楚寒,我当时的处境,你也可以理解吧?”我一边反驳,一边心里暗道:说我姓杨,也不算骗你吧?
“算了,名字这东西,有没有都一样。说是给别人叫着方便。”他忽然摆摆手道,“可其实。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一大堆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竹楚寒每日清晨都会来我家给涣潼上药。而我渐渐发现,他对我和对涣潼,根本就是两种待遇。
例如,他给涣潼换药时,用药前,用药后都会问问痛不痛。而与涣潼说话时,也是细声细气,小心翼翼。
我有时会问他:“竹楚寒,原来你也会小声说话啊?!”
“当然。”他看着我,说得头头是道,“这就叫,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我眼看着涣潼脸上的伤痕一天天轻了,也自然越来越少和竹楚寒计较他的口无遮拦。
经过一个月的治疗,涣潼脸上的疤痕几乎完全消失了,他的模样终于恢复到一如从前的清俊文秀。竹楚寒看到他康复,似乎比我还要高兴,他拍着我的肩膀说道:“看见没?我妙手吧?!都能把人治成天仙。”
我一把推开他放在我肩膀上手,摇摇头说:“得了吧,人家原来就长这样。”
“楚寒,谢谢你。”看得出,涣潼还是十分感激他的。
“这么客气干什么。”竹楚寒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
“他怎么也跟你是自己人了?”我看着他逗弄道,“你的自己人是如何划分的?”
“我跟唐大哥是自己人,唐大哥跟你是自己人,你跟涣潼是自己人,我就跟涣潼时自己人了。”他一股脑把这一串关系抖了出来,“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
“楚寒,你说我们是自己人,没问题。”我很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是,你要记住,朋友的朋友,不一定是朋友。敌人的敌人,却可以利用。”
涣潼伤好后,我这一个月白饭也算吃够了。正想开荤,便又突然收到了李贵方的邀请,去他家吃饭。我当然记得蛊毒的事,便找了个理由给推了。
而竹楚寒自从治病那天开始,便天天都要找个理由来我这里一次。我眼看着他的理由从找我下棋,到送些姑姑做的小菜,从看看涣潼的疤痕是否完全消除,到是否有人又给我下毒……通通用了一遍。
我一直偷偷忍着笑,看他每次来时急急说个冠冕的理由,然后便问我:“涣潼呢?”
我多半都要刁难他一久,然后便说:“我有事情处理,你自己过去吧。”
十一月二十三日,玄帝五年的第一场雪。入夜,我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月光孤寂地映照在白茫茫的雪上,那清冷的氛围,让我不禁想起那些曾经历过的每一个梦染的淡夜。
夜风呼啸在窗外,仿似当年边城风雪大作时的日子,在那种刺骨下,疼痛都已经成了感受中最为轻浅的部分。那些征战的日子,是不许人想家的。思念不过是就着寂寥一起下饭的酒菜,所有的情感在血染的日子,都只如不曾开放的花朵,自然也无所谓凋零。
我跌落入无边的思绪,对边城的回忆,让梦和现实没有了分界……
第二天醒来,我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我想努力动一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动弹不了半分。
“李如遗,你别动。”
“李贵方?怎么是你?”
“你不我府中做客,我只好用这种方法来请你了。”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他看着我笑得诡异,“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再和我说过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后,便再也没有人和我说过半句话。
我被他和其他几个人胁迫着,没日没夜的赶路。一路上,我只有晚间的时候被从马车里放出来吃些东西,在有人看着的范围内行动一下。而白天,我则是一直被囚在马车上赶路。
就这样,过了不知有多久,我竟然被他们带到了一片有海水的地方!
到了海边,他们压着我上了一艘早就备好的大船。这船在风浪巨大的海上行了三天,直到我把苦胆都吐了出来,才来到一个硕大的岛屿上。
我只知摇光西部临海,但究竟这是什么地方,我是根本没法搞清楚的。我被他们带到岛上,然后李贵方便骑着马带我到了岛上至高的一处堡垒。
到了岛顶,我才发现这堡垒比我在山脚下看得要大许多。李贵方带着我进了堡垒,穿过几间石厅,行过两处隧道,最后把我带到一间巨大的石室前,对我说道:“你进去吧?”
