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三)——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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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清心下稍安,却也明白以清风一人,实难抗衡,若是动手,两人怕都是死路一条。他强定下心神,起身走到清风身后,左脚前,右脚后,摆出从不曾显露过得轻功架势,准备伺机而动。

就当两人全身戒备之时,忽然听到后院传出柳思霁的声音,只听他道:“且慢。”

这一声,如久旱逢甘霖,路子清两人心底的石头顿时放了下来,路子清更是闭起了双眼,不住平复起伏不定的胸口。听到柳思霁的声音,竟让他如此安心。

想到柳思霁此刻就在“清心自在”,路子清的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将前后因果串联,思索着对方可能的动作,揣测之下,他已经有了主意,保住两人性命,但所差的仍旧是一个接近柳思霁的时机。

柳思霁一声“且慢”过后,那人便笑道:“柳盟主认得路公子之物了么?”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才听柳思霁道:“我只跟路子清一个人谈,让他进来。”

柳思霁此言一出,后院便是一阵喧哗,过了片刻,才听那声音说道:“路公子现在就在这里做客,他心中甚为挂念盟主,盟主不如出来一见,如何?”

柳思霁这一次丝毫没有考虑,便开口说道:“既然不愿让他进来,那一切免谈。我知道你们另有所求,若是路子清少了一根寒毛,你们就别想再要到所求之物了。”

说完,后面便再无声音,任凭傅鬼寿如何劝诱,柳思霁都再无回应,显然已是言尽于此。

路子清两人耳听傅鬼寿再行劝说,却不在提及索取自己身上之物,过了许久,声音渐止。傅鬼寿身后跟着黑衣人,一同来到路子清面前。

路子清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虽然落魄,面上却仍旧高傲,他斜斜的扫了眼傅鬼寿,道:“傅先生,可是将我的东西扔进了‘清心自在’?”

傅鬼寿微微一笑,道:“公子聪慧,自然知道我此举用意为何。”

路子清却是冷笑一声,道:“傅先生好说了,既然用菩提寺一干僧众,威逼不成,如今用我来利诱,先生每一招都直指人心,子清佩服。”

傅鬼寿打量路子清,听他语气中尽是讽刺,也不着恼,说道:“公子客气了,若非公子慷慨赠物,怕是也无法打动柳思霁。看来柳思霁对公子,果然不同一般。”

路子清淡淡一笑,抬眼斜扫着傅鬼寿,道了声“好说”,那眼神尽是得意,看的傅鬼寿暗恨在心。

只是路子清神色又是一变,道:“只是单凭贴身之物,他仍不肯出言相救,非要我自损身躯才肯妥协,可见我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说着,路子清眼中满是恨意,“他如此对我,我若是不回敬一番,当真是对不住兄弟之义了。”

傅鬼寿看在眼里,心中暗想:路子清如此心胸狭隘,看来确实极易控制。

路子清顿了一下,又道:“傅先生有心与我合作,又答应我在王爷面前举荐,只是转眼便将我囚禁在此,欲以我要挟柳思霁,看来先生之言,实在是难以取信于人。”他双眼一眯,审视之态,让人一阵谨慎。

傅鬼寿面色微变,道:“公子此言差矣,非是我不愿向王爷进言,而是现在我也不能随意离开菩提寺,外面重兵把守,如今已是插翅难飞。”

路子清好笑道:“有王爷在外打理,难道傅先生还出不去么?还是……”他话音一顿,面色一凝,低声道:“傅先生同外面那群无知草莽一样,是王爷的弃子呢?”

