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以及后来他成长成的非常不错的男人,就在这一刻初步在我脑海里留下含义,如果师父以及沈年留给我的、是温暖的含义,那么他留给我的、就是悲伤,以及由这种悲伤衍生出来的植入骨髓的隐忍。在以后的交会中,他都只是把这种含义更深地演绎,以至最终变成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并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当天下午收拾妥当,第二天便起程。根据庄内探到的消息,言一行现下正在益州巡城,很可能去采名魁冬香的花。
说起这个言一行,在下对他还是有些羡慕的,毕竟,能采遍天下美人实则是一件十分十分令人羡慕的事情。
可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不可能十全十美,你想采尽天天美人,美人却不愿被采。因此言一行精通各类媚药春宫,据说还将所制之药赠予与他关系不错的友人。一来二去,有三有四之后,江湖上人人恨透了他。有人花一万两黄金买他的人头,实在情理之中。
“沈织锦如何得知江南屋舍,我实在不知。”影十分自责,“请主人责罚!”
“落雪山庄情报网遍布天下,知道了也没什么奇怪。只是今后的行动,再小心些。”
影点点头,正打算离开,突然身形一顿,似有话要说。
我见他吞吞吐吐,道:“有什么话,直说,你我二人,勿需计较什么。”
他这才道:“主人不担心沈织锦吗?”
“啊?”织锦若连杀掉言一行的能力都没有,那确实不配做落雪庄主。但我觉得影问的不该是这方面,果然,他继续道:“言一行的情报都是吹雪小筑提供的吧?”
他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犹如被人拍了一下天灵盖:秦喏管着吹雪小筑,吹雪小筑提供的言一行的情报,如果秦喏想在这上面动手脚,那真是易如反掌。反之,织锦就危险非常!
“糟糕!”
因为杀人向来由吹雪小筑独自完成,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如今想来,竟先出了一身冷汗,急思之间,首先确定不能将这个担忧告知任何一人。
“你替我准备一下,我即刻动身去益州。”
影:“我随您一起去吧。”
我摇头:“江南的布置已经全毁了,这边的斗争也到了尽头,再不把一切敲定的话,咱们恐怕走不了。就这样,我去益州,你把这边的事情准备到位。相信我回来不出几日,咱们就得出发。”
影:“那您一切小心。”
包袱刚收拾好,门外忽然响起小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至门前颔首道:“二庄主,秦管事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迅速与影交换了一个眼神。影抱着包袱躲起来。
11 百花楼
秦喏坐在桌边:“我令你讨厌了吗?”
我摇头。
“你不用骗我。我有心害你的好侄子,你自然要讨厌我。”
我斟酌道:“你也是情非得已。这样的情况,换成谁都会如此的吧。”
“你能了解最好。”他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愿将吹雪小筑交出来,实在是交出之后,我便犹如赤身站在他人刀下,任其宰割。我不愿到那种地步。我再也不想过以前的日子。”
我点点头。想起他当杀手的时候,天天刀尖舔血,夜里害怕得发抖、睡不着觉。“不会回到以前的。你不再是从前的你。”
“是吗?可我总觉得不会一朝回去以前呢。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这么担心,有一部分是你的原因。”
“我?”
他点点头:“掌控吹雪小筑纵然是沈织锦要对付我的原因之一,但更多的恐怕是他一直将我视做抢走你的人。你不用吃惊。他对你怀着什么心思,我想除了你自欺欺人地不想发现,很多人都是明白的。”
我尴尬无语。
“正因为我们有这层关系,他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至于你,除非没有他得势的一天,否则,你定会落在他手中,情况订,你也知道,这几年你是如何对他的,我想恐怕乐观不到哪里去。”
“小喏……”
“我言尽于此。言一行的事,你看着办。若不顾自己的今后,大可以去帮他。我不会阻止你,你想做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阻止过,这次也一样。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害他的性命,不会让你为他的死亡悲伤。”他说完站起,深深看我一眼,离开。
影出现,抱着包袱犹豫不前:“主人,您打算怎样?”
我伸出手,摊开五指。
他将包袱递给我。
“等天黑,我再离开。”
影很担心:“属下觉得秦喏的话不无道理,既然他承诺不伤害沈织锦的性命,您又何必自找麻烦?”
“影,”我苦笑,“你忘了吗?我答应过那个人:一定要将山庄平安将到他儿子手上。我答应过他,所以,不会食言。至于以后,那是以后再考虑的事情。”
影:“是。那属下现在就去寻找新的房屋。”
入夜,三更一过,我换上夜行衣从窗口跳上屋顶,轻手轻脚地离开落雪山庄,往益州去。一路平安,我日夜兼程,总算在第三日傍晚赶到益州城内。为尽快找到织锦,在当地一间酒楼稍用了些点心,便洗澡换衣往百花楼去。
百花楼,即是益州城内最大的勾栏,冬香正在里面。
我一身华衣,老鸨热情相待。
“哟,这位公子眼生得紧,想必从外地来的?”
