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龙吟+番外——寥月烟辰
寥月烟辰  发于:2014年0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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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无论是怎样的权势都是无法守护好君卿这一生的,若是你想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就到汝南王府去求一味药回来。若是有了这味药引,或许君卿还有痊愈的机会。”

我记得当时陛下是这么对我说的。

六:射猎之忧

“我需要你的血。”汝南王是这样对我说的。

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把明紫色的长衫穿出儒雅的味道。我不知道应该去怎样形容他的外貌,在看到他之前我曾一度以为左相会是世间最清丽的男子,不会像师父那样太过耀眼,却有着出脱凡尘的高洁。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有着让人无法逼视的容颜。

其实我并不意外。传言第一代汝南王有着惊为天人的容颜,独步天下的武功和清冽脱俗的气质。也是他仅以十四岁的年纪便粉碎江南流寇,一生辅佐两帝却在鼎盛之年激烈勇退,从此归隐江湖再无音讯。

却闻庆南年间有人在京师遇见过汝南王世子,粉雕玉琢,完全继承了王爷的相貌。从此之后,历代汝南王都是少女心中的梦。

我接过他手中的匕首,“要我的命也没有关系,只要你有治愈他的办法。”

“有你这句话他的未来就多了一丝的保证,但你要记好,我给他的药是蛊,在将来的某一天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我抬头看向他。若是用将来的岁月作为交换,我宁愿君卿现在由师父治疗。我宁愿他暂且忍受几年的病痛,我总会为他找见良医的,即便是披荆斩棘以身试药也不能让他过早地离去。

“你觉得天医谷的弟子会欺骗你吗?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做得够好,就不会影响那个人的阳寿的。”

“你要我怎么做。”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南郡王府的,好在终是把君卿所需的药引拿回来了。

后来我问师父,为什么陛下一定让我到汝南王府去求那个药引,以师父的身份带着我到那里去求药不是可以省去这浪费掉的三四天时光吗?

可师父告诉我,陛下是想让我记住用来乞求的这段时间的焦急,君儿的病再拖上几日也是无妨的,可将来却会是被别的什么随时要了他的命。

那会是什么?

师父没有说,我也并不懂。可我知道,只要不是我们无法左右的天灾人祸,我想,我一定会为君儿铺平前路的。

“穆公子。”刚走到前堂就有一个侍女过来行礼。

自从君卿醒来之后,南郡王府的人们就全都对我敬上三分。从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如今我已经能泰然处之。

“三少爷呢?”我问她。

“今早让皇上待到上林苑了。”她淡淡道,“陛下说围猎的季节就要到了三少爷还不会射箭,到时会被世族们耻笑的。”

“那又如何?他现在身在刚好怎么能做如此的剧烈运动呢!”

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她赶忙低下头去“这……是陛下硬要带少爷去的。”

“我知道了。”挥挥手让她离开。好在我还有另一重的身份,我可以随时接近皇帝,只要不被世人知道。君卿应该算不上是外人吧,我想,毕竟当初我决计加入暗羽的时候他就在大殿外等着。

可到达上林苑又是另一幅的场景。君卿并没有像别的世族公子一般的纵马射猎,而是静静地站在围场外面向着标靶搭弓射箭。

我走过去把披风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起风了,我们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你也是这样觉得的吗?”君卿没有回头,语气冷冷的不似往常,“你也觉得我是一个残废,就只应该好好地呆在房里让别人来伺候是吗。”

“君卿……”

“可我不是,我不仅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生活,还可以保护好爹爹。你们将来说不准还要仰仗着我这个废人生活下去呢。”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君卿!”我摇晃着他瘦削的肩膀,“告诉我好不好?有穆哥哥在,没有人感欺负君卿的。”

他却是淡淡地挣脱了我的桎梏,转身离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我绝不会步启华夜的后尘。”

我的一时冲动似乎是做了一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你怎么可能会步五殿下的后尘呢?还有我啊。”

君卿的脚步顿了一下,更加坚定地离去。

“也许这样更好,对他如此对你亦然。”

身后传来一个威严而浑厚的声音,我不必问询转身过去行礼,“卑职参见陛下。”

“作为暗羽你不应该这么情绪化,但朕很欣慰你能够紧张君卿。他的身子已经不能再累到了,可是为了他的将来也是为了他的身家性命,朕却必须要让他去承担太多本不必由他来承担的东西。”

“卑职不明白,既然是不必君卿来承担的东西,又何必由他来劳心费神呢?”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的无奈,在一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境况之下,为人父母是怎样的无奈。只是朕答应过随风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帝王之爱太重了。连左相之威都承受不来,更何况君卿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呢?我们不需要自己的未来,只要依照着长辈的安排就好。所有的一切都是规划好的,我们只需要在别人的希冀中走着自己的人生。可那些爱呢?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帮我确定好它的方向。

“卑职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我抬起头,露出自己脸上玄色的面具,“卑职所要做的就只有听从陛下的指示,还有就是保护好君卿就好。其他的事情,全都可以不必去考虑。”

陛下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我的答案很满意。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陛下却叫住了我,“你的考验已经过了。从明天起,成为第九位的暗羽吧。”

“陛下所需要的人才,就只要做到这一步就为止了吗?”

