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天在火海中你拽著要掉下楼层的我，死活不肯松手，要不是你坚持到你朋友赶来，我哪能活到今天？”

凌霜想起那场激烈的枪战和熊熊的火焰，带著面具的男人将自己囚禁在小屋中，又带著自己逃离战场。

“其实这麽久以来，我一直在找你，想把这些事情告诉你，可是初韩对我的暗杀从来没有停止过，他怕我会接近你，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男人苦笑道：“其实我很恨你，如果不是你，初韩也不会非要将我杀人灭口，让我像丧家犬这样奔波。但救我的，又偏偏是间接害了我的人，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将你要的答案告诉你了。”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信不信我没关系，说我想借此去报复初韩也没关系。但，初韩是杀害你养父母的凶手，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男人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举起，锋利的刀尖在凌霜的喉咙处停顿了一下，然後下滑到右胸口那里，恨恨地刺了下去！

凌霜闷哼一声，艰难地伸手去摸那里。男人则快速地将匕首拔出来，低头看著他道：“这是你该承受的，因为我的人生，间接被你所毁。不过，我知道我不能恨你，就像你不能恨我一样。”

鲜血殷殷地流下来，凌霜捂住伤口，艰难地抬起头。

废弃的大楼里布满灰尘，阴冷的寒风从走廊没有玻璃的窗框处吹进来。阴森可怖的气氛，周围似乎暗藏杀机。

凌霜看著男人将匕首聚到自己的胸前。

“我从小被组织收养，这条命是他们救的，最後也该还给他们，不用他派人来，我自己动手就可以……或许我该感谢他们慢了一步给我这个机会。事已至此，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没有什麽好留恋的。”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所以，再见了，凌霜。”

凌霜的眼睛霍然睁大──

殷红的鲜血从男人的胸口处喷洒四散开来，男人随即倒了下去，那匕首被他毫不犹豫地插在自己的心脏上！血流了他一身，又顺著身体流下来，渐渐地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散开来，越积越多。

眼前的的景象被一片触目的红色占据，浓浓的铁锈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

凌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又一下子跪倒在那里。他的脸上被溅满了血，胸口处的伤口也在不断地流著鲜红的液体，然而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顷刻间毙命的男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霎那间，三四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围拢过来。

有人去摸那男人早已停止的脉搏，有人掏出手机，也有人狐疑地看著凌霜。

他们应该就是那个人派来的杀手了，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凌霜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终於体力不支地晕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第五十九章（下）

……

“凌霜，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是爸爸，这是妈妈，从今以後，我们就是一家人。”

“凌霜，我们知道你喜欢书，那，这些都是送给你的哦，高兴吗？”

“凌霜，从今天起你是一名正是的学生了，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不过也不要太勉强自己，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凌霜……”

伤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凌霜猛然睁开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褥，空气中布满消毒水的味道。凌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麻药过後的痛感让他微微皱眉。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之间初韩端著盆水，上面还放了块手巾。

凌霜歪过头来看著初韩。

初韩将手巾在温水中投湿了拧干，在凌霜的额头上擦拭著。“你昏迷了两天，出了很多汗，不过还好没有伤到要害。这里是组织的私有医院，有最好的大夫，会给你最好的治疗，安心养伤吧。”

“初……咳咳……”刚一说话，喉咙就因为极度干渴而沙哑得发不出声音，凌霜咳得厉害，带动伤口震动，疼得嘴唇直哆嗦。

初韩握住凌霜搭在被子外面的手，“对不起，本来不想让你接触到这种事情，但还是把你牵连进来了。”

初韩爱怜而自责地看著凌霜，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这时候写满了关切。“果然让你离开我身边是失误，即使有怀瑾在，也不能确保你的安全。”

“……”

“不过你放心，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从今以後，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凌霜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初韩亲了亲凌霜的额头，转过身去，将手巾在清水中投了又投，然後在架子上挂好。

午後的冬季平静安宁，凌霜躺在病床上，胸口处缠了厚厚的绷带，药水经过导管一滴一滴地流进静脉。

初韩洗了手，拿起桌上的苹果，一边用小刀削著一边道：“所以以後就搬到我那去吧，如果你舍不得怀瑾，我会在周围给他选择一处合适的房子，这样你们仍然住的很近。”

干涩的喉咙渐渐湿润，凌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初韩。

“我知道了。”

初韩头也不抬地：“恩，那麽你出院後就行动吧，我会派人去接你。”

“不是的，初韩，那个人在自杀之前说了很多事情。”

初韩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小刀又在苹果上一圈一圈地动了起来。他道：“那麽，你都知道了什麽？”

“我的养父母被杀的起因，经过，结果，还有我一直以来寻找的凶手，全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果皮落在脚下的垃圾桶内，初韩终於抬起头来，“所以，你想怎麽办？”

