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史·流水天涯——清灵公子
清灵公子  发于:201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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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涯一阵叹息,道,“师父有话就请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下月初八,就该是皋翔与淮州陈家定亲的日子了。”

房内一片沉寂,只有烛光轻轻跳动。屋内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

半晌,流涯缓缓开口,声音是他一贯的淡然自若。

“这门亲事是很早就定下来的吧。”

“是啊,”文玉清无奈叹道,“这还是叶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给两家定下的娃娃亲。这门亲事,想必皋翔也是知道的。”

茶已经凉了。文玉清开口继续道,“前几天,嚣尘传来消息,现在京里那位正在到处找你,不再是明查,而改为暗访,这样要想避开京里的耳目,势必会更加麻烦。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流涯默然不语。

文玉清站起身,走至流涯身边,如长辈疼爱晚辈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不仅是你的师父,更是你的舅舅,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也是时候好好打算打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走出门外,将房门轻轻掩上。

窗外一阵风吹来,烛光忽闪了一下,瞬间息灭,屋内已空无一人,空留一地月光。

第二十一章:最后,我还是被你救赎

好久都没有这么肆意地仰望夜空了。

立在这凉亭之上,让夜风肆意吹动衣袍,流涯轻轻一笑,从怀中抽出那只玉箫,闭上双眼,指间流泻出那他再熟悉不过的韵律,仿若低诉着悠悠的哀伤,如水的思念,还有浓浓的柔情。

伴随着熟悉的箫音,记忆中,仿佛又看到了大燕皇宫恢弘的城墙,冰封河面下潺潺的流水,青砖砌石上成群的百官仕女,端坐龙椅上威严慈爱的父皇,樱花树下埋藏了十年的凝妆泪,还有一脸慈爱的婉姑姑,微笑着向他走来……

箫声渐缓渐息,最终归为沉寂。

悠而不深,华而不腻,缥缈离世,犹如绕云萦水,婉转绝尘。

这便是千古绝唱《凤箫吟》。

皋翔在宴席散去之后回到房里,却久久无法入眠,心中记挂那人今夜喝了这么多酒,伤口会不会裂开,辗转之下,还是决定去他房中看看,倘若他已睡下,自己再悄悄离开,谁知到得他房中,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房内竟空无一人。大急之下,正要唤下人前来,却隐隐听到了箫声,如泣如诉,声音不大,却听得人心里一颤。如此忧伤的箫声,竟让人听得如痴如醉,跟随箫音一路走来,竟让他看到了这样一幅宛如名家笔下最美的画卷。

月光浮动,衣袂翻飞,夜风吹动着那人头上的发带,随风舞动,清灵出尘,宛如月下仙子,欲乘风归去。

不,不要,他要回到天上去吗,他怎可就这样离开自己,绝不能允许他就这样离开自己。

皋翔想也没想,展开轻功,飞上凉亭,不待流涯说什么,将流涯紧紧抱住,口中惊慌不住地喃喃自语,“不要,不要离开我。”

“皋翔,皋翔,你怎么了?”耳边渐渐响起了熟悉的低沉悦耳的声音,“你没事吧?”

抬起头,看见韩庭有些担忧的神色,顿时大窘,刚才自己的行为真是傻透了,韩庭怎么可能就这样飞走嘛。

他真是……

“不,我没事,”皋翔大窘,支支吾吾道,决不能让韩庭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太丢脸了,

“对了,你伤还没好,也不好好休息,大半夜不睡,站在房顶吹什么。”

“没什么,睡不着而已。”流涯淡淡一笑,眼神悠远,仿佛即将离去。

“皋翔,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什么?你要走?”皋翔乍听之下大惊,“这是为何?莫不是庄中下人怠慢?我这就叫管家前来。”

流涯不由皱了皱眉,道,“你误会了,这事无关他人,是我自己决定的。”

“这又是为何,可是有何急事,我能帮你吗?”

流涯遥望远方,轻轻一笑,“这事任何人都无法帮我,我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皋翔急切地问。

流涯转头向他微微一笑,“到得你成亲之日,在下必会前来恭贺。”笑容真诚,是真心地替他高兴。

初听到皋翔已有妻室的消息,他并没有像舅舅想象中的那样感到极度难过,更没有感到被情人背叛的愤怒和痛苦。

原来自己还是把他当成了聘远的影子,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竟不惜欺骗他,欺骗自己。这还是从前那个自认为一生坦荡荡,无愧于任何人的离忧王流涯吗?

流涯思及此,不由苦笑了一下。

聘远,没想到最后,我还是被你救赎……

这样的我,真的值得你爱吗?

也罢,该是我向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好好地活下去,一起去看江南碧波的水绿,草原如云的牛羊,一起去看广袤浩瀚的大漠,层峦起伏的高山……

我真傻,那时竟把皋翔当成是你,其实你一直就在我身边,不是吗?

