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斗小庄参与助阵。

残害游城队伍的，是近百活人的组队。

基地出战的，是经高级丧尸们教导改造后的新军——他们会保护自己的头部，还会根据厌恶度，决定抓伤感染对方，或只是用棍棒打击、削减对方的战斗力。

小庄好奇的看着梁冰：“你们比大活人都有想象力，知道改造教导。而且看似有效。”

梁冰一直压制怒火，这时眉头微展，对小庄耐心说道：“低级丧尸就好比活人中的幼儿，也是可以长进的。再说，我相信我们所有的丧尸，都保留了本质的人性。基地研究所流传的说法你应该听过，这场病毒的蔓延，是间接对人性的筛选剔除。如果你明白自己为人的本质，感受得到为人的灵魂，且意志坚定，你就能获得新生！只是杀戮，解决不了问题。”

小庄看着梁冰眼中的赤红，火焰一样的热烈，好似生命的绚烂。小庄那消沉已久的心莫名急跳，有些奇异的感觉。

“他们，说，你没杀过人，是真的？”小庄一字一字的问，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只是，他觉得，梁冰和他身边的高级丧尸，某些方面比他还象活人。也许是他们的真诚，也许是他们对丧尸同类的善良，对他们这些活人的包容，也许，是他们对未来饱含希望的执着努力……

梁冰挑眉，自嘲的一笑：“这也跟你说了？嗯，确切的说，我在变化后，再没杀过人。”梁冰好笑的看着小庄瞪大眼睛，补充道：“在那之前，我有国家赋予的合法职权，确实杀过人。我清楚杀人的感受，所以，下决心克制这类念头，也用这个作突破口，教导改造其他丧尸。我希望尽我微薄之力，影响周围的恶性发展，对抑制整个事态恶化，能起些积极作用。你知道吗，小庄，我一直有种预感，活人和丧尸们，将会在很长的时间里，共处下去。”

小庄点点头：“那种感觉，即使心里有再多的怨恨，对着和你外形相似、曾一样呼吸、一样生活的同胞，枪击、刀砍，一定很不好受。我，”小庄苦笑：“我一直做不到。你说的突破口，我能理解一点。即使丧尸们腐烂的只剩骨架，即使他们臭不可闻，即使他们对我伸着爪子龇着獠牙，我也总忘不了他们曾是同胞。或许，等到我真的被丧尸伤害到，才不会这样……天真？！”

梁冰鼓励的拍拍小庄肩膀，小庄叹气：“你看起来很有信心，可，万一失败了呢？”

“我和大家一起讨论、做计划，一直在坚定的操作这些事情。我们竭尽全力去作这件事，争取实现。如果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万一，我们这些人没能实现，还有我们培养的人，去继续。”梁冰握着小庄肩膀：“你的担心很正常，但请不要沮丧。我们不怕失败，却怕什么都不做。”

小庄因梁冰的目光和说的话，全身血液有些加快，脸有些热，不禁微微低头：“好！我是说，那个，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我愿意……”

右手被抓起握紧，小庄看到，梁冰举起他们相握的手笑得灿烂：“一言为定！”

战斗以活人队伍被收缴全部武器、少数人被感染、大部分人躺倒呻吟的失败结束。

丧尸基地因这场针对基地外的明确的复仇行动，更加出名。

投奔而来的丧尸和活人，从每天总共三两个，迅速增加到每天各二三十个。对所有投奔者，丧尸基地的大门一律畅通无阻。只是，包括忠诚在内的数条基地规则会在第一时间送达投奔者（对丧尸和活人，基地都有相应的送达办法）。而投奔者，只要违规，将被驱逐，且终生再不得进入该基地。

另一方面，来自附近活人基地组织的冲击，也从过去一周不到一次，剧增为平均三天两拨。

高级丧尸们很轻松的安排中级丧尸们去监督受指导改造后的低级丧尸们走上战斗第一线。

丧尸基地内部，没有受到投奔和冲击的影响，大部分生活秩序井然照旧。

晚饭后，在和梁冰散步时，小庄对此表示赞叹和困惑：“……我和我的朋友们，都认为你们这些高级丧尸的管理能力超群，很是钦佩。他们甚至打赌，赌你们当中最高长官，要么曾做过高官，要么就做过跨国公司的CEO。你知道什么内幕吗？对了，那些外面的低级丧尸是怎么想到投奔这里的？他们可没有受过指导和改造哦。”

梁冰看着小庄呵呵的笑：“你们设赌局了？你赌的什么？赌博啊，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建议你赌庄家。至于低级丧尸的投奔，我说过，他们还有残留的人性，有合适的时机或者刺激，就会起作用。对了，我要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个时间正好。”

多少年以后，小庄都记得他与那疯子第一次见面时的心惊肉跳。

小庄跟着梁冰上到三楼，从防火梯拐进走廊，才发现他们是在基地研究所的白楼里。

“你带我走的后门？你也不能从正门进？被他们看到会……”小庄反应过来，一阵紧张。碰巧迎面走来两个穿白褂的研究员，他们向梁冰微笑致意，小庄顿时松口气。

梁冰挤眼做个鬼脸：“我走后门是为你方便。顺便提醒你，等一下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叫喊。杜峰对高音很敏感。”

