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迷锦阵——hisa
hisa  发于:2014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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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雁行闻言,面带苦笑:“说来真是惭愧,舍弟虽有才华,可惜我这个当兄长的只会跟铜臭打交道,那些风雅的事实在一点都不懂,拿不出来见人。”顾雁行答得很溜,似乎从前应对过不少类似的问题。

“真是可惜……”徐景思叹了口气,继续拧起眉头去想办法。

宛镇是个商业重镇,镇上店铺林立,街市行人熙熙攘攘,徐景思和顾雁行都注意到好些铺子门前贴了招伙计的启示。可当两个人上前询问,老板在打量了两人一番后,不约而同地耍手摇头拒绝了他们。开始那些老板都不肯他们告诉他们拒绝的原因,两人给弄得一头雾水。直到第四次遭拒绝,徐景思终于按捺不住,非要拒绝他们的老板说出格理由来,不然就赖在店里不肯走;尽管徐景思不愿当这种难看的丑人,可他们不能这般死得不明不白,干脆豁了出去。幸好这个老板是个好商量的人,徐景思虽耍无赖,也没有将他们扫地出门。在支吾了一会儿之后,老板才道出原因。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两人一个长得像富家少爷估计不太会干活,这不是太要紧,关键是另外一个人,长得太好看,他们不敢雇用。样子像少爷的估计是指徐景思,生得好看的不消说就是顾雁行。可是,长得好看也有罪吗?徐景思不明白,定要老板说个清楚。老板这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

“我们镇上有个张老爷,是这里的首富,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就连官老爷都忌他三分。”说到这,老板压低了声音,接着道:“糟糕的是,这张老爷出名了好男风,镇上唯一的男娼馆就是他经营的,镇上但凡有些姿色的男子,他都想尽办法要弄到手,所以你看见我们镇上很少有长得好看的男人,因为都怕了张老爷,搬到别处去了。大家也许觉得这事太丢人,所以都不想也不敢提。一般客商那张老爷是不会动的,可我见你们似乎……呃……似乎急着用钱,要是给张老爷或者他的手下看到,就会找上你们。我不敢聘请你们是怕惹上张老爷这个大麻烦,你们快些走吧,自己好自为之。”

徐景思本想和老板再理论几句,不过顾雁行一把拖着他离开了铺子。顾雁行清楚某些商人脾性,在利益关头,就算跟他们说再多的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不能打动他们半分。两人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在角落处坐下来。

徐景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回家的阻碍竟来自一个如此可笑荒唐的原因,他有种一肚子气无法发泄出来的郁闷感。

“喂,顾大少爷,我说你不如去找些炉灰泥巴涂在脸上,这样一来,那个什么张老爷就不会找上门了。”

顾雁行见徐景思一脸沮丧,就连说话的用词都开始慌不择路,这算什么破主意,顾雁行忍不住白了徐景思一眼。

“徐老板,要是让你招伙计,你会找个满脸脏兮兮的人当伙计吗?”

“唉……”徐景思无法反驳顾雁行的话。两天前在那样骇人的惊涛巨浪底下都能捡回一条小命,难道竟是命运之神的玩笑,为的就是要他饿死在一个富庶繁荣的镇上?他不信这个邪!

一时间,两人沉默下来,顾雁行是很认真地在思考,至于徐景思,想了好一会儿,脑里依然是乱七八糟的一团,理不出个所以然来。无聊之际东张西望,他瞥见脚边有只破碗。

“难道要沦落到街头行乞这么凄惨的地步?”

徐景思拾起那只破碗,用手指在碗上敲两下,发出清脆的咚咚声。他突然心血来潮,想起以前听过一首关于乞食的小曲,便干脆改了其中两个字,自嘲似地唱起来,也当是解闷:“好心啦,福心啦,可怜下两个流浪街头小乞儿啦!真可怜哟又凄凉啊哩!各位有无铜板碎银施舍下都好啦!”

顾雁行见身边的人无端唱起歌来,惊讶地转过头去看着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虽然徐景思唱得咬字准确情感到位,可词曲实在凄惨得教人掉一地鸡皮疙瘩。趁徐景思唱完两句停下换气的间隙,顾雁行忙打断他:“你唱得其实还不错。躲在这里唱太浪费,不如去前头大街唱上一曲,说不定真能赚些路费。”

明知对方是在揶揄自己,徐景思也没有生气,只是赌气般地答道:“是啊,唱这些还算不上什么,要是让我去唱《帝女花》或者《紫钗记》,我往台上一站,玉树临风,说不定真可能唱出个名堂来!”

