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轻呼一口气，“好吧，你想说什麽，我洗耳恭听，或者是有什麽疑问，我都可以帮你解答。”

虽然是这样说，但听那口气，凌霜分明是不情愿的。

当一个人将一个人的耐性消磨殆尽，即使再做什麽，也都会让人觉得多余并且好笑罢了。

面对凌霜不冷不淡，偶尔夹杂著嘲讽的话语和表情，初韩稍稍皱了皱眉头，“凌霜，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武断地做事，可是，我做那些事情，还不都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我不想，更害怕你会离开我，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我至於那样疯狂吗？”

“哦。”凌霜点点头，“这些你以前都说过了，还有呢？”

“我又不是神，我不知道慕夕栎竟然就那样死掉了，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初韩似乎有点著急了，一双漆黑的眼睛越发的深不见底，眼眶有点微红，他上前一步，握住凌霜垂在身侧的手臂。“你怎麽……”

“不要拿不知道作为借口，你这麽大的人了，做事不计後果，拿一句不知道就想给自己开脱？”被碰触的地方就像被针扎到一样，凌霜挣扎著，“别笑死人了，你根本就是不在乎，你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只为了满足自我地在那胡作非为，我看你是为所欲习惯了，才会……唔……”

初韩双手扶住凌霜的肩膀，用唇将凌霜尖锐的话语堵住。

“唔……放，放开……唔唔……”

挣扎得太厉害，初韩抬起手托在凌霜的後脑，将他牢牢地桎梏。

“唔唔唔~~~~~~”凌霜真的是有点著急了，初韩的举动出乎他的意料，双唇碰触的瞬间让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躲避著，想要避开对方的钳制。

脑袋被人按住，就用双手推搡著强吻著自己的男人，明明是在亲吻，可温情没有，激情没有，那架势，简直就像是在打架了。

没有办法吻得更加深入，面对凌霜这种近乎歇斯底里，小兽一样的挣扎，就连初韩都有点招架不住。

不得已离开温热的双唇，初韩按住凌霜的双肩，将他推按在墙壁上，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抬起的手臂被初韩抓住手腕翻扣在墙上，曲起的膝盖被初韩硬生生地强压下去，强势得没有一点反抗余地。

凌霜没有办法再动，面对强大的压迫，凌霜扬起脸来，愤愤地瞪著近在咫尺的男人，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充满了怒火，好像随时可以燃烧起来。

无视凌霜的愤怒，初韩再一次吻了下去，但没有深入，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著，若有若离，虽然凌霜在不安分地躲避，但没有丝毫影响这吻的温情，甚至缠绵得让人心酸。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凌霜的目光扫过初韩的时候，他发现，一向淡定沈稳的男人脸上，竟然会浮现出那麽一丝悲伤。

印象中的初韩，不管是温和也好，霸道也好，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表情。这样悲伤中带著一点点的脆弱，根本不是这一向胸有成竹的男人该有样子。

在凌霜一怔的瞬间，初韩拥住了他，紧紧的拥住，好像只要一放手，少年就会消失掉似的。

就像两年前那样消失掉。

初韩拥住凌霜，“是，我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但我在乎你。”

“你真虚伪。”

“过於在乎一个人的感觉你知道吗，为了这个人，有时候，真的会做出非常疯狂的举动，甚至不惜伤害。”

“……你这个大骗子。”

“为了这个人，欺骗是必然的，因为无论如何，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毕竟实在是太喜欢这个人。爱情本身就带有欺骗性质，你爱他，就得小心翼翼地骗他，把他骗得高高兴兴。”

凌霜默然，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对一个人的喜欢本身就是欺骗呢？这种爱慕之情，本身就是一场恶劣的玩笑呢？

谁都无法忍受情人的离开和残忍的捉弄，何况是小小年纪已经经历过生死离别的凌霜，他实在没有办法，去接受接二连三的打击。

“这世上的事情太复杂，人心难测，你看到听到的，不一定是真实，那些不知道的，也不一定真的不存在。有时候假象会披著真实的外衣来迷惑你，而那些真实，则看上去都很虚假，因为真实的感情，往往更加抵制不住现实的摩擦，所以才会用圆滑的虚假来让它得以存在。凌霜，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这些话就好像是在解答凌霜心中的疑惑一样。初韩的眼神那麽认真，认真到让凌霜胸口那里，感到阵阵迷茫。

第四十二章

明明知道初韩那家夥说的话没几分可信，但凌霜却还总是情不自禁地去回味那并不可信的男人，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拉扯著他的思绪，让他不能自拔。

初韩这样穷追不舍，凌霜确实有点怀疑了。

话语可以有假，行动也可以有假，这些都不提，主要是，如果一开始，初韩对自己只是玩玩而已，那如今两年已经过去，初韩还是一如往常地执著，那麽这又意味著什麽呢？

心中告诫自己决不能对初韩妥协，妥协了，那才是把自己给卖了。

可是在心底深处，凌霜不是没抱过点侥幸地想，初韩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他也想过，如果再相信初韩一次，会不会得到那男人的真心。