初韩的眸子漆黑一片，一贯的波澜不禁，沈稳内敛之中，甚至还透漏著让人著迷的温柔。

“爸爸去世後，最TOP公司，为什麽会归到你名下？”他希望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那个男人在胡编乱造，一定是他因为某些事而想要报复somnus，想要报复初韩，所以他才会那样说。

但是凌霜不得不提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初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上，用小刀切成小块。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的？”

“一个月以前，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於知道最TOP的下落。”

苹果全部变成四四方方的小方块，黄橙橙的摆在盘子里的样子很是诱人。

一阵沈默过後，初韩终於再次看著凌霜，他道：“凌霜，我真是不能小瞧你。”

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初韩就全盘承认了。

凌霜转过脸，呆呆地望著病房的天花板，然而白茫茫的色调刺伤他的目光，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是，既然早就查到了那公司的下落，为什麽就没有想要问我的话呢？，为什麽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是很开心？”

是啊，为什麽不问呢，明明发誓一定要查明杀害养父母的凶手，将他拖进地狱。两年多来不放过任何一点线索，一点机会地翻阅调查著，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是在终於找到突破口的时候，为什麽又不敢向前走了呢？

明明只差一步的，明明只要问初韩，就很可能顺藤摸瓜地知道凶手是谁，或者根本初韩才是……

可以再相信他一次的吧？

可以因为怀瑾的关系，而慢慢地谅解他吧？

自己曾经失去过所有，所以他再也不舍得放手。

所以只有这一次好不好？只有这一次，不说恨，只说爱。

所以他不说，不问，不猜。删了资料，关了电脑，拔掉电源，另找途径调查，或者直接去找初韩让他调出天网。

因为只有这一次，凌霜想要去好好地爱他，想要去，相信他。

然而他终於还是知道了真相。正如那男人所说，初韩是杀害养父母的凶手，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当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信任，都会变成这世上最脆弱和最愚蠢的东西。

第六十章（上）

这些天凌霜呆在医院里，情绪倒是很平稳，只是过於平稳也不是好的征兆。他又回到了刚进somnus时的那种冰冷冷的样子，或许比那还要糟糕。

宽敞的病房只有凌霜一个人，除了特定的医务人员和初韩，再没有人进来过，他也不能出去。初韩打过电话给怀瑾，说是凌霜受重伤，现在正重症室昏迷中，不过有专业人员在照料应该没有大问题，出院之後以防万一，凌霜会被安排到自己家住。

怀瑾自然很是担心，不知道凌霜为什麽会突然受伤，突然就被初韩带走，虽然他有很多疑问和不安，但老大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自己去探望，凌霜在他那一切都会好。

既然是老大，那自己也就没什麽好紧张了，虽然初韩并没有给他解释事情的任何来龙去脉。

所以凌霜现在等同於被隔离了，他能够见到的人只有医生和初韩，初韩每天都会过来陪他，带基本他会喜欢的书籍和鲜花什麽的，也会给他讲有趣的见闻。

但凌霜的爱好似乎只有望天，不管初韩说什麽，做什麽，他都毫无反应。

有一次凌霜问初韩，说你为什麽非要杀掉柯氏夫妇，至少该给他一个理由。

初韩注视著著凌霜，他说，最TOP公司只是物归原主，而杀掉他们是迟早的事情，当然，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和凌霜也有关系。

那是凌霜最後一次深深地看著初韩，可惜的是，在那又黑又深的瞳孔里，凌霜没有找到任何答案和丝毫感情。

其实他知道，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初韩都会坐在自己旁边发呆，或者亲吻自己的手，那些吻细碎如雨，轻柔得叫人落泪。

只可惜什麽都晚了，当最後的信任在眼前崩溃，他也就再没有理由去原谅眼前这个男人。

凌霜的伤好得很快，他已经可以慢慢慢地下床走动了。

凌霜披上外套，开了门，在医院走廊里扶著墙，一步步地向外走去。没有任何通讯设备供他使用，可他必须去找怀瑾。

医院的大门竟然会有守卫，他们似乎认识凌霜，看到他朝这边走来，连忙拦下，“抱歉，没有少爷的命令，我们不能让您出去。”

“是你们少爷让我出去找他的。”

两人的态度越发毕恭毕敬：“抱歉，我们没有接到这样的通知，只是需要好好保护您的安全。”

知道跟他们再怎麽耗下去都没用，凌霜干脆往回走另找出路。

想著一楼走廊的窗户或许可以使用。凌霜从他病房里拖出椅子，找了个距离守卫比较远的偏僻窗户位置，举起椅子来狠狠地砸著玻璃。

还好这窗子采用的原料只是普通玻璃，几下之後就完全碎掉了。凌霜将椅子放下来作为垫脚，踩上去，将窗框上的玻璃碎片用在花盆中找到的鹅卵石敲掉。

“凌霜你在做什麽？快下来这样很危险！”