我看到走过来的一路上插着很多彩旗,便问他:“这里是令旗教?”
“进去。”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把我一下子推入了石室。
第五十一章
我进了石室,就看到一个丫环模样的人走过来,对我轻轻一躬道:“请公子随我来。”
我跟着她穿过一条长长的花厅,走到一个密室的门前。刚到密室门口,那个丫环便躬身道:“公子请进。”
我依言推门进去室内,发现外间并没有人。我站在那里,便听到里间传出一个柔如轻丝声音:“公子,进来。”
这个声音是李贵方的夫人!我听出来后,便觉得心里有些发寒,不知为何,当我第一次看到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时,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防备。
而此时,我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入里间。到了里间,我一眼便看到一张金丝软蹋上玉体横斜着一个身着碧色轻纱的女子。
不得不承认,眼前绝色的红颜,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只是,我竟然在这种倾国倾城的绝艳中,隐隐感到一丝深藏的危险。我站在屋子里,动弹不得,只是牢牢盯着她那双媚色含水的眼睛。
不知就这样对望了多久,我忽然觉得这近在咫尺的剪水双瞳忽然变得遥远。终于,在这双瞳就要远的让我觉得模糊时,她忽然开口道:“旭初,你看我的眼睛,一如从前。”
‘旭初’?!我是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如此称呼我,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我前世的这个字呢?这让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夫,夫人。你说什么呢?”
“你不要骗我了。”她忽然一下子坐起来,然后几步走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胳膊说,“你还想骗我。走,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我被她这样拉着,竟然连挣脱都不敢,就这样被她直直带到一个冒着热气的方形水池边。到了池边,她忽然指着堆在水池边上的一个个比巴掌略大的红色石块对我说道:“这是你自己刻的,是不是?”
我过去拿起一块,才发现这竟然是我当时去苏青末的墓地时为了辨认方向而留在红色巨石上留的标记,而这字现在竟被人硬生生抠了下来。我立在那里,一时真的不知如何作答。
“旭初。”她忽然盈盈一笑,几步近到我的身前,“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舍不得忘记我。”
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连忙解释道:“夫人,你记错了吧?我们以前并不认识的。”
“对对对。都怪我。”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只手忽然抚上我的脸颊,轻声地说,“你看,几经人世,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模样了。”
她这话一出,我心中大骇。几经人世?难道她知我几经人世?不对,她的意思是什么?我们?难道她也几经人世?!
她看我有些恍惚,连忙解释道:“旭初,我是颜倪,我是你的颜倪啊。”
颜倪?这名字我在哪里听过?!——对了!这是苏青末留下的那封信上的名字!难道说,苏青末的信就是写给她的?这怎么可能,从苏青末死到现在,足足有几百年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但是,除非……我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答案。于是我有点颤抖地问道:“你可是,种过椎魂符?”
“你看,你还说你不记得!”她脸上忽然闪出一片喜色,“椎魂符就是为了让我们在一起,才炼制的啊?”
“为了在一起炼制的?”我听得心里全是冷汗,强行压住内心的恐惧问道,“你是颜倪?那……我是?”
“你是旭初啊。”她忽然带着嗔怪地笑了一下,“你姓苏,名青末,字旭初。是这千古历史上的第一名将。”
我听完她这话,嘴巴张得半天都没有合拢。我现在最想跟她说得就是:夫人你搞错了,我不是苏青末。我虽然字旭初,但是世上重复的名字实在太多了。可是,我转念有一想,不对,我也不叫旭初了。我是李如遗,对我是李如遗。
我慌忙跟她解释着:“夫人,你还是搞错了,我是李如遗。我不认识什么苏青末,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