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
安年张了张嘴又闭上,然后抬头看着稀稀落落的星星:“我们明天立刻赶路,去凯特的工作室,那里最安全,厄尔图城马上就要呆不得了。”
入秋干燥的空气被烘的暖暖的,可是我还是感到一种刺心的冷。我抱了抱胳膊。安年靠过来,等了一会才问:“还冷吗?”
我点头:“冷。”
安年又靠近点,手臂伸过来搂着我的肩膀:“这样呢?”
我站起来,抓几把土把火盖灭,“睡吧。”
第二天真的是被冻醒的,睁眼的时候躺在安年的胳臂上,一抬眼就能看见安年的长睫毛。
这小孩。真的是想用他的小身板来护着我?
天又阴又低,眼看快要下雨了。我拍了拍安年。
安年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我。
我说:“要下雨了。”
安年反应了一会,忽然睁大了眼:“咱们睡了多久?现在快中午了?!”
阴天,没太阳,我也不清楚。
安年飞快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抓住我的手:“快走,再不走就不能在开战之前离开这里了。”
我点点头,心里有异样的感觉。
那感觉对我说,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
人总是这样贱。
不走?留下来看他跟别人恩爱缠绵?我真他妈的……
安年拉着我飞快的跑起来,我几乎被他拖着走,我看着那两条飞快倒蹬的小腿,“安年,不用这么着急吧。”
安年好像还咬着牙:“不行,必须快一点……”
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安……年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啊……丧尸们都没思想没组织的,他们怎么得到命令啊……难不成……”我豁然开朗,“难不成,就……跟Email群发一样……他们可以接受别人发过来的指令?”
回答我的是安年急促的呼吸,还有踩在干草地上闷闷的跑步声。
雨终于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安年和我的鞋和裤腿都沾了不少泥,在雨大的实在没办法行进的时候,我们躲在一颗长满圆圆的小叶子的茂密大树下面避雨。
脸上沾满了水,我用手背抹一下,立刻又有新的水滴沿着黏在额头上的头发蜿蜒下来。
安年还在喘着气,我把上衣脱了,有一阵夹杂着湿气和星星雨点的风吹过来,我忍了忍涌上来的寒意,把上衣拧干,看着安年满是水滴的脸,想给他擦一下。但是手伸到一半又觉得这动作太女气,就把衣服扔到安年手上。
安年侧过头来看我,额间还有不断滚落的雨滴。
我说:“擦擦啊。”
忽然觉得安年的眼睛好像都是湿气,水亮亮的,好像马上要滴出来。
我垂下眼帘,安年,你想做什么?
安年两只手把我的肩膀扳过来,然后凑过来吻我。
我没有回应,也不想躲开。安年的吻和图恩不同,带着少年独有生涩与炙热,小心翼翼的探索,我张开嘴,他顿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我的顺从,然后把舌头疯狂的伸进来。
我知道我的心在跳,可不是因为心动。这是什么?卑微的报复的快感?图恩,我背着你和别人接吻了,不,不止接吻,不,你看着,不会仅仅是接吻。
安年的两只眼睛红红的,我想他没想到他有一天会热烈的亲吻一个男人。
觉得安年在颤抖,我的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不,不要害怕,我给你力量。
我抱住他,世界颠倒了。
安年压住我,我躺在冰凉的地上喘着气,后背被雨和泥浸了一层,风夹着雨丝打到额头上顺着眼角流下来,痒痒的,凉凉的。
稍微扬了扬头,我看见自己起伏的胸膛,安年的吻落在上面,他的睫毛交合在一起,然后再分开,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我叹了口气,“安年,别这样,我受不了……”
这不是拒绝的话。
对于一个只在梦中和女友亲密过的未经人事的少年。
安年的征服欲被调起,他变的凶暴急躁,我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安年的手向下伸去解我的裤子。
我躺着,摸了摸安年颤抖的肩膀:“……冷么?”
安年恨恨的吻我。
“你听着……”安年支起身子。
于是我安静的听着。只是裤子被解到一半,半个臀部接触泥水地,有点尴尬。我闭了闭眼,又睁开。
安年红着眼睛,像是一头受伤的嘶吼的小兽:“安准,你个猪。”他咬了咬嘴唇,声音又小了点,“你让我天天想着要上你,你要……”
我笑了一下,安年头顶的天空灰白灰白的,雨不像是马上要停的样子,“我要负责。”
安年把我的裤子拽下来,我顺从的张开腿,在安年的腰侧曲起来,我们身体的某个部位紧贴在一起。安年颤了一下,脸涨红:“你,你……”
我把安年的脖子勾下来用力吻他。
没关系。
反正我都这么贱了。
安年忍不住了,可是他不会做。抱着我横冲直撞。我喊了声:“安年啊,你这么做可是会死人的。”
安年的脸色一下由红变青。
好像第二次嘲笑安年技术不行了……我闭上眼睛:“扩张。”
安年的身体好像僵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到那里,停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探进去,捣登了半天,我又觉得烦:“行了行了,我可以了。上吧。”
18.新欢旧爱
我抱着安年,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眼角和鼻孔里面冒出来,我在他脸上摸了摸,叫了一声:“安年?还听得见吗?”