傅鬼寿面色骤变,怒道:“公子切勿乱讲,我在此自有打算,王爷也非背信弃义之人。”

路子清“哦”了一声,表示怀疑,道:“那看来是我误解王爷了。”随即他敛下眉眼,道:“之前我与先生进言之事,不知先生考虑的如何了?”跟着微微一顿,他又是一脸惋惜道:“不过既然先生已经打算以我为饵,怕是事后,我也难有善了,怎样都是一死,倒不如在此坐以待毙,若是先生愿意,拿走耳朵或是手指,悉听尊便。”说着,他将双手展开,平摊在傅鬼寿面前。

若路子清害怕,傅鬼寿还知如何处理,但此时他面上只有不屑,轻蔑,反倒叫傅鬼寿不知是否背后有计,而他话语中更是暗指“不守信义”,纵使阴险狡诈如傅鬼寿,此时听了,面上也有几分挂不住。

他尴尬一笑,道:“公子说的哪里话,公子的人天下无双,这双手更是如此,我又怎会随意伤害呢?”

路子清惋惜的看着自己双手,道:“先生不要么?”

傅鬼寿拱手道:“公子娇贵之躯,多加保重。适才不过是试探柳思霁之计,全是权宜之策。”

路子清笑着收回双手,道:“是么?那我就放心了。”接着,他起身道:“其实子清呆在这里的时候,就在想,子清自幼在菩提寺长大,所识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都是方丈所教,‘清心自在’虽是强中至强的布局,至今无人可破,但却并非无破解之法。”

傅鬼寿听他之言,双眼一亮。

路子清又道:“我本来想劝柳思霁出来,但此刻看来入内势必一行了。”

傅鬼寿问道:“公子可破此阵?”

路子清道:“这阵我没进去过,要说破阵,并无十足把握,但是以我对方丈的了解,若是能再有机会参详一下其他阵局,相信破阵把握,八成。”他说着,举起手比了个八,一脸自信笑意。

傅鬼寿心念闪动,放路子清入阵虽有不安,但想到对方毫无武功,只要挟持他,还怕他有何诡计不成?更何况,那阵局进不去,也杀不死人,若是能借着路子清进入,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心思一定,傅鬼寿涎笑道:“公子,要如何参详?”

路子清道:“藏经阁内的经书我都已经知晓,若说这菩提寺中唯一一处,我不曾仔细研究过的地方,便是方丈的禅房。”

傅鬼寿一挑眉,道:“公子是要去法缘的禅房?”

路子清点头道:“不错。”

傅鬼寿打量他面容良久,看不出路子清又丝毫算计,又想法缘禅房不过小小一间斗室,就算有什么意外,他也能第一时间制止,于是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公子随我来。”

傅鬼寿将两人带到法缘的禅房外,路子清走入后,便有两名黑衣人要跟入,路子清却是手臂一横,道:“我不喜欢有人打扰。”

黑衣人闻言,浑身气势一震,就要动手。

路子清却是神色不动,一脸坚决,傅鬼寿见状,喝道:“退下。”那两名黑衣人立刻退后。

路子清一脸笑意的打量着傅鬼寿,道:“傅先生,这菩提寺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实在不用担心我在这一间斗室中,会图谋些什么。更何况,”他话音一顿,接着道:“我还要靠傅先生向王爷美言几句,如今我只想尽快破阵,好为王爷千秋霸业,立下一功。”

傅鬼寿脸色阴晴不定,最后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公子了,明日清晨,我再来接公子,如何?”

路子清拱手道:“那就有劳先生了。”说着,他“砰”一声,将门关上了。

傅鬼寿盯着那骤然关闭的大门,半晌无语,随后才恨声吩咐道:“看好他。”之后便离开了。

路子清将法缘的禅房打量一番,才打开书阁,翻阅里面的书册。

清风看在眼里,走过去,低声问道:“公子,你是真要寻找破阵之法么?”

路子清微微一笑,道:“不然呢?”

清风无言以对,随即又问道:“这里真的有破阵之法么?”

