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依旧有些迷糊，可是那些吵骂的内容司南却记得一清二楚。

是Sarah，不复以往的温柔。司南意识中Sarah板栗色秀发变得张牙舞爪，带着淡淡的哀伤却被愤怒抵消。

司南很想开口让她闭嘴，但是却张不开嘴。向着旁边看去，是依旧沉默的言和低着头静静的听着Sarah大骂的Dionysius。意外的没有回嘴的Dionysius微微垂着头，显得有些可怜，司南更加想要开口，让Sarah住嘴，不要再欺负他，可是依旧动弹不得。

司南想要转身，看到的却是言苦涩的笑容。

那笑容有些熟悉，却又不同以往……

81.饲养者的自卑

言很少笑，就算是认识他将近有十年多的司南也只是见过那么一两次。言的笑容总是淡淡的，但是却从不蕴含任何的悲伤，因为言从来都只在真正高兴的时候，才会展颜。

是谁？是谁让言的笑颜如此悲伤？

司南微微侧头……黑暗中，司南有些惊讶，在黑暗中他明明就连身体都没有，却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侧头了。

司南微微侧头，思考却被打乱。

是他了，是他自己。

初认的时候，言是一只未满月的小猫，浑身脏兮兮的被人抛弃在了阴暗的巷道里。司南恰巧捡到，拧回家养了起来。

被主人抛弃的猫有些阴霾，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接触别人，就算是被司南饲养者也只是戳一下动一下，从不懂得主动。

后来，小猫学会了粘人，司南也学会了坚强。那时候，大概是因为看不得小猫脸上的落寞吧！虽然小猫从未表现出来，但是司南就是知道，知道小猫在落寞，在没有他的屋子会睡不着，所以他才会厚着脸赖在小猫的房间，以‘我的家我做主’这样牵强无聊的理由。

时间久了，就再也掩饰不住小猫的本性，就算是他被折去了翅膀，也掩饰不住他与生俱来的雍容。

天空技术进入正轨了之后，天空所有的内部管理就都交付给了逐渐逐渐棱角的小猫，成为了其他三人最稳固的后盾。

有着敏锐的前锋，再加上一道绝对防御的后盾，没有了顾及的天空如春笋般崭露头角，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小猫的雍容，那是与生俱来的，只是司南有幸踏进了他的生命，所以被改变了轨道。只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始终和自己的不同，司南的努力虽然让他和那小猫站在了同一平台上，甚至是让他成为了小猫的盾，但是却也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习惯了勉强自己，习惯了努力……

外人的眼中，天空的四个主脑都是拼命的人，却只有司南自己知道，自己只是在害怕，害怕迟早有一天，有一天会没有资格站在那勉强维持的平台上……

Dionysius就不同。

Dionysius是个疯子，Sarah总是这样说。

司南有些不赞同，但是却无可反驳。

Dionysius总是在笑，嚣张的，暴戾的，疯狂的，无谓的……虽然温柔只是占极少数，却也是有的。

Dionysius的笑容总是真实的，连带着让看到他笑容的人也不禁沉浸下去。若是言的笑容极其少见，那Dionysius若是有一天皱起了眉头，那一定是极少见的……

Dionysius和Sarah总是不对盘，就好像Dionysius见到言时总是绷紧了神经一样，言就是Dionysius天生的克星。

美丽的东西之后一定有着可以保护那美丽的利器，不然再美丽的东西也会在成熟之前被摧毁。Dionysius就是那样被司南连哄带骗的签下了卖身契，而踏进了克星的范围来，变得乖顺。

司南遇到Dionysius的时候，Dionysius正踩着拖鞋狼狈的走在毫无人烟的高速公路上。

骄阳大作之下是抵抗着太阳也散发出热气的柏油马路，Dionysius走走停停，起初还有心思伸手拦截如果的车辆，后来却在干渴和热气的折腾下变得无力，就好像着了陆的鱿鱼，软趴趴的毫无反击之力。

司南停下了车，递上了一瓶水，Dionysius打量了一样司南，没作犹豫接了过去就全部灌进了肚子里。然后司南指了指自己身后的空座位，Dionysius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突兀，却理所当然。

小车奔驰，直直朝着前方。Dionysius没有问司南去哪儿，司南也没有解释。之后，司南就那么带着衣着狼狈不堪的Dionysius出入着当时最高级的酒店，在其他人诧异的眼光中，忙碌着直到傍晚。

高级酒店出来的两人，坐到了离酒店不远处的地摊上，吃着两元钱一串的烧烤，喝着不到三元一杯的冰啤。

Dionysius倒是随和，或许也可以说是好奇。从未在酒店出来之后被带到地摊上解决晚餐的Dionysius吃的东西不多，所有的注意力都贡献给了司南。

“要不要跟我回去？”司南在捡到第二只水生动物六个小时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更是唯一一句。

