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 下——恩顾
恩顾  发于:201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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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毫不理会,生怕又被忠善超了过去,攀得更加急促,只听忠善在后面又说:“小心点!”满城低头正要和他说话,却觉得手上抓着什么滑粘粘的东西,仔细一看,居然是条手臂粗细的大蛇!

满城还没反应过来,忠善已看到了那蛇,苦于离得太远无法相助,眼睁睁看到那蛇扑向满城,急出一声冷汗。

满城猛地偏头避开,居然腾出手来要拔刀,那蛇早已一口咬在他左肩上。满城“哇”了一声摔下来,忠善急忙跃过去在半空中接住他,两人幸好没有摔在岸边,而是“扑啦扑啦”几声摔进了潭里。

两人落汤鸡一样爬上岸,满城撕开衣服,见左肩上两个牙印,急得五内俱焚,问:“忠善,那蛇有毒么?”

忠善早就看清那种蛇根本没有毒,却装出一脸悲苦不吭声。满城见他这样,以为自己中了剧毒,吓得脸色剧变,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怎么办?我们快下,下山去找大夫!”

忠善忍着笑,叹息道:“满城,没等你到山下,就……就……”

满城蓦地红了眼眶。

忠善见他可怜兮兮的,不由后悔,忙道:“骗你的,那蛇没毒呢!”

满城落下泪,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哭道:“怎么办?忠善!我还不想死!怎么办?”

忠善不知怎么劝,忽然伏下去贴上他的肩吮出血来吐到潭里,满城的肩颤抖着,忠善竟有几分陶醉。吮了几口,忠善心荡不已,却还是故作轻松,柔声问他:“这下不怕了吧?”

满城感动得泪不止,许久,叹了口气,“我真胆小,你取笑我也没关系!”忠善凝视着他的泪眼发呆,他却自顾自地说:“忠善,我活不了几年了,可是我还是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忠善吃惊地问:“什么?”

满城眼中尽是绝望,颤声道:“忠善!我很怕看到自己的脸!我和我父王越来越像了,我现在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忠善!我家一连好几代的男人都只有二十多年的命!我父王也硬是没有撑过三十岁的生日!”满城害怕得语无伦次,一口一个忠善,其实却是自言自语,“忠善,我也会和他们一样!一定会和他们一样!我十八岁了!就算能和我父王一样活到三十,我也只有十二年的命!忠善!怎么办,时间可不可以停止?我很害怕……我怎么办啊,我只有十二年的命,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那么多好玩有趣的事,为什么偏偏要我去杀人,为什么偏偏要我去当魔鬼……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忠善呆呆地听着他不停地喃喃自语,心痛难挡!忠善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满城都那么任意妄为,那么随心所欲。

多可怜的满城!当一个人早就知道自己的命数,除了想及时行乐,享受快活,还能有什么抱负?还能有什么奢求?

满城冷静下来,抬起泪眼问:“忠善,你也以为我是胡思乱想吗?章周一听我说这些就不耐烦,他总认为我以此要挟他!我真的很害怕!小时侯宫里的人都这么说,我还不相信,可是后来父王也是……”

忠善忙打断他,说了句“我相信你!”便放肆地搂着满城。

满城不躲不闪,泪如雨下,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身份悬殊的土小子竟这般掏心掏肺的脆弱,不敢在章周面前流的眼泪,尽数落在忠善的怀里。

忠善鼓起勇气,这个要求,他第一次开口:“满城!我们离开圆辽吧,以后我天天陪你玩,我什么都听你的!就算还有十二年,我也可以让你天天都过得很开心!满城!”他见满城发着呆,又求:“满城,你和我走吧!”

满城缓缓地摇摇头。

忠善失望极了: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陪他玩乐的小部下,怎能敌的过那个让他爱得盲目疯狂的天之骄子?

满城忽而有些忧虑,问:“忠善,我肩上怎么还有些疼?会不会还有毒?”