“当然不是,”他拿下我玄色的面具,第一次直接地与我对视,“武功高强的人我随时都可以得到,朕只是想要找一个可以全心全意护着君卿的人,去替朕来保护他。你能够做到么?”

“陛下觉得呢?您会随意地任由什么人去伤害左相吗?”

“那就好,朕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低下头,慢慢的退下。

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到底能够豁达到什么地步呢?我本来因为他对路君卿的视如己出很是感动,可是现在呢?因为君卿受伤中毒的事情,我对三殿下用毒,没想到他非但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到这件事,反倒是与之一母所出的五殿下被陛下禁了足。

也许真的只是爱太重了吧,才能够让与其相关的一切事物都溶入到自己的骨血中去。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难以想象这份感情不再时的痛苦。

如果有一天陛下的心变了,我想,左相恐怕也就时日无多了罢。不是陛下一定薄情而是一个人若是心死了,就就永远都治愈不了。就像古时的弥子瑕,他的离去不是帝王的治罪而是情郎的薄情。

然而事实上,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左相年老色衰而被陛下抛弃的情形。

围猎季结束的那一天,左相带领群臣等在北门,却在君卿乘坐的马车刚刚进入众人视线的一瞬间突然栽下马背,人事不省。

当夜,天行子把我叫进他的房间,告诉我左相恐怕是不行了。

左相路少桐对我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毕竟他既是我的师长又是我的师兄。尽管在我心里还是希望把他当做长辈(废话啊,这可是岳父大人)来看待,但平时还是处于一种亦师亦友的状态。

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会露出一种怎样的表情。我只知道君卿他一定经受不住。

事实上,围猎的劳顿就已经让他染了风寒,左相再一出事他也很直接地便了昏过去。

“穆哥哥,你说爹爹他是不是已经不行了。”

我刚刚把药接过来他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别胡思乱想了,丞相他这又不是第一次犯病了。”

“那不一样的,以前都没有这么重,也不会病这么久的。”

我把药喂到君卿的唇边,“总会有那么些时候会重上一点,不碍得。再说这次围猎陛下去了那么久,朝中大大小小的事物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自然会有些劳累的。”

“是吗?可我总感觉心里慌慌的。”

“那是你自己的伤寒都没有好还非要学别人去探望啊,你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病怏怏的样子出现在丞相面前他是有多担心呢。”

“那君卿以后好好吃药,等到病好之后再去看爹爹。”

“那就乖乖张嘴。”

君卿皱了一下秀眉,“可是好苦啊。”

“嫌苦以后就不要再生病。”

君卿突然抬起头来委委屈屈地看着我,“穆哥哥可不许骗我。君卿最相信的就是穆哥哥了,要是连穆哥哥都欺骗君卿的话,君卿真不知道以后还能够相信谁了。”

“行了,不要再装无辜了。无论如何,你今天都先把这些药喝下去再说。”

七:折情之处

养心殿的风很冷。

我不是在陈述一种温度,而是一个莫名其妙被皇帝叫到养心殿的外臣,站在那里傻了吧唧地看皇帝发呆半天后的必然想法。

只是我还偏就只能在这里站着。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也不敢开口去问询。

终于,在我背上的冷汗干到地七次的时候,眼前的九五之尊这才终于开口。“随风的时间还能有多久?”

口气淡淡的,像是在评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只有常年跟在皇帝身边的暗羽能够了解,这句话里是连悲恸都无法表达的苍凉。

“卑职不知。”我也是淡淡地回答。

我低下头,明明知道银质的面具已经掩盖了我的情绪,可又怕暴露在外的目光出卖了自己。即便是我已经知道左相时日无多,我也无法开口。每个人心中总会有那么一个无法触及的柔软地带,就像我永远都无法接受君卿一生不能习武的事实一样。我知道这个撑起整个江山的男人无法承受住这种打击,所以我不说。

因为我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爱人的离去,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消散了生命,却无力挽回。

“是吗。”皇帝有些自嘲地笑道,“作为天行子的关门弟子的你也不知,看来我们还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了呢。”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不老不死的偶尔还有恶趣味的老头到底是哪里这么厉害,为什么就连只是作为他弟子的我就能够有如此的荣耀。

