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董琮说董叔一直在逼她相亲,她烦不胜烦,就让我给她假扮3天男朋友。”知错羞赧的脸,倒是表现得十足内疚,“我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就同意了。没想到那天和他父亲才见了面,他们俩当着我的面就吵开了,不欢而散。离开前董叔私下和我说,如果离开董琮,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很高兴。”
难怪当时裴野搂着董琮离开时那么高兴,简符愣了愣,也实在想不出董叔爱女心切,竟然不顾长辈的礼仪当前翻脸。
“就是你看到的那天——开车时,我其实无意中瞄了一眼,你在窗边,但一闪而过我以为花眼了。而且董琮急着离开,我就……第二天我就和董叔说:要他放款,他同意了。想不到还没等告诉你好消息,你就发脾气了。”裴野很懊恼,有些事过去就说不清了。
简符对裴野的话没有质疑。
中间最高兴最乌龙的人其实是董叔,一笔放款就一句话的事,一箭双雕,解决了南倾的人情,又解决了裴野对女儿的“威胁”。
“我和董琮没什么,而且,她和南倾很快就要结婚了。”裴野说得重重的。
“行了,没什么就好,虎门无犬女,董琮不要金钱要股份,胃口不小,亏厉尉还能答应她。”简符目光移向合同,“虽然我觉得这事很不妥,不过,你觉得这样好?”
“她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嫂子了……”裴野点了点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嫂子这词阴阳怪气的,“真要有什么,她也不会帮外人吧?”
简符想了一会儿,把合同交给裴野,平静地说:“行!你觉得好,就好!”
一时,裴野难以置信,沉默了。
简符握住了裴野的手抚摩:“我的就是你的,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
“不怕我弄砸?”
“你不会!”简符笑了又笑,“再说,我见异思迁了。”
见异思迁?
简符捏了捏裴野僵硬的脸,郑重其事:“我准备当甩手掌柜,干一件我一直想干的事!这几年我一直想自己设计一栋别墅,与众不同的,不是平常见的那些平庸家伙。但一直没精力折腾,上个月见了沈契他们的,便想自暴自弃随便买一栋得了!——但是,溜达一趟回来,我又变想法了!为什么要将就呢?每天要和裴野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做|爱做的事情的地方,怎么能随便呢?!”末尾一句掷地有声。
裴野听得眼睛溜圆:“你想弄块地,自己设计自己盖?”
“对啊!”简符掐了掐他的脸颊,乐此不疲,“公司都有你了,我一定要做这件事。万一一个不小心我活到了一百岁,意味着还有七十多年啊,七十多年,不能将就!”
裴野复杂地看着他,许久才说:“好啊!”
58.
忙了一两个月,深冬,白雪斜斜穿过楼与楼,融化在深蓝玻璃幕墙上。
简符与厉尉签署了合作协议,公司合并改名为JL股份。
在证件挂上去的那一天,庆贺酒宴后,简符微醉,倚着裴野的肩膀,江山易主一样的感慨了很久,眼睛涩涩的,一句也说不出,脚步踉跄,在崭新的办公室溜达了一圈。
厉尉和简符的办公室并列着。
简符推门进去,厉尉坐在办公椅上,悠闲自在。说起来,两人有三个多月没有深谈,见面就是签字。
厉尉知道裴野当家作主了,这种事不能深想。计划不如变化快,厉尉觉得很有趣,最初的合作由南倾撮合,还担心和简符合作不顺,谁知自打合作开始,他就连简符的面也见不着。谈判深入合作的事,原以为简符会很难搞定,想不到他倒是好说话,全扔给属下,先是颜木后是裴野,难道他简符只是一个明晃晃的幌子不成?
从桌子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简符,这是南倾的贺礼,托我转交给你!”
很客气的道谢,接过盒子,简符心想再精美的礼物,过不了今晚就得让裴野砸个稀巴烂吧?今天好像没见南倾,没见也好,见了他裴野心情又不好。
看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厉尉难免要替南倾叫屈。挑了礼物,南倾力求完美,厉尉陪他逛得眼都花了,想不到费劲心血的礼物还是落得这个下场——也对,好好的合作伙伴,何必非想妄图向前一步,闹得最后反而不如单纯的合作呢。
“听裴野说你想在白湖边上弄块地盖房?”厉尉岔开尴尬的话题。
白湖,就是沈契门口对着的湖,简符一是看中清幽的环境,二也能和沈契颜木做个邻居,三也考虑到日后的水电等设施。这连绵一大片的地块都被那开发商拿下了,有些来头的,那老板出于各方面利益考虑当然不愿轻易出让土地,即使简符只是要划一片地。
“对,这些天一直处理这事,那老板死活不愿意割地,嫌后期手续麻烦。”简符笑了笑,“我偏就看中了那一块儿。”
厉尉问了问那开发商老板的细况,果然是跟自己曾合作过的,顿时了然于心,简符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型的:“这样啊,那老板和我也有些交情,回头我跟他说说,又不是白拿他的地,这点人情能没有?”
