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旧事 下——归海
归海  发于:2014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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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宝胜回来做早饭,顺便通知连里派人顶班。

我有些担心,但也于事无补,还是做饭要紧。

馒头已经下屉,陆文虎和白迟才冒雨回来,喝了姜汤,吃了早饭,白迟回宿舍,陆文虎回连里,分头休息去了。

吹过了饭,刚刚收拾好,本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他,又怕打扰他休息,这时突然接到了通知,全团进入一级战备。

把陆文虎留在炊事班的内务打了背包,还要回连里准备锅、灶、柴、米、油、盐等一应野炊用品。

一级战备,从我当兵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又是身兼“给养员”要职,团团转得有些找不到北,幸好司务长及时出现。

全连亦是一派忙碌。

一切都收拾妥帖,大家忧心忡忡地等待着,不知战备的任务是什么。那些有经验的老兵好像明白,但在没接到任何通知前,他们也不敢妄加断言。

一级战备,陆文虎不得不起来,只睡了四个小时不到。

雨还在下着,吃过提前中饭,有那么一阵好像小了不少,算是歇晌了。但也仅仅顿饭工夫,雷声轰隆,雨势又再猛增。

漫天弥地的大雨倾盆而下,那阵势仿佛天被捅了个窟窿,天河里的水倒灌而下,欲将这污浊的尘世一举洗清。

收拾了饭后残局,我站在后门窥视着一眼望不透的雨幕,心里忽然明白了战备的意义。

“一会儿要是紧急集合,你就跟住我,哪也不行去,听着没?”轰鸣的雨声淹没了我的视听,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文虎来到我身后,低沉着嗓音郑重地告知我。

经过一夜的奋战,这个人只睡了四小时不到,但他的脸依然沉稳健朗,神采烁烁,未显一丝疲惫颜色

看着他,心内一阵温暖。尽管在日间,他不是夜晚被窝里的那个他,以一个男人、老兵、班长的姿态面对我,有些硬冷,但我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他时刻想着我惦念着我,只是我们都习惯带上面具,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而心却时刻栓在一起。

“是不是什么地方发大水了,样我们去抗洪抢险啊?”我小声问他。

他看看我,望向了门外:“不知道!你就记住我地话就行……”

我点点头。

这时,前面饭堂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全连集合!大虎,样炊事班把战备物资全都拿到连下去!”是通信员的声音。

来不及反应,大家一阵忙碌,该背的背,该抗的抗,穿了雨衣,风风火火到连下集合,只留了小四川一个人看家。

连队已经在大厅集结完毕,整装待发,连长和指导员也同样背着背包,挎着挎包、水壶,胸前扎着白毛巾,一瞬不瞬盯着我们入列归队。等我们刚刚站定,连长看了看表。

“同志们!国家有难了!这场大雨引发了山洪泛滥,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麻烦。据此四十公里的大工河岸堤多处出现险情,两岸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正面临着严峻的威胁。

我们是军人,保卫、保障祖国人民的利益,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这个时候,我们不挺身而出,还等谁呢?

什么是战争?在和平时期,水、火就是我们的敌人。我要拿起武器去消灭它们!

国家培养了我们,为的就是等待这个时刻。能为国家和人民作出贡献,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的!因为我们是军人!

今天这次执行任务,条件艰苦,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我们要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做好迎难而上的准备,全力以赴坚决完成任务!

还有几分钟紧急集合号就吹响了,其他的我不再多说,应该怎么做,你们比我心里更清楚,具体行动部署你们各自班长都有详细的计划和安排。在出发前,我只强调一点:那就是安全!

我们部队讲求的是以人为本。谁是‘人’?就是你,你,还有你们,也包括我和指导员。我们是军人不假,但我们首先是活着的人,不管多危险的环境,只有保证了自己的生命,才能为祖国和人民作出更大的贡献。如果在危难关头,能用牺牲挽回大局,我、指导员还有党员和骨干会第一个冲上去……如果没到这个危难关头,你们谁不听指挥,给我开小差,一旦出现什么情况,我坚决处理你!

