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的瞬间倒是挺清楚了那些人的惊呼声,可惜就算是那惊呼的声音也在下一秒被厚重的水压湮灭。
厚重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同时侵袭而来的,还有无尽的黑暗和窒息。
沉溺、沉溺,无力的感觉无处不在,之前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的昏厥在这个时候变得毫无所谓。因为,在冰冷的湖水中,那份黑暗才是最让他无力的存在。
黑暗逐渐侵蚀而来,司南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够任由打量的、冰冷的湖水侵蚀而来。带着越加深沉的黑暗,那黑暗伴随着水压撕裂着司南的肉痛,黑暗侵蚀着司南的意识。
浸水之后的几秒,背后的一阵剧痛让司南的脑袋有些泛懵。湖水,似乎要比他想象的浅很多。
司南失去意识前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看见的筱御的那张脸,震惊,惊愕,还有深深的伤痛,他忍不住莞尔。
或许……
隔着水面,岸上是惊慌嘈杂的人群,指点着司南落水的地方嘈杂不堪。
“司南,司南……”高桥被Dionysius和Sarah抓住,努力的想要扑向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撕心裂肺……
那种决绝,就连在一旁看着的人都觉地拦住他,才是最真实的错误……
社团楼上,四楼。
“筱御……”楼倾榕伸出手,想要从身后拉住疾奔而去的筱御,可是却在相差几毫米的地方错过,只留下衣襟翻飞带起的婉转气流。
筱御没有像高桥一样放任自己吼叫,而是转身冲向了楼下,至于去了楼下能够做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至少,至少他想要待在他的身边……
就算是什么都做不了,他也想要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以往的矜持变得无所谓……
那些无谓的坚持变得多余……
那些面对着司南的冷漠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深深的自责……
楼倾榕的质问还不断的回响在筱御的耳边,经久不息。就像是带着冰棱尖刺的无间魔咒化身成为藤蔓,冷冷的,缓慢的,不断的,从筱御的身体上血液中碾过……
碾碎了筱御以往的矜持,也碾碎了筱御的信心、坚持……
此时此刻的他,痛得连呼吸的勇气都没有……
筱御闭起的眼睛,拒绝着那些冰冷的光线,也拒绝着时间的流逝。他,怕,怕自己的下一次呼吸间,就再也看不到那张笑脸,他也怕他以后呼吸的空气里面,再也找不到那熟悉的味道……
无力、黑暗,那是种深入骨髓的痛,可是说是痛,还不如说是窒息所带来的空虚感觉。那种感觉,类似于痛,却又要比痛更加的深沉,那是一种绝望,深深的绝望。
就好像鱼离开了水,血液被剥离了肉体……连存在,都即将被否决了……
那种离开了空气的感觉,若不是爱到了极致,是永远不能够体会到的。血液的奔涌不带任何的温度,脚下的步伐越快,血液的温度就越低。筱御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自己对司南的感情早已经超过了界限,就算是他一直在压抑,在回避。
可是明白了又能够怎么样?一想到空气中再也没有了那道让他安心、在意的气息,筱御就痛彻心扉。
越过围观的人群,筱御一个跃起,在湖面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若是湖底只有黑暗,那么,他愿意永远沉溺,只要有他的陪伴。就算是没有空气,没有阳光,他也不在乎。
筱御有生以来,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可以沉溺一个人的味道,到如此的地步……
78.湖中救起
黑暗无边无际,带着冰冷的色彩。
从未为什么事情而抱怨的筱御有史以来第一次忍不住的在心底抱怨,抱怨唯雅的财大气粗,也深深的抱怨着自己此时此刻的无力。
社团楼下的湖泊原本只是因为景致的美观而修建,不深,但是面积很广。再加上为了维持纯天然的的美而特意留的泥泞湖底,让筱御移动很是困难,视线也模糊不清。
除了下水之前的模糊定位,筱御根本就找不到准确的位置。他心中的焦急和担忧根本掩饰不住,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悔恨和窒息的疼痛。
言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这样一幅场景。
“这是怎么一回事?”言皱眉,询问Dionysius和Sarah。
“你们放开我,放开……”高桥还在两人手中挣扎,泪眼蒙蒙的模样让人根本就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所以Dionysius和Sarah只能够一左一右的拦住他,不让他做傻事。
“别吵了,你现在就算是过去了一做不了什么!”Sarah一边加重着手中的力道,一边低吼。可是高桥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去。
言看了看高桥,皱眉,手起刀落,高桥就已经瘫软在Dionysius和Sarah的怀中。
“你……唉,算了,这样也好……”Sarah看了看拿手刀劈晕了高桥的言,有些责备,又有些无奈。
Sarah动了动身体,把高桥完全的扔到了Dionysius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扶着高桥,Dionysius十分不悦的瞪着Sarah。
“难道你想让我一个女人抱着个昏迷的男人?”Sarah高高扬起漂亮的眉毛,瞪了眼Dionysius之后不在理会他,转而问言,“你怎么看?”