忠善心灰意懒,漫不经心地说:“你就别担心了,哪有什么毒啊,我骗你的!”

满城一愣,不由脑羞成怒,猛地推开他,跳起来就要抽刀。

忠善吓得魂不附体:他这一冲动拔刀劈过来,我还不是当场丧命?于是忠善不顾一切地扑倒他,死按着他的手腕,求道:“满城!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把刀抽出来!”

满城的手根本动不了,一阵窝火,恶狠狠地抬眼瞪他,却发现眼睛就要贴上他的脸了,他急促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满城猛地心跳加速,嗔道:“我不杀你了,你松手吧。”

忠善此时正是六神无主,道:“你说话总是反悔,这回一定也是骗我!”

满城“嗤”地一笑,气全消了,问:“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

忠善惊魂未定,犹豫片刻,还是皱眉不语。

满城只觉得他周身的体温压得自己血热涌动,仔细看他的脸,居然惊觉他的眉骨鼻梁如此棱角有致,比起章周虽少了一分威严气概,却多了许多英俊明朗。满城心中一动,将脸探过去亲吻他的脸颊。

忠善如遭电击般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松了手上气力。满城松开刀,抽出手抚摸他的脸庞,在他嘴唇边轻轻说话,拨弄着他的神志:“忠善,你还在磨蹭什么?”

满城原以为他会知情识趣地迎合自己,可他却是呆呆地不动弹半下!

满城微皱眉头,问他:“忠善,你就非女人不可?你陪我玩玩都不行?”

话都说得如此低三下四,忠善还是一动不动。

满城哪知道忠善早已飞走了三魂跑掉了七魄,登时兴味索然,推开他,冷冷地说:“你不要就算了。”

忠善如醉方醒,激动万分地抱着他,说了句:“我要!我早就想要你了!满城,我……”话没说完只觉欲火攻心难以把持,也不顾黄昏天光,不顾是否会有人经过这瀑布之下,便伏下去一边劈头盖脸地狂吻一边肆意撕扯他的衣裤。一个早已恣意放浪习惯了,一个朝思暮想饥渴已久,此时就如干柴烈火般一触即燃……

天空抖开黑衣星光,瀑布落潭还是轰隆隆响彻不绝。树边两匹战马冷眼旁观,漠然地看着两个在战场上凶悍非常的主人汹涌热烈地翻转交缠。

天地融为一体,春光无限,销魂蚀骨……

两人安静下来厮磨窃语,忠善抱着这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人,幸福满足得如幻似梦一般。满城透玉肌肤上不知是水是汗,莹澈无暇的脸孔带着粉晕,忠善痴痴地看了他许久,问:“你冷不冷?”

“当然冷!”

忠善将他搂得更紧了,“还冷吗?”满城困了,懒得应。忠善露出宠溺的笑容,只觉得今生别无所求。

“满城,睡着了?”

满城眼也不睁,应了声:“呜……”

“满城……你若不是有刀,我老早就侵犯你了。”

“嗤。”满城失笑,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我也觉得我自己疯了……满城,我认识你以后,什么愿望和野心都没有了,我都不知道人生有什么目标了,我的整个心都是想你!满城,我……”

多么熟悉的话!竟和道醇说了无数遍的话如此相同!满城惊得困意全消,急忙打断他:“忠善!”

忠善温柔地笑着,含情脉脉地注视心爱的人。

哪料满城的语气没有一丝暖意,“忠善!我只要你的身体,不要你的心。你玩不起就离我远点。”

满脑子的热烈爱火如遭那瀑布盖下来一般,登时只剩冰冻难忍。忠善错愕片刻,压不住失望悲伤,松开他,起身披上湿漉漉的衣服。

满城也有些内疚,问道:“忠善,你生气了?”