“谢了!”简符笑了笑,他也是很曲折地知道中间关系的,对拿下那地多了层把握。
两人平素谈话不多,三言两语打发了完,各自吞云吐雾。
简符看着手中的礼物盒子,想拆开,又停下。厉尉看他在那里挣扎,便说:“打开看看,他挑了一整天。”
没接话茬,简符反而岔开话题:“帮我转告他:后天是景朔生日。”
“他前两天已经祭奠过了。”厉尉回答很自然。
一句话,两人都对视愣了愣,简符先缓过来笑了:“噢,你都知道多少啊?”
“也就知道这一点儿。”厉尉弹了弹烟灰,“南骏出事故的那次,就是和裴野一同去祭奠景朔,回来路上精神恍惚出事。南骏是我的恩人,还以为是谁捣鬼,查了查,看到景朔的相片我也就全明白了。”也是那次医院上,南倾和厉尉再次邂逅,促成了厉尉和简符双方合作的事。
别人的血缘都是留在了血脉中,景朔和南倾的血缘全部刻在了脸上。听到南骏这个名字,简符沉默了,他还以为那个人冷到让人心寒。
“南倾在南家,还好吗?”久未联络,并不等于遗忘。
“一切都好,南老爷子很喜欢他,非让他结婚不可……”厉尉忽然有点烦躁,起身把烟摁灭,“倒是裴野,他的性格太像南骏,不得南老爷子欢喜。”
简符很少关注这些小道消息,问道:“是吗?裴野从没说过?”
“没说过?他和南老爷子对拍桌子的事,你知道吗?”
简符一直为地的事忙碌,还真不知道有茬子,不由得讶异:“为什么?”
厉尉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嘴唇一歪乐了:“简符,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南老爷子有分家产的意思,所以让裴野也尽快结婚生孩子,他老人家好一碗水端平。结果裴野说:他有了同性恋人,结婚行,生孩子就别指望了。”
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裴野很硬气地出柜了,偏偏当事人之一还茫然呢。
简符怔了半天,确实没听裴野说,想不到他还承受了这么大事:“后来呢?”
“后来南骏出面了,说南老爷子要是不想重复当年的悲剧就别瞎搀和,儿子断绝家庭关系,别闹得孙子也断绝了。”厉尉轻描淡写,这两父子一个脾气,个个都是南老爷子的对头投胎来报复的。为什么南倾却那么听话呢?财产那么重要吗?还是仅仅为了圆南老爷子的梦?
两人又陷入沉默。
笃笃、笃笃、笃笃,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打破了织成密雾的沉默,厉尉沉声:“进来!”
以为是秘书,却是裴野,额头冒着细细的汗,大踏步进来:“简符,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
这里又不是狼窝虎穴范得着这种口气,厉尉带着调侃的语气:“裴野,快把他扛回去吧,醉得不行了,连你的事他都不知道,好好收拾一顿!”
简符斜了一眼,长眉一挑,很有些半醉帅哥的味道:“谁醉了!”
二话没说,裴野拖起他的手就拉走。
厉尉跟在后面看着裴野把简符扔进车里,才走到裴野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是不是瞒他太多了?简符是个直肠子,告诉他,他才知道你为他做的事。”
“什么事?”裴野疑惑地问。
和南家角力的事啊,厉尉忽然闭嘴了,琢磨着别人的事自己瞎起什么劲,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见他没说话,裴野掂了掂礼盒:“都是自己公司,你还这么破费的。”
箭在弦上,挑是非了:“南倾送的。”
“噢。”裴野脸色平静,“他和我嫂子一起买的?”
这关董琮什么事,董琮在其中没有任何关系,送礼物及选礼物都是自己陪同的,厉尉莫名地就肃着脸回答:“不是,我陪他买的。”
听了这话,裴野讶异地看着他,猛然想起厉尉最近和南倾走得近:“请转告他:礼物收下,心意就免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简符既然选择了我,他就不要再夹缠不清了。”
酸酸的口气,独断的态度,这才表露无遗。
厉尉笑了,南倾真是踢到硬铁板了,心上人不咸不淡的也就罢了,情敌还这么强硬,难怪挖墙脚没成功——锄头挥的好,也有墙角挖不倒啊。
59.
酒气氤氲,简符把衣领敞开,裴野皱着眉替他系好安全带:“这次是例外,下次不能喝酒。”
简符亲了他一口,眸子里雾气迷离:“你和南家闹翻了?”
“从哪里听的?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南家,只有你。”裴野回答得很平静,侧脸,棱角坚毅——在看不见的时光里,悄然改变了脆弱的弧线。
简符望着他,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自己也曾决绝地踏出那一步,那种艰难一言难尽。只是为什么裴野会闹得尽人皆知,他难道不知道留条后路吗?
“不后悔?”简符轻松地笑了笑,“为什么要这么高调?”
裴野深深看着他:“你曾说过,不和南家的人恋爱。是因为不愿意玩玩就算了,对吗?我是,要和你,一辈子!”
