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泉宫里的食物是这里小厨房做的，平日里只有一扇小门时常开着，运进新鲜蔬果和日常用具，只有来客的时候大门才会开启。

叶子不喜欢有生人伺候，而且那天的宫女翠微儿叶子实在是不喜欢，她相貌倒是比翠云儿、环儿漂亮，只是叶子总是不笑，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收起棋盘，叶子如往常一样站起来，环绕着静泉宫的围墙走动，顺便看看种在花园里的花草，这时候的花是开得最盛的，拿着小剪子把开败了的花修理掉，叶子满意的站后了些，走到第二颗前面，继续休整。

叶子已经很久不弹琴了，却意外的拾起了以前的一个兴趣，把风干的花融进香料里，在夜里燃尽。其他的时候，叶子就在屋里抄书，也不管是什么，随便拿起一本就开始抄写。

一天早上，静泉宫迎来了一位客人，叶子听了，淡淡笑笑，吩咐道：“上茶。”

来的人是王雅若。

起先进宫的三个女子中仅剩的一个。

叶子不知道她来做什么，但是她做什么叶子大概也不会觉得惊奇，看座以后，直接问道：“德妃娘娘来我这里，相比不是单单喝茶吧？”

王雅若不答，淡淡的看看四周。

叶子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王雅若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而后道：其实公子最近虽然没有出去，不过看起来气色还好，并没有什么事情。”

“怎么，是外面有人说我病入膏肓，快要死了？”

王雅若低下头，“圣恩难测，不过每位帝王大约都有一两个十分宠爱的人，只不过没有人会觉得，皇上的新回落在一个人身上。”

“你就是要说这些？”叶子轻皱了眉。

“偶生感慨罢了，公子不要多想，以前我跟哥哥一起读书，也看过一些杂文野谈，知道一些事情，起码不跟别人一样，以世俗度之。”

叶子唇角勾起一抹嘲笑，“即生于世俗，说什么出尘脱俗的，都是凡尘众人假想之词罢了，到底没人是干干净净的。”

王雅若侧身，眉目淡淡流转，“公子说的是，不过看得清的人，是在是太少。”

“我瞧王轩大人也不是拘泥的人，当年，为什么要你进王府呢？”叶子顿了顿，“你为什么……要搅进这污浊之中？”

叶子几乎可以确定，王雅若的心，是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是因为这个，才留下她？叶子自己也搞不清楚。

王雅若摇摇头，“不是我要陷进去，而是除了这样，我也无处可去……本来就没什么约定，他当初……或许是背弃，也可以说是自然地走到了尽处，我没有理由自己留在那里，嫁了谁也是嫁，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叶子没有说话，良久，才轻笑道：“第一次，见德妃娘娘这样说话。”

“我跟公子这样说，大约是因为，公子能懂我。除了那人，我是谁都一样的，就算是不得相守，你也忍不住做出选择，就算抛了性命，也为他筹谋。”

那年行军时，就听到了他娶亲的消息。

少年心冷若冰，心如刀绞，但是轻微的一丝恨，还是敌不过要帮他，把自己生死放在一边，拼尽全力刺那一刀。

叶子觉得有些头痛。叶子看着王雅若，强笑，“德妃娘娘是忽然遇见什么事情了，竟然一时有这么多的感慨。”

“我不打扰公子了，”王雅若站起来，淡淡说道，“其实，本想说的只有简单一句，公子得皇上的心，皇上也是得您的心的，能在一起的时候，却这样了，多可惜。”

叶子没再说话。

下午的时候，叶子没有继续抄书，自己静坐了很久。

凌会在眼前的时候，叶子忽然问道：“你可知道赵玉泉，赵尚书是何时娶亲的，娶的是谁家的小姐？”

凌会回道：“是合适娶亲的，奴才一时忘了，不过依稀记得，是明帝当年亲自做媒，娶的是安国公家的小姐柳眉。”

叶子皱眉，一时绝想不起来这名字为什么有些熟悉。

“公子忘了，但年明帝，是先把柳小姐指给了当今皇上的，后来皇上拒婚，柳小姐三年后还没有出阁，后来不知怎么赵玉泉得了柳小姐青睐，也不顾他官职低微，就嫁了过去，不过并没有怎么张扬。”

“是这样……”

裴素安说叫叶子想想，当时，是一时情急，要把人留住的意思，叶子其实什么都没有想，闲着等待一个结果。

这个结果无论是什么，叶子本来是觉得自己都能接受的。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叶子披衣服起来，走出去，他没有叫醒任何人，自己走到了门口，不意外的看见外面的侍卫拦着。

“我是出去找皇上的。”叶子道。

门口的人竟不为所动。

叶子皱眉道：“你们都让开。”