言在次皱眉,用无声回答了Sarah的问题。
一直候在一旁的李颍佑早已经在司南落水的时候就先筱御一步跃进了湖中,没人阻拦的他很快便游到了司南落水的周围。加上筱御,两人在湖中的两人都没空理会他,专心而焦急的在湖底摸寻。
那漫无目的的寻找被无限放大,在水中没有着力点的无力和心中的恐慌融合在一切,分不清哪些是因为水的缘故,那些是真正的无力。
好在湖水不深,所以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了发现了司南的身影。两人一拥而上,各自伸手搀扶着司南浮出水面。
因为坠水而昏迷的司南脸色惨白,毫无生气,而且两人周围水已经开始染红……
两人的心纷纷一紧,那份腥甜味因面而来。
“司南,司南,醒醒!醒醒!”李颍佑一把推开筱御的手,他怀抱着司南不断的摇晃着怀中司南的肩膀,可是昏迷当中的司南根本就毫无反应。
筱御见状,想要上前,李颍佑发觉后微微一动,立刻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筱御见状,看着护短的李颍佑愣了愣,还是固执的游上前去。他知道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没有了资格再待在他的身边,但是他还是止不住担心的心情……
“先上岸,医生应该已经来了。”筱御不容分说的伸手扶住了司南,带头向着岸上游去。
两人一上岸,身边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医生就从两人手中不容分说的接过了司南,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
回望身后,是刺目惊心的一片血红。那血红色的痕迹在水花的逐渐晕染下,渐渐变得浅淡,从做出的鲜红,到最后的水粉,很淡很淡……然后消失不见……
“筱御,你没事吧?”跟着筱御一起冲了下来的楼倾榕上前,想要搀扶住筱御,筱御却在这个时候步伐踉跄的走向了司南躺着的地方。
李颍佑后上岸,上岸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冲向司南,而是冲向了筱御,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对着筱御的脸便是一拳过去。
紧接着换筱御一个踉跄,差点坠地。
“你这是做什么?”楼倾榕开一旁皱眉,生气的质问李颍佑。
“你这家伙,想对会长做些什么”
“啊……会长……”
旁里周围的人也是,在惊讶李颍佑的动作之后纷纷把剑头对准了李颍佑,言辞栗色,纷纷表的着自己的不满。
“他怎么样了。”筱御走向医护队,问道。李颍佑的那拳他只觉得嘴角一阵温热,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抬手擦了擦,一片鲜红。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恼火的迹象,对于李颍佑的为难他也没有理会。因为这种时候,责备和为难只会让他心里舒服得多,为自己找到被谅解的理由……
听到筱御的问话和这次的医生在一起离黎没有理会他,而是不断加快着手中的速度,眉头也越皱越深。
“我绝对不要看着他死!绝对!不要!”李颍佑突然伸出手,他掰过离黎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到。
离黎被掰过脸之后,直视李颍佑的双眸,眸子越变越深。
“你要是想让他死得更快,就尽管打扰我。”许久之后离黎才开口,在李颍佑的期待中一点儿一点儿的磨耗着李颍佑和筱御的耐心。
死,这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李颍佑和筱御浑身一顿,本就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难看。
“把他送回医院,立刻准备急救室。”顿了顿,离黎又加了一句,“电击设备和血液。”
“他到底怎么了?”李颍佑上前,再一次追问到。
电击和血液,若只是单纯的溺水根本就不需要。司南掌心上的伤口虽然狰狞,但是却并没有到失血过多的地步。
离黎越过问他话的李颍佑,看着筱御。
“他落水之前曾经吸食过什么东西,导致肺部受损,所以肺部呛水很严重,初步诊断是氧气中毒或者是其他有害气体。”离黎淡淡的说到,脸上还是有些事不关己的散漫,“他的身体本就在前几次的受伤过程中有些失血过多,导致血气不足,所以再加上这一次的失血量之后就变地危险了。”
闻言,筱御绷紧了身体,紧紧捏紧的手心已经渐渐的渗出血滴,在掌心的线条上滑动,然后混合着司南的血液,最后低落。颤动的身体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胜似寒冷的恐惧。
“你说什么?”李颍佑也是一样,但是他的颤抖着还掺杂着了浓浓的愤怒,他冲到了离黎身边拽起离黎的衣领,大吼道,“为什么你之前不说?”