Dionysius不置可否，那时他正被他亲爹从豪华轿车上踹了下来，在告诉公路的正中间。

言对突兀的闯进他和和司南的家的鱿鱼皱了皱眉，对司南少见的抱怨了句‘不要捡些奇怪的东西回来’便作罢。

理所当然似乎在司南的身边就是最常见的奇迹，Dionysius住在了司南原本的房间，赶走了司南这个原主人的同时，也彻底的和家里断了联系。

之后的四年时间，Dionysius便和第一次遇见司南跟着司南回家、闯进了司南和筱御的生命一样的突兀却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和司南东奔西走，开始他们的雄心壮志，理所当然的在没有言的地方嚣张跋扈，理所当然的在言出现的地方焉趴趴的扮演着着了陆的鱿鱼。

司南从未问过他是什么身份？他什么时候准备离开？他什么时候……？司南是不问，言是不屑。当然，Dionysius也从不曾向司南解释过。

Dionysius就像是阳光，家，逐渐变得有了味道。

真正变得热闹起来，却是在Sarah到来之后。

Sarah的出现比前两人正常得多，至少在正常人的眼中才是最正常的。

Sarah第一次出现在司南和其他人的眼前是在一场交易当中，那场交易对才刚刚起步的天空尤其重要，是一个转折点儿。因为那时候的天空根本就是白手起家，所有的筹划都没有资金，他们需要那场交易中能够得到的资金。

和司南他们竞争的对手，就是Sarah带队另一个公司。

司南感到意外和对她感兴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那时候张他四岁的Sarah不过17，青涩的味道还没有来得及从她的脸上退去，她眼中却已经满是商场的商气。

当然，更加觉得惊讶和不可思议的，还是因该是Sarah。

因为司南小她四岁，17减四岁，那时候司南才13！

从未在商场见过比她还小的人的Sarah震惊的同时也多了份不甘心和在意，对待那一次的交易也更加的认真。

Sarah的认真给司南他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是在筱御的幕后帮助下司南他们还是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那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让Sarah记忆犹新，就算是在被父亲责备的时候也不曾在意。

司南把握十足的笑意和Dionysius嚣张的笑容久久的徘徊在Sarah的脑海中，抹消不去。

一个月之后，Sarah不顾她父亲的反对，向天空发出了挑战。两方以国内新一年游戏的领导者为目的，在展销会上大展身手。那次的胜利，也是天空踏进国际的第一步。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年轻好胜的年纪，容不得自己的人生里面有任何杂质，即使是Sarah也不例外。

Sarah越挫越勇，第二次挫败之后没多久就再一次向司南发起了挑战，这次挑战的人里面，也加上了Dionysius。

也是因为这第三次的挫败，彻彻底底的让Dionysius和Sarah两人之间的关系到达了新一个高度……对头，死对头。

Sarah选择了离开家，找上了司南他们。

强制的留下不行，Sarah便使用怀柔政策。司南见识过Sarah的厉害并不反对，但是Dionysius却一奔三丈，恨不得拿扫帚赶人……

打那之后，家，就真的热闹了起来。

Dionysius和Sarah无时无刻的争吵，狭小空间人多的烦恼，各式各样的都有……就连言，也在Dionysius和Sarah无时无刻的争吵中渐渐有了生气，开始学会表达出自己的怒气……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就算是在那样打打闹闹的日子当中也丝毫不例外。

人多事杂，每次司南看着一屋子吵吵杂杂的人和越来越小的屋子就忍不住皱眉。

言很理性，理性之后是成熟到让人吃惊的稳重，远远超越了年龄的界限。不吵闹，不做无谓的事情，生活表情平淡的甚至是有些古板，却一直处在让其他三人望尘莫及的位置。

Dionysius很乐天，从不为任何事情烦恼，有的时候甚至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他是一根筋好还是应该说他傻好。但她的感染力却是不可否认的。

Sarah很理性，从不会为了除Dionysius以外的任何事情和人物动怒，有的时候甚至是有着超越其他三人的成熟与理智。当然，这也跟她的年龄和心智经验有关系。

表面上，一切都如同溪水，三人在成长中逐渐沉稳，天空逐渐在溪流汲取着周围其他水源的流程中逐渐扩大着，一切都很顺利，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但是谁也没有看出来，在这平缓安静的湖面之下，是许多无迹涌动的暗流。

那份来自心底的担忧……

言是什么身份他从未提起过，但是有的东西只需要看便能够感觉得到，几人间的差距……

Dionysius的世家就算是Dionysius根本不提司南也能够猜得到，毕竟Dionysius的第一次出场就已经很让人惊讶了。

Sarah就更加不用说了，强悍的交际手段和做法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显赫。

四人中，最平凡的人，不言而喻。

言的沉稳，支撑着天空的整个框架。

Dionysius的大胆，指引者天空前进的方向。

Sarah的沉稳，稳固着天空还在逐渐扩大的框架。

有的时候，司南总是觉得，觉得自己有些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处于三人之中的位置……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的时候一些微不足道的裂纹便是大堤决堤的起始。后来司南在回忆的时候才发觉，崩溃便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的吧！那本以为建立的很坚固的堤坝……

番外三：清水清明 面具

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刻永远是在清晨或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前者是因为干净，万里无云，纯净到一层不染的干净。后者是因为繁华，夕阳西下，血染红一般的张扬华丽。

