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简直直不起腰来了。
他愣在那里，头发柔顺地垂在脸庞两侧。
男人轻轻地抚摸著凌霜的头发，温柔地：“我看了新人名单，结果看到了你的名字，当时真不敢相信就是你。”
“……”
“然後我就抱著试一试的心态一个人跑出来了。”男人低喃著。
几乎都不敢相信。凌霜慢慢直起身子，抬头呆呆地有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两个字来。
“初韩……”
“恩，我很高兴这个人真的是你，凌霜。”
凌霜只是看著他。
怎麽会是初韩？他怎麽会在这里？像是心突然之间被打开了一个小口，一直被压抑被在心底深处的感情犹如决堤的潮水一样翻腾涌出。这个让自己喜悦过悲伤过，下决心忘掉的人，原以为生命中再也不会和他有所交集，但为什麽，他竟然会是SOMNUS的BOSS？！
“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呢？凌霜，我很想你。”
“……”
凌霜定定地看著初韩，然後又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怀瑾，想要再次从他口中确认事情的真相。
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麽巧且恶劣的巧合。
“你们……你认识老大？”怀瑾语塞地对凌霜眨眨眼睛，原本激动的心情现在已经被疑问沾满。
他在看到两人的举动後就觉得不对劲了，而且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凌霜和BOSS是旧识？而且看这样子，他们似乎还是，至少曾经是……呃？
“我们是情侣哦。”作为SOMNUS老大的初韩温柔地解释了怀瑾的疑问，连又黑又深的瞳孔里也充满了温柔，像是小孩子一样在炫耀自己和凌霜的关系。
怀瑾就完全傻掉了。
这一大早的震惊实在太多了，活跃应变如怀瑾他也真有点消化不了。
这个新搭档，竟然和自己一直所敬仰的BOSS，有这麽“深厚”的“渊源”啊！
第三十六章
初韩的气色看上去不错，他伸过手去搂凌霜的肩膀，那种举动，就跟两年前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凌霜当时也真的是既满足又安心，恨不得靠近再靠近一些，也期待著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然而世上没有任何的永恒，任何事物都在改变，不断流逝不断地替代，地这是时间教给凌霜最现实的道理。
凌霜扬起手，拍掉了初韩还差一点就接触到自己的手。
怀瑾愣住，初韩也是一愣，然後他缩回手，眯起眼睛。
阳光被漂浮的云彩一会儿遮住一会儿露出，忽明忽暗的天气让人也跟著慌乱。
凌霜转身就往公寓楼里走去。
初韩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凌霜的手腕。
胳膊被束缚的感觉非常不好，被握住的地方在那一瞬间热度上升，像是碰到火一样，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放开我！”凌霜回过头来带著三分怒气地冲初韩道。
“怎麽能放开呢，再放开，谁知道你又会消失到哪里去呢？”
初韩沈下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如海水一样将人包围，让人窒息。
凌霜咬住下唇，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样子，被握住的臂膀却有些难以抑制的颤抖。
他没想过初韩会在这个时间这种场合，以这种身份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也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
不管是爱也好恨也好，凌霜都决定不再纠结了，尽管那种将思绪强制压抑在心底的感觉并不好，有时候凌霜都觉得他快要受不了了。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习惯，一切都在改变著，他终有一天也会将这些爱恨统统遗忘，不会痛苦也不会感伤。
他想，自己首要的事情，就是极尽全力地完成某些事情。
比如他要找到杀害继父继母的凶手，更要完成夕栎的遗愿，找到他的哥哥。
这些都是凌霜的义务，他也只想著这些就好了，其他的，都让时间负责抹去吧，尽管漫长，也终究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然而就好像连时间都背叛了他，要不然，怎麽会在隔了这麽久再见初韩後，依然不能释怀呢？
两年的时间过去，凌霜原本就清秀豔丽的脸上已经有了隐隐的英气。身材渐高，肩膀拉宽，虽不高大健壮，却修长挺拔，已经是俊秀的青年模样。
只是他已经不再时常露出温和的微笑了，雪肤红唇的脸上似乎萌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淡淡的冷豔，却还是冷淡。
细微的变化逃不过初韩的眼睛，他注视著凌霜，然而凌霜的脸孔被埋在垂下头发的阴影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站在一旁的怀瑾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他完全不了解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麽。情况一下变得这麽复杂，真让人摸不著头脑。