之前司南受伤的时候离黎也不过只是让他修养,并未在两人的面前提过什么失血过度的话题。
“这些还只是表面的问题,不足以成为最主要的问题,最严重的问题是他从高处坠落,可能已经造成深度脑震荡。”李颍佑面不改色,因为被李颍佑拽着衣领所以他微微仰起头,“轻一点儿的可能只的脑出血,重的,可能直接脑骨损裂,再甚至,也有可能半身不……”
“闭嘴!”李颍佑捏紧拳头。
“半身不遂的可能性倒是不大,因为身体的承受能力远远超过了大脑。最有可能还是颅内出血,压迫神经,导致……”
“我让你闭嘴,你听到没有?”李颍佑猩红着双眼,愤怒的低吼咆哮,恨不能撕碎离黎那张淡漠不惊的脸。
“呵呵……”离黎低笑,看了眼筱御,又看了看围在周围的Dionysius和Sarah,还有言,“我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是想要你们提前做好准备。我是医生,不是神……不可能突破现代医学的极限……碰……”
李颍佑这次没有在客气,他对着离黎的那张笑脸,便是一拳。
离黎受力向后倒退一步,狼狈的坐倒在地上。
李颍佑不解气还想要上前,却被一个力道止住,回头看去,筱御的那张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你这家伙做什么?”
“先去医院。”筱御开口,却是对着离黎说的话。
坐在地上的离黎撇了撇嘴,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衣角之后,跟上了医护队向着医院走去。李颍佑气结,想要开口反驳,却在最终止住了脚步。
言等三人对视,脸色变得极度的难看,言转身离去,Dionysius犹豫之后抱着高桥跟上,Sarah看了看离开的言,选择了跟上医护队。李颍佑完全没有心情理会其他,只是专心的跟上了离黎。筱御紧了紧手心,跟上了李颍佑。
留下的那一阵沉默中,又有多少其他情绪呢?谁又清楚?
朝着左手边望去,四楼,被独自留下的清水清明,心中又有多少明白和糊涂?
四楼之上,天台。
天宫冷眼看着脚下吵吵杂杂的人群的天宫,被旁边的护士提醒之后,温柔的接过了护士手中的外衣,披在肩上。
“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的。”那护士看到天宫脸上温柔的笑意之后,开口安慰道。
“我知道的,你们也先休息一下吧,都累了。”天宫点点头,善意的对其他众人道。
“嗯。”那护士在天宫的温柔下沉沦,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天宫。
钱和权自然是不用说,天宫家从不缺,虽然他身体差了些,但是这些东西先从不影响他的美丽。再加上天宫独特与其他人的温柔知性,多少人能够不报有期待?
转头望向天际的天宫,突然发现今天的天气好得有些出奇。就好像,就好像第一次见到那人时的天气,阳光万里,晴空之上,是被枫叶熏染红的云彩。
漂亮,却蕴含着那抹不易察觉的红色。
79.两个司南
香蕉和苹果。我喜欢香蕉,可是你给了我一车苹果。
李颍佑不记得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故事,大概是在那个身边常年围绕着数不清的女人的男人口中吧!
我喜欢香蕉,可是你给了我一车苹果。
站在亮着红灯的急症室外面,明明应该是屏住呼吸艰难等待的时候,李颍佑却某名奇妙的想到了这个故事。
记不清当时听到这个故事时的感受,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又会突然的想起。李颍佑思绪有些混乱,一会儿停留在那盏代表着等待和煎熬的红灯上,一会儿又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例如,那个香蕉和苹果的故事。
香蕉与苹果,我喜欢香蕉,可是你给了我一车苹果,两份完全不一样的爱。
他与司南,是不是就是这种关系呢?
他们的爱,或许,根本就有着本质的不同,他给司南的爱,是不是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他自己的盲目执着?
李颍佑做在急症室门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表情。他的左手边,是筱御,两人都是浑身是水,在这秋末冬初的季节,多少显得有些另类。
微风拂过,有些泛凉,只是不知道凉的是人心还是身体。
被一扇门隔绝的两个世界,想通的除了微弱缝隙间的空气,就只有时间。可是时间有的时候也会沉寂,变得缓慢磨人。
而急诊室外的等候总是显得特别的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坐在一旁的李颍佑突然起身,他沉重的脚步声在急诊室外移动,然后,停留在了筱御的面前。等了许久,也不见两人中其中一人开口,打破着诡异的沉静。
“怎么不说话了?”最终,还是李颍佑先开了口。
筱御的沉默无意只是在不断的加深着,点燃着李颍佑的怒火。
“你这混蛋!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司南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李颍佑识破所有的盔甲,暴露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暴戾,愤怒,都无可抑制。
瞪着依旧沉默的,筱御,李颍佑再也顾不上礼数,直接冲了上去。他高高的拧起筱御的衣领,逼迫着他看向自己。
可是筱御还是别开了头,坚决不肯抬起头。就好像那样的姿势会让他心中的自责和拧痛窒息减少一些似的。
“混蛋!我让你看着我,听到没有!”李颍佑暴怒,高高举起拳头,向着筱御那张被刘海遮了一半的脸而去。
筱御依旧还是沉默,在李颍佑的质问下,甚至是连半分动作都没有。微弱的除了呼吸,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证明他此时此刻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