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三)——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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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清微微点头,随后身形一转,拐入了路旁小径。上官邢随后而至,却被他之随从阻拦,上官邢喝退众人,路子清见状,又是无声一笑。

两旁树木参差,秋日光辉透过片片绿叶,洒落点点金光。路子清缓步前行,上官邢亦步亦趋,心中难免忐忑。

忽然路子清停下脚步,转头对上官邢道:“上官大人,三日来侯在暮颜楼之外,可有收获?”

上官邢一怔,随即眉头紧皱,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路子清“哈”一声轻笑,道:“难道大人不是借故监视,为了武林盟,柳思霁越狱一事么?”眼见上官邢面色坯变,路子清嘴角一勾,又是一声轻笑,道:“大人侯在楼外,不是为了柳思霁,难道说,是在担心子清么?”

上官邢脸色难看,侯在楼外,是真心关心路子清。若是朝廷再次找他麻烦,自己出面,多少可以周旋。当然,心中太多谜团,也是他驻守原因,路子清先前一声道谢,分明是心知肚明,但此刻口出讥讽,实在叫他心酸。微微一顿,他便说道:“我的确是担心你。”话音落处,上官邢几分无奈,几分期待的看向路子清。

路子清微微一笑,道:“这般说来,我是真的要好好谢谢大人了。这几日风平浪静,想必也是因为官府知晓大人在旁,所以不曾前来暮颜楼挑衅,大人果然不同一般呐。”虽是道谢,却也是夹枪带棒。上官邢又怎会听不出,但是却无从反驳。

路子清见他无话可说,只是撇了撇嘴角,似觉无趣。背转过身,道:“大人心中有所疑问,自那日祠堂之时,便以在心中扎根,若是问不出个结果,怕是大人总要跟在我之左右。”微微耸肩,他又道:“我是无所谓,但是于大人的名声怕是不太好吧。”略带笑意,路子清意味深长的看向上官邢,眉角微挑,似是挑衅,亦似勾引。

上官邢面色一变,随即便是一沉,纵使知晓对方惹怒自己,却不能无动于衷。上前一步,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见路子清眉角挑的更高,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态,上官邢又道:“我虽一向不喜青楼之人,但是也听闻过暮颜楼之主的清高傲然,不同旁人。今日一见,却是叫人失望。”猛甩袍袖,心中对路子清为激怒他而贬低自己的行为,大为震怒。

路子清倒是有些诧异,随后好笑道:“我不知晓大人对青楼的看法,也不知晓大人对我有何种先见,但是叫大人失望,非是子清所愿,只能说,大人高看子清了。”随即又是轻笑数声,道:“呵呵,泥沼之中哪来的清高傲然呢?”

他语气几分凄然苦叹,上官邢心神一动,但觉自己口气重了,待要解释,又听路子清道:“可是谁又是自甘堕落呢?”

一声询问,两人皆无语。

今日无论路子清是何种身份地位,若他真是上官云清,那么,当日上官邢便是欠了他。命运所逼,无可选择。若非当年离散,今日又怎会父子见面成仇敌?

上官邢眼见路子清清寂背影,心中一痛,无声叹道:“云清……”

那一声叹,轻若流云,转瞬既灭,连说话者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有真的说出。但是路子清却是身形轻轻一颤,面容一霎耸动,随后又是双肩一沉,路子清沉声道:“大人心中有所疑虑,今日就由子清为大人解惑吧。”

上官邢喜形于色,两步并至路子清身侧,路子清微微扫向他,面无表情道:“那走吧,这个故事真长,但是终点却在不远处。故事的开端,要从声名显赫的大官员,随帝出京,在外途遇抢匪,成了个落魄书生开始说起……”