初韩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走廊里，不知道为什麽他能够找到这来，凌霜也顾不得再在那些脆片上磨蹭时间，咬牙将手中的石头扔向初韩，双手撑住窗框，脚下一用力，就往外面跳去。

初韩斜身躲过石头，往前快跑两步，身手敏捷地往前拽住一把凌霜的腿。

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但凌霜仍然拼了命地往外跳。

尖锐的玻璃碎片在凌霜疯狂的摩擦下将他划出一道道伤口，初韩皱起眉头，扳住他的肩膀想，想要停止他这种自残的行为。

“放开我！”凌霜极度愤恨地瞪了初韩一眼，完全没有疼痛感似的，一双手死死地按在那里。

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要逃出去，去找怀瑾！

“你这是要干什麽，如果你不喜欢医院，我可以带你离开。”初韩硬是将凌霜的手指一根根地从窗沿上掰开。

怒火攻心的凌霜回手就是一拳，却因为重心不稳地同初韩一同摔倒在地上。

不能有丝毫懈怠，凌霜从初韩身上爬起来，目标仍是那窗子。

可惜刚一动弹就被初韩一把抱住，“你流血了，快回房包扎一下。”

力道实在不及初韩，没有办法挣脱，凌霜便低头一口咬在初韩的手腕上。

初韩皱了皱眉头，任凭那里被咬出了血，依然怎麽都不肯放手，连拖带拽地将有些失控的凌霜弄回了房间。

凌霜被甩在床上，却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冲去。

“凌霜，你冷静一下！”初韩大力地抵住凌霜的肩膀。

“放开，放开我！让我出去！咳咳……我，咳……”

嘴里沾满了初韩的血，一喊出声来，丝丝鲜血倒灌进喉咙里，满满的血腥味让凌霜突然感到极度恶心。他剧烈地干呕，虚脱一样地蹲下身来。

“凌霜，你还好吧？”初韩拍著凌霜的背，同时按了床边的急救令。

血，鲜红的液体流了一地，染满了整个世界！爸爸妈妈倒在血泊之中，夕栎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雪白的墙壁上因溅满养父母的鲜血而触目惊心，还有在自己面前自杀的男人……

好恶心，为什麽要看到这些东西，为什麽悲剧总是不断上演，那些从身体里面或缓慢或四溅的东西好恶心！都快要坚持不住了，每次都好像再也没有明天！每次得到都会失去，每次希望都会变成绝望，可笑的是竟然还要去相信！在这种被血液浸满了的扭曲的世界里，或许自己早已是疯掉了！

第六十章（下）

护士来得很及时，在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後，凌霜的状态渐渐平稳下来，再挣扎几下之後，终於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

初韩将他抱到床上，护士门连忙给初韩的手腕包扎止血。

“先给他弄。”初韩只说了一句话便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著昏迷过去的凌霜。

解开凌霜的衣服为其上药包扎。因刚才的剧烈运动让原本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再次破裂，血都从纱布下面渗了出来。他身上有很多玻璃碎片划伤的道道伤口，尤其是双手，简直血肉模糊。

即使是睡著，凌霜偶尔还是会一阵阵抽搐，疼痛和那种想要吐却吐不出来的难受感觉，将他的脸折磨得苍白一片。

初韩面无表情地靠在那里，眉头却越皱越紧。

“你们没有办法让他不那麽痛苦吗？”

“这个，镇定剂和止痛剂用多的话，会给病人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不是情况非常紧急，我们并不建议使用。”

至於初韩，还好没有咬到脉搏，虽出了血但并不严重。护士给他处理了一下，叮嘱不能再让凌霜剧烈运动，尤其要格外注意手指，如果调养不好，很可能留下严重的後遗症之类云云。

护士退出去之後，病房里寂静一片。夜深人静，初韩怔怔地看了看手腕上被纱布一圈圈缠绕的伤口，关了灯，在凌霜的床边坐了一夜。

又过了两天，初韩给凌霜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包裹得像只粽子一样，载著他开车直奔自己家。

车子开得飞快，出了市中心车流就越来越少，道路两旁的树林却越发茂密起来。在人迹罕至的高速公路上又开了一段时间，那个白色巨大的私人别墅渐渐出现在视线当中。

庭院的大门在车子行驶过来之时缓缓打开，待通过之後又重新关上。车子缓慢地在通往别墅的小路上又开著，两边全都是树木和花坛，寒冬时节这里一片寂静，梅花却开得正豔，淡淡的梅香弥漫在空气之中。

只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别墅旁。初韩先下了车，然後抱娃娃一样将凌霜从在车里抱住来，走进别墅，上了楼梯，守候多时的佣人给他打开房门，然後初韩将凌霜轻放在床上。

凌霜来过初韩家很多次，但多数也只是在客厅里坐过，没想到这里的布局会这样复杂，房间也多得让人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