柔软的心蓦然缺了一块,那些伪装坚强的墙訇然崩塌。简符凑前,轻轻地吻了吻抿紧的嘴唇,缠缠绵绵,柔软的话能否撑住一生的风雨,那样轻,那样重。
一吻终了,简符低声说:“我知道。”
在那之后简符没有踏入JL公司,他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厉尉的关系,那块地的事终于撬开了缝,来来回回洽谈了很多次,对方终于松嘴,依旧是纳入楼盘之内,以自建别墅的标准,简符不能超过这些基准线以免给后期办证等。
这些是限制,却同样也给简符的后期省去了诸多麻烦。拿下地之后,他的那些设计终于可以挂靠现实了。
简符虽是建筑设计出身,但却从事了建筑工程行业,不止是荒废了好几年,更现实的困难是:他的设计从来都是学院派。虽然在学校非常钟爱这一学科,也跟着导师走南闯北深入研究过,但从没有实践——图纸离实践相差可不止千万里。
带着热情和设计图,他又跑去当初很赏识他的教授家。
教授姓宁,三十六岁,戴一副眼镜,温文尔雅。深入简出,尤其喜欢穿款式古板的风衣,且一个款式穿春、秋、冬三季,很有风格。
一见曾经的得意门生上门,宁教授惊喜非常,不由分说先拖着他先去火锅店啜了一顿。简符特意点了教授最钟爱的海鲜火锅、涮羊肉片。教授也没忘简符的喜好,亲手为他调了一碗极辣极辣的酱。师徒俩其乐融融,谈天说地,几番下来,比学生时代还默契。
说完了这些年的折腾,简符很自然地想设计一栋别墅的想法说出,并坦白自己那些年的所学基本已经还给教授们了。
宁教授义不容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跟我半年,保管你又回去了!”
学业虽然废得七七八八,脑子还是灵光,又有多年的热情在,简符上道很快,渐渐的那些所思所想的,都通过图纸展示出来
一方近了,另一方就疏了。
白天见不着就罢了,晚上简符也趴改啊画啊的忙得不亦乐乎,这种没什么交流的日子已经一个多月了。裴野不乐意了,拖着椅子就坐他旁边看着。偷空闲了,简符回头就亲亲他,笑着说:“你早点睡去,下午宁教授点拨了我一下,改完就好,这栋房子喜欢吗?”
瞅着那草稿上的房子,直线硬朗,窗子很大,裴野若有所思:“我见过,你刚上大学时,你还抱着我……”
闭口不言了。那时,简符刚上大学,浑身的力气使不完,景朔刚去世,怕小裴野受委屈了,尤其宠爱。经常让小裴野坐在他腿上,一手抱着,一手戳着一栋栋房子的草稿问:裴野喜欢哪一栋,以后我们就住进去。
这些,简符当然也没忘记,哈哈笑了,把他一揽,很大方地拍了拍大腿:“过来,坐哥腿上!”
裴野没客气,一屁股坐下,把简符压得腿一下子撑不住了。
“走开走开不要你!我要那个十岁的小裴野,快还给我!”简符笑得不行,一手推着一手却揽着。
一个多月没收拾的头发乱得不行,T恤也是皱皱巴巴的,还真有点设计者的范儿。裴野岔开五指为他理了理:“明天还去教授那里吗?”
“不去!宁教授明天要滑雪去!”简符摇头。
裴野一惊,眼眸子射出非常光芒:“滑雪?宁教授不是老头吗?”
“什么呀?”简符端起咖啡喂了裴野一口,自己也抿了抿,“宁教授才三十六。”
“那我怎么记得你上学时他就是教授,教授不都是得四五十岁才能评到的职称吗?记得他当时还设计了一个很中国古典的馆子。你还说,他家的书架都是琴棋书画烂砖破瓦之类。”裴野难以相信。
“正常是得一定资历年龄,但宁教授特别有才华,所以破格当选教授了。”简符掩不住崇拜之情,“他家是书香门第,沾了些古气,设计有很浓重的古典气息,但不妨碍他同时也是个很懂德国建筑的人啊。”
被打击的裴野愣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三十六岁,应该最为家庭忙碌的时候。你天天去打扰,他家能受得了吗?”
“他还单身呢。”脱口而出,立刻悔之莫及,啪的一声拍在裴野额头,“胡想什么呢,你当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男人啊!”
裴野瞪着简符,眼角和嘴角都抽:“我胡想?!这一整个月你都和一个单身公害在一起,现在才告诉我,还说我胡想?!”
无辜的宁教授,一不小心就公害了。
“瞎说!”简符点了点他的鼻尖,“宁教授什么时候害过谁?单身有罪啊?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胶水,碰一下就沾一块儿了?”
裴野闷闷不乐:“哼,会单下来的,肯定也不怎么样。”
谁说的,就算谈不上风流倜傥,也能称得上文质彬彬很有书生气,不过简符不能维护,只能一边好笑,一边唯唯诺诺地点头:“对对对,哪有我的裴野那么好啊,一出去就被抢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