搜肠刮肚了许久,只可惜师父他根本就是想要我成为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我背下了那么多的兵书,竟然连一句安慰人的话语都没有学会,“南郡王他……吉人自有天相。”

“也许吧,他早就想到自己终会有这么一天。”皇上背过身去面对着书案后的屏风,宫中传言那是南郡王初为左相时亲手提上去的字,如今笔锋已经飘逸俊秀,题字的人却已然衰弱不堪,“你先下去罢。”

我看着陛下笔直的脊梁,突然间觉得那个背影并没有记忆中的那般伟岸。他会不会因为一直强撑着的笔直,终到某一天会轰然倒塌……

上苍究竟能够给我们多长的时间呢?我不知道在这个强大的保护伞失去庇护之后,我能不能有足够的力量为君卿撑起一片天。

“属下穆锋吟参见宫主。”我对着书房内的男人行礼。

现在的我出入汝南王府已经不是什么难事,暗羽既然是半江湖化的组织,里面的人加入暗影宫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当年在君儿病愈之后便有人来相府找我,问我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离开朝堂。那人告诉我,十年之内只要我原意,暗影宫的大门会一直为我敞开。而我却连那人离开都没有等到便直接应承下来。

来人的错愕我无言以对,其实我只是想要给自己和君儿一个退路而已。至于那退路,是什么都无所谓。

“你先进来吧。”男人在里面淡淡开口。

我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正手持双子与自己对弈。很难相信这个青竹一般儒雅高洁的男人在江湖中有着无人匹敌的地位,五官精致线条却偏柔的相貌,若不是配上了一双太过冷清的眸子,一定会有不少痴男怨女日夜守在王府的门口吧。据说他是历任宫主中与初代汝南王最为肖像的人,可惜也有着那人一样带面纱出门的习惯。

我是见过那人画像的,很难想象只是一副画卷就能够让人有惊为天人的感觉,可那人却让人不得不这样认为,不止是姣好的面容,而是那种羽化登仙的气质就让人完全无法和朝廷与江湖的纷争联系到一起。

“北越的事情你调查得如何了?”他依然是那种恬淡地态度,仿佛他刚刚只是让我来研究一下这局残棋。

“北越吞并北齐的事情基本属实,北齐现在已经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估计不肖一个月的时间就会完全归于北越的版图之下。”

一枚白子重重落下。

“想要虎视眈眈,可惜他还不够格。”

“驻守青城的章怀郡王已经在集结军队了,过了这段日子陛下应该就会派新的大将去守卫边境了。”

“我知道,”汝南王落下一枚黑子,便有三粒白子重新落入掌中,“我只是想要看看某些贪心不足的家伙,是不是真的能够蛇吞象。”

“战争终究惊扰百姓,不适合休养生息。希望宫主还能早作准备。”

“这点本宫主自然是知道的,”汝南王一伸手,一颗白子直接被拍碎在棋盘上,“你回去告诉表哥,这件事我隐月楼是管定了!”

我拾起白子的残骸,也许这一次我是没有办法再拿它作为信物了。

“属下告退。”我慢慢退下,叹了口气,若是这位任性的大少爷有朝一日不再肯保佑我们的江山了怎么办。不过好在他人比较懒,估计也没兴趣去谋权篡位。

离开汝南王府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沉重的,可等到回到南郡王府的时候,看到了精神大好的路君卿整个世界也不由得变得阳光起来。

“怎么,今天又开始调皮了?”我走过去,吧他抱到自己腿上。

君卿已经弯了眉眼,不停蹭在我怀里撒娇,“陈太医说我身子已经好了,要多出去透透气。”

“是吗?”

“所以啊,穆哥哥带我出去好不好,我都好久没有看到外面的太阳了。”

“怎么,刚得了特赦性子就已经野了?”我喂给君卿一块糕点,“院子里的阳光不也是挺好的吗?你开,这院子里的太阳又不是方形的。”

“扯至人家拟经好久州没有出过门呢(可是人家已经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君卿开始坐在我腿上撒娇,蹭得我几乎擦枪走火。

我用力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喝令他不许乱动。突然觉得,若是就这般抱着他坐在阳光底下,恍然间便度过了一生也未尝不可。只是不小心我居然把多年来拦在嘴边的话给顺了出来。

“要是穆哥哥想便一直这样子吧,君卿会乖乖地,就只让穆哥哥一个人来抱好不好?”

我苦笑着摸摸他柔软的发丝,他总是这么单纯,不过这样子也未尝不是一种幸事,不懂情的人就最不会伤情。

这种味道太苦了,不适合让他来品尝。

“城郊的梨花都开了,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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