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三)——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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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路子清,询问道:“这势头越来越厉害,该怎么办?”

路子清皱眉不语,他心底在犯嘀咕,这阵起初并没有如此凶险,而如今不仅步步艰险,地利人和好算,这天时却太难估算,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也无法告知外面不要入内。眼前这两人若是在不停手,也不知会如何发展。

他暗自咬牙,沉默片刻,终于道:“盟主不如动手吧。”

郑瑞麟眼见周身越来越冷,但不得路子清亲口授意,他也不敢贸然出手,如今得了首肯,他冷笑一声,随手便是一剑扫去,一股剑气直冲那两人而去。

那两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想得到外间会有剑气射入,毫无防范,两人被那剑气扫中喉咙,当场毙命,血溅三尺。

路子清大惊,他想郑瑞麟出手定会离开自己,也不会一剑毙命,却不想结果是如此,郑瑞麟的武功当真真不可测。他扫向郑瑞麟,若有所思道:“看来盟主是被别人小瞧了。”

郑瑞麟哈哈笑道:“会隐藏的不是只有公子一人。”

路子清撇嘴一笑,不再说话。

那两人身形到底,血红染了一地,路子清两人周身气氛又是一变,这一次看到了天上的阴云,以及荒芜的院落。不远处就是几处平房,看样子便是僧房。郑瑞麟见状,心中一喜,道:“看来我们是破阵了。”

路子清却心知不可能如此简单,他回过头就见那两具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而他们最开始步入的门坎也不见踪影,这眼前一切分明是假象。他刚要提醒郑瑞麟,对方却已经拉起两人腰间的绳子,边说着“这次一定不让柳思霁在活着出去”,边拉着路子清向房舍走去。

路子清心中警铃大作,却来不及阻止,跟着郑瑞麟被拉了过去。

走到那僧舍门前,郑瑞麟不闻人声,心中也有几分惊惧,他转头看向路子清,只见对方面色发白,不知想些什么,和他目光相对,同样的满眼凝重。

郑瑞麟眉头紧皱,道:“莫非这不是?”

路子清也跟着紧皱眉头,道:“很显然这不是。”

两人面面相觑,郑瑞麟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路子清也不知怎么办,他看向僧舍,心中渐渐不安,可也不知为何不安。正想着,忽然舍门“嘎”一声打开了,接着便是无止无尽的噩梦……

第112章

万象一梦皆黄粱,众生百态具南柯。人心不同,所见也不同,相由心生,也是因由此处。

那一扇门打开,打开的是自己的心,抑或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

路子清怔怔看着门内,悄然静立的女子温润大方,体态婀娜。那仿若神女的面容带着三分憨笑,三分冷笑,其余四分却是冷漠。一双剔透双目直直扫向路子清,却又仿佛透过他看向别处。

路子清痴痴凝望,惊讶之中,唇角微颤,竟是缓缓吐露:“娘亲……”

眼前的女子浅笑不语,随后步出僧舍,直直向外走去。路子清凝目而视,只见那女子忽然面露欣喜,向着他所在地方走来。路子清脑海中不由想起曾经来自母亲的毒打,咒骂,忍不住退后了半步。却见那女子款步走到自己面前,面带羞涩,菱口轻启,唤道:“你回来了……”

说话间,女子伸手摸上了路子清的脸,分明只是由心所生的幻觉,路子清却感到一股冰凉的触觉,他呆呆看着那女子,又是一声低唤“娘亲”,那女子却似未闻,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滑至身侧,勾起他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只听她道:“我有了你的骨肉,唤作云清可好?云淡风轻,只是轻换做清,清新静雅,可好?”

女子边说边在他手掌上写下“清”字,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只刻入心底。

路子清呆愣着说不出话,这情景似曾相识,那曾经将自己当做爹亲的娘亲,温言软语之后,便是……

来不及细想,女子已经靠入了他怀中,柔声道:“你可喜欢?”