率先迈步,脚下不停,口中不停,路子清如轻声呢喃,尽诉前尘往事。

字字心酸,句句血泪。

落魄书生美娇娘,月老牵线应天意。护送回京恩情重,共结连理爱意浓。

奈何红颜遭天妒,可怜骄子受人嫉。护子只身赴黄泉,生死不忘一仇人。

路子清边走边说,身影一转,拨开眼前杂草,入目的是另一条小路,路旁树下一座坟墓,墓碑上写着“蝶舞”两字。

上官邢边走边听,心神难以控制,无论是因为分身乏术,还是为了保住上官家的名声,造成的伤害早已无法弥补。听了路子清的叙述,才知晓那不闻不问的几年,他过的是如此狼狈不堪,如此凄凉惨淡。越听越是心惊,越想越是自责,此刻的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人带回府中,给他最好的一切。

然而随行至此,眼前所见之牌位,更让他心中一寒。忍不住惊叫出声,“这是……”

路子清随手拔掉墓碑旁的杂草,自怀中掏出手帕,细细擦拭墓碑,说道:“大人对我的执着,不就是为了探知这个事实么?”侧身站立,寒气逼人的看向上官邢。

上官邢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形摇摇欲坠。面前路子清眼中的寒意,是恨,是怨,嘴角所带的笑意,是嘲,是讽,让他不知该要如何面对,不由出口低呼:“云清,蝶舞……”

路子清嘲讽更甚,轻哼一声,冷冷道:“大人所唤的是上官府摆着的那尊牌位,还是另有他人呢?”上官邢一声“你……”无法成言,路子清缓慢擦拭墓碑,淡淡道:“自小我便听说,上官邢大人是天下文人榜样,亦是为官之人的榜样。刚正不阿,执法严明,更是文韬武略,满腹经纶。大人,子清想问一句,女子七出之罪,该如何论断?”

上官邢犹豫皱眉道:“这……”

路子清又慢悠悠的说道:“嫉妒,所以买凶杀人,残害妾室,更是杀害无辜稚子,这项罪名又当如何论断?”

上官邢只觉得呼吸困难,呐呐道:“按律当斩。”

路子清接着道:“那……知情不报,掩盖罪行,包庇犯人,又该当何论呢?”

上官邢身形一晃,退后一步,道:“这……”却是无言以对。

路子清此刻站直身形,转过头看着上官邢这一副落魄身形,缓缓道:“大人,可有定论呢?”随即又是淡然一笑,不再看上官邢灰败面容,反而仰头望天,道:“母亲惨死,为人子者,不报母仇,是为不孝,禽兽不如。但,论罪亲父,亦是不孝。兄弟乱伦,猪狗不如,其罪更当诛。”说道最后一个“诛”字,路子清转过头幽幽看向上官邢,见他更是面色惨白,路子清轻蔑的一哼,接着说道:“上官云清出生,其母便是罪恶之身,残害亲儿,天理难容。路子清一身妖孽,如何攀的起上官家的世代门风呢?”

再多自责,再多无奈,转碾心头,听到此处,上官邢已然明白,路子清话中之意,有心相认,却是碍于世间种种,他这份心思难道是为了上官家的名声?想到此处,上官邢更觉愧对路子清,更是有心相认,弥补从前。

猛然一步踏上,再也难掩心中激动,握住路子清肩膀,上官邢颤声道:“无论世人怎样,都无法改变你我血脉相连的事实。我定会打点一切,风光迎你回来,云清。”

路子清幽幽一瞥,拉下上官邢的手,挑眉问道:“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上官邢急切道:“难道你同我说了这么多,到了现在,还要否认你我的关系么?”