“公子这是做什么去？”身后传来淡然的女声，叶子转身，看见的竟然是翠微儿。

第十一章：阴谋（1）

叶子冷冷的看着她。

“这么晚了，皇上大概也休息了，奴婢瞧公子也不便打扰。”翠微儿面无表情道。

叶子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转身回去睡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时候，叶子才对翠微儿说：“现在皇上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出去找他。”

“是，奴婢这就去。”宫女恭顺的答道。

叶子没有做其他事情的性质，自己百无聊赖的走动着，并没有心情把心思给身边娇艳的花上，走了不知道几圈，翠微儿回来，躬身道：“叶公子，皇上此时没有空闲。”

叶子皱眉问道：“他在做什么？”

翠微儿还是平淡的表情，说道：“奴婢没有多问。”

叶子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叶子没有吃饭就去午睡，静泉宫阴凉，屋里又有冰块降温，并不是很热，叶子披了件薄衫躺了下去，昏昏睡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叶子叫过青灵，吩咐道：“你去叫人看看，他还在忙么？”

青灵点头道：“奴才知道了。”

吃了几个小点心，叶子并没有等来裴素安，于是更加的没有胃口，在书房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一直到很晚的时候。

门被打开，端茶进来的翠微儿淡淡看了她一眼，低头道：“皇上说，您若是觉得闷，出去走走也好，要奴婢陪着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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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素安每日黄昏时候，回永安宫的时候，总是会习惯的绕一个圈子，从静泉宫走过去。那里的大门总是紧闭着，拒绝着他的来访。

每天忍不住叩门的时候，应声而来的宫女总是淡淡道：“叶公子不想见您。”

即便是这样，每次还是忍不住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改变了心意。

这么的优柔寡断，简直不像是一个帝王。

但是一直到现在，在静泉宫中幽闭着的人，始终没有见过他一次。

他难道，真的是倦了？放下一卷奏折，裴素安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让裴素安还担忧着的事情还有，上次子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最近一个月，差不多吧永安宫里的人都清洗了一遍，留下的人不多，宫女更是除了去伺候叶子的翠微儿，只剩下了翠云儿一个，云儿是她信得过的，薇儿虽然冷厉，做事却是妥当的。

夜半月华如练，无法安眠，裴素安走出去，没有叫人跟着。

一路走着，还是走到了熟悉的路上，路过御花园，在经过一条小路，就是静泉宫的大门了，这样想着，脚下的路，似乎也轻快了起来。

“……皇，皇上……”

脚下一顿，裴素安皱眉看着来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对面的人立刻跪下，低头道：“皇上恕罪，臣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只是睡不着，自己出来走走，不曾想会遇见您。”

有时候，因为等待之后的绝望，不甘心一生平淡的过去，不留一丝痕迹，有人的确会铤而走险，走上另一条道路。

徐雨波。今夜他是谁下了的，但是忽然被叫醒，曾经来过一次的人坐在那里，淡淡问道：“机会只有一个，要么你就在深宫里等死，要么听我的，以后你会有一个全新的身份，坐享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两年多的宫廷生活，让他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了。

裴素安走得很慢，走到御花园的时候，他已经简单的熟悉了一下，走到了这里候着。

不管是什么阴谋，他都不想管，要么死，要么疯……他是读书人，出身豪门之家，是在是不想被逼疯，就算他在一年之后出得宫去，未来也早就毁了……

裴素安看着他，忽然轻叹道：“你也睡不着？”

“是，有时候晚上，还是会自己出来走走的。”

裴素安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朕不留了，你自己继续走吧。”说着，裴素安就准备继续朝静泉宫走去。

徐雨波抬起头来，说道：“皇上是要去看看叶公子。”

裴素安负手站着，没有转身。

徐雨波走近了些，斟酌着开口道：“这么晚了，相比叶公子也早就睡了，皇上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叶子看着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目光阴冷。

翠微儿依旧是站在他的身后，神色无悲无喜。

“走吧！”叶子淡淡道。

“是。”

回静泉宫，关门。叶子目光淡然，走回了卧室。

等裴素安道静泉宫的时候，不意外的再一次看见了紧闭的大门，轻叹一声，转身回去。

真的是，越来越不知道如何面对叶子。

叶子由少年长大的那些日子，自己不在他的身边，就算不知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那些都没有办法参与进去，所以，他才对对叶子的所有变化都没有办法。

很久以前，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叶子健康的在自己身边长大，但是如今，叶子长大了，心却离他越来越远。

似乎，他已经不知道怎么挽回了。

但是，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他都不想放弃。

裴素安心里杂乱无章，想着自己与叶子重逢以来，一次次的，似乎都叫他伤心难过了。国与家的选择，就算是一个帝王，也没有办法，轻易脱开它的束缚。所以，叶子的笑容……越来越冰冷。