皋翔听了流涯的话后,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高兴得如同一个孩子,“我明白了,庭你吃醋了对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流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愣,还没来得及澄清,就见皋翔不由分说将他轻轻搂在怀里,附在他耳边温柔道,“庭你放心吧,就算有了妻室,我对你的爱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留下来好吗?”

流涯真想仰天长叹,这人明明比自己年长,却怎么竟如同小孩子一样,什么事都想当然。

“皋翔,你真的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流涯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皎洁一如聘远的笑容,“我曾经答应过他,要和他一起遍览天下,这也是我对他的承诺。”

皋翔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反应,是欲擒故纵?还是欲拒还迎?

“可是,为什么?你答应过给我机会的。”

“你既已有妻室,就不该和我在一起,这样下去对你的发妻也不公平。”

“有妻室又如何,妻子不过是替我打理家务,生儿育女之人,我最爱的依然是你啊!这样还不够吗?”皋翔真不明白,明明他与自己两情相悦,为何却不能长相厮守?自己虽有妻室,却并不影响自己爱他啊,他到底还在要求什么呢?

“我们毕竟曾有那样的时光,你又不是女人,为什麽不放宽了心,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急促起伏,不复先前的平稳和缓。

流涯叹了口气,这人从小众星捧月,锦衣玉食,家族中妻妾成群,从小到大,所闻所见皆是如此,有这样的想法,实属从小生长的环境所决定,确实也不能全怪他。只是,自己是断断不能欺骗于他的,无奈之下,只好叹道,“韩庭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件事韩庭已经决定。还请叶大哥休要阻拦。”说罢,转身飞下凉亭,头也不回,渐渐远去。

皋翔望着那远去决然的身影,第一次感到浑身无力。

为何自己的爱也留他不住呢,他明明该是爱自己的,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让他不悦了呢?等等,莫不是……他是在担心二老或是他师父不同意他们二人在一起?

想罢,皋翔顿觉豁然开朗,原来他在担心这个,自己真是太不体贴爱人了,怎可就这样听之任之,让他为自己黯然神伤。

思及此,皋翔不作他想,转身向叶老爷夫人所住的院落走去。

第二十二章:叶夫人

翌日清早,流涯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文玉清,事不宜迟,师徒二人决定尽快向叶擎云夫妇辞行。流涯正在房内收拾包袱,听得叩门声,以为是文玉清收拾好来催他了,道,“来了,师父你……叶夫人?”

“庭儿这么早是要去哪呀?”只见叶夫人一脸笑意盈盈,手里提着红色的食盒,站在门外。流涯太过意外以至于没注意到叶夫人口中的“韩贤侄”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庭儿”。

“我给庭儿做了些点心,庭儿不尝尝吗?”望着叶夫人一脸慈爱的笑容,流涯心下暗自奇怪,点心?庭儿?

“叶夫人客气了,快请进,劳烦叶夫人亲自前来,韩庭惶恐之至。”

流涯将叶夫人让至桌边坐下,起身泡了壶茶。

“好了,庭儿,别忙活了,快来趁热尝尝老身做的点心,看合不合口味?”叶夫人说着将食盒打开,一股香气缓缓飘来,点心花样精巧细致,香味袭人,惹的人食指大动。

流涯不忍拂了叶夫人的意,就夹了一块放入口中,点心入口即化,满口留香,堪比宫里御厨所做。

“叶夫人厨艺果然精湛。”流涯向叶夫人微笑道。他一向给人的印象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笑起来,竟别有一番韵味。

叶夫人听了心里高兴,笑眯眯道,“好吃就多吃点,你要是喜欢啊,以后常给你做,我还会做很多花样,你肯定更爱吃。”

流涯听这话里有话,不由看向一脸笑意的叶夫人,道,“昨晚韩庭与师父商议,叶姑娘如今已痊愈,我们在府上叨扰多日,也该告辞了,我们已经决定今日起程,正要去向两位辞行。”

“哦,何事这么急,怎么没听玉清说起过?”

“这……”

叶夫人看着流涯欲言又止,心下不由微微一叹,站起身,走到流涯跟前,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别害羞了,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思,皋翔今日一早就把事情都告诉我们了,你这傻孩子,”叶夫人说着叹了口气,“你救了我们家皋翔,又对红绫有恩,我们夫妇又怎会亏待你呢?何况,我们家皋翔对你也是真心的,你就留下来吧。你叶伯伯跟我只会把你当成自家儿子一般疼爱,你师父那里,由我们去说,这一点你尽管放心好了。”

流涯听得纳闷,道,“叶夫人,恕在下直言,敢问叶大哥是怎么和你们说的?”