“凌霜，我想，我们应该谈谈。”
“没什麽好谈的。”有点决绝的意味。
在问题没有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尚且谈不出什麽，何况是物是人非的现在。
而且眼前这男人又何时真正地对自己吐露过真心。
想来也真是讽刺。
“别这样，凌霜，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
平和的话语却让凌霜猛然抬起头，那目光就像是要把初韩看出个洞来，然後他甩开牵制住自己的手。
後退两步，终於还是从初韩的面前转身离开。
目光一直尾随著凌霜，直到凌霜的身影完全消失。
初韩微微叹了口气，转过脸来，清晨阳光的照射下，一双眼睛格外漆黑。
“老大……”看著初韩英俊的脸庞，怀瑾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初韩看了看怀瑾，微微一笑：“不是说过吗，叫我名字就好。”又想了想道：“恩，也是我太懒散了，平时都把任务下达给禄总管，让他去打理，不亲民，才会与你们产生隔阂。”
“怎麽会怎麽会，大家都很敬仰您呢！”怀瑾连忙道。
其实论起资质，怀瑾无论如何也可以算是老手，没有必要弄得这麽卑躬屈漆，但他实在不知道怎麽表达自己的心情，才会如此举动。
“也不是让你们这样，恩……算了。”初韩道：“既然这样，你要好好陪在凌霜身边，必要的时候，我自有计划，知道吗？”
在怀瑾连声的“是”，“好”声中，初韩离开了。
望著初韩扬长而去的身影，怀瑾心中不禁感叹，做男人就要像他家BOSS一样能干而不张扬，低调且威严。
凌霜站在窗边已经快两个小时了，怀瑾终於忍耐不住上前拍了拍凌霜的肩膀。
“喂，别光站著不说话啊，起码不要无视我这个大活人嘛！”
凌霜侧过身，抬起眼睛问道：“你说初韩是两年前接手组织的？”
“是啊，那时候前任，也就是，呃……老大的父亲病重，於是老大就顺理成章的接手了，但那个时候组织里出了点问题，老大是忙了好一阵子才总算稳住了闹事的人，随後将组织打理得蒸蒸日上，说都说新大佬是个有能耐的人。”
一说到初韩，怀瑾的语气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充满崇拜。
两年前，也正是夕栎去世的那个时候。
凌霜心中一片黯然，沈闷思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怀瑾外表豪放性急，实际上心思很是细密，他看凌霜脸色有变，便不再说什麽，过了一会儿才道：“把事情憋在心里总是难受的，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
怀瑾脸孔上浮现的关心让凌霜心中一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终於还是将视线转移到窗外。
时节正值胜春，满树的花开得！紫嫣红，争相夺豔，风吹过，花瓣飘落，醉得行人忘归路。
然而在这美不胜收的景色中，凌霜竟觉得份外凄凉。
触景伤情说得并不一定专指看到残花败柳想起悲痛，像这种物是人非的场景，才是对触景伤情最好的诠释。
恐怕一时凌霜也不好再说什麽了，自己也确实不该再问。怀瑾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凌霜的肩膀。
“哎，不管过去发生过什麽，人总是活著的，该决定的时候就别犹豫，凡事还得往前看，”
不错，凡事还得往前看，所以凌霜必须要完成他所要做的事情。
SOMNUS信息量庞大，制度完善，正是凌霜需要的那一组织类型，他也成功通过测试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了。
然而继续留在SOMNUS的话，凌霜没有足够自信能够坦然面对初韩。
什麽都是假的，凌霜唯一一次全部投入的感情，居然只是一场游戏，任何人经此一遭，都不会原谅那个人，何况是固执之极的凌霜。
看初韩的举动，他对凌霜的“兴趣”似乎还没有过去，可那些曾经让凌霜倍感幸福的，温柔感性的话语，至此凌霜已经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了。
而且夕栎，造成他离世的人……虽然是间接，可是……
凌霜下意识握紧了双手。
第三十七章（上）
初韩终於还是约凌霜出来了，尽管凌霜不情愿，或者应该说是十分不情愿，但对方如今的BOSS身份，就由不得凌霜愿不愿意了。
大小适中的包房淡雅精致，正是初韩喜欢的格调。
身穿米色长风衣的男人把玩著手中的雕花酒杯，一双黝黑的眼睛看似无辜，细看的时候，却又觉深不见底。
凌霜黑著一张脸坐在对面。
“你要说什麽？”
“下属对上级说话就用这种态度？”初韩不答反问，他看著凌霜，语气里带了点笑意。
凌霜表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咬牙道：“那还真是抱歉了。”
初韩露出一种好似为难的表情道：“虽然我不是古板的人，但我这里确实不能因为我们的关系特别就做出越级的事情，这一点你要记住。”
凌霜白了装模作样的初韩一眼，“谁跟你有特别关系。”
凌霜表情冷淡疏离，完全一只将自己武装起来的小刺蝟，容不得他人靠近。初韩垂下眼睛，薄而性感的嘴唇微微抿住。
呸，事到如今还装成受伤的样子给谁看？真是笑话！
初韩不说话，凌霜却觉得心烦意乱，索性别过头去不看眼前充满蛊惑气息的男人。
没想到初韩的手掌抚上凌霜平放在桌面上的手。
凌霜一惊，反射性想挣脱。
无奈面对初韩的禁锢，凌霜的挣扎无济於事。凌霜气愤地瞪著初韩，秀丽的脸孔在情急之下都有些变色了。
“放手！”
“凌霜。”初韩在叫这两个字的时候总是很温和也很好听，是低沈华丽的声音。他按住凌霜焦躁不安的手，“我办完事回去就找不到你了，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呢？我很想你。”