“你对自己倒是挺有自信,”顾雁行摸着下巴笑道,“老实说,要是你唱《帝女花》,穿起锦袍都不像正气的驸马,演李益那种风流书生倒真有几分像样。”

“你见过驸马吗?怎么我知道穿起锦袍不像驸——”徐景思忽地顿住,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想起一件事,他想起他现在所处的时空是个与古代中国截然不同时空,这里的朝代与中国的历史全然不同。而他适才说起的《帝女花》,敷演的是明末长平公主及其驸马之事,这里根本没有明朝,顾雁行怎会知道《帝女花》里有个驸马?而且这里没有唐朝才子李益,更不可能会有汤显祖和他的《紫钗记》,顾雁行怎能会说的出李益这个名字?除非顾雁行他也是……

顺藤摸瓜推理下去,徐景思感到自己发现了件不得了的事。他眯起眼,目不转睛地瞧着顾雁行,好像这样就能看穿对方的皮相,看清他灵魂的真实面目。

顾雁行不知徐景思在干什么,说着说着就忽然停下来瞅着自己,仿佛要用眼神在自己身上凿出个洞。他觉得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抬手在徐景思眼前摆了摆。

“徐兄,你怎么了?没事吧?”

不料徐景思霍地站起来,然后弯下腰,双手紧抓住顾雁行的双肩。

“你老实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雁行给徐景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着这位少爷,只觉得双肩给捏得隐隐作痛。

“徐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我就是我,顾雁行,还能是什么人?”

“我的意思是,你、顾、雁、行、是、不、是、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徐景思一字一顿,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将每个字从牙缝了挤出来。然后,他屏息凝神,目光紧锁在顾雁行身上,静静地等待顾雁行的答案,是,或者不是。

十.

徐景思疑问的话音刚落,顾雁行就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回应徐景思的问题。起初,顾雁行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像“穿越”、“现代”这种词语他怎会听错?

外头大街喧闹的叫卖声似被小巷的高墙隔绝,隐在一角的小巷犹如落入无边的寂静中,徐景思和顾雁行都仿佛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知过了多久,顾雁行目光中的困惑渐渐退去,变得有些释然,最后如释重负的神情跃然于脸上。

顾雁行笑了笑,道:“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是从现代,确切地说,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穿越过来的。至于穿越的原因,我一直不太清楚,反正我在现代死了之后再醒来,就变成‘顾雁行’,”顾雁行边说边细心观察起徐景思的反应,“你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刚才我听到你问我‘是不是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莫非你也是出现代穿越来的?”

我果然没猜错!徐景思在心里雀跃地欢呼起来。自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以为只有自己一个借尸还魂的特例,现代社会的一切,他曾经的家人爱人朋友,全部被抛掷在时间荒原的另一端,那些旧事他只能独自咀嚼回忆。然而现在,他知道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与他同样,是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个时空,他们有着关于现代世界的共同记忆。

“嗯,我也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是穿越来的,我还一直以为只有我……真是太好了!”徐景思激动说着,觉得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顾雁行拉拉徐景思的袖子,示意他坐下。

徐景思坐在顾雁行身边,前所未有地觉得眼前的男人很亲切。他心里好多好多憋了许久的话,他来到古代后的感受,他的经历,他对现代的怀念,这些他从前不敢声张的东西,他现在很想一口气讲出来,霎时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顾雁行见徐景思的情绪有些激动,就伸手抚抚他的背脊,轻声安慰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有时甚至怀疑原来现代的世界只是我做的一场梦,但哪会有那么真实的梦。现在遇到你,终于证明那不是梦了。”

徐景思颇同意顾雁行的话,点头道:“对!以前的事太遥远了,有时候回想起来,感觉都不太真实。唉……不知不觉来了这里四年了。”

“四年?”顾雁行苦笑一声,感叹道,“我啊,我来这里七年了。”

“七年?!”徐景思一惊,“那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的意思是公元多少年?”

顾雁行托着腮想了想:“没记错的话,应该是07年的事吧!”

“07年啊,我比你迟些,穿越来的时候是10年的事吧。我真是看不出来,刚见到你时真是想不到你竟是从现代来的,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古代大少爷。”

“活在这个时代,不好好掩饰一下怎么行?万一其他人把我们当成是被什么妖魔附体,拿去祭天沈河之类的就糟了。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我是从现代来的,难道我露出什么破绽了?”

“说来也不算是破绽,不过刚才你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谈及穿越到此地以来的经历,说到开心处齐声大笑,说到伤心处时同叹一声,说到惊险处又替对方捏一把汗。也许在现代,他们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在这里亦是相识不久,然而共同的经历让彼此变得亲近,就像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一大快事,话匣子一旦打开了就盖不上。

两人畅谈着,不觉已是暮色四合,夕阳西下。徐景思才想起他们目前有比聊天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兄,我们顾着说都差点忘了正事了。要是明天再没有人肯雇用我们,我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京城。”

“这点你倒不用太担心,刚才我们在街上走动的时候,我留意到这镇上聚集不少的商队,我想其中一定有些要去京城的商队,我们可以让商队带上我们去京城,至于路费,京城之后再重酬也不迟。”

“这确实是个办法!如果真行得通,就可以省不少功夫了。”

决定好明天的事情,两人找了个面摊,随便吃了碗面当晚餐,然后是寻个可以过夜的地方。他们身上的银两自然不允许住贵价的客栈,可廉价的小客栈问了好几家,居然都住满了,好不容易问到一家有房间的客栈,却只剩一间空房间,那掌柜劝他们道:“明天是端午,是镇里最是热闹的时候,客栈早就住满了,两位客官要是不赶紧定下来,就连这最后一件房间都会给抢去的。依我看,虽然你们是两个人,不过大家都是男人,挤挤都无所谓啦!怎样?”