这次行动不是打仗,但还是要考核我们作战的实力。我们是谁?七连!宁折不弯,顶天立地的七连!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咱们‘战场’上见!那些装熊装傻的,你们今天就给我把尾巴露出来,样我看看你到底配不配站在七连的队伍里。

九五年,咱们连参加过一次这样的行动,我们连还有我们团以零伤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所以,我希望这次全连官兵还是要本着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听从指挥,遵守纪律,坚决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全连异口同声,大厅里震荡的鸣音嗡嗡回响,淹没了窗外的雨。

然后,急骤的集合号吹响了。来:“你在家等着,不行我找连长给出几个人,先把房顶堵上,把煤捞出来就行了,剩下的明天再整。你在家等着我,一会儿回来接着干!”

第五章:铁树峥嵘

雨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天地间一派清冷。随着紧急集合号角的吹响,部队开始了有条不紊的集结。

一队队外穿了雨衣的人们,踩踏着汪积的雨水从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指挥员跑动中火急火燎的口令声及呵斥声凶威响亮,被大雨淹没却灌进心里,使人的心跟着阵阵发紧。

汽车队和小车班的车辆成队成行,徐徐开进了大操场。

耳边是轰鸣的雨,眼里是朦胧的天地。

这是一个特殊的大场面,仿佛战争已然爆发,人们怀着极其异样紧张又有些兴奋的心情,压抑着那份恐惧,燃烧出一份激情和向往。

对于军人,尤其是和平年代的军人来说,这样的行动无疑是具有了十分神圣而自傲的使命。经过了长时间钢铁一样的锤炼和教化,这些铁铮铮的男人们,早已在心里埋下了爆破的种子,只为等待这样时刻的到来。我想,在这一刻,在一队队犹如水流一般,冲破狂雨,无声迸射出无尚雄性气息的人们,汇聚成一片黑压压人海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会跳荡出一股异样的豪情满怀,每个人也都会默默地鼓舞自己要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一试身手。

每个当兵的人都有着以突出成绩向家乡父母亲人回报的梦想和夙愿,然而入党、转自、提干、考校、升职的名额有限,要体现出个人的超群,首先要在心里上成为一名忘记自我的超脱的真正军人,而这样的特殊时刻,便成了每个人展现军人风采体现个人价值的大好机会。

光荣,是梦想的延续!光荣,是自己变得更大更强的证明!光荣,是每一名军人都不惜为之奋斗,不惜付出一切也要紧紧追随的荣光!

为了国家和人民……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骄傲,自豪,光荣!除了军人,试问有多少人能获此殊荣?

恐惧算什么?只有面对了恐惧,征服了恐惧的人,踩是世间最为高大的人类!

危险算什么?每个为了国家和人民牺牲的军人,他们死得其所,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亦是含笑欣慰!

军人是什么?是一群宁死不屈铁骨铮铮的真正男子汉,是一堵雷霆难催水火不化的挡风高墙!

雨,骤狂!

首张做了简单的讲话动员,各部队开始登车出发。

由于携带物品较多,后勤(连部和炊事班)独占了一辆车,由指导员和陆文虎在驾驶室里押车,行驶在全连的最后。

坐在帆布撑起的车厢里,我们不时掀开后面的挡帘,观看着后面一辆接一辆军用大解放,在雨中不疾不徐相跟成一串威武雄壮的长龙,一个个心潮澎湃,紧张、兴奋、激动,也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我也有些害怕,但想到前面驾驶室里坐着他,心便温暖舒适了许多。