“没有。”忠善惊讶自己竟这般能忍!他回身若无其事地说:“我去找点树枝生个火烘衣服,你真以为我能一直这样抱着你?”

满城扁扁嘴,撒娇道:“忠善,我又饿了!”

忠善指指深潭:“你下去看看有没鱼。”

“忠善!”满城忸怩道:“你这畜生!我……我都动不了了!”

忠善得意地笑笑:“你怎么不威风了?”见满城脸红,又说:“小可爱,那你在这乖乖等着。”说完便往林子里走,刚进了林子,离开满城的视线,忠善只觉得心里剧痛难忍,如何紧捂胸口,还是无法克制自怜悲恸,任由泪水放肆洒落下来。

满城,我怎么会遇到你!满城,我看我是完蛋了!你要我活要我死我都听你的,你要我玩,我就陪你玩一辈子。

“我爱你”这句话,你不要听,我就一辈子都不说。

我会忍着,只要能在你身边,我愿意忍到我死。

第六十六章:力挽狂澜

1.

自从安庆城破,沿途乡县尽数顺应永兆,更有无数百姓涌向永兆占领的城池躲避战火。圆辽军一退千里,加之护国将军命丧安庆地宫之下,威震军更是如一盘散沙,无法带动。幸而彭鸿气魄非凡,武涛军军心大振,硬是顽抗了几日,死守在屏北口。

方广达却是毫不气馁,连连突击,最后在屏北口混战厮杀,两军主将皆蜂拥出马拼命。

永兆军内人才济济,四、五个大将绞杀一个申康,申康使劲浑身解数,挡得焦头烂额,原本指望有人相助,哪料彭鸿已被永兆军大将围得密不透风,进禄也是且战且退。

申康心里大喊不妙:这样下去必要被活擒了去,我就罢了,若是王爷被擒去就大事不好了!想到此,拼命撇下纠缠自己的永兆军大将,拔马狂冲彭鸿那处,大喊着:“王爷,撤!”

彭鸿也想撤退,无奈陷入刀枪漩涡之中难以抽身。申康根本抢救不了,耳听呼呼风声,一个永兆大将一锤挥来如恶龙奔海,申康不敌,躲闪过去欲拐别处,迎面却着着实实吃了孔放一棍,仰面飞下马去。申康正要爬起来

,只听一人喊着:“孔放好样的!待我捆了他!”铁链已飞来捆住申康左手,狠命一提,申康就被拖出几米远,几个士卒扑来要捆上申康,彭鸿那边打斗退不开身,大喊了句:“申康——”

只见一阵赤红色旋风,卷着白光带血,地上步兵全部身中数刀倒地。捆上申康左手的那个永兆军大将还没晃过神来,一张俊美惊艳的面孔已经逼到眼前来,“你……”他下意识要挥出铁链,右臂上却不见了手,这个断掌的永兆军大将惨叫一声,还没将目光从手臂上转开,便已被横劈成两截倒下马去。

“夏满城!”孔放怪叫一声,拔马就逃。

没见识过满城的几个永兆军大将见好友瞬间被劈成两半,怔了片刻便个个咬牙切齿扑过来。满城眼一瞪,吼了声:“找死!”猛一偏头避过一个大锤,刀从一人腋下往上抡过去。随着声惨叫,那人右臂带着右肩已然被砍下来,血嘶嘶喷得满城一脸,满城勒马回手又是一刀,将他的头砍落在地,转而立刻拐刀直捅另一个人心脏,转眼两人命丧马蹄之下。其余众将惊骇万分,四下逃散开去。

满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扫了眼地上死尸,冷冷道:“幸好我的刀快,不然你们会更痛苦!”他朝还坐地上傻愣的申康伸出手,冷哼一声道:“你真是没用!”

申康握着他的手站起来,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翻身上马,道:“你总算来了!”