我特地执了一柄折扇:“妈妈好眼力。”将银票从扇下递出,“我想要这里最好的姑娘。”
老鸨见银票后眉开眼笑:“好、好,不成问题!公子请跟我来。”
我随她上二楼,一路上脂粉飘香,媚眼儿如蝴蝶般飞舞过来,若在平时我定心摇神驰,现因有要事在身,不得不摒开它们,全当看不见。
“冬梅,有客人到了!”
我一惊:“不是冬香吗?”
老鸨嘿嘿一笑:“瞧公子说的,难道我这百花楼里只有那一位姑娘不成?这位冬梅姑娘也是一等一的好的,公子试过便知,”她特意加重“试过”二字,“包您满意!”
我刚想开口,就闻一阵香风扑来,一袭紫绫翩然从屏风后走出,盈盈朝我一拜:“冬梅见过公子。”
我瞧她相貌体态,果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请起。”我向老鸨道:“冬梅姑娘自是顶好,只是在下实在受一位故人所托,有一样事物需亲手交予冬香姑娘,劳请妈妈带我过去。”说罢立时抽出一张银票。
老鸨两眼放光,收了银票:“好说、好说。公子且在此稍后。”说罢她转身退出。
屋内只剩我与冬梅,她一双秋水翦瞳定在我身上,说不尽的婉转多情。我情不自禁道:“冬梅姑娘请坐。”
冬梅朝我福了一福,走到我身边坐下。
“姑娘熏了什么香,十分好闻。”
冬梅抿唇一笑:“不过是些寻常香料,公子真会逗奴家开心。”
我心道这姑娘心思灵巧得紧,与云深恐怕不相伯仲。
“公子请喝茶。”
她亲倒了杯香茶递予我,十指纤纤,指甲染成粉色,如画一样的精美细巧,确是男儿所不能及的。
我接过茶,尝了一口:“好香。”
她的笑容渐深,望着我的眸子也似含着千言万语:“公子谬赞了。”
我突觉心跳加剧,差点冲上前搂住她,老鸨恰在此时进来:“真是不好意思,冬香正见客人,公子可否稍等片刻?”
我饮尽杯中香茶,定定心神:“冬香所见客人,是否一年轻公子?皮肤白暂,气质清冷?”
老鸨愣了一下:“公子认识?”
该死的,织锦为了逮到言一行,既然逛起青楼?我冷笑一声:“不算认识,冬香现在既然不便,在下等候便是。只劳妈妈尽快安排,在下那位友人可得罪不起。”
老鸨连连答应:“那公子稍等。冬梅,好生招待公子。”
老鸨去后,冬梅轻叹口气:“奴身哪里不如姐姐,令公子人在这里,心却飘至姐姐处?”
我忙道:“不与姑娘相干,实则在下有要事。”
“横竖公子要等这些时日,不若让奴家陪您小酌一杯?”
我道:“好。”
端上来的酒虽非珍品,却也入口顺畅。冬梅心思灵巧,从酒琴书画谈至益州风俗,皆能妙语如珠,令人十分愉快。我若没有记挂着织锦那边,此番也算是不错的露水迹遇。
至一壶酒完,老鸨敲门而入:“公子,请随我来吧。”
我拂袖起身,低头见冬梅秋波盈盈望着我,瓜子脸惹人怜惜,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再来看你。”说罢转身离开,边走向冬香屋子边问,“先前那位公子呢?”
“已经离开了。”
我嗯了一声,琢磨织锦打何算盘,只听吱呀一声,花门一开,一阵轻扬琴声如清溪细泉流入耳中。
12 浮欢
坐于七弦古琴之后的碧人盈盈秋波一送,浅笑自有万千媚惑。不愧为益州花魁。
茶上毕,我坐在桌边。
冬香款款而来,罗裙曳地:“冬香见过公子。”她微笑着给我斟酒。
“不瞒姑娘,在下现在正一肚子水,实在不想再饮。”
冬香放酒壶的动作一滞:“公子此番,所为何事?”
我看向她。
她拂了一拂:“公子看我的眼神清澈,又滴酒不沾,应该不为风月。恕冬梅大胆问一句:公子来此,究竟为何?”
“看来是我惹恼了姑娘,罢,我自罚三杯。”说罢饮尽杯中酒,又倒了两杯,皆喝完。
“是冬香多言。”冬香饮了一杯酒,将酒杯倒置,“公子听说过‘浮欢’吗?”
我摇头。
“‘浮欢’:浮生一欢。人生在世,能得忘我一欢,便很足够。”她支肘媚笑,“是一种媚药,能令人忘却自我,沉沦在身体的欢愉中。是那个人给我的新药。”
我一凛,只听她继续道:“你是来找他的吧?可惜,”她摇头道,“浮欢喝了下去,很快就会发挥作用的。”
一股麻痒起于心里,我心道不好,擒住她手腕:“解药!”