鞋全湿了,于是我们光了脚在车上笑闹,围着曾参加过一次抗洪抢险的通信员问个不停。

上了公路,车速提升。一路上,从前那些几近干涸的大河暴涨小河满,哗哗地奔腾汹涌,气势不凡。

对于九五年来讲,这次涨水算不了什么。但就我们这个以干旱著称的地区而言,这样大的雨水还是几十年来的首次,而洪水所带来的灾害也更加巨大。

北方的地理构造,以山区和丘陵为主。不同于南方一些平原地区涝灾所体现出的淹没房屋等平缓情况,这里的山洪暴发,是由于雨水过猛,而山上的土地吸水饱和难以蓄存,致使雨水迅速从大山的各个角落流淌而下,汇聚在山沟里组成洪流,千千万万的山沟再汇聚,从高处流下,便形成了一股股势不可挡山洪,携带着泥沙一路咆哮,每到一个弯路便冲撞着或将河道改变方向,或自己改变方向形成更大的浪式。于是山下的民房和农田自然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而更大的威胁是这些洪流经过重重汇集最终全部奔进大工河。这些洪流带着不可一世的气魄滚滚而来,于大工河里交缠激荡左冲右突,撞击着大工河的两岸,于是,处于大工河河湾最多的庄头县便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场雨是在是太大了!这条平日里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河床的大工河,此刻涨满为患,宽阔的河面上,湍急的浪头汹涌奔泻。坐在汽车里从大桥上经过,望着那土黄土黄的激流,让人不觉眼晕心颤。

还没到达目的地,一路上大工河高高的河岸上都有本地的武警、消防、军队官兵以及庄头县派出的各厂矿工人在雨中奋力筑坝,以抵挡洪水猛兽的侵袭。

大雨,洪水,劳动中的人们——

看着这样的场面,很难叫人不产生一中热血沸腾的豪情。

我们部队被分在险情比较严重的敖巴乡,我们七连作为全团主力被安排在一个小村东五里外的较大河湾处,而五连早于上午便赶来了这里,在七连上游的一个更大河湾处进行抢修,尽管五连长不在位,远远地遥望着那些雨中忙碌的身影,仍是有着一股拼命的势头。

大雨不停,河道水位猛涨,污浊的河水一片焦黄,汹涌的水流碰撞着簇拥着,如同一条摆尾狂舞的苍龙,携带者泥沙,奔腾流泻。河面上,浪花悠闲地打着旋,却在水下隐藏了巨大的暗流,冲击着岸堤。

下车后集合,连长和指导员再次做了强调和重申,宗旨就是在全力完成抗险任务的基础上,确保个人安全。

在行动开始之前,连长统计会游泳人员名单。说实话,我会游泳,在家乡的时候每到夏天,和小伙伴们在镇子南面那个大水泡里耍水,我游泳还是挺像模像样的。于是,当连长问到的时候我举手。可是,每次举起来都被站在旁边班长为之上的陆文虎打下来,致使连长根本没记我的名字。

“报告连长,我会游泳。”我再次举起手,大声说。

连长仍是象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下达着部署指令,看都不看我一眼。

陆文虎再次把我举起的手打掉。

我这个着急!我也不缺胳膊少腿,而且会游泳,为什么这么无视我?

“报告连长,我真会游泳!”我又一次大声喊,并把手高高举起。

“你会游个屁!”陆文虎又一次来搬我的手:“报告连长,乔晖不会游泳,他就逞能。”

“哈哈哈……”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谁说乔晖不会游泳?他会‘狗刨”!哈哈哈……”四班长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连长终于看到了我,无奈地说:“会游泳也不用你!司务长没来,你得负责采购伙食,你就把你自己看好了别出什么危险比什么都强……”

抢险开始。

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一些村民在这里看守并用简陋的工具添堵着坝基,但那无异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我们来后指挥干部奉劝他们回去了。

大路到河坝的距离太远,而且中间全是长满水草的烂泥地,汽车只能从远处的山边拉来土石,靠人力装袋,人力搬抗。

站在河堤很远的地方往编织袋里装土,我心里有些郁闷,悻悻然开不起心来。

这些人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吗?陆文虎、白迟、方宝胜还有炊事班另一个新兵黄玉辉不也身兼做饭的职责嘛,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上大坝上面,就连高墙都能耀武扬威地来去自如,而我却只能和一些南方不会游泳的残兵败将们给英雄般的他们装土?