“怎么?没我不行?”满城咧了咧嘴,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世间无敌的统领大将军如从天而降,原本退败的圆辽军此时大为振奋,威震军立刻凝聚成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浑雄气魄,魏寺虎手下的几万敢死先锋冲在前面杀得永兆军连连后退。

永兆众将见了满城都不由自主勒住了马,面露惧色。永兆兵士见主将们尽皆后退,更是抱头鼠窜。

广达登时青了脸,想要控制局面已经来不及了,几百万大军居然如潮水一样向后退出屏北口。圆辽军衔尾追击,永兆军退到雷行县,还没来得及喘息,圆辽军已直逼过来。

这雷行县眼看又要被圆辽军夺走,无数百姓和永兆军混在一起,喊着:“宁死不再屈服于圆辽”奋起反抗。

彭鸿大吃一惊,急忙传令收回武涛军,不由心寒:章周居然不得人心到了这般地步!

满城见彭鸿自做主张撤了兵,怒道:“彭鸿!你要做什么?谁允许你撤兵了?”

彭鸿指着那同仇敌忾的永兆军和雷行县百姓,心灰意冷,道:“满城,这永兆军居然这般深得民心,我们赢不了了,先退回去从长计议吧。”

满城冷笑一声,“你退回去吧。”

“满城,你何必……”彭鸿还要再劝,却见满城转头问连横:“这雷行县有多少人口?”

“回夏将军,大概有八千多人!”

“很好!”满城面无表情,眼中依然温润如水,“他们不是说宁死都不愿屈服圆辽么?成全他们。”

彭鸿青黑了脸,骇然道:“满城!你……你要做什么?”

满城抬起头,仰望苍穹,一时竟出了神。

片刻之后,他抬起左手,在刀面上抹了一把,那寒冰一般的宽阔刀面上浓得化不开的血展开无数红丝,渗向刀锋,洒进了尘土空气之中。满城抬起了刀,彭鸿听到他阴恻恻地说出一句话,似幽魂低语——

“我要他们……全部去给忠善陪葬。”

一阵紧过一阵的寒风,卷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在天际间扩散,如张牙舞爪的凶嗜恶魔,狞笑着,铺天盖地地冲下来淹没了天下苍生。

巫连横等人得了命,率威震军分三路直扑雷行县。

满城一马当先,倒拖着两把刀,未见抬臂,却已冲出一道名副其实的血路,他的马蹄肆虐而过,如鬼风骤起,血河开道。威震军精兵个个杀红了眼,只见飞沙走石,永兆军横尸遍野。

广达不得不又撤兵雷行县,还没有片刻安顿,就听消息传来:雷行县已被灭门绝户。

永兆军众兵将都恨得嚼齿穿龈,却又不敢与之正面相敌,又欲后退,幸而消息传来:圆辽军已止步了。

那罪恶昭着的圆辽统领大将军夏满城骑在马上立于最前端,神定自若,却是一股莫名的猖獗盛气。

永兆众将如见了鬼一样不敢言语,面面相觑。

敌方“飕飕”几声飞出数箭直逼满城身上各处要害。

“当当当”,满城尽数挥刀挡开,低声自言自语道:“真可笑,又来这套。”

“方广达!”满城浅眉倒竖,如妖魔一般的杀气顿时腾天而起,暴喝一声:“让你多活几天!到时定让你生不如死!”

2.

永兆军退出数里,广达沮丧万分又一筹莫展,只好先传去消息给何明培。

屏北口这边彭鸿愁眉紧锁,憋了许久,吐一句话来:“满城,章周命令你,一到屏北,就立刻回圆辽。”

“什么?”申康吃惊道:“为什么?你没看今天的情形吗?要不是有满城,他们能那么轻易退下去吗?满城一走,那……”

进禄打断他,“我们现在有了粮草,就还可以撑一段时间。满城,你回去吧。”

彭鸿不想解释,他望着一直默默无语的满城,心中尽是怜悯。他知道,不用他解释,满城也知道章周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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