路子清不知如何作答,嘴唇颤了颤,仍是没有出声,整个人僵直了身子,不知所措。

曾经也有过同样的情形,混乱的母亲与他说着情话,说着云清出生后的种种设想,而那时的自己如同现在一般,不知所措,只能唯唯诺诺的低应,抱着母亲。后来母亲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推开自己自言自语,接着便是怒目看向自己,再来便是打骂加身。

路子清回忆着,便觉得身前一紧,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开,面前的女子神情失落的看着地面,身体不住的轻颤,头颅不住的摇摆,喃喃自语,一如当年一般。

路子清心下大惊,只道这女子自言自语之后,便会将父亲遗弃她的罪责全部怪到自己头上,然后便是打骂随心。可看着这女子暗自啜泣的面容,又忍不住想,若是母亲能记起自己,记忆能不再混乱,与自己共聚天伦,该有多好。

相由心生,那女子像是感应到了路子清的想法,竟然抬起了头,看着他,颤着伸出手,道:“我儿云清,可是我儿云清?”

路子清惊讶之余,更多是喜上心头,他忍不住红了眼眶,点头道:“娘亲,我是云清。”

那女子先是一怔,随即浅笑出声,柔柔看向路子清,道:“我儿长大了。”

路子清情难自禁,低应一声。

虽是应着,心底喜悦,但他也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幻觉,但明知非真,却又因难得再见母亲,而不愿去想这真真假假的背后。看着眼前这女子,既不是那神智癫狂会打骂自己的母亲,也不是把自己当做父亲倾心相许的母亲,一时喜悦,却又担心这不过是美梦一场。

只见那女子轻抬手臂,唤着路子清,道:“云清,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路子清微微一颤,心神晃动,在看到那女子殷切期盼的目光,终是忍不住柔和一笑,满眼笑意的向那女子探出了手。

与此同时,郑瑞麟也陷入了自己的意识之中。

当面前的门扉打开之时,他看到那门内坐着三人,皆是武林盟的元老,自左至右,分别是海纳百川罗百川,神算逍遥子,最右坐的却是赵生,也就是未出家时的法缘。

郑瑞麟见了这三人,心脏怦的一跳,且不说见到俗家的法缘,便是一惊,看到罗百川在场,更是感到不安。而那神算逍遥子,他见到第一眼时,便心头乱跳,那人分明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那场死亡还是自己精心策划的。

眼见仇人,敌人,和被自己杀死的人都在场,郑瑞麟当下白了脸。

那三人本在笑谈,不知是心有感应还是如何,竟同时抬眼向郑瑞麟看来,目光所及之处,郑瑞麟又是心下一慌,他忙强自镇定心神,见那三人起身向自己走来,他轻咳一声,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浅笑,拱手道:“各位兄弟,可还好么?”

那三人走到他面前,也不回答,只是上下打量他一番,郑瑞麟被看的莫名其妙,但也不好发作。只得站在原地,僵笑着瞅着那三人。

只见逍遥子忽然神色一敛,甩开袖子,轻蔑的扫向郑瑞麟,道:“这就是郑瑞麟?我看这面相也不怎么样,眼角开阔,分明是目中无人,脸庞方阔,便是棱角分明,极难相处,你看他下唇续了胡子,遮住下巴,可也看得出他那尖下巴,定是刻薄之人,又额角收拢,绝对是个小心眼,记仇的人。这种人难成大事。”说着,便煞有其事的摇头晃脑。

郑瑞麟闻言,怒由心起。

想起当初自己在武林盟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逍遥子武功平平,但名为神算,便因为他从不曾错算。曾经他为柳思霁批面相,便说此子乃非常人,又说他将来定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命格显贵,日后必定气震八方,定是侠之大者。此子入世,天下之福。

郑瑞麟曾玩笑着要郑瑞麟也为他批命,逍遥子却是摇头浅笑不语,如同玩笑一般,道:“御主面相既富且贵,只要知足,便可富饶一生,福泽万代。”