手掌的温度顺著手臂向全身蔓延，连思绪似乎都被打乱了。
恨自己的不够冷静，凌霜板著脸：“大老板，你管的再宽，也管不著我过去的事吧。”
“别这样，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忘记过我。”
凌霜愤恨地又白了初韩一眼，“你别自作多情。”
“凌霜，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或许是我错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说的真是好轻松啊。
“不可能，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太固执了，人生在世，何不放轻松一点，对自己好一点呢？”
凌霜霍然抬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人生在世，就可以毫无原则地胡作非为，享乐至上吗？”
“虽然你说的过分了一点，但究其根本，的确是这样没错。”初韩将手抵在下巴上，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你……”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先别激动。”初韩连忙稳住马上接近濒临状态的凌霜。
“……”凌霜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
“……”
“……”
“先不说这个，凌霜，我知道你在想要不要退出SOMNUS。”
凌霜不置可否地看著初韩。
初韩不动声色：“我看了招募员送来的统计，你是属於有目而进入组织的那一类人，而你的目的，就是通过SOMNUS的大量信息找到杀害你继父继母的那个凶手。”
凌霜黑著脸，总算淡淡地“恩”了一声。
“所以从客观上来讲，我们属於互利关系。”初韩放开禁锢著凌霜的手，双臂交叉平放在桌面上，看起来端庄斯文。“只要你肯留在SOMNUS，我定会对这件事鼎力相助，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但如果你坚持己见，那‘目的’想必就很难达成，试问又有哪个地方有这样的能耐？再说你那份协约还在那里，毁约的代价，我想你是出不起的。”
凌霜抬起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
“SOMNUS的实力在那，白纸黑字的协约也在那，不管是不是，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事实。”顿了顿，初韩嘴角勾起一丝暧昧的笑容道：“其实我也可以专门给你放宽政策，你大可以不必付出多麽大的努力。”
凌霜瞪了初韩一眼。
有SOMNUS最大的帮助的确很诱人，凭它的人脉和信息量，凶手必然难逃法网，何况中间似乎还能省略不少必要的麻烦。
第三十七章（下）
凌霜默不作声，初韩叹了口气，放软声调道：“凌霜，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尤其是在继父母被害後过的很辛苦。有些事情，你的责任和义务必然要让你去完成，但生活总得过下去，顺其自然，适当地调整心态没什麽不好，太过於纠结会让你丧失本性。”
“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顺其自然，我心甘情愿。而且我也没有过的不好，初韩，你不要认为世上所有都如你想的一样，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虽如此，但面对自己仍旧喜欢的人带著爱怜的腔调说出这种话，还是不能没有触动。
初韩英俊的脸庞充满温柔，即使知道这种温柔说不定哪天就会消失，连渣都不剩，但起码这一刻还是真实的。
一直将苦闷思绪压抑在心底的凌霜无处倾诉，此刻面对初韩，内心竟是充满酸楚，真想将满腹的压抑倾泻出来。
“不要离开我，小霜……”
“虽然我很想见哥哥，但如果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
“我们永远在一起……
夕栎，夕栎，在凌霜少年时代那个总是露出明媚笑脸的男孩子，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只要闭上眼睛，夕栎和爸爸妈妈的身影就会浮现在脑海中，好像永远也不会消失。
凌霜咬住下唇，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了，他没有办法抑制住这种让人发疯的思绪。
没错，他不能对眼前这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对自己产生兴趣，就导致夕栎离开的男人妥协。
可是事情总要分主要和次要，比起自己和初韩的那些爱恨纠缠，他更希望能够找到夕栎一直期盼见到的哥哥，以及为继父继母……复仇！
长时间的纠结，这时候好像一下子有了决定。凌霜深吸口气，慢慢吐出，尽量地放松下来。
“初韩，”调整好情绪，凌霜抬起眼睛，一双猫眼里面没有波澜，坚定得没有丝毫动摇。“我决定留在SOMNUS组织，我会用我的力量，让你顺理成章地为我‘达成目的’。”
特意强调著一种等价交换的原则，因为凌霜并不希望在初韩面前显示出弱势。
初韩挑了挑眉，“恩，毕竟如果我给你特别待遇的话，对於其他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