路子清失声轻笑,道:“哈?我无心隐瞒。但是大人,难道不记得现在,市井传言,声声句句都是对大人的怀疑。大人如今想要认下我,恐怕要将当年一事,说个清楚明白。”

上官邢一愣,路子清已从他身旁走过,边走边说道:“上官大人,路子清的母亲从不曾残害亲儿,不曾失心而疯,更没有失德之处,含辛茹苦,养育路子清成人。为保护亲儿,被大火焚身而亡。名为蝶舞,曾是江南最出名的名妓,才貌兼备,名誉天下。但是,上官云清的母亲不仅是个疯子,更是对自己亲儿施虐的狂徒,杀害亲儿不成,反而落入河中,自取灭亡。虽同样名为蝶舞,但是却不是埋在这里的蝶舞。”

路子清渐行渐远,声音同样渐行渐淡,上官邢见他离开,心中焦急,上前一步,便要追上。却见路子清脚步一停,一声沉喝,道:“上官大人,你想要知晓的,关于我母亲,关于我,关于我过去成长经历,路子清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官邢心思一沉,唤道:“云清,你便是云清无错。”

路子清轻笑一声,道:“子清所要的东西,相信大人也该心知肚明了。认亲,非是简单一句,而是要真凭实据。子清永远不会承认,母亲,她是一个残暴无德的女人。”

上官邢身子一颤,轻声道:“蝶舞她……是个好女人……”

路子清又是一声哼笑,转头看着上官邢,道:“子清敢问大人一句话,那日祠堂当中,子清并未见到蝶舞夫人的灵位,是何缘由?”

上官邢一愣,犹豫道:“这……”穷思苦想,却找不到一个借口来解释。当年即以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上官邢只求将损失见到最低,妻妾争风吃醋,闹出人命,为了保住上官家同莫家的声誉,才对外宣称蝶舞母子失足落水,更是不曾将蝶舞的牌位放入灵堂,在族谱之上,亦是毫无记录。这么多年,上官邢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不在愧疚,但是面对今日路子清的质问,他无从辩解,再多解释也是对当年那个懦弱的自己所找寻的借口。对蝶舞,他不是个称职的丈夫,对路子清,他亦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路子清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只是微微一笑,略带苦涩,也有料中之后的好笑,再次轻挪脚步,他缓缓说道:“子清不曾否认,亦不会否认同大人的关系。但是子清也不会承认,那加诸在吾母身上莫须有的罪名。”微微一顿,不闻身后回应,路子清无奈哼一声,默然道:“既然大人将上官家的一切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日之后,就不用再来找子清了。路子清有暮颜楼,一切足矣。”说完,不在看上官邢,转头疾步离开。

上官邢站在墓碑旁,眼见路子清远离,说不出拦阻的话语。他知晓路子清再逼他做选择。要迎他回来,亲声听他唤一声“爹”,除非恢复蝶舞的身份,更是要为当年那一段无头公案做个说法,还蝶舞一个清白。

但是且不说事隔多年,一切说明又谈何容易,光是与莫花容数十年夫妻之情,当年不曾揭穿,如今又如何旧事重提。多年相安无事的假象,莫花容在子女面前一直是个雍容大度的女人,如今他又如何面对子女,说出当年一切。他又该叫他们如何面对忘恩负义的自己呢?

四周风声渐起,垂落片片金黄树叶,日光渗落,点点照耀在墓碑之上,上官邢一脸难过,扶住墓碑,手指细细刻画上面“蝶舞”两字,低声询问:“我该怎样做?”

霎那间,秋风刮过,漫天落叶之中,是冷漠对待,亦是无声嘲笑。上官邢顿时垮下双肩,瞬间感觉自己老了很多……

第100章

皇宫中,慕容昊轩拿着一摞自冷冥处得来的资料,细细观阅。全数看完,面色凝重的抬头,问道:“柳思霁现在真的在菩提寺?”冷冥道:“据暗影来报,曾有人看到过他出现。”慕容昊轩又是一阵凝神,沉声道:“你能得到消息,对方也是同样,这一次决不能再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冷冥领命称是,慕容昊轩又拿起另一摞资料,翻阅之后,问道:“这里的情报属实么?”冷冥看了眼肖灿,低声道:“情报属实,只是对他的身份仍是推断。”慕容昊轩脸色微臣,低声自语道:“他不曾与朕说过……”冷冥,肖灿两人听闻,脸色微变,明白慕容昊轩不过是自言自语,也不敢插口。