路子清放下手中的书册,道:“按照法缘方丈的习性,他所创的阵法,一定有记录。”他转头看向清风,道:“柳思霁不知被困在里面几天了,那里面就算有水,也是无粮。”

清风恍然“啊”的一声,路子清又道:“过了今夜,祭天只存两日,看来一切都要在后日破晓之际结束。”他幽幽一叹,又低下头看向手中的书册。

清风不知路子清有何打算,只好无声相陪,过了片刻,见路子清沉浸在书册中,他便坐到床上,调理气血。

直至深夜,忽然路子清面前的书阁发出“咔”的一声,立刻惊醒了打坐的清风,和沉思的路子清。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放在了书阁上。此刻,书阁又发出了“咚”的一声,整个书阁轻微的震了一下。

路子清的眼睛倏然眯了起来,清风也在一旁摆开架势,随时一击而中。

第108章

清晨的菩提寺笼罩在一片雾霭中,看不真切,隐隐透露出几分诡异。

寺外十里之处,也是昨日路子清被人强行带入之处,集结了大批官兵。黑压压的人群最前方,一座金光坐台架于此处,金幔为顶,龙鳞为柱,慕容昊轩端坐其上,以手支额,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的漫漫白雾。他面色清沉入水,不见怒容,却使得四周气氛十分凝重。

坐台左侧依次站了莫紫霄,上官邢和上官云峰。华阳王,郕王和青王依次在右方落座。几人面色或轻或重的凝重,或多或少的紧张。尤其以上官父子为最。

上官邢心思辗转之间,脑海中仍不断盘旋着皇上临行前的那句话,后来烦乱之际,又见上官云峰听宣而来,想起儿时,云峰对云清之事便最为上心,他与路子清后又交好,不知他听了路子清身世该作何反应。好在皇上只是向他言明路子清是因他一番书信所引,才被贼人所擒,并未提及其他。这叫他安心不少,但转眼便见上官云峰,那骤然惨变的脸色,震惊与悔怒交织,更叫他心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一旁的上官云峰在听闻一切缘由之后,便一直讷讷不能成言。初见那封仿若自己亲笔所写的信笺,一刹那他也有所犹疑,但观其内容,确实非出自自己,之后,得知那人因这一封信,未曾交代前因后果,便匆匆而去,心中刹那千头万绪。一时激动难言,那人对自己如此信任,一封信笺全无怀疑,足见心意。一时却又懊恼万分,自己这些日子时常陪在家中,侍奉双亲,对那人少了许多关注,此番才叫贼人有机可乘。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自己,那人才会逢此意外。

上官云峰思来想去,脸上便是一阵五颜六色,时而红粉扑面,时而又是青白交错。眼中一会儿激动异常,一会儿又是担忧万分。

慕容昊轩坐于坐台上看的一清二楚,善查人心,上官云峰那些个想法,他又如何猜不透彻,看不清楚?虽是面无表情,可心中却是隐隐憋着一股气,且不说他是路子清犯劫的源头,但是路子清凭着他一封亲笔书信就轻易外出,也足以叫慕容昊轩怒火中烧。

冷冷的不去看上官云峰,他将目光转而投向华阳王三人这方。

这三人也是一般的可疑。

青王本是自行请命,带兵守在菩提寺外,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路子清被人轻易带入了菩提寺。从那群守备的尸体来看,个个都像是来不及防守,便被人一剑穿心,又或是身首异处。也不知是郑瑞麟武功太高,还是这群守备太差,又或者,这背后根本就是有人暗中勾结,所以一方死的容易,一方入的轻松。

但青王忠义向来天下皆知,就是先王也对他颇为信赖,不然也不会让他身为藩王,却握有一部分军权。若他有心谋反,确实不需要等待这样一个时期。

慕容昊轩尽是清扫一眼,便将目光转到了一旁。

和青王比邻而坐的郕王,虽仍是一张玩世不恭的风流脸孔,嘴角微微上扬,折扇轻轻扇动,可那眼却透露出紧张,那笑僵了许多,就连握着扇柄的手也紧了许多,手背上青筋浮动,本人却毫不知情。

早对各路王爷有所怀疑的时候,慕容昊轩便派了暗影暗中监视。郕王平日风流成性,整日不务正业,可他绝非蠢笨之辈。自青王调守菩提寺外,他便和华阳王一同常来探望,说好听是联络兄弟感情。可若说兄弟情深,虽说番地相隔千里,也不见他往年过节过年,捎个消息问候一下青王。所以几日探视,谁知他背后是有着什么打算。

