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对宠物,我站在那,终于想到了这个无比贴切的形容我们之间关系的词。
啊,宠物啊。所以也不是全无感情,我此时不该悲痛欲绝啊,有点比没点不强吗,我什么时候这么贪婪了?
我往里走了几步,脚步声很大,两个人停下来。
图恩扭过头来,脸两侧是细密的青红交加的纹路,眼角轻微的充血,他天生就有一种贵族气质,即使现在,这样的情形,依旧从容不迫,没有丝毫的窘态,他伸出细长的手指从旁边抓了一件衣服盖在韩谦身上,然后才直起身来,他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歉意。
我指了指韩谦:“你不解释点什么?”
图恩鲜红的嘴唇一弯:“你以为你是谁?”
“你又犯病了图恩。”
图恩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可是,你做了背叛我的事,我绝不原谅。”我说。
“看来上次我还没欺负够你啊。那一针疼不疼?”
我握紧了手里的东西,“不疼。”然后我往后退了一步,找准角度,看着图恩:“你再过来让我疼一下?”
图恩看着我站起来,好像很有兴致似的,身上的衣服还没有穿好就开始向我走。我往旁边迈了一步。
韩谦看着我。我掏出手中的复活器,对着韩谦射过去。
韩谦笑的弯起了眼睛。
图恩细长的手指夹着针,走到我我面前:“小朋友,你想用我研制出来的东西来对付我的爱人?”
我想了想,抬起头:“你的爱人?”
图恩点点头,额上的碎发闪着细碎的光泽,然后他的眼睛弯起来:“怎么,你看上他了?”
“我看上你了,看上你快五年了,你不记的了?”
图恩忽然变得烦躁起来:“提什么五年八年的,及时行乐多好?你看上我了……那可不行,小朋友……”图恩笑了一声,指指身后披着衣服的韩谦:“他可是个醋坛子。”
16.捉奸成双
韩谦冲我微笑。我看着韩谦细长的眼睛:“你对图恩做什么了?”
韩谦坐起来,图恩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滑下去,露出大半肩膀:“做什么了?嗯……”韩谦眯眼一笑,用尖下巴冲着图恩的方向点一点:“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喽。”
“他不记得我了。”我抬头看着图恩。
图恩忽然很认真的看着我,眼底深的的像一片阴郁的海:“的确……是忘了什么东西……”
我的心急跳了起来。
“不过……忘了就忘了吧,忘了也好……”图恩弯起眼睛,回头看了一眼韩谦:“记得那个醋坛子就好。”
韩谦咳了一声,笑的尖细的眉毛一颤一颤的:“喂,教坏小朋友要负责。”
“该看见的早就看见了,现在说不是晚点儿?”图恩转过身去,走向韩谦,他胸针上的光亮晃花了我的眼睛,我使劲揉了几下,还是疼的厉害。
韩谦伸出手,图恩把他拉起来,弯下腰把衣服披在韩谦肩膀上:“别跟小孩儿吃醋。”
“你哪只眼睛看见了。”韩谦低下头扣扣子,图恩从后面抱住韩谦手顺着韩谦的手捏他的指尖,“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韩谦没说话,把领口最后一颗纽扣扣好。图恩笑了笑,用长指尖把那颗纽扣挑开,“不扣好看。”
左眼难受的厉害,又痒又疼,眼泪不停的向下流,我一边揉眼,忍不住喊了一声:“图恩,调情的手段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图恩眉毛挑起来,然后摸了摸韩谦的脸:“宝贝,我在你之前,还有别的情人?”
韩谦叹口气,歪着头:“谁知道呢,你这种人,有几个情人也不奇怪。”
“我有那么好追么。”
“这也就是我当年年轻气盛,要是现在谁那么要死要活的……”
“换我追你好不好。”
“不好。”
“怎么?”
“追我的话,你说走就走了,我受不了。”
“我不走,再也不走了,我也受不了,真的,那几个月我就几经……”
图恩的手扳过韩谦的脸。韩谦看着图恩,眼睛里好像有泪。图恩吻他,很温柔的,他的眼睛泛着光亮,是深海的光芒。我再熟悉不过了,他动情的样子,悲伤的样子,怕失去一个东西一个人的样子,就是这样,像孩子一样,任性的抱着搂着,谁都不让夺走……就像他送去我走的时候那样,分明舍不得,分明手都在抖,可还是执拗的要把自己珍惜的东西送到自己最秘密的地方……
这就是图恩。
就像一个儿童,最残忍最深情的儿童。
看了一场电影。猪脚男一号和男二号都是帅哥,先做爱再调情。没剧情,没什么惹眼的台词,不过半路杀出了个追债的男三搅了好事,这是个看点?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我猜男三就应该遵守男三的本分,站出来义正言辞的大骂负心的男一,然后男一对男二山盟海誓,发誓没做过对不起男二的事,如果男二再脆弱一点,可以消沉一下自个杀什么的,然后被男一拼命的救回来,两个人从此以后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想着想着,另一只眼睛也开始疼。估计一会肿起来。
人们说什么来着,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是要长针眼的。果然。三个人都没按照剧本演,不过我猜大致的剧情就是这样,结局嘛,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满脸都是眼泪,我最后抹了一把眼睛,然后盯着图恩:“我是谁?”