真是的!又没什么危险……

那些会游泳的人们抗泥袋的抗泥袋,打石笼的打石笼,在岸坝上呼喝叫嚷着献计献策,添堵着坝里与水交接的地方,以抵抗大浪一点点把坝基渐渐涮走。

雨是凉的,天是冷的,但这一股股劳动的劲头却是异乎寻常的火热。

雨一直不停,时大时小。由于离村落太远,也为了不间断地添堵被水冲走是基坝,我们连选择了野炊。

在大路的另一侧,有一片个人承包的鱼塘,那里有一间简陋的泥土房,但却被五连炊事班早早占领了,因此我们只能在山边的几株树下支起篷布,生火做饭。

条件很艰苦,但对于我们这些长时间囚禁在营区内的兵们来说,大家能一起到这么远的地方感受外面的世界,心里还是十分新奇和兴奋的。

吃过饭,天很快就黑了。由于部队人数众多,上级下达指令,任何单位不准许骚扰老乡,也不允许接受老乡的吃穿等东西,一切都按照战时标准执行。于是,连里一部分人继续坚守岗位保护着河堤,一部分人以排为单位支起了军用帐篷。

入夜以后,雨势更大了,河水不见一点消退的意向,反而是越涨越猛。

天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着分在我连的三辆汽车远射的灯光继续奋战。

河堤很高,水势很猛,如果一旦控制不住,让水势肆意冲刷堤岸,不久就会决口,那么坝下的公路、农田、村庄将被一股巨大的洪水摧毁、淹没,而且这股洪水会疯狂的挺进,对整个下游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害,甚至是人民的生命安全。

任务十分艰巨,连长不敢怠慢。他果断地把连队分成几个小组,倒班休息,而且在岸堤的安全处固定了桩子,用绳子栓了几条安全带,对那些一线人员在靠近水边的时候予以保护,以免怕有人看不清状况踩空掉到水里。

后勤人员晚间没有任务,但陆文虎却主动要求加入到小组当中,趁夜抗险,远远看着他指挥若定的样子,仿佛这里的广阔天地才应该是他生活的领域。

连长、指导员以及各排长都没有休息,因为他们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要比想象中远远高出很多。

如果雨还这么下,情况会更糟。

第六章:浪花朵朵

睡在只铺了一层薄薄塑料的地上,被窝里蒸腾起一股湿热的潮气。

夜,漆黑。大工河轰鸣的流水声犹如万马踢腾,从地底传来,清晰而又震慑人心。雨水砸在帐篷上,砰砰然仿佛战鼓重捶。

一天的疲累、紧张、兴奋渐渐蜕化成睡意,随着战友们的鼾声四起,我也早早的睡了过去。

第二早醒来,看见旁边陆文虎的铺位凌乱不堪,还有一堆湿衣服堆在地上。

依稀记得昨夜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曾握住我的手,向来那一定是他回来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又早早的起来加入到值班的队伍中了。

起床趁做饭的空当,把那堆试衣服洗了晾在帐篷里,然后和炊事班几个人走五里多路到小村子里买粮买菜。

雨还在不停地下,大河肆意流泻着难以负荷的洪水,一路上各部队的指战员马不停蹄地奋战着,加高加厚坝基,或者添堵着那些被浪潮涮走的沙石。

这个时候,每个单位都十分需要人手,但对比给战友们做好饭菜并适当增加营养,我们的任务更为重要一些。

战备粮还能吃两顿,但带来的菜肉昨晚一次都勉强够用。

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各个临近的部队都到这里采买,致使村民们仅余的一些菜肉一时间被淘购一空,幸好我们来的早,买到几只家鸡、一串干蘑菇、一些白菜和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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