小庄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房门瞬间被推开。

入眼就是床头对着房门摆放的三张黑床，以及每张床上乱摊的血肉、脏器、骨架，腥臭扑鼻而至，类似肉质被搅拌的“哗啦”声不大却清晰。

“滚出……嘿，快看是谁来了！哈哈，小冰冰……”房间深处挡着第四张床的白大褂很快转身，看清梁冰后眉开眼笑，扎开血糊糊的双手向梁冰扑过来。

小庄有些明白梁冰的提醒，不过这种情景对多次横穿丧尸聚餐宴会的小庄来说，意外有，但还不至于喊叫。

“……这是小庄，这是杜峰。”简单寒暄后，梁冰对两人互作介绍。

杜峰脱下血糊糊的手套，与小庄握手：“很高兴见到你，嗯……美味的……活人朋友。”

小庄握上那双冰凉得没有温度的手，才知道这又是一位高级丧尸，而杜峰说到“美味”二字时，小庄感到杜峰的目光正不着痕迹的从头到脚将他身体大卸八块，似乎要做拼盘一样，不由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呃啊，杜峰你好。”

等待茶水和咖啡时，小庄对梁冰耳语：“大哥，我觉得你的朋友不喜欢我。”

“啊哈！小庄庄，小冰冰一定没告诉你，对于我，表现喜爱只有一个方式，”沏茶的杜峰耳力很好，在一旁指着四张床：“放到那上面，从里到外的‘疼爱’一番。这也是增加了解的最直接方式！啊，我说怎么找不到那根指骨，竟然跑到茶叶里了……”

杜峰从茶水中拎出一根粘着茶叶的、水灵灵的小截白骨，小心放到一边，然后把茶水端到小庄面前，笑道：“我这没什么好茶，还是年初弄来的翠峰，你尝尝……”

梁冰有些歉意地对小庄说道：“杜峰以前，是医生，主刀的那种，心脏搭桥、开颅、换内脏什么的，都做过，技术一流。因为医院没有兑现承诺，给他建实验室，他只能自己搞。研究方向，怎么说呢，有些非主流。另外，因为资金问题，实验材料多数是他贩卖、采购人体器官后弄到的。总之，杜峰技术水准很高，只是这里，”梁冰手指一点自己太阳穴：“有些与众不同，但绝无恶意。”

小庄看着茶杯上漂浮的茶叶，点点头：“与众不同，好过满肚子坏水。”

杜峰惊喜的看看小庄，搓着手左右转圈，特意取了一柄还粘着血的手术刀，递向小庄：“这是我用的最顺手的一把，送给你！”

当晚回到自己住处，小庄拈着那把血糊糊的手术刀，呆坐到凌晨两点半，才缓过劲，松开僵硬的手指……

11月，冬季的脚步近了。

丧尸们在此时的秋末，行动力已不如之前灵活。研究所研制的防冻剂一直没成功。

因为顾虑全盘的改造计划以及全程风险，南迁的提议被梁冰否掉。基地决策层商定，如果防冻剂在冰冻前还没成功制出，基地所有的丧尸们，就要转移到地下猫冬。而丧尸们的第一次越冬，意味着各种未知风险，冬季结束后，基地的地面部分会如何，丧尸们在地下是否足够安全，都是无法预见的。

往地下避冬所转移物资时，小庄的活人同事们都一脸忧郁。

“……严寒天气是肯定的。去年就是，冻死很多人。他们不让我们一起进地下，可我宁可在下面被感染，也不愿留在上面挨冻。”

“和他们在一起很好的。要是留在地面上，这个冬天我不被冻死，也会被闷死。”

“他们说，我们如果想去南方，会赠送吃喝和冬衣。可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想离开这里啊？！”

小庄耷拉着眼皮，默默填写清单，他的桌面上，还有几张新的菜单，那是梁冰关心的食堂配菜。小庄在菜单上加了葱姜蒜、辣椒这样的热辣物的分量和菜式，准备一会给食堂送去。

丧尸的身体内，通过消化食物产生少量的生物电，以维持他们的活动。没有血液循环和更多的生物化学反应，不论什么等级的丧尸，都无法产生活人的体温、合理的新陈代谢。而中级、高级丧尸，主要是通过生物电的产量和路径的变化，实现进化，以及能做到更复杂、更灵活的身体控制和大脑运作。

刺激性的食物，能不能让丧失们的生物电更活跃些，行动重新灵活起来，小庄也不清楚，但他知道，中医的食疗博大精深，只要不是把丧尸们变回活人，没有什么菜谱不能在丧尸那里试验。