华阳王与他常在一起,只是郕王闲暇无事便上街闲逛,华阳王却是独留驿馆,暗影不好跟入,反倒是行踪离奇了些。但终日留于驿馆,想来也做不出什么事情。

细想当日路子清所言,如今再看华阳王,郕王,也不知这两人是何关系。端看华阳王面色凝重,和自己不相上下,一双眼沉沉的,也看不出想些什么。慕容昊轩打探着,只觉得这人是真的深藏不露,心中便不由“咯噔”一下。眉头一皱,心中便有了计较。

眼神一转,慕容昊轩看向那眼前隐隐散去的浓雾,自得知路子清深陷险境,他便决议亲自出战,旁人只道他口中的“勾股之臣”是那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唯有知情的人才明白他话中暗含何意。

初闻言,皆是几分诧异。

惊诧于皇上打算公开暮颜楼的内情,更惊诧于一个帝王用情之深。但惊诧之后,也有隐隐担忧,毕竟现实非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太平盛世。帝王的这一举动,不知会牵扯多少局势,会引起多少动荡。

然而慕容昊轩说出那句话之后不久,心下便思索起来。并不后悔将事情挑明,他也知道,菩提寺一事过后,柳思霁当认祖归宗,恢复皇室身份。路子清的暗影身份将被公开,到时候他怕是不能再留在暮颜楼了。而同样,他身为上官邢之子的事情怕也是要挑明一切。如此一来,路子清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自己身边。只是不知道那时那人会是怎样一番心境,毕竟当初不愿入仕为官,如今不愿承认身承上官的是路子清。

带了兵士一路到了菩提寺外,慕容昊轩更是心底愁眉不展,内中形势不明,唯一的法子的确便如上官邢所言,以暴制暴,强行突破最为迅速,可他不能用路子清来冒险。因此,半夜至此,坐至天明,除了观察身旁这几人的反应,猜度他们的内心,慕容昊轩再无其他的动作,甚至是派人入内打探,都不敢深入,生怕稍有差池,都会让路子清陷入危厄。几次来回,暗影也不过是将菩提寺外打转,见有人,看守极为严密,又是天色漆黑,不知是否有任何险境,几番请示,却只得到了皇上“莫在深入”的指示,暗影便在后夜撤了回来。

眼见雾霭将散,莫紫霄轻步上前,抱拳请示,“皇上,天就快大亮了。”

慕容昊轩瞟了一眼他,低应了一声,便不再出声,只是眉头越发的紧皱,只因他此刻心下仍无决断。

攻与不攻,看似简单的决断,可如今将路子清的性命当做筹码,这个决断却是异常艰难。

慕容昊轩不由得手指紧收,扣紧了金龙雕饰。

莫紫霄见状也不敢多问,青王眉头攒动了几下,仍是没有出声。

顿时,四周只能听见清晨的鸟鸣,再无半分声音。

沉默片刻,天边一道金光落下,渐渐的,雾霭散去。慕容昊轩眼前密林渐见清晰。

天,已是大亮。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密林内一阵簌簌之声,似夹杂着脚步声。那脚步声沉重,急促,一听便知是在奔跑,可其中却又小心翼翼。在外几个武功高强的人立刻便紧张起来,华阳王也是倏的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盯着密林,看不出思绪。

候在一旁的卫严,卫涛看向慕容昊轩,得到对方一个眼神,身形一晃,便如离弦之箭,窜入了密林。只是片刻,便听见一声短闷的低叫。接着,两人夹着一个瘦小身影从林中蹿出。卫涛将那人往地上一扔,那人闷哼一声。

众人低头看去,就见那人抬起头,眼中几分惊慌,年纪不过十三四,一脸的污浊,他扫了一眼四周的众人,见多是官兵,更是惊骇。就在此时,上方的慕容昊轩冷下一双眼,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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