前者纯到容不下任何杂质。

后者美丽、嚣张到了极致。

高桥无疑是初晨的天空，从心往外的纯净，即使是在世俗当中也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干净。那份干净让人心旷神怡，也会在相处中沁人心脾直到上瘾。

筱御是冬季八九点的朗空，早上的冰冷空气还未散去，却并没有那种刺骨的寒冷，反而有种清晰的味道，冰冰凉凉，让人提神。

神月青木是十一二点的晨霞，耀眼，却没有正中午咄咄逼人的灼眼强势。有着属于自己味道的温柔和光芒，在自己的周围画着个圈儿，别的人插不进也容不下……

Dionysius则是骄阳，十二点到一点时夏日最盛的骄阳。嚣张、张扬且从不乏人夸赞，但是却太过夺人眼球，让人不敢直视。

李颍佑是午后的阳光，一天已经过去一半，灼热也因为艳阳而掩去了，想要沉寂下来，可是阳光中却始终还是带着滚烫的温度。

天宫是四五点的日央，有着午后的温暖，也有些傍晚的冰冷，不是清晨的清澈，带着淡淡的夕阳的味道。暖，也有些寒。

Sarah是傍晚的清风带着天际淡淡飘过的云彩，那个时候最是清爽宜人，淡淡的，清爽的，如同置身温润水中。

苏里是偶尔闪现在天际的火烧云，灿烂，美丽，却太过短暂和有着不同于任何时候的美丽。

楼倾榕是傍晚之后即将来袭的黑暗，掩去了光辉总让人产生模糊的错觉，带着夜的神秘和手持着死神镰刀的冷静。

所有的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位置，时间如此，世间万物如此，可清水清明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是初晨，他有干净，却早已经失去了那份纯净。

是朗空，他有晴朗，却没有那份清晰。

是晨霞，他有温暖，却从未耀眼。

是骄阳，他有张扬，内心隐藏的黑暗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自己。

是午后，他有沉稳，悸乱却让他根本沉寂不下来。

是日央，他有寒冷，却唯独缺了那份温暖。

是傍晚，他迷失的，却是自己。

更是没有苏里的那一闪而逝的美丽和耀眼……

最开始的时候，清水清明也曾经有过那份纯净，但是在家族和虚荣之间逐渐迷失。

清水家不如李家稳固，也没有筱御家的强势。清水清明，作为清水家顺位第二继承人，不配拥有继承的资格，也被后面的继承人惦记着。

这种情况，附着是最好的生存方式。十几岁未满清水清明就已经学会了微笑，就算是被长夫人一巴掌甩到地上，他也不会做出让她讨厌的哭闹举动。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任何反抗意识的人，让他活下来似乎成了理所应当。清水清明便是在这种温柔的假象下慢慢的学会了伪装，该笑的时候便温柔的笑，该哭的时候，也从不掩饰。

精致到极致的面具，就是在那个时候穿上去的，逐渐形成了一层完美的保护色。

遇见筱御的时候，清水清明只是一瞬间便沉陷了下去，不是因为其他，就是因为筱御的那份特立独行！筱御有着他说没有的，他所羡慕的，他所想要拥有的！无论是坚强还是特立独行都有。

筱御强大、自我、独立，所以清水清明羡慕，爱慕。而且不可自拔。

可是在筱御的强大之下，清水清明开始自卑起来。

就算是朗空，也是刺眼的。

清水清明就是在那样的爱慕和自卑下一遍想办法接近着筱御，一边清扫着筱御身边所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用着温柔的面具，做着残忍的事情。

是清水清明先发现司南的。

起初见到司南的时候，司南正迷路一个人走在枫树林当中，那时候清水清明坐在学生会的总监视电脑前，为接下去的文化祭作建议的地图规划。

起初的司南并没有引起清水清明的注意，当然，清水清明也没有那么好心的去理会一个迷路的普通人。后来让清水清明开始注意到司南的存在，是因为枫林中司南脸上那闲暇的表情和无关紧要的散漫。

毫无紧张感表情让清水清明多少有些意外，因为司南已经在枫林当中闲逛了一两个小时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所短也不算短。但是把两个小时的时间都放在那些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枫树上，就有些奇怪了。

在司南的眼中，清水清明意外的只发现惬意，那是一种欣赏了美丽的东西的舒适、安逸。

在清水清明的印象中，唯雅总是有些奇怪的地方，就算是他也不是能够全部接受的。

例如南院那多的有些过了头的枫树，无处不在，也无所不在。被枫树环绕的南院，一到秋天，就总是有着刺眼的颜色，总是有些碍眼。

正当清水清明注意到司南的时候，筱御意外的出现了，带着清水清明的在意出现在了司南的面前。

司南的嬉皮笑脸，司南的主动亲吻，司南的调戏话语，司南的强势介入……司南的每一样都让清水清明生厌，和害怕……

清水清明厌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和筱御同样的，清水清明也在司南的身上发现了自己所羡慕所没有的东西，真实、强势、特立独行。而他害怕的原因就更加的简单，因为司南有着他没有的，他羡慕的，他怕司南夺走他所有的一切，因为伪装得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