郑瑞麟听了,却心有不满,有些酸味的道:“比起思霁自是差了。”

本来郑瑞麟这话,当做一句玩笑话听了也就算了。谁知逍遥子左右看了看两人,却认真的说了句:“确实你不如他。”

郑瑞麟事后一直记着当日逍遥子这句话,不如旁人也就算了,但他却被逍遥子当中说,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旁人当做笑话,耳听便过,可郑瑞麟却始终记在心里。后来柳思霁做了武林盟盟主,表面上是他的后辈,凡事也都要向他请教一番,可实际上,柳思霁心如明镜,往往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从不曾向长辈询问,便会贯彻下去。

郑瑞麟本想着借由长辈之名,壮大自己。可谁知却是丝毫没有机会。

日子久了,他更加记恨逍遥子,终于在最后暗中找人杀了逍遥子。

这件事他本做的神鬼不知,可今日见到逍遥子的虚像,让他大吃一惊,再加上逍遥子所说的那些话,更是让他无地自容,羞怒交加,登时郑瑞麟脸便红了起来。

他狠狠瞪着逍遥子,怒道:“你再说一次。

逍遥子像是没看到他的怒容一般,悠悠道:“虽难成大事,却总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比如在路上埋伏杀手,之后又嫁祸给旁人。心狠手辣,倒是排了咱们几个人中之最。”

郑瑞麟听了脸色大变,双目圆睁。

罗百川却摸了摸胡子,道:“你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勾结乱臣,扰乱朝纲,散播谣言,嫁祸他人,这人做的的确都是旁人做不到的事情。”

另一边赵生也点头道:“的确,就算是数十年的交情,还不是把我困在这里,想要活活逼死我。”

逍遥子叹了口气,道:“逼死你又算些什么呢?我一家老小被人沿路截击,后来马车自悬崖上翻落,我本来还有一口气,却是在山崖边活活的给饿死了。死后连尸体都被野狗,豺狼吞了下去,死无全尸。我不比你惨么?”

罗百川看了看两人,道:“你们都是将死之人,只可惜了剩下我,还不知日后他要如何对付我。想必是如今柳思霁罪名落实,他杀了人好去交差,之后武林盟参与劫狱,放走了天牢要犯,武林盟中我与柳思霁又极为交好,到时候定然也是个乱臣贼子,不得好死。可怜我一门忠贞,虽不与朝廷同道,却也是爱国忠君,最后却要被他灌上不忠不义之名。”

说着,三人对视一眼,长叹一声。

郑瑞麟听得心惊胆颤,且不说逍遥子身陨一事,他特意安排。单说赵生和罗百川所言,都是他接下来的安排,句句不差。这话若是被人知道了,且不说影响了大局,更是会让他一世英名尽毁。

那三人更是滔滔不绝的说着,无论是郑瑞麟参与过的恶事,还是他亲自策划的坏事,都一一道出,巨细无糜。

他越听越是惶恐不安,脸色也越是难看,紧紧盯着眼前三人不放,手指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嘎嘎作响。

他不知道是自己身在阵局,所见所闻一切,皆是由自己心中所想而成,并非真实,眼看自己恶事被人道出,只想着如何灭口。

正当他想着先下手为强,逍遥子忽然抬头道:“他如此作恶多端,倒不如你我三人为民除害,先下手为强。”

另两人闻言,对视一眼,便即点头,达成一致。

郑瑞麟看着三人忽然同时一笑,便知不好,暗自凝气在掌,接着便见逍遥子向他伸出了手。

这两人陷入自己的幻觉,不知不觉间,已是两个时辰过去。“清心自在”又有八人进入,加上之前的路子清与绝命的两人,这阵局己困住了十二人。

“清心自在”不过是个不足百米的院落,若无阵局排布,本该自门口便可看清全貌,但如今阵局阻挡,傅鬼寿在院外只能看到有人走入,之后便如同撞鬼一般,失去了踪影。再看那“清心自在”便好像不曾有人进入过一般。