徐景思当然不介意有个美男与他同榻而眠,但他不知道顾雁行是否在意,毕竟,一般来说,直男对他们多少有些顾虑,不料他的担心完全多余。顾雁行转头徐景思介不介意两个人一张床,徐景思答了句没关系,不假思索就答应掌柜要了那房间。

到了房里,顾雁行叫小二打些热水给他们洗澡,然后开始在狭小的房间里看看这看看那。他来到古代后就一直在顾家,住的都是华屋广厦,简陋的小客栈还是头一回住。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心里自然不会太在意此等小事。

徐景思心里很想知道顾雁行想法,问他难道不怕睡到半夜的时候被身边的人夜袭吗,又怕问出口之后大家会尴尬,思前想后最终只得忍住。没多久,小二就准备好热水。顾雁行让徐景思先洗澡,理由是他之前一直晕船身体不是很好,今天走了一天也很累,该先洗个热水澡早些休息。

果然,洗完澡出来徐景思觉得一身轻松,倒在床上就已经不愿再动了。他本来很想睡,可屏风后传来的水声,即刻让他开始心猿意马起来,闭上眼,他脑中就浮现出顾雁行宽衣解带,露出精壮的身躯、修长的四肢……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徐景思的理智在警告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歪念。一定是太久没有发泄了,他赶紧翻身面向墙,大被盖过头,集中精神用一只只蹦蹦跳的绵羊将顾雁行赤裸的幻象驱逐出脑海。

于是顾雁行洗澡完毕从屏风后出来,就见到床上的人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地从头裹到脚,像只作茧自缚的蚕宝宝。他有点苦笑不得,该紧张的人似乎是自己才对吧。然后走到床前才发现,床上似乎只有一张被子,他今晚要盖什么呀?

当徐景思再次张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所以他很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一张脸,一张完美得近乎无可挑剔的脸。他呆了半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宛镇的客栈里,和顾雁行睡一张床上。他不敢再看去,生怕理智管不住自己会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马上蹑手蹑脚地下床穿衣。他洗过脸后,发现顾雁行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伸懒腰,脸上挂着似睡似醒的表情,长发垂在背后,身上只穿了单衣,衣襟敞开,胸前春光半泄,煞是撩人。徐景思急忙转身,一头扎进脸盆的冷水里。早上真是个让人容易冲动的时候。而床上的始作俑者则对此浑然不觉,全不知房间中另外一人已是心如鹿撞。

宛镇的西市坊是各路商队聚集休息,补充必需品的地方,大清早已是人来人往,大街两旁商铺摊档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徐景思和顾雁行在大街上停停看看,问了两个商队都没有要去京城的。这时候,他们看见路边有个小伙子正将货物固定在马背上。顾雁行上前问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你们是去哪里的商队?”

少年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打量着来人,见对方衣着普通容貌气度却是不凡,自是不敢怠慢:“我们要去京城,等下就要出发,请问有何事?”

顾雁行开门见山,直接向少年说明来意:“我想见见你们商队的老大。”

“见我们老大?”

“没错,我有要事与他商量,麻烦小兄弟代为转告,请你们老大出来相见。”

少年想了想,就让身边的同行看好货物,自己转身走进后面的一家客栈。片刻之后,少年陪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男人国字口面,络腮胡须,右额上还有道伤疤,面无表情,乍看似乎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徐景思有些害怕,偷偷扯了扯顾雁行的袖子,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如走人算了。顾雁行轻拍一下徐景思的手背,要他放下心来。

男人走近两人,不动声色地端详了他们一阵子,只有目光在转动,好像在猜测他们的来历。半晌后,男人才拱手向顾雁行行礼道:“是你要找我?请问有何赐教?”男人声似其人,洪亮如钟。

顾雁行回礼,答道:“在下顾雁行,是京城璇锦坊的老板,这位是徐景思,京城濯花楼的老板,我们今日前来,是一事相求,敢问老大如何称呼?”

“我叫陈许东,大家都叫我陈老大。你真的就是顾雁行?”陈老大经常到京城做生意,当然听过顾雁行的名字,而且眼前的男子确实生得俊美,与传闻颇相符,可怎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更想不到堂堂璇锦坊老板,身上居然穿着一身普通人家的粗布衣裳。

见陈老大面露疑色,顾雁行解释道:“在下的确是顾雁行,数日前,我坐船去津州谈一笔生意,岂料半露遇到大风浪,我们坐的船也沈了。幸好我和徐老板给海浪冲到海岸边,才捡回一条命,只是随身的货物银两都沈到海里,实在是没有回京城的盘缠,所以来这里碰一下运气,希望有去京城的商队,能带上我们一程。想不到刚到西市坊就遇上你们了,得知你们正好是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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