安年的湿睫毛一动不动,嘴唇也闭的死紧,脸上的血珠混着雨水丝丝缕缕的融进泥土。
我又抱了安年一下:“你不会有事的。”
我把安年放在我背上,用衣服把他和我捆在一起,我直了直身子,安年的一只手从我肩膀上垂下去,整个身子也有后仰的趋势,我赶紧弯下腰,把安年向上托了托。
雨越下越大,我走出树下,哗哗的雨声顿时清晰起来。安年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血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我的前胸被染红,很快又被雨冲干净。
眼睛睁不开,雨冲的太厉害,只好凭着感觉走,其实还能记得多少路我也不清楚,跟着安年来的时候我心不在焉,也没用心记。
何况,我从小就是个路痴。
稍微曲折一点,多几个十字路口就不知道哪跟哪。
小时候跟着老妈去挑保姆机器人,有一个机器美女叫“木沙”,站在门口迎宾。我抬头对着美女姐姐流口水,把手上5克拉的戒指扔给木沙,木沙吞下去,然后一脸风情的给了刚刚脱离吃手指状态的我一个电力十足的媚眼。那个时候我光顾脸红心跳,跟粗神经的老妈走散了都不知道,十几分钟的路我都回不去,愣是拐进了边边角角的巷子里,后来,后来我就遇到一个人,然后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黑暗,最不愿回忆的一段日子。
后来我想,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要是当初不跟美女姐姐眉来眼去,后来也就不会迷路,不迷路的话,也遇不到那个人,遇不到那个人,我就不会那么厌恶女人,不厌恶女人,自然也就成不了Gay,变不成Gay,那么,就没有后来的一切了。
要是那样,没准我后来娶了一个比木沙漂亮十倍的老婆,生了一堆孩子,最后一家人拥抱着死在2044那场浩劫里。
然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了。
似乎也不错。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心里反到是安静下来。安年在我肩膀上没有一点声息,血也不再流了。我把他往上托了托,迎着风雨继续往前走。其实真是这样,人一旦被逼到了绝路,大概什么面子啊,自尊啊,都顾不得了。
比如现在。我什么都没穿,背着一个赤身裸体的“新欢”去找我的“旧情人”。
就是不知道那个“旧情人”还愿不愿意再帮我一把。
看来,骨气这种东西,真不能当饭吃。
大约傍晚的时候,雨才停下来,我把安年轻轻放在地上,安年的身体冰凉冰凉的,我把捆在腰间的湿衣服拧干,盖在安年身上。
想起安年今天上午还急的皱着眉头跟我说,再不走就不能在开战之前离开这里了。
开战就开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吧。安年。我轻轻拍拍安年的脸。
安年的脸又冷又僵,我的心跳了一下,用手探了探安年的鼻息……不得不马上赶路了,安年等不了多久了。重新把安年放在背上,我觉得筋疲力尽,可是心里有一根弦撑着,感觉就像被拧了发条,机械的,被压迫一样的,一步一步向前行进。
再回到教堂门口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离开这才几天,可是对我来说,像是经历了一生一世,大喜大悲,起起落落。图恩带给我的,除了至上的幸福,便是彻骨的冷,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交织穿梭,最后的结果……
是谁说过,哀莫大于心死。
大概也就这样,既然死不成,约莫还可以麻木的活着。可偶尔还是会忍不住觉得委屈,觉得愤怒,想惩罚图恩,顺便惩罚一下死心眼到家的自己。我承认我卑鄙了,那一刻,我是真想着,和安年做也没关系。
即使不爱他。
真的是这样恶意的想法。
可是转眼安年的眼角就流出血泪来,我吃惊了,想伸手去擦,安年的鼻孔,嘴角都渗出来,他只是惊诧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就一声不吭的倒下了。
太突然了。那个时候,我看着安年的脸,想着,太突然了。
就好像是被谁设定了一样。
图恩的实验室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各种电子设施,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一个大型的屏幕前,苍白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一点的,屏幕发出淡淡的荧光,衬的图恩的细长的手指都变的透明。
我把安年放在门框边,向图恩走了几步,又怕外面的丧尸把安年拖走,就费力的把安年往屋子里面挪了挪。
图恩回头看我:“回来了。”
我心里一跳,没有说话。
图恩的半个脸映着屏幕淡淡的蓝光,看起来冰冷绝情,只是那双眼睛,如同2000年前看我一样,氤氲着水一样的光晕。
说是心死,可那一刻,我的心火还是一簇一簇不听话的冒出来。我勉强忍了忍:“你帮我看看安年。”
图恩看着我,眼中的光晕细细碎碎的:“他怎么了。”
“眼睛嘴巴里都冒血,然后就晕过去了。”安年靠在墙壁上,我摸了摸他冰凉的额头:“……现在他马上要不行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图恩的手指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我要是……没办法呢?”