从那时分离，中间开始的改变，细数来，原来已经已经七年了。

第十二章：阴谋（2）

“你是故意的吧……”

相貌清冷的宫女躬身道：“奴婢是在帮您看清楚。”

叶子看着窗外，淡淡道：“我累了，你出去。”

宫女恭顺道：“是，奴婢祝公子安眠。”

关灯之后，寝室内只留下了一片黑暗，诸多念头纷纷闪过，最后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叶子都理不清自己的情绪，还是不是愤怒。

这时候只觉得很累，不多时候就睡下了。

第二天醒过来，不只是因为昨夜里吹了风还是其他的缘故，叶子只觉得头痛欲裂，青灵忙去叫了太医来，诊脉开药。

叶子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作业的事情细想来还是很奇怪的，他对裴素安的信任不该只有那么浅，裴素安现在知道他生病了一定是会过来的吧……到那时候，那该说的都说明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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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是脱了裴素安一会儿的功夫，徐雨波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回了住的竹园忐忑的再次躺下，不知道明日里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忽然记起来，冬日忽然被处死的上官秀儿，进宫不长时间的少女并未被召兴过，但是却在莫名其妙的一天里，因为一些原因被叶公子叫人毒死在了冷宫里。但是很多人都胆战心惊，叶公子如此的不容人，不知道以后叫他们这些还留在皇宫里的人如何自处。

当然，这件事情还有人在隐隐期待着，不知道知道了这事情的皇上将怎么处置，上官家也是有些势力的，自己家的女儿就这样死了……他们会忍气吞声？可是后来，皇上只是淡淡一句“知道了”然后将上官家明升暗降派了外官？

昨夜里的事情，还不知道许诺过自己的人会不会成功，但是若先叫叶公子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办呢？昏昏沉沉的一夜过去，他也没有睡好，一直约莫到了五更天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半，才有了些许的睡意。

只不过睡了半个时辰，他就被侍女叫醒了，头昏脑胀的洗漱之后，穿上衣裳，侍女端上来了一杯清茶。

宫里妃嫔不多，内务府里送往各处的用品都是不错的，茶叶是清明时候的新茶，徐雨波端着饮下一口，觉得不错，吩咐叫人端上早饭来之后就把茶饮尽了。

但是服饰了他两年的小宫女推开门的时候，却看见她们公子捂着腹部，跪倒在地上，唇角已经渗出了血液。

她惊叫一声，忙扑过去，扶着她们公子，哽咽道：“公子你怎么了……太医啊，快叫太医来！”

徐雨波按住她的手，拼力道：“别去……别惹叶公子……”

裴素安中午的时候，下朝回去的路上，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徐雨波的侍女菱悦和静心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她们公子得脚边哭诉着，“皇上，您可要给我们公子做主啊……”

“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奴婢今早上和往常一样给公子倒了茶，可是公子就成了这个样子了，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求您看在公子一向安分的面上，给公子一个公道才好。”

裴素安皱眉，问旁边的太医：“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徐公子中毒并不太深，这……应该是一种从凤翎里提炼的花粉掺进了茶里，被茶解了大半毒性。”

“凤翎？”

“夏季开放，花艳如凤凰的翎毛，花蕊大红色，却有剧毒，也可入药，不过此花十分珍惜，平常人家并不多见。”

裴素安的脸忽然一下子变得铁青，他看着两个宫女，问道：“还有什么，都说清楚，你们公子说过什么？”

“公子说……公子说不许我们去找叶公子理论！”

犹豫片刻，身边一个小太监道：“刚才翠微儿姐姐来了，说……昨天夜里，叶公子叫她陪着去御花园走了走，不过看见了您和徐公子，就立刻回去了。”

裴素安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李太医不管用什么珍贵的药材，都把徐公子治好了，至于其他的……”裴素安环顾四周，冷冷道，“今天的事情，谁若是宣扬出去，你们知道后果！”

“是……”

裴素安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中闪过的情绪杂乱。

司徒静因叶子而死，他知道。崔诺死在叶子的手上，他只怕叶子难受。杜玉桥也是因为叶子疯癫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明白……后来的上官秀儿，是叶子的嫉恨，他还是可以不怨。这次呢？还是因为嫉恨吧，可是就是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情，叶子为什么这样残忍？

时间所有的人，并没有第二个能叫裴素安宽宥如此，他可以不介意叶子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却有些难以忍受昔日单纯的叶子手下全是鲜血，因为这样，才如此的愤怒，这样的难过，这样……

径自去往静泉宫，侍卫打开门以后，有些犹豫的看着里面。

“都滚出去！”裴素安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