图恩笑着摇头:“小朋友,我说过的,我不记得你。”
“我以前养过一只猫叫米克。”
“这么巧,我们也有过一只叫米克的猫,不过它现在应该老死了。”图恩笑着看了一眼韩谦。
“我的那只米克尾巴缺了一截。那天下着大雨,我的爱人从街上捡回来的,我养了他一年。米克一点都不乖,总是装的很听话的样子,走到哪里它都爱跟着,我以为它这辈子都离不开我了,可是我前些日子又见了它一次,它已经不亲我了。”
“怎么?”
“它生气了。”
“猫也会生气?”
“我没有跟它说好就走了很久。”
“为什么不说一声?”
“是啊,米克也不明白,所以觉得伤心。”
“所以呢?”
“所以呢,爱护宠物啊。”
“是这样,不过我们家的小猫现在已经去世了。”
我转过身往回走,这下两只眼睛都开始不停的流眼泪,自暴自弃的放弃了揉眼,流吧流吧。
我不知道图恩怎么了,他这个人,自己总是有自己的打算,时常连自己都会算计进去。
他有一颗博爱却又极其冰冷的心,我跟着他,吃了千万的苦,跨越了无数的难关,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就像这样……我握紧拳头,想着,就像这样,无数次的走近他,无数次的被他亲手推开。我到底算什么呢?不爱了,不要了,忘了,就随手抛开?
什么都好,只是不要不记得我。图恩。我的努力了四年才换来你怜悯一样的爱情,你怎么可以不记得。
忘了。这种事情?
他说他也曾有一只叫做米克的猫。
他说那只猫现在已经老死了。
他还对着韩谦说:
我在你之前还有别的情人吗。
果真忘了吗,不然,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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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教堂,黑黑的像是被污血洗过的路,阳光却是亮亮的,我走在路上,天上地上都是风。
阳光刺进眼中,我感到头昏目眩,喉咙一阵而恶心。昨天傍晚吃的鸟的眼珠在胃里并没有很好地消化,忽然往上反,我靠在墙边抠了半天喉咙还是没有吐出来。
觉得好笑。我靠在墙上喘气,觉得自己像个怀孕的女人。
凉凉热热的风吹过来,我吸了口气,支起身子,看前方的路。
去哪?
我站在那里,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一只手捂了眼,我想,老天爷,等我再睁眼的时候,您能不能让我回去?回到我的家,回到2000年前?
要是不行,您能痛快点让我死成吗?我活着就是为了承受生命承受那个人给我无休无止的折磨与痛苦吗?就是因为他妈的我爱他?!
眼泪真的停不下来了。我是这么喜欢哭,爱上图恩,我到底放弃了什么?尊严?
真他妈丢人。我觉得讨厌,自己讨厌。
直起腰板,忽然想起了以前,图恩会经常拍拍我的背说,安安又长高了,然后笑眯眯的看着我。
所以每次和图恩一起走路,我都会下意识的挺直身体。我想和他一样高。
希望他像看待一个男人来对待我,一个和他平起平坐,一起担当一起面对的爱人。
而不是生活在他的羽翼和庇护之下,做一只永远只会哀哀呻吟的宠物。
可是他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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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丧尸从我面前走过,他无意侵犯我。
可我觉得碍眼。我低头从地上捡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然后冲着那只丧尸的头打过去。
没打中。
我又喊了一声“喂”,那只丧尸迟钝的转过臃肿的身躯,用突在外面的两只眼球看我。我想,丑,太丑了。所以我又从地上捡起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冲那只丧尸扔过去。
丧尸黄眼珠子里爆出血丝,大约是发火了,张牙舞爪的,可就是站在原地不肯过来。我再接再厉的把手中剩下的石头子儿冲着丧尸脑门扔过去,丧尸嘴里发出一种嘶嘶的鸣叫,沾着粘液的两只脚啪嗒啪嗒的拍在地上,我闻到一种怪味道。
他真的走过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我站在原地,看这只丧尸的脸。怎么看怎么难看。忽然就想叹气。
哎。没劲。死在这么丑的东西手里。或者变成丧尸也说不定,等图恩哪天忽然又记起我了,大约会后悔吧。
后悔死他才好。
长高了,可还是没有长大。这么没出息的赌气方式,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丢人。
死亡来临之前一定要闭上眼睛吗。
我使劲瞪着眼睛看着那只咆哮着跑过来的丧尸,。一会儿他会从哪里开餐?胳膊?胸脯?大腿?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咀嚼我,然后记住图恩带给我的生的痛苦……不,痛苦本身也许就是这是生命这种东西固有的,不可摆脱的,谁说过,人活着着就是遭罪?我要记住的不是图恩给我的苦,而是黄泉路上打翻那碗孟婆汤,然后跳进彼岸花海,永生永世不再受轮回之苦。
可是那只丧尸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倒下了。
真他妈好笑,我的人生,就像一场闹剧。
谁这么多管闲事?不知道他死了我就死不成了吗?