凌霜真的是迷茫了。他是聪明机智，办事也沈稳成熟，但在感情方面，他确实毫无经验。

他不确定初韩的真心，不知道初韩的城府，更重要的是，夕栎的死就像一个永远也抹不去的痕迹，深深地刻印在凌霜心上，每当碰触，都会觉得很痛很痛，抽搐得让人直不起腰来。

只要这个疤痕还在，凌霜和初韩之间就一直会有阻隔。初韩可以不在意，凌霜却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就在凌霜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隔壁小景──景陶然越发对凌霜殷勤起来。

凌霜和景陶然也就只算同事关系，对方是作设计工作。因为两人的房间相邻，平时的话就多一点，但也无非就是见面打个招呼，偶尔一起吃个午饭什麽的。凌霜性格客气且淡漠，也不和景陶然多说些什麽。

景陶然也习惯凌霜的性格，虽然他似乎有意注意凌霜，但几个月相处下来，两人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大体上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本来两人没什麽交集，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景陶然这几天却不知道怎麽搞的频频出现在凌霜的办公室内，顺便还带些吃食之类，说是想要和凌霜一起享用。

一开始凌霜还以为是景陶然温和亲切，想要搞好同事关系，毕竟景陶然也才只有二十六七岁，某种意义上说还是大男孩一个，性格又开朗，想要和大家打成一片是必然的，估计是这几个月下来实在是挺不住了。

但凌霜发现他只对自己这样，别的办公室，就连他隔壁那一侧的房间，都没见他进去过。

不清楚这男人的目的，凌霜就抱著交友的心态来对待，反正景陶然这个人性格阳光开朗，举止有礼，怎麽都不是惹人讨厌的类型。

中午时分，景陶然又带著豆干辣鱼之类的小食蹭过来了。

公司的待遇其实很不错，中午都有免费的午餐供应，三菜一汤，夥食也算是不错，但景陶然还觉得不够尽兴似的会另外买一些东西来和凌霜分享，这种情况已经接近一星期了。

就算是朋友之间，也不能总让另一方破费，无功不受禄，至少自己也要在某些方面表示一下。

景陶然喜欢这些小食，那自己也就买点什麽还给他。

但景陶然对於凌霜的举动却表示十二分的不满，说什麽朋友之间不需要在意这些，高兴就好。

对方举动豪爽，言语真诚，凌霜对此很是感动。

但凌霜总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

比如景陶然很喜欢和凌霜谈关於感情方面的事，这就算了，毕竟他现在正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关键是，这种感情方面，竟然是同性之间的。

对景陶然抱有平和心态的凌霜根本没想过他会是同性恋，想到他不会就是的时候，意外不只是一点点。

再比如，景陶然很喜欢将手放在凌霜的手上，尤其是闲聊的时候，即使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一个人在自说自演，凌霜根本没有说什麽，他也好像说得抑制不住兴奋似的一把握住凌霜放在膝盖上的手。

凌霜不喜欢肢体动作，主要的是，不管景陶然是不是同性恋，凌霜反正是喜欢男人的，被男人这样勾肩搭背，凌霜会觉得不自在。

就像一个异性恋男人总被女人碰触，不管喜不喜欢，都会胡思乱想一样。

或许，大概，景陶然只是性格开朗而已，并不多想什麽，既然如此，自己也应该从容面对，毕竟有这样诚恳的朋友是好事。

外面不是很冷，初冬午後的阳光发出一种懒洋洋的气息，轻柔的明亮。

刚下过一场小雪，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阳光一照，显得格外耀眼，像铺了一层碎银。

下午散打课结束，凌霜洗澡後只觉得一身清爽舒适。

一出体育馆，就看到景陶然站在那里，正冲凌霜咪咪微笑。

景陶然身穿一身浅咖啡色厚呢大衣，衬得身形挺拔高大，领口那里微微敞开，又是格外性感。

“哈喽！”景陶然迎过来，笑得很有绅士风度。

“你怎麽来了？不是早应该下班了吗？”

景陶然在这公司工作已经有些时间，再加他不准备打入组织内部，算是正常上班赚钱的那一类，就自然不用学习防身技术。

“等你啊。”

“做什麽？”凌霜将装有运动装的背包往後一背，微微露出点笑容。

“恩……想和你一起去吃个饭，你不会介意吧？”景陶然眯起眼睛，给还算俊俏的脸上曾添一抹色彩。

景陶然性格活泼开朗，但毕竟年纪不小，透漏出的气质多半还是成熟稳重，不像怀瑾或是夕栎那种还处在青少年过渡时期，还带点青涩的感觉。

这个景陶然真是热情过头了，午餐不算，这又要到外面去吃了。

凌霜面露难色，“这个……”

“走啦走啦。”景陶然大男孩一般的眨眨眼睛，顺势拿过凌霜肩上的背包，“是有事情要和你说哦，总不会不给面子吧。”