心火一下子窜上了喉咙眼,我从安年身边站起来:“你怎么会没办法?!你那么厉害,别说是安年这样还带着气儿的,不是死透了的人都能救回来吗?这会儿说什么没办法,别是不想救吧?!”
忽然有一种冷笑的冲动:“就这么想跟旧情人一刀两断?!“
图恩说:“什么时候安安成了我的旧情人了?”
我气的咬牙:“我错了,不是旧情人,我他妈连情人都算不上。”
图恩站起来,一边走,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把胸前的别针打开。我下意识的挡在安年前面,心里有拧着劲的酸疼。图恩把脱下的衣服披在我身上,低头看我,我仰着头跟他对视。
他的两只手抬了抬,然后又慢慢在身侧垂下,他的嘴角颤了颤,两只眼睛看着我:“从来都……没有旧情人。”
是他妈没有旧情人。
我颇为识相的点点头:“你现在正常点了。记得我了?”
图恩没有说话。
我说:“记得就好。趁你现在还记的有我这么一个……旧相识……”赶紧给安年治了吧。
别一会又翻脸不认人。
图恩的喉结微微动了动,面无表情,然后吐出了两个字。
我的火一下子就烧起来。
“不治。”
不治……
我几乎要跳起来,可是又不想在他面前歇斯底里的发火,就一忍再忍,转过身去吃力的把安年背起来。
图恩喊:“去哪?”
我背着安年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安安……回来。”身后图恩的声音不徐不疾,只是音量大了一点。我身边原本精神萎靡的丧尸听到图恩的声音,就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纷纷抬起头来看我。
我停住。丧尸们摇摇晃晃的聚过来。
图恩从实验室里走出来,一只手搭在撒旦的大理石像上看我,我被围在丧尸的中心,一动也不能动,图恩半垂着眼帘,眼睛里蒙着一层暗淡的水雾。
早就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死也无所谓,只是安年,来不及给他找个漂亮的女丧尸。不过现下来看……貌似他也不需要了。
我把安年放下来,打算跟丧尸殊死一搏。
图恩的声音传过来:“马上要开战了,安安要去哪?”
我不想跟他说话。
“等这一场战争过去再走,到时候,你想走多远走过远。”
“如果安安不想看见我,我离开也可以。”
我喊:“让这些丧尸让开!”
我扶起安年:“我现在就要走。”
有两只丧尸扑过来,我向其中一只射出了手中的复活器。
很久不用了,复活器。当初你把那个记载了复活器信息的芯片封存在我手腕里时,是怎样的心情?如今物是人非,变的也有点太厉害了。
想想都觉得一阵抓心挠肝的剧痛,我使劲忍了忍,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人难过极了,也不一定会哭的不是?
有一只冰凉的手松松的抓了我的手臂,把我抱起来。安年被留在冰凉的地板上。我的心脏绞的一阵一阵的,抓着图恩的手臂:“你敢把安年一个人留在这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图恩垂着眼帘看我:“怎么让我后悔?”
“……有的是办法。”
图恩想了一会,“我不接受威胁。”
“不接受威胁就放我下来!”忽然觉得烦躁不堪,我拼了命的挣扎,图恩面无表情的把我抱得更紧,用冰凉的脸蹭了蹭我的额头:“可是……我却有害怕失去的东西。”
我还没来得急反应图恩的话,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凌空的电子屏。
是我刚才把针头插进一个丧尸的头部,现在出现的则是这只丧尸记忆的回放,我正努力摆脱图恩的手臂,所以开始并没有注意。
可是后来我听到了图恩的声音。
图恩也顿了顿,眼睛看向屏幕。
这声音并不是图恩自己发出的,是电子屏里丧尸的残余记忆的影像里发出的。
是极度痛苦极度疯狂的惨叫。我使劲瞪着眼看,图恩叹了口气,试图把手遮到我眼上:“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我把图恩的手扒下来。
电子屏上的图恩狼狈不堪,身体血肉模糊,躺在一张巨大的白色床上,惨叫不止。
然后记忆缺失,屏幕再次清晰的时候,图恩已经不动了,他极度消瘦,半张着眼睛,已经没有声音了。
像一尾濒临死亡的焦渴的鱼。
无数丧尸聚集在他身边,他们的眼睛闪着饥渴的荧光,好像跃跃欲试的想要往前扑,又因有所顾忌,而都在焦躁不安的等待。很明显,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在等,他甚至伸出肮脏的沾满黏液的手去碰碰图恩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