这天傍晚，小庄和同事们围着飘满红油的大锅吃得边流汗边叫好时，基地的警报响起。自北方南下避冬的最大一波丧尸群进入了观测站的监测范围。

第四章：日出

小庄随其他活人们向地下室转移，基地的高级丧尸和中级丧尸满基地的跑。小庄在人流中，看到梁冰和一些高级丧尸一起登上基地最高的建筑物——嘹望塔。

地下室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活人们紧张的聚在一起。

怕受到外来丧尸群的干扰，引起丧尸狂躁血性，高级丧尸没有在地下室安排一个丧尸，只留下枪弹，以便活人们必要时自我保护。

人们从四周墙壁和头顶地板的震动，感知丧尸群的靠近、远离。

午夜刚过，活人们就被告知，基地安全，他们可以离开地下室，回到自己的住处。

小庄上到地面，没有见到预想的基地被冲击、踩踏的损坏，倒是丧尸们都在忙着列队，纷纷离开基地。

有动作麻利、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回来：“嘿，看见了吗？丧尸群被留在咱们基地西面，就在那里。你们知道吗，咱们基地要扩建了……”

没有人知道数量近三万的丧尸群是怎样被留下的，而这只是开始的第一波。在基地扩建的同时，数量越来越多的丧尸群向他们基地靠近，被留下。

不过5天时间，基地的西侧已经游荡着十多万新来丧尸，其中有不少外国人模样的。丧尸基地在抓紧扩建的工程，有高级丧尸们一刻不停的布置引导课，新来的丧尸们从茫然抓挠到参与建设，只需要短短4、5个小时。

收留南下丧尸群，扩建丧尸基地，终于惊动了海边的驻军基地。

丧尸基地的所有活人和丧尸们都相信，他们和他们基地一直都在驻军基地的观察之下。只是，在第一架经过丧尸基地上空的军用直升机因不明强电波干扰而坠毁后，基地附近再没有出现过身份明确的军方侦查。

这一次，驻军提出与丧尸基地领导人会面的邀请。

“……你们约束着部分丧尸的毁坏行为，维持附近地区的相对稳定，我们已经注意到。为此，我们向你们表示感谢。但是，这一次，对大量南下丧尸群的阻拦和收留，我们认为，你们这么做，是不理智的，是危险的。我们希望你们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出于对地区安全的考虑，我们会介入这件事，驱赶丧尸群，甚至，不惜动用武力……”

丧尸基地的广场上，聚集着丧尸们和活人们，广场的大屏幕正在直播基地代表和驻军代表的会面。

“……让那些丧尸群南下，他们会继续沿途破坏，然后在来年春暖花开时，重新北上，再次破坏。我们的收留，是为了未来的区域安全，提前保护……冬季到来，不止丧尸难熬，一些活人也会为了物资，四处搜寻，甚至不惜抢掠。基地收留丧尸，也有壮声势的意思，当然，乌合之众只能派这个用场……”

会面在亲切而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双方代表阐述了各自的观点，并就越冬扩建、地区防务等问题达成合作共识。

驻军代表表示，他们支持丧尸基地的自我约束和基础扩建，他们相信双方经过这次会面，能够加深彼此了解，并期待不久的将来，会在地区防务方面实现良好合作。

丧尸基地代表重申了丧尸基地在南下丧尸群收留问题上的长远立场，对驻军基地提供部分武器以加强丧尸基地防护表示欢迎……

“我看驻军代表表情一直挺正常。”小庄头枕着梁冰大腿嗑瓜子，聊起白天的现场直播。

梁冰耸肩：“田家梁自己说的，他们一握手，那驻军代表的身体就僵了。相信我小庄，不怕我们这种高级丧尸的，目前只有你。”

小庄随便一挑眉，不置可否。

又一股寒流在立冬前一天光临了这个城市。

基地开始安排当初南下的丧尸们进入城市的地下通道，因为这些丧尸没有经过基地内部丧尸的食物调养和抗冻训练，有少数甚至出现动作迟缓、外表冻伤的情况。

午夜，小庄在床上睡得正香，房门“吱嘎”响了一声。小庄眼皮眨动，醒了几分。

“嘶！外星人来攻占地球啦……”

耳边有人低声说着什么，小腿上同时感到一团冰凉。

“谁？”小庄瞬间醒得不能再醒，反手摸出枕下的枪对准脚边。

“哦哦哦！是我梁冰。放松，小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小庄松口气，打开床头灯。床边站着光脚披毛毯的梁冰，正在挤眉弄眼。

“你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小庄就要坐起来，却被梁冰一把推回去。

梁冰动作飞快的爬上小庄的床：“多罗罗，多罗罗，寒风冻死我。今晚太冷了，亲爱的热乎庄，请收留我。”一边说，梁冰一边钻进小庄的被卷，顺手把自己毛毯压在小庄的脚下。

小庄目瞪口呆的看着梁冰连串动作，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们冷的时候，不是动作会慢一些吗？”

“哦……”梁冰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有时候，被刺激的太冷，也会超常发挥。你还好吗？我以为你没怎么睡，没打算故意吓你。”

小庄怔怔的应了一声：“噢，我不怕。你已经教我怎样用枪了，我会保护自己。”

梁冰笑了：“好了，现在有我在，你更安全。”

两人又说了几句，小庄睡着前，对梁冰大方的邀请：“以后晚上你都可以过来，我给你留灯留门。”

梁冰喜不自胜：“不用留。你下班，我就和你一起过来……”

早上天还黑沉沉的，两人已经起床收拾妥当，准备上班。