然而虽然看不到内中景象,却也可以感受到那其中紧张的气氛。

路子清两人进入之时,他在外面便谨慎待命,在他身旁候命的十四人,是配个他的暗影中武功最好的。但是他们也无法听到“清心自在”内中的气息,可见这阵局布置的有多么巧妙。

静静等候了半个时辰,仍不见内中有任何动静,傅鬼寿便叫另外两人进入,同样进去后毫无声息,可就在他准备让第三组人进入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声音,接着他身旁的人拉着他向旁边一跃,便看到一道剑气直直扫入刚才他站立的地方。

傅鬼寿惊的脸都白了,这剑气分明是从里面射出来的,但绝不可能是路子清。

站在他一旁的黑衣人仔细看着那深入土的剑气,便在傅鬼寿耳旁,道:“是郑瑞麟。”

“什么?”傅鬼寿一惊,随后便立刻冷静了下来。

想那郑瑞麟时刻提醒着自己,他与王爷有着约定,待王爷执掌天下之后,他便要和王爷平分天下,一在庙堂,一在朝野。

虽然王爷早就打算事后将他除掉,但此刻仍有许多事情需要武林盟来做,因此虽然傅鬼寿压制着郑瑞麟,但是王爷还是唱了白脸,多多礼待郑瑞麟。

他心知郑瑞麟对自己不服,但碍于王爷,也不得不听命于自己,可是现在却不知那人是否早就想把自己一并除掉。

傅鬼寿越想脸色越难看,最后目光阴冷的直直盯着“清心自在”,片刻才悠悠呼出一口气,道:“不听话的狗,养了便是狼,还是尽早收拾了好。”说着,便不再看“清心自在”一眼,转身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命第三组黑衣人进入。

傅鬼寿命人进入后,便坐在一旁等候,他不知道这阵局较之路子清之前所分析的,早已不同。路子清开始所讲并未涉及阴阳互补一说,因此两人一组,实为照应,以防一人落入幻觉不自拔,而另一人好从旁协助。但事实上,自两人踏入阵局,便分为阴阳双极,两人便处于不同的幻觉之中,若非其中一人意志力极强,或可以突破幻术,否则两人阴阳相辅之下,必成死局。

路子清一心只求天时转变,随地利移位,只要保证九五之数仍在,便可保自身平安。这阵最初并无生死之门,也因此不取人命,进退不得。确实应了无生门,无四门。能否出阵,全屏运势当头,因此此阵乃是九五必破之阵。

但他却不知道当郑瑞麟杀了那两人的时候,血溅玄黄,这九五必破之阵,却因逆斩黄龙,而转换生死,使得生门隐匿,死门纵横。

他与郑瑞林所处之处,是生门亦是死门,全凭他俩人一念之间。

而能到达此处,全凭借之前路子清精心安排,一直让自己身随九五之数。但正因此阵已成逆龙之阵,因此九五之数,若非一击升天,便只能是回天乏术。

本是平平无奇的阵数,却因血祸,变成九死一生,而唯一的生门,便在路子清所处之地,能否成功还要看他运势造化。

而旁人却无这般好运,自阵局变作死阵,入阵便是死。而外面对内部却也毫不知情。

路子清不清楚这阵局的变换,傅鬼寿更加不知道。他仍旧将暗影的死士送入阵局,却仍旧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音。

眼见十四人已经全部进入,他勾唇一笑,扫向一旁压着的清风,将他拉到“清心自在”门口,冷笑一声,道:“你主子在里面,你就在这里看着吧。”

说完,便带着其他人走回大殿。

清风知道他是准备处理那群无辜的僧众,以及武林盟的人。他也心知那些人必死无疑,也无心担忧。反倒是院内的情形让他忧心不已,看不到情形,他却始终不安。

被压制在地上,清风不由闭上眼睛,暗自祈祷。

在院外虽然看不到院内,可是院内原本就是阵局的一部分,自然可以看到众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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