叶夫人笑道,“他说,你们两情相悦,只是碍于我们的面子,怕我们不同意,所以你决定离开。他要我们来劝劝你。”

流涯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个皋翔……

流涯刚想开口解释,这时,只见房门被大力一推,两个人如旋风般闯了进来。

“韩庭,哥哥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走?”刚一进门,叶红绫就向流涯大声质问道。

“红绫!”叶子清向叶红绫斥道,“娘在这,不得无礼。”说罢,赶紧替叶红绫向流涯赔罪,“家妹心直口快,做事莽撞,韩兄,得罪了。”

叶红绫见到叶夫人在此,这里,已没有她说话的余地,便也悻悻地不再开口。

流涯一见到这个叶家的千金,就不由得头疼起来。

叶夫人气道,“红绫!这是为娘平日教你的待人之道吗?你就是这么跟你的救命恩人说话的?子清!你是怎么当哥哥的。就由着她胡来?”

“娘——”叶红绫还想撒娇,被叶夫人一瞪,吓得噤声。

“韩兄,”叶子清叹了一口气,开口劝道,“在下知道你与大哥两情相悦,也知道大哥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实属不易。两情相悦,长相厮守。岂非人生一大乐事?我们兄妹三人自小便情同手足,大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还望韩兄能够留下,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子清愿鼎力相助。”

“就是,”叶红绫马上附和道,“哥哥已经说了他会待你好,爹娘也同意了,就算那个陈家小姐以后进了门,她也不敢欺辱了你。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流涯心下一阵抽搐,这些人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要离家出走的别扭媳妇,自己真是百口莫辩。

这时,只听叶夫人在旁缓缓地劝道:“两人厮守,终究还是要相互谅解,我也希望你能理解那孩子的苦衷。”

再说下去也只会越描越黑,流涯实在不想解释了,站起身向众人拱手道,“各位的好意,韩某心领了,只是韩某已心有所属。承蒙各位错爱,在下与叶大哥情同兄弟,这些事,以后休要再提。在下与师父此次确有要事待办,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你胡说,今早大哥把你们的事告诉爹娘的时候,我们都听到了,你们,你们已有了肌肤之亲……”叶红绫头脑一热,不管不顾道。

“红绫!”

“红绫!”

叶子清和叶夫人异口同声地喝止道。叶夫人气得大叫起来,“你,你真是丢死人了,你给我滚出去面壁思过,午饭晚饭不许吃!”

流涯看着叶红绫,眼中瞬息万变,那一瞬间,叶红绫分明感到了阵阵寒意,几乎让她全身都冻僵了。

叶夫人赶紧向流涯赔礼道,“庭儿,我这个丫头从小被我娇宠坏了,不懂事,她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回头,等你气消了,我让她给你赔不是。”

流涯眼神平静无波,神色如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半晌,他开口道,“承蒙叶伯伯叶夫人错爱,在下心意已决,还请叶伯伯叶夫人见谅,在下就此告辞。”

正在这时,红叶山庄的管家突然冲了进来,大叫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叶夫人心里一惊,若非事情严重,老管家不会如此失态,不由心里一沉,道,“何事?”

“红叶山庄院内聚集了一批魔教高手,这批人来势汹汹,我们事先没有得到消息,现在庄内弟子快抵挡不住了!老爷叫小的带夫人小姐到分堂避难。”

“什么?竟有此事?管家,你带小姐先走,子清!随我去看看!”

“是!”子清二话不说,随叶夫人向前厅跑去。

“庭儿。”文玉清从隔壁快步走来。

“师父,”流涯抓起佩剑,道,“我们也去看看。”

第二十三章:子玄教

到得前厅,只见红叶山庄一众弟子将一队黑衣人围在大厅中央,叶擎云威严地看着大厅中的不速之客。

流涯注意到红叶山庄弟子似乎伤亡惨重,且对中间那些魔教中人相当忌惮。再看向中间站着的一众黑衣人,看清了他们衣服上的花饰。

“师父,是子玄教……”流涯对文玉清小声说道。

子玄教原本在江湖上只是个二流教派,可自从上一任教主死后,新任教主据说功力卓绝,雷霆手段,心狠手辣,却还是有许多教众心甘情愿效忠于他。在他的大力整顿下,子玄教竟隐隐有问鼎“七宫”之势。

“在下不知,红叶山庄究竟何处得罪了贵教,以致贵教处处为难?”叶擎云短短一句话竟藏不住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哈哈哈,叶老儿,我们教主神功盖世,深谋远虑,他的心思又岂是你等能够知晓的?”

“那么阁下又是何人?”

“我们乃是教主堂前左右护法。”

“原来是左右护法大驾光临,敝庄真是荣幸之至。”叶擎云轻蔑一笑,“既然如此,老夫就来会会二位护法。”

“不,爹,收拾此等宵小之辈还是让孩儿去吧。”叶皋翔说罢,上前一步,道,“二位护法,请。”

“哼,对付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何用我二人上,老夫一个就收拾了你。”只听这人突然一声长啸,震得屋瓦俱响,众人听了他这一啸声,都是心头怦怦而跳,脸上变色。叶皋翔虽然剑法精进,却毕竟年纪尚青,内功修为尚浅,此刻听了这啸声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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