对方都这样说了，盛情难却，凌霜只得点点头，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说些什麽。

现在是下午三点锺，因为午餐已经吃过，景陶然就带凌霜来到咖啡厅，不但能品尝到绝顶咖啡，还能边喝边聊。

只点了两杯咖啡和几份双人甜点，就花去不少钱。看著账单上那赶上半个月工资的数目，凌霜吃惊不小，说什麽也要把自己那份钱给景陶然。

“你这是干什麽啊？”看著一个劲儿往自己手里塞钱的凌霜，景陶然不解。

“我不能让你这麽破费，我们的交情还没有到这一步。”

景陶然哭笑不得，“别说这麽让人郁闷的话好不好，？这点钱算什麽，以後我天天请你吃饭。”

郁闷的应该是凌霜才对，他面子薄，别人给他一点好处他都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总是想办法还回去，景陶然这麽说，更让他觉得脸颊发烫。

景陶然看了凌霜一眼，又咪咪地笑了，很开心又很心满意足的样子。

凌霜端起精致的咖啡杯，放在嘴边小小地喝了一口，再喝一口。

咖啡是好的，甜点也很好吃，但彼此这麽坐著，又没什麽共同语言，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小景啊，把我叫出来，到底是有什麽事呢？”摸不清这男人的心思，凌霜试探著打破僵局。

景陶然只是看了手表，然後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很有绅士风度地又用刀叉切下一块cherriescake，体贴地放在凌霜面前的小碟中央。

蛋糕上面的樱桃娇豔欲滴，散发著诱人的光泽，就算已经吃过午饭肚子并不饿，也会被这酸甜口味深深吸引。

景陶然很细心，从很多细节上都能看出来。

第四十三章（上）

“凌霜。”景陶然喝了口咖啡，胳膊搭在桌子上，单手支撑著下巴道：“你年纪轻轻就出来闯社会，很不容易吧？”

面对这个景陶然不经意间做出的动作，凌霜不禁想到，那个黑发黑眼的男人也常常摆出这个姿势，微微歪头的时候，额前的黑发就会落在脸颊上，样子迷人又性感。

呃，这是想到哪去了……

凌霜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也没有，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早晚是要出来磨练的。”

并不打算说自己的事，凌霜只轻描淡写地道。

“你的父母是跟你住在一个城市？”

“他们去世了。”

景陶然面露歉意，“抱歉，说到你的痛处。”

“没什麽，反正都过去了。”

凌霜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会这麽满不在乎地说出来。

他想，可能有些事情可能压抑得越久，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和内心的真实感受差距就会越大。时间长了，对这种相背而行的思维举动，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这真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悲哀。

“你说这种话……”景陶然看著凌霜，“恩，像你这样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无情无义，另一种就是极度脆弱。”

凌霜抬起眼睛看他。

“反正不是坚强。”景陶然又道。

“我从不想这些。”凌霜轻摇著咖啡杯，看著那深咖啡色液体上面倒映出的脸庞散乱成一片。

“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陪著你的。”景陶然笑得豪气。

“……”凌霜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猫眼里充满疑问和不解。

正待还要说些什麽，却看到身穿欧式风格衣裙的服务员朝他们这里走过来，在景陶然面前停住。

“请问，您是景先生吗？”

“对。”

“这是您定的花束。”

“好的。”景陶然接过递过来的大捧鲜花。

“请问还有什麽需要服务的吗？”

“没有了，谢谢。”

直到服务人员走到没了身影，景陶然才转过身来，冲凌霜微笑。

“晚上有约会吗？这麽大一束玫瑰，你可真会讨女孩子欢心。”凌霜事不关己地随口问到。

景陶然的笑意更浓了，“凌霜你看起来聪明伶俐，怎麽在感情方面这麽糊涂啊？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看不出来？”

“恩？”凌霜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只是即使他像现在这样没有什麽表情，猫眼红唇一副清秀豔丽的样子，也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再看几眼。

看来不点破，这家夥恐怕永远都不会发觉。景陶然不再卖关子，稍稍弯下腰，将手中那一大捧豔红的玫瑰举到凌霜面前。

“凌霜，我喜欢你！”

“哎？”被这样直接的告白惊悚到了，凌霜眨眨眼睛，呆呆地看著景陶然。

景陶然笑得阳光且绅士，害羞倒是半分没有。“其实我注意你已经很久了，但你一直都没发觉，如果不点破，恐怕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这份心意。”

呃，这份心意……

欧式装修的高级咖啡厅，暧昧迷幻的暗调灯光，浪漫温馨的大捧花束，在这种充满情调的氛围之中，大概任何小女生都会被这罗曼蒂克式的表白冲晕过头去。

何况像景陶然这样阳光不失优雅的男人实在难得。

但凌霜完全傻掉了似的呆坐在那里。

除初韩之外，他还是第一次被同性告白，怎麽都不太适应，而且上来就是这样张扬的排场， 实在很叫人不好意思。

且看三三两两散落在四周的客人，都跃跃欲试地向这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