慕容昊轩沉吟片刻,又道:“既然谣言处处针对,接下来的事不宜让他参与。”

肖灿一愣,上前一步道:“皇上,暮颜楼掌握消息命脉,不可能不知道柳思霁的行踪。同样,武林盟之中的周旋,仍需要公子。”

慕容昊轩脸色又是一变,一脸不悦,沉声道:“无论如何,这次关于柳思霁的事情,既然由上官邢负责,就无需他在出面,至于情报方面,朕相信你们概知晓如何保守秘密。”

肖灿,冷冥见他动怒,面面相觑,却也只好点头。

另一方面,阴暗的房间内只有一束日光映入窗棱,微光之后,坐着一个人影,手中同样握着一摞资料,嘴角透露出一丝玩味。

只见他放下资料,手指轻敲桌面,发出一连串声音,随后唤道:“缚鬼寿。你怎样看待这件事?”

唤声一出,一名老者自房内现身,正是之前与郑瑞麟密谈的“缚老”。

缚鬼寿嘿嘿笑了数声,道:“王爷,这一次是一个好机会,可以铲除柳思霁,又可以借此让慕容昊轩名声大跌。”

阴影中被称为“王爷”的年轻人也轻笑出声,道:“还不止如此,这一次摆上台面的除了柳思霁,还有上官。哼,这倒是个好机会,让我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取悦我的。”

缚鬼寿一脸不明,王爷又道:“前日有人看到路子清同上官邢单独会面,哈,我看这真是趣味了。路子清此人还真是不能小看,他之身份当真扑朔迷离,这么多年,他的身世都隐藏的甚好,从不曾被人发现。”

缚鬼寿道:“路子清的确厉害,每次与他交手,从不曾占他便宜,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王爷听了,脸色一沉,阴冷的目光透过昏暗的房间,直射到缚鬼寿身上,让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只听王爷道:“我的对手是慕容昊轩,从来都不是路子清,这一点,缚鬼寿,你要搞清楚。”

缚鬼寿自知失言,忙恭声道是。

王爷又一次收敛了目光,缚鬼寿顿觉周身压力尽失,只听对方道:“路子清的确是聪明,但是他估算了全部,却有一个弱点。”微微一笑,他说道:“那就是他从不曾将自己的功效计算在内。也正因如此,他永远都只是一枚棋子。”

缚鬼寿闻言,嘿嘿笑道:“王爷,准备怎样部署?”

王爷瞟了一眼缚鬼寿,笑道:“也是时候将武林盟这个碍眼的存在收拾掉了。”随着话音落,是一声阴森冷笑,回荡在空挡阴暗的房间中,久久不退。

******

自前日与上官邢一见,路子清心中总是放不下,一边欣喜雀跃,多年等待付出,终于可以见到上官邢露出如此自责难过的表情,一边却又焦躁不安,在如今的情形下,上官邢能否为母亲立名,还是未知之数。只是自那日之后,上官邢便不在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上官家的几名家丁,轮流监视。

路子清想来好笑,暮颜楼虽然微不足道,但毕竟地下却是暗影最为秘密的基地,若真有人来犯,也只会叫他们有来无回。面对上官邢这份叫人好笑的关心,路子清只有鄙夷。

而且上官云峰迟迟不曾露面,唯一的原因怕也是出在上官邢身上,路子清想着,又是一声冷笑。

正想着,孙吾老忽然送来一封信函,路子清看过之后脸色一变,立刻道:“我出去一下。”

长安听闻,见事有突然,道一声:“我去安排。”便要叫来众人跟随。

路子清挥手道:“不必,很快就会回来。”说着,急急出门。长安见状,忙唤来清风跟随。

路子清按信中指示,来到城南门之外的一处隐蔽的树林。他左右顾看,却不见来人,正自疑惑,打开信又一次观视,见自己所在地点无误,心中却想:上官云峰邀我至此,为何他却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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