她笑得肆无忌惮:“公子只需忘我一欢,何需解药?再说,也没有解药。”
看着她绝世容颜,如同小蛇舔噬我心,麻痒难耐。甩开她,准备离开。眼前忽然跃出一人,瘦削脸颊、蜡黄面色,一看就像纵欲过度。他邪佞一笑:“美人,走哪里去?”
我呼吸已重,猜想这便是言一行,也未及思虑他口中所言,抽出腰间银鞭欲速战速决。
言一行上下腾跃,挨了好几个鞭子,痛得嚎嚎直叫:“落雪山庄的小畜生,想拿你爷爷的项上人头,还早了点儿!”
真气一经催动,药性发挥得更快,不多时我已汗流夹背,脑中开始闪现不堪入目的画面。言一行又挨了一鞭,袖子破了,里面的皮肤也留下血红的伤痕,他又气又急:“姓沈的,待会儿老子要强暴你!”
原来他将我当成了织锦。我苦笑,幸亏织锦先走一步,不然他面对这种情况,反应恐怕比我糟糕许多。
织锦那双黝黑冷冽的眸子在我脑中浮现,他立在梅花林中,渴望地看着我道:“小叔,教我武功吧。”
就像有电流从胸口窜起,手不由得滞了半分,被言一行寻到空隙,身形一闪而至,蜡黄脸上色欲晏晏。我知他厉害,连忙仰身后退,他亦急前尾随,五指张开扣我右腕。
我险险避过,正准备抽鞭回身,不想那五指之上忽然射出一枚细小钢针,如蚊叮一般正刺在虎口处,立时一片暖意自那里升起。
言一行笑道:“中了我的软筋散,看你还能强到同时?”
我执鞭立在门口,感觉那团暖意顺着手臂漫延全身,力气渐消,先前那份心痒却瞬间强烈数倍,不由懊恼没带影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言一行缓缓向我靠近:“不要挣扎,美人儿,我保证让你爽上天!”
我恶心欲吐:“原来言长老好这一口。”
“嘿嘿,天下美色,本就不分男女。世上之人多愚昧,不知男儿在床上其实比女儿更要好上十倍。”
我看了一眼桌边的冬香:“你与她是一伙的?”
“她需要我的药迷住男人,我需要她帮我擒住你,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言一行边说边已欺身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将鞭子扔在地上。
我浑身发软使不上力,居然被他抱在怀中,看他一脸恶心地笑看向我,恨不得砸烂他的脸。
冬香默默退至前厅,言一行将我放在床上,转身解衣,忽听冬香一声轻呼,紧接着卟咚闷响。
言一行不耐烦喝道:“怎么回事?”
前厅静寂。
言一行重新扣好袍子,小心上前。他转过屏风,忽然咦了一声,紧接着后退数步:“究竟是哪位好汉,何不见面一叙?”
屏风后响起一声冷哼,穿白袍的少年缓缓踱步而出,眸子犹如盛着严冬冰雪。
言一行看得眼珠都快掉出来:“美、美……”
白袍少年忽似一道白色闪电直冲言一行。
言一行狼狈躲避,同时他身后的红木椅啪地碎了一地。言一行脸色一变:“你是何人?”
白袍少年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滚!”
言一行看看少年,又看看床上的我,很不甘心地从窗口跳了出去。
白袍少年正是织锦。他来到床前,握住我的手腕:“小叔,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没事啊啊?浑身痒得像有蚂蚁在啃啊!“织……织锦……”
“我在这儿,”织锦低下头,“你想要什么?”
想要……想要……靠,你没事离这么近干什么?我偏头不看他:“走、走开!”
他伸手抚上我的额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走得开?好烫,小叔是发烧了吗?”
发、发你妹的烧!我悲催地发现他在脱我的衣裳,忙阻止道:“别……别……”
他向来冰雪一般的眸子里似有火光一闪,极其诡异:“别什么?”
“别脱!”我字字咬着,“别、碰、我!”
他已将我衣裳解开,冰凉的手指顺着喉往下滑,在肚脐上打了个圈儿。我舒服地叫了出来,脸红成一片:“织、织锦……”
他的声音也沙哑了:“什么?”
“走!你走!”
他看着我:“我不要!”他压在我身上,“小叔,我要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小楼一夜春风,如海浪一般的快感席卷了我整个身心,忘却俗世一切烦恼,跟随着他的脚步,走上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炽热,仿佛能将我烤化了,我由着他压倒或抱起,沉沦在一次次仿佛无休止的动作中。
翌日我精疲力尽地醒来,浑身酸痛,后穴更是痛得不像话。他睡在我旁边,毫无妨备地安然神态。
我举起手掌用尽力气甩了过去,他先是一脸杀气地腾身坐起,看到我,神情一松,然后愣了愣,摸了摸脸,悲伤像初雪落在他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