一只手从后面紧紧的抱住我,我叹了口气,闭了眼,仰头靠在他胸前。
“安年啊,抱这么紧,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17.不仅接吻
安年抱着我的手很快的松开了,我扭过头,他的脸红了一下。
我说:“安年啊,你怎么才来找我啊,我还以为你又变成丧尸了……”
安年不看我,眼睛瞅着地:“谁是来找你的!”
“咳,那您是?”
“我,我是……”安年抓了一下衣服,“随便转转……看你差点被丧尸吃了,顺便救你一命,要不是你救过我……我才懒得出手。”
“……感谢您的知恩图报……您刚救了我,咱扯平了,安年,你可以接着‘转转’了。”
安年瞪起眼睛:“安准,你不识好歹!”
“……”
“你这头猪。”
“……”
“你不仅是猪,你还傻,你,你还想寻死,你……”
猪不都挺傻的么。
安年的脸有憋红的趋势。
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了,“请随便骂……我现在欠这个。”
安年停下来,皱着眉头看我。
我说:“怎么了?接着啊。”
他停了一会:“那个人,他把我变成丧尸,然后又把我给治回来了。”
我没接话。
安年接着说:“……醒来的时候本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又费了很大劲唤醒我的记忆……”安年张嘴张得很艰难似的:“那个,你别再寻,寻死,我一个人……要是碰见丧尸什么的也对付不过来……以后你就跟我了……”
忍不住笑出来。
这蹩脚的理由。
“我看你就是没良心的小孩,肯定是把救命恩人忘了……”
看着安年气呼呼瞪眼的样子,忽然觉的有点想笑。
喜怒哀乐?我也在疑惑,现在我的脸上为什么还能扭曲出这些表情呢?我该绝望该麻木该一心求死不是吗?这么多天,每天都与冰冷的东西接触,大理石,烧杯,厚玻璃,防护罩,图恩……也许,我冷落自己太久了,虐待自己忽略自己太久了,久到丁点的温情都会让我感激和不安,久到一句别扭的亲近我的话都会让我抑制不住的委屈与伤感。
我向安年伸出手臂,“安年,这么久没见了,拥抱一下?”
安年扭了一下头,三秒过后,才向我伸出手。
我拉着安年的手站起来,然后使劲拉了他一下。安年没注意还是跟我抱了个满怀,他推了我一下,然后呲起小牙:“安准,你别耍流氓!”
我笑:“谁耍流氓?别把人都想那么龌龊,心里有什么看人就像什么……”
“谁跟你争那些歪理!”
“怎么就是歪理了?”
安年又瞪我,我叹气:“安年,你肯定不知道,你瞪眼睛的样子特别像受委屈的小媳妇。”
安年立刻把眼睛黑白比例调好,然后停了停,立刻张牙舞爪的过来掐我的脖子:“安准你这个混蛋,让你调戏我!让你占我便宜!”
其实有一刻我甚至在想,就跟安年过这么一辈子,在这乱世中相依为命其实也不错。不做情人,做兄弟,做朋友,做亲人。其实也不错。
我有点累了。心灵总是很奇妙的东西,80岁的老妪也许有一颗孩童般的青春烂漫的心,18岁的少年也许心已经千疮百孔,苍老不堪。我正在这样,向着那颗无比苍老的心,一步一步走下去,渐渐的收了笑,麻木了灵魂,不会哭不会爱不会痛。
只是,这是一种成长,还是一种堕落?
安年拉了我的手臂,说,走吧。
我点点头,看看远方,天和地的交接处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入夜。安年生了一堆火。
我坐在火边,听着火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安年抱着膝盖坐了一会,然后抿了抿嘴,捡了一根小树叉往火里面拨一拨。
“要打仗了。”
我睁了睁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安年看了我一眼,“马上要打仗了……是两批丧尸之间的战斗。”
“安年,你是不是做梦了?”
“谁跟你说梦话?我们这附近有两大丧尸集团,他们为了争地盘,马上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